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掛了皇家社會的俱樂部經理曼薩諾打來的電話之後,伊蕾盤腿坐在了地上,靠著沙發的那一麵,在低著頭緊緊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之後,她又猛地一下抬起頭來,並整個人都往下滑去,讓後腦勺能夠靠在沙發的坐墊上。


    這已經不是俱樂部的高層第一次找她了,在過去的這三個月的時間裏,皇家社會的俱樂部高層一共找了她有三回。在第一次找到她的時候,俱樂部的高層對待伊蕾的態度還能用和顏悅色來形容。可是在那之後伊蕾在歐聯杯以及西甲聯賽的賽場上接連失利,那樣的節節敗退幾乎能夠用兵敗如山倒來形容了。


    於是俱樂部的高層在與她會麵時的態度也就越來越冷硬。


    伊蕾知道,這才是俱樂部與主教練之間所會有的,最為正常而普遍的關係。可這到底還隻是她所效力的第二家俱樂部,而她在布拉格梅特奧隊執教的時候,情況卻是全然不同。


    在那裏,她不僅要負責帶隊,還要幫助克裏克斯女士一起更好地經營球隊。如果說在那支球隊克裏克斯女士擁有整支球隊60%的權利,那她就能夠在球隊的39%上具有絕對的話語權。當然,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更會因為克裏克斯背著她把科維爾,薩拉卡以及皮什切克一起打包賣了的事感到如此震怒。


    可這樣的事放在西班牙,或許主教練就隻能有乖乖接受的份。


    也正是因為這樣,伊蕾根本不知道什麽叫做球隊的主教練與俱樂部高層之間的迂回周旋。她不知道應該如何在連敗的時候一邊穩住更衣室,又在同時穩住俱樂部的高層。她甚至在麵對俱樂部的高層時說不來慌。


    而就是在剛才,她的俱樂部經理對她說,俱樂部主席想要見她,就是現在,馬上!


    根本就不用真的見到對方就已經能夠猜到俱樂部的主席會對她說些什麽的伊蕾在這一刻真的有些想要去逃避,去對這件事進行消極抵抗。她甚至還能有一個不那麽充足的理由去拒絕這一次的會麵。


    比方說,她後天就要帶隊去到布拉格,去進行與布拉格斯巴達之間的歐聯杯小組賽第五輪賽事了。可是逃避了一次又能怎樣呢?那隻會招致俱樂部高層對她的更大不滿。


    於是伊蕾在掙紮了好一會兒之後終於去到浴室洗了個澡,將自己的一身疲憊之色洗去,而後又給自己畫了一個能讓自己看起來氣色好一些的淡妝,這才出門,開車去到皇家社會的俱樂部總部大樓。


    “下午好,伊蕾小姐,您差不多花了一個小時才到。”


    在伊蕾敲門之後,皇家社會的俱樂部經理曼薩諾走過來為伊蕾開門。而他在為伊蕾開門後的第一句話就是提醒她在接到通知之後所花費的時間。


    伊蕾:“可是我總得花點時間來收拾一下自己吧,你覺得呢?如果想要我立刻就出現在這裏,那你們總得給我一個高度警備狀態的時間範圍吧?”


    曼薩諾:“請別把我放在你的對立位置,伊蕾小姐。我隻是想告訴你,巴登先生看起來心情十分不佳。”


    伊蕾:“謝謝你曼薩諾。我想,我已經猜到了。”


    說完那句話,伊蕾就把視線放到了坐在那間麵積並不大的會議室裏。此時,皇家社會的俱樂部主席巴登先生正坐在裏麵,目不斜視地等著她過去。


    於是伊蕾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張長桌,並出聲與自家的俱樂部主席打了聲招呼。


    “下午好,伊蕾小姐。很抱歉這麽著急地把你找來。我想我現在急需和你進行一次足夠深入的,談話。”


    對此,伊蕾禮貌地點了點頭,並就在巴登示意她坐下的那個位置坐了下來。


    “所以,現在對我來說的最大問題,是我想要從你這裏得到答案的問題太多,我不知道應該從哪一個開始。”


    在俱樂部主席巴登說完那句話之後,伊蕾沉默了一會兒,而後讓自己以盡可能輕柔以及平和的語調說道:“如果您願意把那些問題全都問完,那麽您當然可以從任意一個問題開始。”


    聽到這樣的回答,俱樂部主席看了一眼在伊蕾之後過來的俱樂部經理,而後就翻開了他在伊蕾過來這裏之前已經列好了的那一條條,僅是看了一會兒就合上了它,而後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向伊蕾,並說道:


    “對陣科爾多瓦的那場比賽,第11輪聯賽,想必你一定記得它。為什麽那場比賽不上伊洛維奇?”


    伊蕾:“在那場比賽前他已經連續兩周一周雙賽了,他的腿部肌肉有些疲勞。我和隊醫進行了溝通,認為他需要休息。”


    巴登:“可是他沒受傷。我說得對嗎?”


    伊蕾:“是的。”


    巴登:“你看到對手是科爾多瓦,所以你的心裏對他們產生輕視了,是這樣嗎?”


    伊蕾:“請原諒,可是我認為我們並不能夠去輕視任何人。”


    巴登:“那是你在12輪聯賽之後才會有的想法?還是在第11輪聯賽之前就有的想法?”


    在將那些問題一個一個步步緊逼地問出之後,巴登並沒有得到伊蕾的回答。但他似乎並不在意,隻是在將目光放到了伊蕾的身上,盯了她好一會兒之後又繼續說道:


    “從這個賽季的第一輪聯賽開始,我去到現場看了你帶隊的每一場比賽。我希望你能夠告訴我,為什麽這麽出色的一支隊伍會被你帶成這樣。從第九輪比賽開始,我就能從這些球員的身上感受到那種浮躁,甚至可以說是焦躁。他們不耐心,雖然幾乎每場比賽都能有漂亮的進攻,但那些都不夠細致。在上個賽季的下半程,你告訴過我,科維爾、喬瓦尼和伊洛維奇這三個人的個人能力都很強,也各自都有自己的風格,想要讓他們從他們自己變成皇家社會的鋒線三叉戟這並不容易。我認同你的觀點。你對我說你需要時間去讓他們在一起進行磨合。我也同意,我願意給你時間。可是這個賽季他們之間的細致配合卻反而不如上個賽季了。這是為什麽?我希望你能夠為我解答這個問題。”


    在巴登先生問完那一係列的問題之後,他就再不開口了。顯然這一次他想要等到伊蕾的回答。無論是能讓他滿意的,或是不能讓他滿意的,他需要從伊蕾這裏得到一個解釋。並且他也希望聽到球隊的主教練已經認識到了某些問題的更深層次的原因。


    這是伊蕾在入行至今所遭遇過的,最為嚴厲的問詢。但她知道,就為了她在過去的兩個月裏的表現,身為俱樂部主席的巴登先生就有權也應該這樣來過問這一切。於是她在努力穩住了自己,讓自己不去顯露出任何的慌張以及怯意之後才緩緩地開口道:


    “扭轉連敗和打破連勝是一件同樣不容易的事。”在很艱難地說出第一句話之後,剩下的就要比開頭的容易很多了,伊蕾在巴登示意她繼續說下去之後接著說道:“也許第六第七第八輪聯賽,以及歐聯杯的第二輪小組賽我們做得的確是很不足夠。但是在連敗的陰影形成之後,它會對球員們在球場上時的心理產生很大的影響。他們會很著急,就像您和我一樣,他們著急為自己所效力的球隊去做些什麽,卻又比往常更容易膽怯,容易變得不夠堅定。”


    在伊蕾說出這些話之後,巴登先生先是看似十分認同地點了點頭,可末了他卻是不帶任何暖意地笑出聲來:“聽起來你像是在為我做足球心理學的籠統分析?伊蕾小姐,這會讓我認為你在故意避開你率隊雙線作戰不利的問題。”


    伊蕾:“不不,請您相信我,我並沒有想要避開任何問題。”


    巴登:“我當然很相信你。並且我認為我一定是太過相信你了,伊蕾小姐。在這個賽季之前和你簽下一份新的三年合約之前,我曾經有問過我自己,像您這樣一位年輕得過分的,沒有任何在五大聯賽執教經曆的主教練是否真的能夠應付得了升班馬球隊在西甲聯賽以及歐聯杯賽場,甚至是國王杯比賽中同時三線作戰的能力。我告訴曼薩諾,我認為你應當沒有。但是曼薩諾告訴我,球隊沒有任何理由在這種時刻讓你下課。也許我們應該多給你一點信任。然後我們就在12輪聯賽過後隻積八分,成為了西甲聯賽的墊底球隊了。”


    這一次,巴登再沒有想要從伊蕾那裏得到什麽回答,而是在說完那番話之後給出了他的解決方案:“我想我們都應該承認我們失誤的地方。我的問題在於在賽季初的時候告訴你我希望球隊能夠在歐聯杯上獲得一個不錯的成績,起碼能夠讓歐洲的其它聯賽球隊都知道上賽季的西乙冠軍很棒。但現在,我覺得我們應該放棄歐聯杯了。反正,就算盡了力,我們也就隻能在歐聯杯提到12月的小組賽結束。但是在西甲聯賽,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比方說,保級。”


    “可是我們還有從小組賽出線的一線希望!”這一次,伊蕾再不能繼續這樣沉默下去。她這樣告訴俱樂部的主席,他們還有機會!


    可是對於伊蕾的這句話,皇家社會的俱樂部主席隻是用一種冷淡到了有些殘酷的語調反問道:“你認為你能夠在小組賽的最後一輪客場戰勝聖保羅澤尼特?可能你真的不明白冬天的聖保羅是什麽樣的。你也對在12月的天裏率隊在聖保羅踢客場沒有任何的估計。”


    我當然知道12月的聖保羅是怎麽樣的!並且我也知道12月的莫斯科是怎樣的!它不及一月寒冷!


    伊蕾的心裏發出了這樣的聲音,可她最終還是選擇了忍耐。因為她知道,如果她說出這番話語,所得到的必然會是嘲諷的聲音。


    “伊蕾小姐。”巴登先生再一次地叫出了伊蕾的名字,而後臉上再沒有了笑容地說道:“我希望你能夠明白,我們請你來是真的希望你能幫助球隊贏球,獲得一個能讓球迷們滿意的成績。我們不是為了出名才請你的,並且我們也當然不是為了讓球隊以這種方式出名才來請你的。如果直到冬歇期你都無法讓球隊的狀態得到任何改善也沒法讓我們的聯賽排名有一個向上的變化。我們會解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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