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著兩具死屍,彈痕累累的大陸橫貫列車穿過伊爾拓亞山脈。列車在山腳下的丘陵地帶停車時,維爾等四人已經睡著了。


    他們在乘務員專用的臥車拉出床墊,加上備用床單和毛毯,鋪在第一輛餐車受損較輕微的後方地毯上,就這麽整齊地排排睡起來。一旁擺著空了的麵包籃和果醬瓶,空水瓶在地毯上滾著。


    到咯。


    史托克少校喚醒了三人。隻有艾莉森是維爾叫醒的。


    他們在一處寬廣的車庫中。這間庫房蓋得十分狹長,恰恰好包住列車。火車頭正在檢修,折得七零八落地停靠在隔壁軌道上。窗外一片漆黑,但看得見天花板的鋼架外露,掛在上頭的燈光昏暗。


    抱歉,這裏油臭味很重,我想我們總不好停在引入注目的車站月台上,所以就開萊軍方的火車工廠了。我的夥伴會負責善後,現在就請各位搭車到旅舍休息。我們目前正在伊爾拓巫山脈西麓一個小鎮,頗有曆史和古趣,風景也很漂亮哦。


    史托克少校說完了這些,又加了一句:


    這個小鎮叫做莉莉安。


    史托克少校必須留在工廠裏,於是四人便與他道別,然後跟著一名負責擔任向導的身穿黑西裝的男子,由那人駕卑開進了夜色中的小鎮。載著四人行李尾隨在後。


    黑衣人帶他們搭電梯來到最頂樓的客房,並分別將班奈迪和維爾、艾莉森和菲歐娜分在同一個房間令艾莉森大為光火劈頭就是一陣埋怨。


    領教到艾莉森連珠炮似的猛烈的攻勢,那人不由得矮了半截,隻好推說自己也是遵照史托克少校的命令辦事。


    算了,班奈迪先生也受了傷,今天先早點休息吧。


    維爾出言安撫,卻見艾莉森惡狠狠地朝自己一瞪,然後不甘心地跟菲歐娜一起走進房裏。


    班奈迪和維爾也進到他們的豪華客房,不久就有醫生趕來。那醫生什麽也沒說,也不多問,自動地為班奈迪和維爾診察起來,隨後開了幾顆止痛藥給疑似肋骨裂開的班奈迪,又在維爾的傷口上抹了一點消炎藥膏就離開了。


    於是,房裏隻剩班奈迪和維爾兩人。


    艾莉森不同房,正好。


    維爾開口這麽說道。仰臥在另一張床上的班奈迪聽得一臉狐疑,於是維爾便對班奈迪說道:


    這事說起來有點複雜。


    維爾這個一時之間很難相信一一隻是我們也沒有確實的證據能推翻它


    我不希望事情就這樣結束。有沒有什麽好方法?這裏是斯貝伊爾,隻有拜托班奈迪先生你幫我想一想了


    拜托你。


    好吧,其實也不是不行。反正我本來就有這個打算,隻要明天能找到個像樣合適的場所不過你的計劃挺危險的哦!


    隻有我會危險,而且這也是我們唯一的機會,要是不解決,我們會永遠被蒙在鼓裏


    拜托。


    好吧就照你的計劃吧。


    那個老少校在想什麽呀!還有維爾也是!


    算啦算啦。


    真不敢相信!太過分了!白癡!


    算了算了,來日方長嘛。


    要是事情就這樣結束,我的作戰豈不是大失敗!


    那我們就努力別讓事情這麽結束呀。


    沒錯!不過今天就先睡吧!這房間好像滿貴的。


    ***


    翌日早晨。


    咦上麵寫什麽啊?莉莉安鎮始自中世紀,原為建於湖畔的獨棟別墅,供伊爾拓亞皇室療養所用,並以當時國王之侄、後以聖君聞名於世的莉莉安女王之名命名之。恩產業革命後,工業化的腳步急遽,煉瓦建築成為最早被列入曆史建築保護法的的對象,也因此聞名遐邇。本鎮有流自伊爾拓巫山脈的清泉滋潤,鎮郊更盛行花卉栽培以供香水原料所用。初夏時節則滿城花開,素有西麓花都之名。


    好美的小鎮呀說起來真諷刺,要不是發生這些事,我們絕對不會到這裏來啊,


    怎麽了?


    我把相機忘在房間裏了兩個都沒帶。我真笨。


    街道兩旁的房舍全是褐色煉瓦建築,加長型的高級轎車行駛其間,還有一名身著黑色西裝、戴墨鏡的男子擔任司機。斯貝伊爾是左側通行,因此汽車的駕駛座在右側。


    車內有玻璃隔開前後座,後座空間非常寬敞,四個座位兩兩相對。捧著從旅舍拿來的觀光手冊,艾莉森邊看邊翻成洛克榭語,隔壁坐的是忘了帶相機出門的菲歐娜。她們兩人對麵則坐著維爾和班奈迪。


    艾莉森穿得和昨天差不多,簡單的棉質長褲配上皮夾克,膝蓋上擺著她寶貝的帆布小包。菲歐娜在長裙上搭了一件白色女用襯衫,外頭罩著開襟毛衣外套。維爾和前天一樣穿著學校製服,隻是襯衫換過。他帶著一隻類似公文袋的手提旅行包。


    而班奈迪!


    話說回來,你幹嘛穿成那樣?班奈迪。


    他穿著一身軍服。


    全套筆挺、一絲不苟的黑色空軍製服。領襟的階級章和胸前的勳章閃閃發亮,腰上係著皮帶和手槍套,外加腿上的一頂大軍帽。全車隻有他一人穿得很不休閑。


    這算是我的正式服裝


    班奈迪的回答引得菲歐娜滿臉不解。


    所以我們待會兒是要去哪裏嗎?


    艾莉森問道。


    要去一個很漂亮的地方。


    怎麽個漂亮法?


    待會兒再說


    班奈迪含糊以對。艾莉森和菲歐娜一副納悶的表情。


    維爾默不作聲地看著窗外。煉瓦屋一間間的經過。


    穿過小鎮,在一片紅壤土的丘陵地帶開上好一會兒之後,研車停在一處小小的湖邊。湖畔長滿綠樹,像是將湖麵包覆起來似的。這一帶被劃為公園,處處聽得到鳥叫聲,還有春天微暖的輕風吹來。


    不遠處有一棟石造建築。高大的拱門敞開,望進去可見走道左右排放整齊的長椅,走道盡頭則是一座祭壇。祭壇上刻著女神和天使的模樣,前方則有一排金色和銀色的燭台。


    這裏好漂亮哦,


    菲歐娜下車看見這幅景色,不禁讚歎起來。班奈迪也戴上軍帽走出車外,維爾和艾莉森跟在後麵。


    你喜歡就好了。這一帶有很多像這樣兼作公園的禮拜堂,有時也會在這裏辦慶典或音樂會等等活動。夏天時到處都開滿野花,漂亮呢。


    現在就夠漂亮了。這是山上沒有的風景呢!


    現在這裏沒人,不過假日時人很多。其實我家的宗教信仰不太虔誠,頂多隻有這種時候才會過來


    班奈迪說到這裏,菲歐娜立刻問道:


    什麽時候?


    啊,沒有你等一下就知道了。


    班奈迪將帽沿拉低,掩飾臉上的表情。


    然後他走回車子旁邊,請司機在車子裏稍等一會兒。


    這時,又一輛高級車抵達,前座也坐著戴墨鏡的司機。後座走出來的是一名戴眼鏡的中年軍人,正是史托克少校。他的裝扮這幾天來完全沒變,仍是一身深褐色的皇家陸軍製服,不過手上沒拿著公文包。


    大家早安。昨晚睡得好嗎?


    托你的福!


    艾莉森故意大聲地諷刺道,接著問他:


    你怎麽跑來了?


    我嗎?是卡爾少校叫我來的啊。


    哦


    見艾莉森沒好氣的回應,史托克少校隻是輕輕聳肩說:


    我先跟各位報告幾件事吧,可以嗎?卡爾少校。


    然後再客氣地征求同意。班奈迪點頭。


    史托克少校帶來了幾項消息。首先,官方即將宣布泰洛爾氏和伊安策劃逃亡,並走私到斯貝伊爾,甚至引發殺人事件企圖使列車加快抵


    達,但是他們的幕後讚助者發現軍方介入調查,兩處在得知對方中途放棄行動後認為大勢已去,因此畏罪自殺。遺體將由洛克榭領回一一不久後就會登上新聞版麵。


    留在集訓場的乘員和旅客們全都平安無事,但旅行被迫中止,而山脈東側在接獲聯絡後已派出火車,正將他們送返洛克榭。至於和泰洛爾氏同行的英雄先生及翻譯人員等一概平安的消息,也已經通知他們。


    至於殺害車長及其他服務員的人,則認定是伊安一人所為。


    報告到這裏時,史托克少校改以公事化的口吻,維爾也以同樣公式化的語氣翻譯。菲歐娜則朝史托克少校望去,與他的眼神相對了短短一剎那


    但她沒說什麽。史托克少校便繼續報告:


    斯貝伊爾軍方已經針對此次涉案的部隊、將官展開內部調查。關於這一點,我能說的隻有這些,之後的相關處分應該會在台麵下進行附帶一提的是。我並不存在。


    我們不會計較這一點的。


    班奈迪以平淡的語氣繼續說道:


    皇家陸軍少校史托克之類的人物,在這塊大陸上恐怕根本不存在吧。就像赫爾曼先生一樣,真相永遠不為人知。


    史托克少校略略頷首,回答說:是啊。


    好,最後就是你們丁。皇家空軍少校卡爾班奈迪是斯貝伊爾國民,沒有問題不過另外三名洛克榭國民,煩請於即日起兩天內回國。飛往綠島的飛機我已經準備好了,預定明天出發。


    那就不能去首都噦?


    好遺憾,不過也沒辦法。


    艾莉森和維爾紛紛說出感想。


    我個人也覺得非常抱歉。我想,以後我會找個方法請各位都到斯福列史拓斯來一趟。雖然不能保證何時,但我一定會做到最後,請讓我再次向各位致謝。我由衷地感謝你們四位的勇氣與充滿智慧的行動。我的報告就到此結束。


    好了,我們到裏麵去吧?


    聽班奈迪一說,菲歐娜便問是不是要進去參觀。


    當然,我們就是為此而來的嘛!史托克少校也一起來。


    能在場見證,是我的榮幸。


    史托克少校說道。


    見證什麽,


    艾莉森問道。


    咦?你沒聽說


    請進請進!大家都進來!麻煩一下!


    班奈迪趕緊拉開嗓門,打斷了史托克少校的話。


    幹嘛呀?


    菲歐娜一臉不解,被班奈迪推著走過禮拜堂的拱門。


    維爾和艾莉森也跟著走進去。史托克少校吩咐司機在原地等待,接著也進入禮拜堂。


    結婚宣誓典禮。


    這是兩人互許婚約的儀式。決定結婚的情侶要到禮拜堂或教會去,在那裏交換誓言之吻。斯貝伊爾的情侶幾乎都是這樣辦的。可以不需要見證人,但也可以邀請親朋好友來觀禮。


    我希望能得到你的許可執行這個儀式。


    班奈迪兜了好大一個圈子來解釋這回事,害得菲歐娜聽了半天還:是不太懂。


    也就是說,我想讓我們的婚姻變成正式的不對,是我想正式向你求婚,所以我才想借用這個地方。不知道你是不是都了解了?菲。


    菲歐娜總算明白情況,於是抬起頭看著班奈迪的臉。隻見身旁這位男性的臉上有些難為情,汗珠似乎也冒出來了。


    其實我本來一直在計劃,想說等列車開到斯福列史拓斯,到啼再正式開口向你求婚。不過後來卻變成這樣,真是對不起一還有,不知道能不能得到你的回答?


    那我該怎麽做?


    對於菲歐娜所提出的問題,班奈迪回答:


    願意的話就吻我。不願意的話就踢我。


    菲歐娜閉上眼睛。將臉微微抬起。


    班奈迪慢慢彎下腰,俯身靠近菲歐娜的臉龐說:


    願恒久的愛神庇佑我們!


    接著又用洛克榭語重複了一次:


    若愛情之神願意永遠守護我們那就太美好了,所以希望她能這麽做


    祭壇前,兩人相吻。


    維爾跟艾莉森並肩站在右後方的長椅前。維爾將旅行包挾在左臂,靜靜地望著他們兩人。艾莉森站在他的右側,一麵緊緊揪著維爾的外套肩口,一麵小聲地說道:


    好棒哦。


    為這一幕感動不已。


    史托克少校則獨自站在左後方。他的神情平和,右手執軍帽放在胸前,目光落在那兩人身上。


    親吻之後,兩人睜開眼睛,不小心同時開口說話。


    那個、那個


    你先請。


    班奈迪禮讓道。菲歐娜噗嗤一笑,沒發現到淚水正從自己的眼角流出。


    要讓村子裏的大夥兒接受,恐怕得費一番工夫呢。


    班奈迪回答:


    我會努力的。


    謝謝你該你了。


    我想說的是,往後或許會發生許多辛苦的事,不過就讓我們一起合力克服。這是陳腔濫調啦,還有


    還有什麽?


    我會更加努力地學習洛克榭語。


    咦?無所謂呀。


    為什麽?


    班奈迪反問她,卻見這名含淚的女子笑了起來。


    我很喜歡聽你用那口破洛克榭語噦哩叭嗦嘛!


    恭喜恭喜。能為兩位見證,我非常高興。


    史托克少校向他們祝賀,班奈迪隨即向他道謝。


    這時,艾莉森總算放開她那隻越抓越緊的左手,對著身旁板著臉孔的維爾問:


    怎麽樣?


    啊?什麽?


    感想呀,覺得很感動,還是可喜可賀?


    哦說的也是。嗯。


    什麽啊?


    麵對艾莉森一臉的悻悻然,維爾故意裝作沒看到,而往史托克少校看去。


    隻見史托克少校走向班奈迪和菲歐娜


    兩位能邀請我,我真的非常感謝。這個喜訊或許暫時不會公開,但我衷心期盼兩位能成為東西雙方的新橋梁。我告辭了。


    史托克少校深深一鞠躬後,菲歐娜對他表示:


    謝謝你,也希望你的工作能少一點。


    班奈迪沒有翻譯。史托克少校抬起臉來,接著麵向維爾和艾莉森,眯起眼鏡下的那雙藍眼睛。


    你們兩位也是恐怕我們再也不會見麵了。這兩天或許過得辛苦,不過我卻很開心,真的。


    維爾沒搭腔,而艾莉森輕輕搖手說:


    多保重呀!莽撞的少校先生.


    謝謝你再見。


    史托克少校笑著轉身,從中央的走道步向大門。


    看著他的背影,維爾低聲喃喃道:


    這是不是騎士的背影呢


    艾莉森聽見這句自言自語,不由得訝異地看著他。維爾注意到,便對艾莉森說:


    艾莉森,你在旁邊看著,不要動。?看什麽?


    維爾沒回答,徑自開步走到祭壇前。


    到這邊來。


    班奈迪拉過菲歐娜,帶她退到祭壇的左側。


    隻剩維爾一人站在祭壇前,直視史托克少校遠去的背影。


    維爾從容地將右手伸向左臂下的旅行包。再伸出來時,手上多了一把槍。


    那是一把大型手槍,有細致的木質槍柄,前置式的彈倉,還有厚重的機關部與細長槍身。


    他提起擊錘,解開保險,不慌不忙地用左手托起來。旅行包掉在石板地上。


    究竟是哪個、到底是不是正確答案,馬上見分曉。我要再借用一次了拉蒂亞太太。


    維爾喃喃自語。


    準星定在男子的背部,穩穩地動也不動。維爾的食指摸到扳機


    來吧。


    他扣了下去。


    砰!


    禮拜堂中響起一個輕捷的射擊聲。


    手槍的槍身並沒有彈起,彈殼也沒有跳出來。


    至於射出的子彈


    哎呀!


    射中了走在通道上的史托克少校右後肩。反彈開來。一顆硬橡膠製成的練習彈掉在地上,跳了幾下後滾到長椅底下去。


    史托克少校轉過身來。鎮靜地看著持槍相向的維爾。


    很痛耶!


    應該吧。


    兩人對話著。


    艾莉森不解地斜著頭,菲歐娜則驚愕得張著嘴,而班奈迪則是一臉嚴肅地看著他們兩人在走道上對峙。


    入口拱門的門扉轟地彈開,原來是那兩名司機衝了進來。他們手裏握著的軍用自動手槍和史托克少校所使用的一模一樣,隻是加裝了滅音器。


    那兩個家夥果然不是安分的士兵。


    班奈迪低聲說道。


    上校!


    其中一人看見維爾的姿勢,立刻舉槍相對。


    你這家夥!


    不準開槍。


    史托克少校隻說了這麽一句。


    兩名戴墨鏡的男子當場靜止。而正要把手伸進腰包的艾莉森,也停了下來。


    可是


    這裏沒事,你們回車上等。也別讓任何人來。這是命令。


    那兩人把槍收進懷裏,斜眼朝仍舊平舉手槍的維爾一瞪,接著聽話的走向大門。


    門再次關上,那兩人從視線中消失之後


    上校嗎?原來你的階級這麽高啊,史托克少校。


    維爾開口了,語氣極其稀鬆平常。這時,他才把槍放下。


    但史托克少校仍是一派氣定神閑。


    那把槍是我國製造的,非常高級呢!你是從哪兒弄來的?晚點再告訴你。


    多謝我說維爾,如果我記得沒錯,不可以沒事就拿槍口對著人這句話應該是你說的吧?


    是啊。不好意思。很痛嗎?


    痛死了。要求你解釋一下應該不過分吧?


    是。我也有很多事想問您。


    你就問吧。


    謝謝。


    我的腦子裏有幾個疑問


    維爾放下持槍的右手,和史托克少校在走道上正麵相對。維爾的左方,也就是長椅區的最前排站著艾莉森,而站在她正對麵的則是班奈迪與菲歐娜。他們三人站在原地聽著維爾的推理,而班奈迪則盡最大努力做起了同步翻譯。


    首先,我對泰洛爾氏的自殺存疑。雖然伊安偷聽到我們的談話.發現您不是他們所認定的人物,但一直都關在貴賓室裏的泰洛爾氏又是怎麽知道的呢?他要覺得大勢已去,無法挽回也未免太早了一點。當然。我不能就此斷言,或許真的是泰洛爾氏自己太過悲觀也說不定。


    這樣啊。沒了嗎?


    史托克少校一麵問,一麵用手搓揉自己被擊中的右肩。


    還沒。第二個疑點在您身上。您對所謂那幫人的襲擊方式非常清楚,包括他們會在人煙稀少的下山路段從列車後方追擊,還有預定將整件事偽裝成山穀的列車意外。此外,那些裝著走私品的木箱上隻有編號,其它什麽也沒寫,但您卻清楚地知道箱子的內容物。單聽您說逮捕那幫人得花不少時間您不覺得對整件事實在知道得太多了嗎?維爾停頓了一會兒。史托克少校看著他,卻沒做解釋,仍乒是問:那再來呢?。於是維爾便繼續說道:


    之後,您說臨時決定殺死車長等人,迫使列車開進集訓甥後,截短車廂以加快速度,我覺得這個方法實在太危險也太聾強。萬一在殺人的過程中被看見,豈不是提前引發騷動?確實載們就看見了,雖然是在殺人過程的最後一一不管怎樣,我不認為這是事前構思後執行的計劃。假使您的目的隻是阻止泰洛爾氏鐺入那幫人手裏、同時確實逮捕到他的話,那麽隻要在緩行燦帶到山區之間的任一個地方命令列車停下,把軍警送上車後悄悄地拘禁泰洛爾氏就可以丁。這麽一來,那幫人來襲擊列車時隻會撲空,雖然他們仍會為了消滅證據而製造車禍,不過您隻要以察覺泰洛爾氏企圖在不法之徒的接應下私逃出境為名發布消息就行了。這個方法不是比較確實嗎?


    那麽一來,整輛車就要死上四十多個人噦。


    經史托克少校這麽一提醒,維爾倒也認同他的說法。


    這麽說也對。那麽,我換個方向來想。


    恩?


    接下來都是假定的。是我做的假設史托克少校,假使您上車的目的並不是為了逮捕泰洛爾氏呢?


    那我上車做什麽呢?


    為了確保殺死他。


    我繼續假設。先想想泰洛爾氏的死吧。假使您在那輛列車上殺了他,那麽對您和斯貝伊爾而言會有什麽好處跟壞處?先從壞處看。最大的壞處,就是得不到泰洛爾氏的供詞,因而無從抓到與他牽連的那幫人了。


    所以我現在很頭痛,不知怎麽跟上頭交待。


    再來是好處那幫人便不會因泰洛爾氏的供詞而遭到逮捕。


    ......


    泰洛爾氏一死,軍方就不用抓這次的執行部隊或那些幕後勾結者了。最後就會如同班奈迪先生所說的,事情可免於發展成動搖整個軍事體係的大醜聞。那幫人雖然介入這次的行動,但比起懲罰他們,軍方更不願意在穩定的時代裏爆發醜聞。倘若是這樣,那泰洛爾氏死亡就是一大好處了還有哦!


    說到這裏。維爾停下來讓班奈迪翻譯完。班奈迪翻譯完後


    要換我來嗎?


    艾莉森對著班奈迪問道。


    不用,我希望你能專心聽維爾說話。


    聽到班奈迪的回答。艾莉森有些不解地哦了一聲。維爾看著艾莉森,接著將視線轉回史托克少校,繼續說下去:


    另一個好處,就是泰洛爾氏至今與斯貝伊爾軍方之間的走私行為都會形同沒發生過。泰洛爾氏老早就和斯貝伊爾軍方有往來,多半是出賣武器和軍事情報。恐怕斯貝伊爾軍中有很多人和這件事有關,也就是曾經利用過泰洛爾氏所以,這次掌握到泰洛爾氏動向的那幫人便以此要挾,或許就強逼上級讓他們參加洛克榭攻擊。泰洛爾氏死了,這一切證據就自動消滅了。而斯貝伊爾既然沒有死刑,要是讓泰洛爾氏活著,誰也不敢保證他會不會為了自保而全盤招出。


    請等一下。你是說泰洛爾氏早在終戰前就和我軍掛勾?


    史托克少校問,維爾立刻回答:


    正是。


    這我們在發射對戰車來福槍之前就談過了,這次是泰洛爾氏第一次決定出賣洛克榭。


    維爾搖搖頭。


    您的回答是謊言。的確是謊言。我當時會那麽問您,是因為想知道您會怎麽回答,也就是為了套您的話。


    你敢這麽斷言,應該是有證據吧?


    現階段雖然沒有,但有事證在我們的腦中。


    哦?


    聽到維爾的話。史托克少校表現得有些好奇。維爾裝腔作勢地以我所謂的事證呢提起話頭,接著一口氣講完整段始末:


    就是我在拉普脫亞共和國東西國境處親眼目睹泰洛爾氏的私人秘密機場.並且在那裏乘坐泰洛爾氏的私人飛機,趁半夜飛越路妥尼河,輕輕鬆鬆地入侵斯貝伊爾國界。


    你說什麽?


    史托克少校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就在他眉頭皺起來之際


    啊,原來就是那一次啊!順便告訴你,那架飛機是我開的。


    艾莉森補上自己的在場證明,於是史托克少校立刻回頭看著她。


    難怪,那就完全合理了。


    班奈迪的附議又引去了史托克少校的視


    線。班奈迪繼續說道:


    不管是洛克榭或斯貝伊爾,那一帶都沒什麽人住,若是在夜間起飛,想怎麽走私都行吧。我那時要送你們回去也是不費吹灰之力。


    是啊。那時真是辛苦你了。我也沒想到竟然那麽簡單就能飛過路妥尼河。


    聽著班奈迪和艾莉森的對話,史托克少校打岔問道:


    你們你們在說什麽?維爾代替他們回答。


    就是泰洛爾氏走私的方式。就如同我剛才說的,其實我們曾經給泰洛爾氏添過麻煩關於他的走私,您一定知情吧?史托克少校。而您用假話來回答我,是因為不希望有人知情。


    ......


    史托克少校再度陷入沉默,看起來像是默認了。


    再回到假設。既然泰洛爾氏死了比較好,而您的目的又是為了殺他,那該用什麽方法呢?要免去謀殺案的善後麻煩,但又要讓他死,一場車禍意外就能解決。比方說列車出軌之類的。


    維爾直接引用了史托克少校的說法。


    關於您的疑點還有幾個您和泰洛爾氏及那名保鏢之間一點也不生疏,這一點很令我在意。要逃亡的泰洛爾氏被人指派一名軍方的將官來做護衛,按常理應該會不喜歡才是,可是當您提議截短列車加速下山時,他卻二話不說的接納了。假使他和準備協助他逃亡的那幫人之間是有接觸的,那麽您以我來幫助你逃離那幫人為由,讓他同意了您的做法,這一點怎麽想都很奇怪。但假使您也是同夥之一,這事情想起來就合理些了。您是那幫人的同夥,也就是支持泰洛爾氏逃亡的人馬至少,您讓泰洛爾氏這麽認為。於是他們相信您是逃亡計劃的執行者之一,再騙他們說截短列車也是計劃變更所致,泰洛爾氏既無從查證,自然也不會反對。


    ...........


    同時,那或許有一半是真話吧。您並不是因為察覺那幫人的情報而上車來阻止他們,而是原本就和那幫人有接觸、佯裝讚同後參與計劃。在這個情況下.聯絡人史托克少校產生了,他的任務是在襲擊行動開始前鎮壓列車內部,好讓那幫人的工作更輕鬆。若是這樣樣,您對走私品項或襲擊方式了如指掌一事,就有合理的解釋了。


    但是,您真正的目的並不是那樣。您真正的任務,其實是確保泰洛爾氏死亡,讓逃亡行動徹底失敗一一藉此讓那幫人失望,免得他們再做更離譜的夢。同時滅了泰洛爾氏的口、避免軍事醜聞發生、防止國民對軍人的信賴和軍隊士氣受到打擊,更可以消滅西側與泰洛爾氏勾結的事實。


    再假定。那麽,你打算如何達成這項任務呢?我是這樣想的:一開始您並不計劃殺害車長等人,也不是為了製造殺人事件、迫使列車在集訓場截短等等。因為那根本投必要,也太危險了。您隻要讓列車平順地行駛一陣子,找個適當的時機到貴賓室裏殺害泰洛爾氏,之後再殺害司機,或用您帶去的炸藥使列車脫軌後墜毀在山穀底就行了。當然,這件事仍然要在襲擊前完成。少一具屍體不會是什麽大問題,但那具屍體不是泰洛爾氏,卻是您。史托克少校這號人物將會喪生於火車事故,這就避過那幫人的耳目了。


    你的意思是我為了任務,打算犧牲那麽多無辜的乘客噦?


    是的。


    維爾答得毫不遲疑。


    那你也把事情想得太殘忍了。


    是啊。但這就是那幫人心目中最不麻煩的方法。整件事隻要以發生了不幸的意外做結尾,一切就結束了。


    原來如此。


    然而,您卻沒那麽做。您改變了主意,把列車截短以便趁早逃脫,又強行排除了預料之外的襲擊最後,您殺死泰洛爾氏,並將他偽裝成自殺。我想您一定也打算之後再找個方法殺了伊安吧。


    請問我又是怎麽殺死泰洛爾氏的?


    貴賓室的門那麽厚,又上了鎖,能進去的隻有您。


    你根本胡說八道嘛!鑰匙分別在伊安和泰洛爾氏身上啊。


    對。伊安的鑰匙好端端的掛在他的腰上,泰洛爾氏的鑰匙則在房裏的桌上,但您就是用這種方式製造出無法殺害泰洛爾氏的假相吧?鑰匙的部分很容易,您根本就有一把一模一樣的就是車長身上的那一把


    這就是為什麽您隻把車長的屍體丟出車外的理由一一為了掩飾鑰匙串的遺失。由於其他死者的隨身物品全都在,大家便認定那不是殺人取財了。


    維爾說完之後停頓了一會兒,觀察史托克少校的反應。但史托克少校卻沒說話,等著維爾繼續說下去。於是維爾開口了:


    我說的這些完全隻是我的想像。可是我想過,若是這些想像屬實,您又是為何甘冒這麽大的風險呢?我認為一定是某個突發性的理由,逼得您不得不這麽做一一所以.那個理由是什麽呢?


    維爾將頭左轉,看著站在那裏的金發少女。


    嗯?什麽?


    艾莉森興衝衝地問道,維爾卻沒有回答。接著又轉頭麵對史托克少校.


    哼。


    艾莉森有點掃興。史托克少校看見她悶悶的表情,眼睛眯了起來,維爾這才大膽直言:


    我想到的答案隻有一個。就是艾莉森。


    史托克少校將視線移回維爾身上,不發一語的瞪著他。


    聽到自己的名字,艾莉森先是一驚。


    咦?我怎麽了?


    這一次,維爾確實地回答道:


    史托克少校臨時改變計劃的理由,我懷疑是出在艾莉森身上。


    我?什麽意思啊?為什麽?


    等一下我會解釋,你聽下去。


    好,我聽。


    艾莉森爽快地說道。維爾看著班奈迪和菲歐娜,見班奈迪默默點頭,維爾便重新正視前方。


    史托克少校也是。


    史托克少校的神情自若,簡短地說道:


    請繼續。


    我一直覺得有件事令人想不透,中途也問過艾莉森和班奈迪先生,但一直都沒有答案那就是凶手沒殺艾莉森。


    您當時沒殺她。昨天早上,當我們發現車長先生被殺時,您明明有機會殺我們滅口的,但您卻沒下手。畢竟凶手留目擊者活口,不太尋常,而當時並沒有別人在場,那裏又是觀景車,艾莉森甚至還爬上車頂。您大可將她推下火車,之後再回來殺死我,事後不過是兩個年輕人從觀景車上摔下去罷了。


    維爾又停頓了一下,史托克少校仍然沉默不語。


    為什麽不殺我們呢?因為您不希望我們死。那麽,為何您不希望我們死?


    該不是愛上了我?


    莉森說的玩笑話竟跟昨天一樣。


    抱歉,你先別開口。


    維爾馬上回她這麽一句。這下子可令她老大不高興,瞪著維爾的眼神也更凶了。不過她馬上搖搖手說道:


    好吧,你繼續說。我也希望你告訴我。


    其實我想了很多,史托克少校。您敢為了執行任務而奪取無辜的人命,但是從頭到尾竟然沒有加害過艾莉森,我隻能想到一個理由您認識她。你們以前見過麵。


    從班奈迪那兒聽到這番話的意思之後,菲歐娜像是想起了什麽。


    啊!


    於是便這麽張著嘴怔住了。班奈迪看著她,一時摸不著頭緒。


    看著沒搭腔的史托克少校,艾莉森問:


    啊?維爾,你說我跟這位少校先生以前見過麵?


    維爾沒理她,隻是更專注地盯著史托克少校回答:


    對。沒錯。


    艾莉森望著半空想了一下。


    呃一一抱歉,可是我一點也不記得耶。是去年年底的共同演習嗎?他不是帶我們進營區的那個眼鏡上尉吧?嗯還是再之前路妥尼河的那次?


    艾莉森,是更早以前哦。


    更早以前沒有共同演習啦。


    我知道所以是更早以前。


    更早以前,我根本連半個斯貝伊爾的人都不認識呀!除了婆婆以外。


    眼見艾莉森實在百思不解,維爾隻好對她招招手。


    幹嘛?


    艾莉森不假思索地走了過去,陪他一起站在走道上。


    幹嘛?


    艾莉森,你仔細看著他。說不定你會想起來。


    維爾說著,朝史托克少校指了指。


    艾莉森猛搖頭:


    不,前天起是見過好幾次,可是我之前應該不認識他。


    這樣啊畢竟是好幾年前的事了。你以前寫信也說過,連張照片也沒有這就沒辦法了。


    維爾說時,像是在喃喃自語似的,艾莉森好像聽也沒聽進去,隻顧著搖手說道:


    唉唷!我投降了!到底是誰呀?在未來之家見過的人?以前學校的導師?搞什麽,他們怎麽可能會是斯貝伊爾人呀!


    站在班奈迪的身旁,菲歐娜臉色一陣蒼白,牢牢地抓著班奈迪的手臂。


    放心,交給維爾處理吧。


    班奈迪悄聲說道,菲歐娜抬頭看著他問:


    真的嗎?


    對,真的。


    班奈迪顯得十分平靜。


    好啦,答案呢?維爾,我投降了,告訴我吧。


    好吧。


    維爾點點頭,繼續說道:


    這件事說起來有點殘酷,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大概跟你千辛萬苦趕回來,卻來不及見婆婆最後一麵那時差不多。


    聽到這兒,艾莉森直視著維爾的雙眼。又見她皺起眉頭,深深吸了一口氣!


    好。


    結果她隻說了這個字。


    那我就說咯,艾莉森。這位史托克少校!


    維爾望著史托克少校,而史托克少校也沒有回避他的目光,仍是昂首挺胸地站著,靜待下文。


    就是在綠島殺死你父親,叛逃到斯貝伊爾的那名部下。


    什麽?


    艾莉森一愣。


    還有別的可能嗎?


    維爾答道。便見艾莉森一臉恍惚,活像剛睡醒似的,幾秒後才若有所悟地喃喃說道:


    喔原來


    她一麵將手伸進腰上的帆布包,隨即掏出一把轉輪式手槍,並以雙手握住它。


    是這麽回事啊


    那把槍不偏不倚地對準史托克少校,沉穩得令人戰栗。


    這倒是個很棒的消息。


    就在她的指頭緩緩移向扳機之際


    嗯?咦?


    維爾的左手已經牢牢按住了她的彈筒。轉輪式手槍的彈筒一旦不動,扳機就扣不下去了。


    還早呢,艾莉森。


    維爾的話引得艾莉森反問。


    是嗎?


    她此刻的表情極其平靜,而直視著槍口的史托克少校也一樣。


    史托克少校向維爾問道:


    那把槍是?


    維爾還沒說,班奈迪倒先替他回答了。


    是屬下的。


    接著艾莉森表示:


    是維爾在離開旅舍之前交給我的。他說:要是發生什麽危險情況就拿來用。


    說完,隻見史托克少校瞪著維爾。低聲喃喃道:


    壞蛋


    不可以開槍!


    菲歐娜叫了起來。


    不要殺他!艾莉森小姐,你的心情我很了解!可是你就讓維爾去揍暈他一拳,那樣就好了,不是嗎?


    艾莉森扭頭看著菲歐娜,眼神中藏著冷靜與決心。菲歐娜也


    以同樣的眼神回望她,繼續說道:


    也要讓我打一拳哦。


    聽到這句話,艾莉森不禁莞爾。接著,她回頭看著史托克少校。


    維爾叫我開槍的時候,我就會開槍。


    菲歐娜連忙對身旁的班奈迪叫道:


    班奈迪,快阻止他們哪!


    卻見班奈迪搖頭說:


    不,不行。


    為什麽!


    因為維爾的魔法還沒有施展完。


    艾莉森按著堅定不移的槍口,維爾又對史托克少校開口說道:


    你很很了解洛克榭。


    啊!


    菲歐娜驚訝地抬起頭,因為維爾說的竟是洛克榭語。


    您還記得嗎?要用那把怪物槍開第三發之前,我抱怨搖晃太厲害,怕瞄不準。


    史托克少校沒有搭腔,隻是靜靜聽著維爾的洛克榭語。


    於是您就拿卡亞西射擊比賽第三競技的打兔子為例,好讓我能定下心來。這個建議非常實在,謝謝您先前艾莉藉看見後方的追擊列車時,我跟她都是用洛克榭語交談,您卻突然作出反應,語氣強硬的問我們,想必是聽得懂我們的談話內容。您發現追兵的火車已經開上來,情急之下隻好硬是打岔


    您之所以得到這個聯絡人的職務,正是因為通曉洛克榭語。泰洛爾氏和伊安好像並不知道這一點。但您卻聽得懂他們私底下說的話,這倒是個便宜


    不知是在列司托奇島還是在火車上,您看到了艾莉森,當場非常驚訝,便馬上思考如何能順刹的暗殺泰洛爾氏、擺脫追擊部隊,同時又不會危害到艾莉森。而您也成功的做到了


    我非常感謝您。真的非常非常感謝。若是沒有您,現在的我早就死於一場無聊的陰謀了。包括班奈迪先生、菲歐娜小姐,當然還有艾莉森。


    除此之外,我還要為別的事向您道謝。是您讓我跟艾莉森相逢的。要是沒有您,我和艾莉森就不會在未來之家、在穆特婆婆的照顧下一起長大。我從小到大,都對艾莉森那勇氣十足的行動力非常佩服,現在還是深受感動。去年夏天和年底,我都因為有艾莉森而經曆許多精彩又美好的事


    謝謝您。今天能見到您,我打從心底高興。


    史托克少校原本一直看著艾莉森的眼睛,直到聽見維爾的道謝,他才不再緘默。


    這玩笑不好笑。


    隻是短短幾個字,艾莉森的眼睛卻亮了起來,因為他說的是洛克榭語。


    維爾,我可以開槍了吧?


    再等一下。


    維爾答道,掌中仍然抓著那把手槍的彈筒。


    恩,好。


    艾莉森倒也乖乖點頭。


    維爾對史托克少校說:


    我可不是在開玩笑啊。而且我現在對您更敬佩了。您實在是了不起,我真感動。


    聽出他話裏掩不住的興奮,不隻是史托克少校,連艾莉森和菲歐娜都不禁皺眉。


    您果然是厲害。基於您的立場和責任,我想您絕對不肯親口說出真相吧。好強韌的意誌力。


    見維爾說得激昂,艾莉森一臉擔心。


    你沒事吧?


    維爾答說沒事,再次對史托克少校讚揚道:


    你們都太了不起了。您和艾莉森總是讓我佩服得五體投地。


    隻見維爾左手捏著槍彈筒,向史托克少校跨出一小步。


    維爾直視著史托克少校的藍眼睛,輕輕一鞠躬


    能見到您是我的榮幸,奧斯卡.威汀頓少校!


    咦?


    艾莉森一時茫然,手中的那把槍同時被維爾的左手給抽了去。


    咦?


    看著空空如也的雙手,艾莉森板起臉向維爾叫道:


    喂!你幹嘛拿走?


    我怕你真的開槍嘛!你沒聽到我剛才說的話嗎?這個人是你父親,就是奧斯卡.威汀頓少校啊!


    什麽?你在胡說什麽?他不是那個部下


    不是啦!艾莉森。剛才我是騙你


    的。抱歉我本來以為他會在情急之下親口說出真相的,可是我猜錯了。想不到他真能堅持不從自己口中透露實情,實在是太厲害了。


    啊?


    艾莉森又是一愣,然後看著史托克少校,卻見他右手撫著額頭,大大歎了一口氣,然後抬起臉來,悶悶地吐這麽一句:


    理由。


    那當然是洛克榭語。於是維爾開心地答道:


    理由有二,分別是大的跟小的小的理由就是未來之家。在發射怪物槍之前,您向我打聽過艾莉森的事。我隻說我們是青梅竹馬,您卻接著說出了未來之家,還說是艾莉森告訴您的。我一聽就知道那不是真話。艾莉森絕不會主動告訴別人自己是在未來之家長大的,隻有最近的一次例外。假使您是那名部下,絕不可能知道艾莉森後來在那裏長大.而且艾莉森原本住在首都,那兒有好幾個政府興建的大型孤兒院,沒有必要特地送到那麽遠的地方去寄養


    所以我知道是您送她過去的。您得知自己即將陣亡,於是便事前安排好接著是第二個理由。從去年夏天起,我就一直懷疑艾莉森的父親是西邊的人。


    語言嗎?


    史托克少校問道。艾莉森一會兒看看維爾,一會兒又看著史托克少校,忙得很。


    不是。想起來確實不可思議,但若是基於軍隊工作需要而學會,倒也說得過去。況且我早就知道艾莉森會說貝佐語,不可能到去年夏天才起疑。


    史托克少校無言地點點頭,等維爾繼續說。


    去年夏天曾經發生這樣的事您知道童話故事《葛瑞兒公主》?因為某個奇妙的遭遇,我跟艾莉森說起了那個童話。艾莉森到未來之家時,我們都已經過了聽童話的年紀,所以那是我們第一次聊起有關童話的事情。她當時說,這個故事是父親講非她聽的,也把故事的大綱講了一遍。您還記得故事結局嗎?


    天空不見了。


    對,艾莉森也是這麽說的。若她的父親是洛克榭人,這就有問題了。


    怎麽說?


    我想您也知道,洛克榭也流傳這個故事,但我想您恐怕沒有讀過。在洛克榭的版本中,故事的結局完全不同,我自己也是在學校圖書室的藏書裏讀到原始版本才知道這一點的。傲慢的公主最後到了天空之神麵前.而天空之神卻對公主說:既然你想要天空,我就給你,不過得用你的家人來換


    公主苦思了一會兒,最後這麽回答:因為有家人陪我一起看,所以我才想要天空的。我不能跟你換於是天空之神就把公主送回地麵了。就這樣,變乖的葛瑞兒公主和她最喜愛的家人一起看著藍藍的天空完。


    維爾的話說到這裏


    接著是一段長達五秒左右的空白。史托克少校搖著頭,以洛克榭語問維爾:


    那到底是哪位大爺把這個結局語焉不詳又超現實主義,卻很精彩的故事,改成這麽無聊的家庭倫理大團圓啊?


    維爾斜著頭答: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


    我不是說過嗎?相信魔法師就會有好事情發生。


    聽著班奈迪的話。菲歐娜看著那三個人說道:


    是呀


    笑臉上滑落大顆的淚珠。


    呃、所以到底是怎麽回事?


    唯獨艾莉森搞不清楚來龍去脈。腦中一片混亂。她朝他們看來看去.視線最後停在維爾的笑容上


    給我解釋清楚!


    她吼了起來。


    好啦。我說得簡短些。這位是你的父親,在洛克榭稱為奧斯卡.威汀頓少校,其實他是斯貝伊爾人。


    為什麽?而且他不是死了嗎?


    我是可以推論出來,不過現在問他本人應該比較快。


    維爾看著史托克少校,示意他說明,但史托克少校卻回了這麽一句:


    我倒想聽聽你的推論,麻煩你了。


    於是維爾右手握著大型手槍,左手抓著轉輪手槍,依言照辦。


    我明白了我是這麽想的您可能是斯貝伊爾的間諜。


    班奈迪當下倒抽一了口氣。史托克少校卻說:


    請繼續。


    好。大戰爭之後,台麵下的東西對決越演越烈,雙方常常互派間諜潛人,幾乎成了公開的秘密。不知您用了什麽方法成為洛克榭的市民,開始在洛克榭生活。接著從軍、晉升之後,也因為通曉貝佐語而受到重用,在首都的軍司令部上班,甚至還擔任情報工作,負責收集您原本熟知的斯貝伊爾情報,同時管理洛克榭軍的情報。


    很不錯嘛,請繼續。


    艾莉森的母親如何,這我就不清楚了直到列司托奇島發生戰事,您被指派某項重大任務。我想,任務一定指示要您帶著某種情報回到斯貝伊爾,也許是記在腦中。隻有這個可能性,否則您不可能冒著生命危險越過路妥尼河。您委托穆特婆婆,將艾莉森寄養到未來之家的事情安排好之後,就以視察戰場為名前往列司托奇島。為了回歸斯貝伊爾,您采取了完全抹消一個人的存在、使別人不會再想去找他的最佳方法也就是讓自己陣亡。您將自己的識別證掛在部下身上,又用散彈槍射他的頭,好讓發現屍體的人一時認不出死者的長相


    一陣輕輕的鼓掌聲,是史托克少校在拍手。班奈迪則對著兩人喃喃讚歎,直說實在太厲害。史托克少校把手放下,說道:


    現在的情況好像沒那麽糟了,不過以前的洛克榭軍情報部相當鬆散。像我這種地鼠要混進去,實在容易之至。


    地鼠


    菲歐娜問道.


    就是指專門送到敵國情報部的情報員,也是最有效果的間諜。


    班奈迪回答。


    我想,是那件任務帶來了這十年的安定,也造成泰洛爾氏的思想偏差


    說到這裏,史托克少校靜了下來。於是維爾便徑自推理下去:


    您帶回去的情報要是少了它,大戰爭就有可能再爆發?而情報內容和泰洛爾氏有關?


    對。我帶回去的資料全是關於當時所剛開發的新型列車炮。從炮本身的性能、配置圖、布署計劃,還有特殊炮彈的設計圖那種炮彈可以延長射程,是劃時代的發明。要是任由這種武器被動用,東邊將在火力上占有絕對優勢,不隻有可能發動總體攻勢,綠島也極可能被奪走,斯貝伊爾會陷入壓倒性的不利情勢。我一定要阻止它不管付出多少代價。


    史托克少校繼續說道:


    同時.那些武器多半是泰洛爾鋼鐵製造的。泰洛爾氏知道情報外泄後,恐怕是氣得跺腳吧!因為當時的他堅信自己的企業有能力讓洛克榭打勝仗雖然那的確有幾分可能性就是了。泰洛爾氏內心對洛克榭軍方的信任大打折扣,後來甚至是隻要誰看中他的本事,投靠誰都好。就這樣,他開始和我軍勾結,斯貝伊爾的情報部當然也介入其中,就像維爾剛才說的。而我之所以誌願參與這個任務。則是為了親手解決這筆陳年舊債。


    原來如此


    維爾喃喃說道,不住點頭。


    結果你們說呢?我居然見到一個我以為自己這輩子再也小會相見的人那天在綠島月台上看見長大了的女兒,而且還是即將被我親手殺死的列車旅客之一,我真想當場死了算了。


    上校.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跟著菲歐娜一起走向通道的班奈迪,用洛克榭語開口問。


    請說,英雄先生。


    您真正的名字是什麽?


    哎史托克.富連是,說起來奧斯卡。威汀頓也算是。不過我現在用的是埃卡西亞.羅斯。


    埃卡西亞上校那麽,維爾所說的泰洛爾逃亡和那幫人的真相是


    對哦,我還沒證實。不過那都無所謂,況且我說謊又扮老實太多次了,最好別太相信我一一我補充一下


    ,就差不多算是全部猜中的程度了。


    聽到他的回答,班奈迪一時說不出話來。在一旁的菲歐娜默默扯著他袖子,用眼神示意,要他看看那茫然呆立在維爾麵前的艾莉森。


    班奈迪隨即意會,便不再說話。


    等一下啦!


    艾莉森拉高嗓門大喊:


    你說史托克少校是我父親?


    他本人都親自承認了呀。


    菲歐娜在她身後說道。艾莉森轉身,語凋和神情都十分激動。


    可是不太對啊,我還依稀記得我父親是我想想該怎麽說對!醜得多了!而且很肥,肥得圓嘟嘟,腳步聲又重又吵,還留著不搭調的胡子


    拜托你別形容得那麽坦白!我可是拚了命減肥,好符合我部下的體型啊。


    在提到部下的那短短一瞬間。史托克少校的臉上有一絲悲淒。


    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話!


    艾莉森尖叫起來。維爾便建議她:


    你不妨考考他,問一件隻有你父親才會知道的事。


    對哦!好,那我問你,史托克少校先生!我在家裏都是怎麽叫你的?


    洛克榭語叫父親,貝佐語是叫爸爸吧?可是你為什麽出這種問題


    被對方三兩下答了出來,艾莉森愣住。


    他答對了耶。是不是問得太簡單了?


    不。那根本不算問題。我們剛才就一直用父親一詞,而且貝佐語也隻有爸爸這種稱法。你還記得別的嗎?具體一點的。


    也對哦


    艾莉森還在想,卻見史托克少校舉起右手慢慢摘下眼鏡,折起來放進軍服的上衣內袋裏,然後開口說道:


    你七歲生日那天!


    嗯?


    你叫我帶你去首都舊市區的貝馬提公園玩。上午我就把公事辦完,然後到幼年學校去接你,直接走到公園去。


    ......


    你說你學會一招很厲害的,叫我看你表演,又要我把你舉起來,讓你吊在一個高得嚇死人的單杠上。結果你往前一翻,抓著單杠倒立起來我嚇得衝過去,你卻往後轉了幾圈,然後一口氣往前跳下。我才知道原來那就是你想表演的。


    然後呢?


    為了慶祝。晚餐還特地到大飯店去買千層麵和蛋糕回家吃。我送你新帽子當生曰禮物。


    等一下!


    艾莉森隨即叫起了來。


    我跳出去的時候剛好踢中你的大肚子,你痛到講不出話來,在地上縮成一團的這一段漏了沒講!


    聽見自己喊出來的話,艾莉森當場屏息。


    真的是爸爸?


    艾莉森問道,卻像是在問自己似的。她說的是貝佐語。


    維爾是個可靠的人哦。


    史托克少校短短答了這麽一句。


    艾莉森望向維爾,隻見維爾默默地點頭。


    不過艾莉森仍然歪著脖子頻頻搖頭,不時眯起那雙藍眼睛投以懷疑的眼神,最後用雙手用力地拉扯維爾的雙頰。


    哎喲!


    可是維爾。你原本有自信一定猜得對嗎?


    聽到史托克少校的問話,艾莉森這才放開雙手。雙頰已經有點紅的維爾搖搖頭說:


    在聽到您親口說之前,其實都是在賭。


    哈哈!


    維爾的回答引得史托克少校開心地大笑:


    可是萬一賭錯了,我有可能早就被她一擊斃命。


    維爾也看著史托克少校,將頭一點。


    為什麽你要如此冒險?


    因為我想讓艾莉森再見到她的父親不,或許是希望您來看看艾莉森。我知道您絕不可能主動表明身份,就連剛才差點兒被她射殺,您還是沒說出來。盡管自己的女兒就在眼前,如今也沒有戰爭了,您仍然打定主意守住秘密,甚至也做了永遠不再相見的心理準備吧?


    我是一個拋棄了父親身份的人原本就沒有臉見她啊。


    是啊,您真殘忍一一這也是我想說的。


    是嗎?謝謝了。我真感謝你,維爾。


    不客氣。


    雖然我還是搞不太清楚,不過


    艾莉森開口了。


    這個人真的是我父親,沒錯吧?


    她的眼光草草掠過全場,見眾人都在點頭。


    哦


    艾莉森輕輕應道,臉上看不出是喜是悲,也沒有特別激昂或感動,表情極其平靜。她就帶著那樣的表情轉向史托克少校:


    呃


    她沉吟蘭會兒,竟舉起手輕輕一揮


    好久不見!


    然後就沒有下文了。五人無言地在那裏杵了好一會兒,最後是菲歐娜開口推她一把。


    哎,你沒別的話可說啦?難得重逢。


    艾莉森回頭對她說道:


    嗯這個總是怪怪的嘛。剛才我還把他當成史托克少校,隻不過認識了兩天、聊過幾次話,現在突然說是我父親


    或許是吧。可是重逢多美妙呀!你就隨便跟他聊呀,講什麽都行。


    話是沒錯啦可是


    艾莉森實在不知該說什麽。


    我很意外,怎麽也沒想到你會跑去當飛行員。


    結果卻是史托克少校先說話了。原本看著地板的艾莉森,聞言抬起頭來。


    你從小運動神經就很發達,但沒想到你竟然有本事去駕駛那種最先進的機器。真是了不起。


    艾莉森一時語結。


    呃,謝謝


    她隻能這麽回答。


    還有你竟然從軍我也期望東西局勢穩定,但要是有個萬一,說不定我們就得在戰場上相見了卡爾少校。


    史托克少校轉向班奈迪,繼續說道:


    我真感謝你。要不是你公開的發表


    先說到這裏就好。


    班奈迪打斷了史托克少校的話。


    關於這件事。有些內情我一定要告訴您,或許您聽了會更驚訝。總之等會兒再說吧!請您先跟女兒多聊聊。


    是嗎?不過老實說,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艾莉森!


    呃、幹嘛?


    我想知道你現在的住址,晚點再告訴我也行。我想寫信給你也寄個什麽東西給你,像是下次的生日禮物之類的。


    哦嗯。謝謝對了,我的生日沒變。


    嗯應該不會變吧。住址別忘噦。


    雙方客客氣氣的,一點也不像父女在聊天。


    好,不過我現在沒有固定的住址耶!信件可以寄到部隊,但是東西不行。


    是嗎


    史托克少校顯得十分遺憾,也沒再繼續說下去。


    經過幾秒的沉默,艾莉森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大叫一聲。


    可是!等維爾明年畢業考上聯邦大學之後,我打算跟他一起在首都租房子住哦!你寄到那裏去吧!


    艾莉森說得很肯定。


    啊!


    話一出口,她才發現自己說溜了嘴,史托克少校也大吃一驚。


    這個。呃那維爾的意思呢?


    隻見艾莉森緊張地猛搖頭,簡直像在發抖似的。


    沒有.我根本還沒說


    人家維爾都還沒想好。你怎麽可以自己做結論呢?這樣不好


    聯邦大學的事也還沒決定。我隻是在想,要是維爾的決定也是那樣就好了


    嗯,好啊。


    聽到這裏,維爾突然搭腔,語氣十分幹脆。


    好?、什麽?


    眼見少女驚訝地回頭,而她的父親也一臉驚愕地瞪著自己。


    我決定好了。


    決定好什麽?


    艾莉森問道。


    高等學校喜業後,我要考聯邦大學,因此我要在首


    都租房子住,所以艾莉森也一起來住吧。


    右手握著大型手槍、左手抓著轉輪式軍用手槍的維爾就這麽宣告。


    啊、


    四隻藍眼睛都睜得好大,驚愕交加地看著他。有金發的那個人大步走向維爾,對著維爾的前襟就是一抓。


    哇!


    真的嗎?


    咦?


    你剛才說的是真的嗎?不是騙人或開玩笑或演戲吧?


    艾莉森高分貝咆哮,維爾卻是語氣平靜地回答:


    當然是真的我已經決定了


    艾莉森半晌不語,低下頭沉吟著,發出像是呢喃的聲音,最後便往維爾的胸前一撞咚。


    唔呃!


    維爾幾乎停止呼吸。她就這麽抓著維爾的領子。將前額按在


    維爾的胸前,動也不動。


    我們好像電燈泡耶。


    是啊。


    班奈迪和菲歐娜說著,便從中間走道走向出口。經過維爾和艾莉森的身旁時,班奈迪順手拿走了維爾手裏的那把軍用手槍,防回自己的槍套內。


    接著!


    呃?咦?不


    他們一左一右,半架起愣住了的史托克少校。


    我們到外麵去聊聊吧?


    這主意不錯。


    班奈迪和菲歐娜笑盈盈地一搭一唱,一麵將史托克少校往大門口拖去。史托克少校被他們反向拖著,仍然試圖反駁:


    不是,可是他們兩個


    沒關係啦,上校。


    可是我女兒就這樣


    就讓他們兩個獨處嘛!


    現在還不到決定將來的時


    無所謂啦!來來來,上校。有關壁畫的發現,有一段很有趣的故事哦。


    可是才那個年紀就住在一起!


    無所謂啦!來啦!準女王的命令你敢不聽?


    於是


    維爾便呆呆地看著三人走遠,消失在大門後麵。


    就這麽決定噦!沒問題吧?維爾,你畢業之後我們要一起住,對吧?可以吧?


    艾莉森緊抓著維爾製服外套的領口,猛力一拉。維爾看著眼前隻有數公分之遙的她,靜靜地點頭。


    其實我也想了很久


    嗯!


    艾莉森目不轉睛地回望著他,眼中有些濕潤。


    但我看見史托克少校能為一件事下那麽堅定的決心,好像也給了我勇氣,所以我才做了決定。


    嗯!


    其實我應該要考聯邦大學才對.我一直都很清楚,但我卻害怕失敗。是他給了我勇氣,讓我明白不能為了膽怯而放棄。


    嗯!什麽?


    藍眼睛上方的那雙眉毛用力一皺。


    艾莉森,我會去考聯邦大學的!所以我會在首都租房子。你盡管把地址寫到那裏去吧!這麽一來,你就能收到你父親寄來西了。


    嗯隻有那樣?


    不是。


    對嘛!


    見維爾搖頭,艾莉森的聲音又高亢起來。維爾繼續說道:


    房租和打掃之類的,也是有人一起住才方便嘛!一舉兩得。


    啊?真的隻有那樣?


    咦?什麽?


    艾莉森的反應不是回話。而是


    喝!


    她把維爾往旁邊一撂。用雙手抓著維爾的衣領,右腳則往維爾的右腳外側一勾。


    哇啊!


    於是維爾的腰和背摔在地上。仰倒在地的維爾,衣領還被艾莉森抓在手裏。艾莉森則蹲下來把臉湊近。她長長的金發披散下來,垂在維爾的兩側臉旁。視野幾乎被如瀑的發絲給遮住,維爾隻看得見艾莉森的臉。


    我說的不是那個啦!


    好痛!別搖我。好痛啦。


    艾莉森猛烈地搖晃維爾的上半身。維爾的後腦勺不停地敲到地,痛得他唉唉叫。


    平常男女要是住在一起.你難道不會想成是別的、更深的或其他的意思嗎?維爾你到底在想什麽嘛?


    被那個藍眼珠近距離的瞪著,維爾隻能勉強開口。


    呃、什麽?好痛、好痛。


    就是你到底覺得我怎樣啦!


    咦?那當然是喜歡你啦!就像你從以前就給我勇氣痛!


    不是那個!


    氣急敗壞地叫著的艾莉森,接著俯看著維爾問道:


    維爾,我可以吻你嗎?


    咦?呃,在這裏嗎?


    維爾睜大了眼睛,腦中有點混亂。


    你在胡說什麽呀!你忘了剛才的話了嗎?就是要在這裏才行嘛!


    艾莉森回答,還附上一陣劇烈搖晃。


    好痛、好痛好啦!好痛哦!我知道了啦


    禮拜堂的祭壇前,隻有他們兩人。維爾仰倒在石地上,艾莉森的臉則慢慢地俯向他,然後停住。


    長長金發籠罩他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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