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間眾人順著端木容的目光望向帳簾處。


    他們看著許塵的目光裏充滿了好奇與吃驚,所有人無法阻止端木容,可此人說了與其他人完全一模一樣的一句話,書癡便乖乖聽話收了刀。


    接下來,帳內的人們注意到端木容平靜目光裏的那絲信任,注意到玉玄門少女們驟然明亮目光裏隱藏著的依賴情緒,才發現她們竟似乎習慣於把希望寄托在這個年輕男子身上,不由疑惑更深。


    待人們看到他手裏牽著的那匹黑馬,想起昨日大會賽馬道上的那些畫麵,更是震驚無語,紛紛在心中想著,這個年輕男子究竟是誰?


    雅秀衝了過來,把先前議事帳內發生的事情詳細地複述了一遍,尤其是提及老者的那些指責時,小姑娘更是難掩憤怒。


    帳內的人們疑惑看著許塵和雅秀對話,因為不知道這個年輕男人的具體身份,所以暫時保持著沉默,很好奇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現如今所有人已經得出處理結論,而且老者老者冷眼警視,難道還能有什麽變化?


    王庭部落裏很多人跟著黑馬來到了此間,議事帳外好生嘈雜,直到負責維護秩序的西晉管事出去訓斥幾聲,才漸漸安靜下來。


    許塵從雅秀的敘述中知道先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略一思忖,把黑馬的韁繩搭在帳口處的煙管上,沒有係死,看著遠處的端木容說道:“原來是這麽回事,這也值得你把自己手掌心劃出一道血口?總還有別的法子可以證明。”


    帳內眾人依舊沉默,看著他的目光有些好奇,又有些嘲諷,心想雖說不是死無對證的事情,但草甸遇馬賊一事,本來講究的就不是證據,你又能如何證據?


    這些想法和感慨都被眾人隱在心中,雅秀卻很直接地問了出來。她想著先前同門師姐們的憤怒和無奈,睜著大大明亮的眼睛,看著許塵不解問道:“怎麽證明?”


    許塵回答道:“我可以證明啊,因為我當時也在場。”


    他看了一眼帳內表情各異的中原諸國宗派弟子,抬起右手指著遠處那位西晉騎兵統領,說道:“我可以證明,當時草甸上的西晉騎兵見死不救,冷眼旁觀,而且當我們打退馬賊後,這位統領大人帶領騎兵衝下草甸,割馬賊首級,搶奪軍功,並且我認為當時他甚至還存在殺人滅口的念頭。”


    聽著這段話,場間眾人不由一陣嘩然,許塵這段話不僅直指西晉騎兵行為卑劣冷血,甚至還提出了更嚴重的指控!


    像風吹鬆林的嘩然聲漸漸斂去,人們看著許塵的眼神變得更加複雜怪異,直到此時,依然沒有人相信他能把今日局麵翻轉過來,心想難道你說一句話所有人便要相信?不免覺得這個年輕男子純粹是愚蠢找死。


    大代表怒目圓睜,如銀絲般的頭發緊繃如鐵,明顯有些不悅。他沒有想到在這出鬧劇眼看便要落幕的時候,端木容竟然會表現的如此強悍,而這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年輕男子,竟然還橫生枝節,想要把事情變得更加麻煩。


    他正準備出聲訓斥,忽然餘光裏注意到右手邊的朝陽朝陽談判將軍神情有些異樣,這抹異樣來自於這位將軍臉上的笑意,那抹笑意似乎別有深意。


    他心神微微一凜,暗想莫非這位朝陽帝國將軍識得此人?西晉光照世間,地位極其崇高,然而對朝陽帝國的皇權鐵騎,依然始終保持著警惕與不安,此時見朝陽談判將軍流露出這般神情,他微微一笑,竟不打算開口說些什麽。


    西晉騎兵統領陳成,被指控冷血不援搶奪軍功甚至還想殺人滅口,臉色早已陰沉的如同岷山裏的濕雲那般,狠狠盯著帳簾處的許塵,雖然沒有想起此人便是草甸下方火牆後的那抹黑影,卻注意到對方身上的衣著,怒聲訓斥道:“看你服飾,應該是玉玄門弟子,既然如此,這件事情你哪裏有資格指控本將?”


    許塵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是玉玄門弟子。”


    說完這句話,他牽起雅秀的手向議事帳裏走去,皮靴踩在厚實的毛毯之上,沒有發出絲毫聲音,腳步顯得那樣的穩定,道路兩旁看著他的各宗派弟子,表情愈發凝重,暗想此人自承不是玉玄門弟子,那麽他如此平靜的底氣來自何處?


    西晉騎兵統領目光微亮,看了老者老者一眼。


    自從許塵出現在議事帳內,老者一直冷漠沉默,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因為她根本不屑理會這些小角色。直到感受到這位騎兵統領的目光,她才緩緩抬起頭來,看著正向此間走來的許塵,聲音寒肅說道:“你既然不是玉玄門弟子,為何當日會出現在糧隊營地之中,為何會穿著玉玄門弟子的服飾?不知你是何處邪魔外道,竟敢冒充我正道中人,給我拿下好生追問一番!”


    這便是地位與實力帶來的真實底氣,老者這等呼風喚雨的大強者,根本不會再花任何時間與對方辯論談判,直接就是一棒子打了過來,即便不把你打死也把你打暈再說,至於你有沒有什麽冤屈,那又關我何事?


    聽著老者老者的話,帳內其餘宗派弟子還有些猶豫,但來自楞嚴寺的那些苦行僧早已持杖站起,便準備將這年輕男子製伏拿下。


    端木容墨眉微挑,身後的玉玄門少女手執秀劍,便要去攔這些楞嚴寺僧人,場間局麵一片混亂,便這時,一名楞嚴寺僧人看清楚了許塵的麵貌,陡然一驚,伸手阻止自己身旁的師兄弟妄動。


    這位僧人正是那日奉師命前去索討溫泉歸屬,傷了趙伶兒,杖打雅秀,卻最終在許塵刀劍之下慘受重傷的那人,他對那日遭遇印象極為深刻,許塵那日又沒有戴口罩,今日再次相遇,哪有認不出來的道理?


    他趕緊走到老者身旁,壓低聲音說了幾句。


    老者聽聞這名年輕男子竟然是那個人,深陷的眼眸內精光乍現,滿臉皺紋仿佛要被風吹平一般,盯著許塵聲音沙啞狠戾說道:“原來是朝陽國人,居然如此囂張放肆,莫非你以為老身就不敢教訓你?”


    許塵已經走到前方,鬆手讓雅秀回到玉玄門弟子中,他看著這位老者沉默片刻後說道:“我隻不過是想替玉玄門的同道證明些事情,為什麽你就要教訓我?莫非你以為你是我老師?還是說你怕我說出真相?你怕什麽?”


    連著四個問題,雖不是咄咄逼人,反而平靜溫和,但想到這四個問題針對的對象是性情古怪陰厲,輩份地位極其崇高的老者老者,場間眾人很自然地咀嚼出了其中隱藏著的強硬味道,不由大吃一驚,心想你即便朝陽國人,是朝陽國太子的朋友,這般行事作態未免也太放肆了些。


    老者麵無表情,冷冷看著許塵,就像看著一個死人,雖然看似沒有因為他的這番話而動怒,但真正了解這位強者的人,都清楚她這時候已經暴怒到了極點。


    “我不管你是兌山宗的弟子,還是朝陽帝國太子的朋友,但我想,以老夫的輩份地位,想教訓你一下也未償不可,至於說到真相,老夫倒很想知道你能拿出怎樣的證據來。”


    老者聲音沙啞難聽,卻帶著股刺耳的驕傲輕蔑意。


    許塵笑了笑,說道:“我說的話就是證據。”


    西晉騎兵統領大怒,厲聲喝斥道:“笑話!什麽時候一個人說的話就能當證據?”


    許塵不怒,輕聲回答道:“先前聽說這位老頭說的話便被大家當成了證據,那為什麽我說的話,就不能被當作證據?”


    滿座嘩然複又嘩然,這一次不是因為許塵出來的強悍,而是因為老頭這個稱呼,他明明知道老者老者的身份,卻用這種家常語言相稱,展露出來的情緒何止強悍,已然是毫不遮掩的輕蔑了!


    老頭?老者這輩子都沒有被人這般稱呼過,沒想到今天卻被一個晚輩如此羞辱,他氣的渾身發抖,蒼老的手緊緊握著椅背,似乎隨時可能起身出手。


    如果她不是知道許塵是那個人的話,說不定許塵這時候已經死了,一定要把這廝整治一番。


    西晉騎兵統領再也無法忍住,勃然大怒,重重一拍身旁桌案,怒斥道:“老先生乃是我西晉國師,佛宗大德,你是什麽東西,也想和老者相提並論!”


    許塵走到玉玄門少女們身旁,微微一笑,示意滿是憂慮之色的女孩子們不要驚慌,又對端木容點頭示意一切交給自己,然後臉上笑意驟然一斂,重重一掌把身旁一條桌案拍成兩半,教訓道:“你又是什麽東西,敢用這種語氣對我說話!”


    議事帳內的人們,這時候已經知道這個年輕男子是一個膽大妄為的家夥,連老者在他嘴裏都成了老頭,那西晉騎兵統領自然在他眼中也算不得什麽東西,人們當然還是震驚,隻不過不再嘩然,沉默冷眼看著事態的發展。


    寂靜無聲,此時厚實毛毯上若走過一隻貓,想來也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許塵整理了一下衣衫前襟,準備掏出腰間的那塊榆木腰牌,卻有些猶豫,自己應該用什麽樣的動作掏出來,又該配合怎樣的神情,驕傲還是不屑?


    掏牌要掏的漂亮灑脫大氣,總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無論是底牌還是腰牌。


    “算了。”


    許塵突然停下了抬起的手,“我需要跟你們解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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