刀疤臉迎風而立,堅若磐石,低頭不語。


    他眉宇間流露出的依舊是平靜,平靜得卻難以琢磨。他背後的長劍已然完全的脫鞘而出,卻沒有像許塵想象中的那樣在空中盤旋不止,肆意的炫耀,而是靜靜的懸停在刀疤臉頭頂的上方,自然的下垂,不時發出刺耳的嗡鳴之聲,像是等待著最後的裁決,裁決那些黑衣人的生死。


    夜色昏沉,月朗星稀。


    空中盤旋不定的樹葉,給今夜的景色增添了一絲朦朧和鬼厲。


    沒人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也沒人知道當明日初陽升起時,這叢林邊緣的地麵上到底會留下誰的屍體。


    突然,隻見刀疤臉再次伸手摸了一下左側麵頰上的刀疤,然後猛然抬起頭,緊盯不遠處的朱校尉,雙眸亮如碧月,殺意噴湧若泉。


    朱校尉身體一怔,心底的寒意就傳遍了全身,他並非沒有見到過修行者出手前的異象,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從前絕未見到過如此殺意凜然的眼眸。


    就在朱校尉猶豫不定之時,刀疤臉頭頂的長劍動了,但是朱校尉卻沒能知道那柄長劍去向那裏,因為他剛一發現長劍一閃,他便失去了知覺,永久的失去了知覺。


    聯同朱校尉一起的所有黑衣人,依舊靜默的立在原地,那一瞬間,他們仿佛是被千繞萬裹的木乃伊一般,一動不動,就連胸前的起伏都不見了。


    隻是他們每個人的喉嚨處都出現了一條細細的血線,片刻後血線開裂,血霧像春天裏爭相開放的花朵一樣,漸次開放爆裂。


    躲在客棧門口出的許塵自然是看清了剛剛的一切,就在那一瞬間,他看到那柄長劍像是讀懂了主人的心意一般,隨風飛舞整整的繞了刀疤臉的身體一圈,以神鬼莫測的速度,準確無誤的劃過了每個黑衣人的頸部。


    然而他沒有看到的是,叢林深處一位老者臉上陡然泛起的笑意,也沒能聽到一位書生輕聲道出的一個“好”字。


    本來應該早已收回大疤臉背後劍鞘的長劍,不知為何卻滯在空中不停的抖動,像一片落入池塘的樹葉一般,隨著水麵的波紋上下飄忽不定。


    此時刀疤臉的麵容已是極為難看,像是正在極力的掙紮著什麽的束縛,卻是總也擺脫不了。


    “哈哈!”


    一陣狂笑之聲自叢林深處傳來,陰冷而肆意的揮霍著得意的情緒。


    “媽的!”


    躲在客棧內的許塵輕聲的咒罵了一句,他所咒罵的自然是刀疤臉,本想趁著那些人打鬥的間隙,帶著老王悄悄離去,卻沒想到刀疤臉的修為如此之高,竟然瞬間便結果了所有的黑衣人,別說想要逃走,就連站起身的時間都沒給。


    現在叢林深處的兩個人恐怕又要現身了,許塵無奈的回頭看了老王一眼,輕聲道:“看來咱們還得再呆一會兒,現在出去太危險了!”


    這樣詭異的世界對於老王來說自然是見所未見,隻能順從的點了點頭。


    正如許塵預料的那樣,片刻後,陰暗的密林中,兩個消瘦的身影緩緩的走了出來。


    走在正前方的是一位書生模樣的中年人,臉上愜意從容至極,而跟在他身後的則是一位已近古稀的老者。


    和那個書生有所不同,老者的雙手正在胸前結著神秘而古怪的手印,他的臉上竟然有著和刀疤臉一樣掙紮的表情,看著就讓人感到難受不已。


    “哈哈!謝崇光,你也不過如此啊!”


    書生走到刀疤臉的麵前譏諷的說道,臉上盡是不屑的神情。他身上那件寬大的青衫隨著晚風不停的抖動,也像是在挑釁著麵前的刀疤臉。


    刀疤臉麵容凝重,也許是因為緊張或是激動,他臉上的那道疤痕也慢慢的紅了起來,隨著麵部的抽動,像隻不停爬動的毛蟲。


    “哼!竟然認識我!看來你們已經準備很長時間了?”


    刀疤臉努力的使自己顯得不像先前的那般掙紮,但是在場的人都知道,他依舊在努力的控製著不遠處空中的長劍。


    書生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老者,輕聲道:“你再堅持一會兒,我和他說兩句話就殺了他!”


    老者咬著牙努力的點了點頭,心中卻在不停的臭罵書生不要臉,如果可以讓他隨意而為,他一定會把書生暴揍一頓,隻是他真的要跟書生打起來,恐怕還真不是對手,更何況他此時還要不停的控製著本屬於刀疤臉的長劍,哪有精力和書生閑談。


    書生轉過頭看著刀疤臉說:“謝崇光!我當然認識你,平西大將軍安泊遠的貼身侍衛,曾經趙國玉玄門的得意弟子,五境中期的大修行者,如此牛逼的人物我怎能不認識呢?”


    書生大概是有意羞辱,稍一沉默,他又感慨道:“隻可惜呀,等會你就會變成一具屍體,幾天後就是一堆爛肉,從此便沒人知道你的存在,你隻是一片記憶,一個符號。你說,你自己覺得可惜嗎?”


    刀疤臉哈哈一笑,卻是笑的極不自然,和聲回答道:“我不過是一名侍衛,在軍中也很少會有人叫我的名字,早就是一個代號了,縱然今天可能會有一死,又有什麽可惜呢?再說了,誰說我今天一定會死?”


    說著,他用眼睛白了白書生身邊的老者,微笑著說:“你認為你找了一個控靈師便足以殺了我?是不是有些開玩笑了?”


    聽到刀疤臉如此一說,書生不自覺的愣了一下,然而片刻後又是一聲大笑,指了指身邊的老者說道:“你現在的靈氣都被這個老頭控製著,別忘了,雖然對我來說控靈師也是極其無用,刀都舉不起來,但是同一個大境之內,控靈師幾乎是無敵的存在,雖然他們在控靈的同時沒辦法殺人,但是對方也絕對沒辦法殺了他,感覺一下,是不是你的身體也是僵硬了許多?以你現在動作的緩慢程度,恐怕我就是把自己的手捆起來,你都打不過我。”


    “哼!”


    刀疤臉冷哼一聲,搖頭道:“談論這些沒什麽意義,你要是想殺我那就動手吧!如果你想要和我聊一會兒,就說說是誰派你來的,也讓我死個明白。”


    “哈哈!”


    書生似乎特別喜歡用大笑來顯示自己的得意,像是如果不盡情的大笑幾場就對不起自己所做的一切。


    他輕輕抬手,指了指刀疤臉身後的車廂,解釋的說道:“真是個榆木腦袋!哦,不好意思,我侮辱榆木了。”他故意掩麵,做作的說:“當然是皇上嘍!他安泊遠手裏握著全國四成的兵馬,卻有著全國七成的戰鬥力,皇上自然擔心的很,所以一定要鏟除他,所以先拿他的寶貝女兒開刀!”


    “哈哈!”


    此時竟輪到刀疤臉狂笑起來,“榆木腦袋?我即便是榆木腦袋也不會相信你的話,就算皇上是個榆木腦袋也不會派你來做這樣的事!撒個謊都不會,真不知道西門將軍怎麽會派你這種貨色來的。”


    書生的麵色陡然一凜,驚訝與慌張盡顯臉上,他的頜骨微微隆起,陰冷的問道:“你、你是怎麽猜到的,莫不是安泊遠早就知道此事?”


    刀疤臉一臉不屑的看著他,不耐煩的說:“真是愚蠢至極,我家大小姐常年住在都城亳堰,如果皇帝老兒想要做這樣的事,恐怕也不會弄得如此複雜吧,再說了,他也不會派你們這種不知名的貨色來吧,既然已經決定要撕破顏麵,隨意派出一個大內高手,恐怕我此時也沒辦法和你說話了吧!”


    書生聽出刀疤臉是在侮辱自己,不免麵露怒意,恨恨道:“那你是如何知道是西門將軍派我來的?”


    “哈哈!”


    刀疤臉僵硬的抬起左手,摸了摸臉上的刀疤,“聽到這裏你還不明白,真是個傻鳥,我朝陽國將軍多如牛毛,但是大將軍卻隻有七位,在這七位中,能和我家安大帥勉強一比的不就是西門望嗎?如果我家大帥出了什麽事,西門望自然就成了朝陽國軍中的老大,此次他想殺了或者綁了我家大小姐,不就是想在皇上和我家大帥之間挑撥嗎?無論誰贏了,他西門望都會坐收漁翁之利,可是,如此雕蟲小技誰會看不出來呢?”


    書生聽完嗬嗬一笑,從腰間取出了一塊木牌,抬起手給刀疤臉看了一下,說:“怎麽樣!這是大內侍衛的腰牌,如果我把你殺了,在把它掛在那位朱都尉的身上,你說安泊遠會怎麽想,哈哈。”


    “你……”


    刀疤臉的左手不自覺的攥緊,怒目而視道:“那你也得能殺了我再說!”


    書生不再理會刀疤臉,將腰牌收起,邁著輕鬆的腳步走向刀疤臉背後的車廂,一邊走一邊戲虐的說:“怎麽樣安家大小姐,你倒是挺有耐心的,就這麽聽著我們聊天,也不吱一聲!”


    聽到車廂裏毫無反應,書生再次笑著說:“怎麽,現在還耍大小姐的脾氣?等會你想說些什麽恐怕都沒機會嘍。”


    也許放在一般人身上,此時可能會猜測車廂內是不是有人,但是自信慢慢的他可是一名修為很高的修行者,他的靈識早就探查了一番,車廂之內自然是有人,他才能如此的先聽自若。


    說著,書生已經來到了車廂前,他伸出右手,撚住車簾的一角,輕輕的掀起了一個縫隙。


    然而,就在他的目光落到車廂之內時,卻是頓時殺了眼。


    車廂之內竟然隻有一名黑衣人,而且隻是一具無頭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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