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熱鬧非凡的甲板如今人去樓空,死一樣的寂靜中傳來陣地有聲的腳步聲,下一刻黑壓壓的士兵門肅然而極富紀律性的圍繞楊瑾然形成包圍狀後站定,哢嚓,一圈準備就緒的槍對著他。相信隻要七爺一聲下令,就能將人打成篩糠。


    這樣的排兵布陣非常有氣勢,在精神上能削弱一般人的抵抗心,從而擊破心理防線。


    如七爺這般的掌權人何曾理會過他們這樣的小人物,如今卻是按兵不動,居然沒有發動攻擊,七爺在有所顧忌。


    在顧忌什麽?這個被多少信徒稱作離神隻有一步之遙的男人,能有什麽能讓他顧忌。


    他忽然看了眼懷裏的虛弱慘白的少年,嘴角勾起原來如此的笑容,長輩?嗬嗬,多麽可笑的一層關係,居然保護到這地步,原本他還以為自己真的觸到七爺的底線才引來那麽大動蕩,原來這底線並非其他,居然是這個毫不起眼的少年!


    這隱藏的,也太深了。


    他本來隻是將這小家夥帶走問幾個問題,按照他的計劃以七爺的性格絕對不會蠢到得罪郵輪上那麽多身家顯赫的人物,政軍界的哪個家族能不避其鋒芒,嚴家絕不會欠考慮的撞上去,但事實卻是七爺像完全失去理智一樣全船搜索,讓他不得不放棄原本的計劃,鋌而走險將人引到這裏。


    “沒想我有生之年,能有讓七爺親自到場的資格,這一刻真是值得銘記~”楊瑾然眼中快速劃過嘲諷,吹了個口哨。


    黎語能感覺到楊瑾然很愉悅,那因為笑聲而引起的胸腔起伏在他臉上振動。


    “馬蘭德家族家主和布裏奇家族的長老讓我留你一命,你的命倒是值錢。”七爺的話冰冷的能掉下冰渣子。


    “所以我的命,七爺要不要考慮留一留?到底我隻是受雇於人,罪不至死~~~~而且我知道一個您找了十多年的人下落。”


    七爺的唇卻是緊繃成了一條直線,顯然這個消息讓他觸動了。


    找了十多年,這說的是誰不言而喻,道上不少人知道嚴二少在七爺心中的地位。


    三十二看了下黎語又看了下七爺,驚歎於楊瑾然的歹毒心思,擊垮人最脆弱的弱點,這是硬逼著七爺妥協。


    但凡有關於二少哪怕一點消息,七爺都不會放過。


    七爺合上了眼,握緊的拳頭上暴突出青筋,再次睜眼,在注視到背對著自己的黎語時,淌過稍稍柔和的光芒。


    “嚴成語,早已死亡。”七爺的每個字都像從喉嚨裏啼血而出,雙唇微顫。


    十幾年來,這是嚴淵第一次正麵承認嚴二少的死亡,從來不是失蹤而是死亡。


    親自將這血淋淋的事實攤開,無疑是撕開七爺最痛苦最極力掩蓋的過往。


    黎語奮力轉頭,這個時候他寧願早點告知七爺毛越彬有可能是嚴二少,也不願聽到七爺這樣痛苦的聲音,那每一個字打在心上都能讓他心疼至極,他多想狠狠抱住這個永遠強硬的男人,告訴他,還有我!還有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


    他恨楊瑾然,從沒那麽厭惡過一個人!極度憎恨的目光讓楊瑾然目光一僵。


    這個脾氣溫和的少年居然也有這樣凶狠的一麵,那黑珍珠一眼的眼睛裏燃燒著火焰。


    黎語想看一眼七爺,隻要一眼都好。


    但楊瑾然將他拍砸在胸口,大手狠狠捂住黎語那雙過於刺目的眼睛,另一隻手在他股溝上方的肌膚惡意揉捏。黎語瞬間僵硬,冷汗密布背部。


    “再拿那樣的眼神看我,我就挖了你的眼做標本!”楊瑾然的語氣非常認真,一字一頓都透著狠辣。


    猛然將黎語的腦袋托了起來,側頭咬住黎語的耳朵,眼睛邊盯著七爺的反應,本來就受傷的地方被再次咬破,鮮血再次流出,疼痛讓黎語輕微顫抖,楊瑾然這才稍稍滿意,語氣又恢複了輕柔,“還記不記得,上次我對你說了什麽,若你告訴這個男人,會後悔的,現在你後悔了嗎?”


    七爺臉色一沉,他銳利的目光能讓人膽戰心驚,殺氣一閃而現,卻麵沉如水一揮手讓所有前進的士兵不能妄動。


    黎語想到那天在甲板的事,若他當時沒有在事後和七爺說,讓七爺調查楊瑾然,是不是七爺就不會遭遇如今的危險,如果沒有,七爺又怎麽會受製於人!


    他從來沒有這樣自責過,恨不得回到那個時候,什麽都不對七爺說。


    “既然沒有商量的餘地,有樣東西我必須要給您看看。”說著,楊瑾然將黎語掉了個個頭,正麵麵向七爺等人。


    黎語穿的是最簡單的t恤褲子,這衣服看上去有些大,很大可能就是楊瑾然自己的。


    這時候隻是輕輕將t恤撩起來,黎語腰間上綁著的定-時-炸-彈就暴露了出來,顯示著,00:39:25。


    七爺麵上終於有了一絲慍怒,氣勢陡然飆升,猶如一隻衝冠一怒的獅子,看上去格外恐怖。


    “既然嚴二少的消息都不能讓您鬆口,那這個應該可以把。”楊瑾然慢條斯理的劃過那定時器上的屏幕,屏幕上顯示著還有40分鍾不到即將引爆,而這種炸-彈不能隨便拆除,拆彈專家中十之五六都死於非命,這是一項非常危險的工作。即使七爺的保鏢中有這方麵技能的人,也不敢輕舉妄動。這樣複雜的線路如果拆錯一根可能就是讓黎語魂飛魄散。楊瑾然本來打算讓黎語這個有趣的小美人做個漂亮的人體煙花的,那是他對美的極致追求。


    沒想到有了意外發現,現在他改變主意了,如果能讓七爺這個不可一世的男人低下那高貴的頭顱那該是死而無憾了。


    “我可以留你一命。”七爺的話,平靜到像是黎明前的黑寂,“你的條件。”


    這條件,自然是放人條件。


    七爺甚至堂而皇之的,沒做任何掩飾的,暴露了對少年的在乎。


    因為男人知道,此時的任何冷靜,都可能讓少年命在旦夕。


    在生命麵前,沒什麽是不能妥協的。


    “人都道七爺您一言九鼎,想來是不會錯的。”楊瑾然笑得張揚,似乎很滿意七爺的選擇,“那麽,現在讓您的部下全部下郵輪,如果您想要黎語活著的話。”


    “你做夢,別……啊!”黎語剛開口說話,脖子上就被劃了一道口子,鮮血滴落。


    楊瑾然拿過匕首,在那帶著血液的刀刃上舔了舔。


    “全部人,下去。”七爺低喝道。


    但沒有一個護衛動,他們從不抗令,如今卻一個個冷肅著臉,寧死不願聽從指令的模樣。


    “下去!”七爺給槍上了膛,就對著就近的一個士兵開了一記,血花四濺,“不要讓我說第二次,否則你們再不是嚴家人!”


    三十二的臉上濺到的血凝集在一塊兒,緩緩流下,遠看猶如血淚。


    七爺,已經瘋了。


    為了確保黎語的安全,他在不惜一切代價和楊瑾然死耗著。


    他們一同向這個在他們心中猶如神一樣的男人鞠躬,像來時那樣,訓練有素的離開。


    黎語隻覺得眼前已經模糊了,他隻能看到那個男人的陰沉而高大的身影,這是他頭一次真正感受到,自己在七爺心中的分量。


    他的聲音透著悲涼和決絕,“七爺,知道我為什麽要接近您嗎?”


    “因為您有權有勢,如果我傍上了您,我將可以平步青雲。”我他媽的寧願死!


    黎語將哽咽都吞回去,控製著不讓自己的聲音變調,盡可能讓自己看起來是真心的。


    “我那麽討好您,隻是因為我想以後的日子能夠好過一點!”我喜歡您,從沒那麽喜歡過一個人。


    “我討厭我父母,我討厭那個家,隻有您可以讓我脫離後還能有榮華富貴!”您要是窮鬼,我就養你一輩子。


    ……


    黎語說著一句句讓七爺離開的話,本來想把他的嘴捂上的楊瑾然倒是停了動作,居然有些羨慕起了七爺。


    他從來都沒感受到這種不添加任何雜質的愚蠢行為,應該說從來沒人會對他這樣愚蠢過。


    而他居然也不想嘲笑,反而覺得偶爾愚蠢點也挺好。


    這個少年居然寧願自己死,也不想拖累對方。


    他平靜無波的心裏,第一次產生了強烈的羨慕情緒,本來隻是遊戲的心態有些認真了起來,他想要這個少年,讓這個少年對他也這樣!


    黎語越說越過分,就差說我之所以討好你就為了利用你!


    但男人卻無動於衷,那冷清的聲音透著嘶啞,將黎語冰冷的心一下子捂暖了,“好,你想利用還是其他,你願意就拿去。”


    七爺冷漠的眼中,閃耀著別樣的光芒,黎語的話讓他死寂的心徹徹底底的狂跳了起來。


    在這一刻,他確定自己,栽了。


    明知道在這個時候,不該跟著黎語瘋,不該說這樣煽情至極的話,有太多的不該,都漸漸摒除在理智之外,嘴控製不出說出口。


    黎語這個人,才是那個網住他的人。


    黎語哽咽出聲,什麽都說不出來。


    要是這次能活著回去,七爺,我追求你好不好,我不想再偷偷暗戀你了!管你對我是小輩還是因為和嚴二少的年齡一樣產生的憐憫,我再也不管了!去他的年紀,去他的同性,去他的身份地位,通通都去死吧!


    黎語的淚終於滑落,滴在楊瑾然手臂上,那熱度幾乎要讓人燙傷。


    楊瑾然隻覺得,這一幕多麽刺眼。


    冰冷的語氣,緩緩吐出了幾個字,“七爺,向我跪下,我便放了他。”


    看到這個高傲的男人,向自己這樣的小嘍囉下跪,該是多麽暢快。


    他得不到的感情,這兩人又為何能如此輕易的得到!


    既然都得不到,還不如都一起死好了!


    “七爺,不要……求你,不要!”黎語不管擱在脖子上的刀刃,血瘋狂的飆出來,他感覺不到疼痛,視線中隻有麵前的男人,他瘋狂的向前衝,卻被楊瑾然製住,他拳打腳踢,完全不要命的架勢,“放開我!放開!”


    在看到黎語脖子上的血液時,七爺像雕像一樣的身體終於動了,那堅硬的恐怕連子彈都無法穿透的膝蓋,卻是漸漸彎了下來。


    “不要!”


    “不——!!!!”


    這個時候黎語已經接近崩潰了,滿腦子隻有[不能跪]!


    他奮力地掙紮讓楊瑾然幾乎要將他的脖子完全割斷,楊瑾然卻始終控製著力度,不然黎語死去。淚不斷滑落,他早忘了堅強,忘了男兒有淚不輕彈,忘了所有事。


    他永遠都記得太子說的那句話,嚴家人,可以站著死,但絕不跪著活。


    這話,從七爺口中說出。


    這是一個多麽驕傲的男人,傲慢刻在他的靈魂裏,他這一生甚至沒有任何事能讓他彎下腿,即便死亡都無法改變。


    死亡……也無法改變……


    “啊……啊……!”黎語的情緒失控了,像被撕碎的獵物一樣,淚不斷掉落。


    他瘦削的身體神經質的抽搐了起來。


    驚駭的看著眼前那一幕,胸口的感情像要爆炸了一樣。


    咚。


    男人,跪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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