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初次戰爭後的翌日早晨。


    悠踩著輕巧的步伐走在三千風中央校棟的三樓走廊,走向即將轉入就讀的二年b班教室。上課鍾聲敲響過後,走廊上已空無一人。


    「來、來吧,羽、羽澄同學,請、請請請往這裏走。」


    走在前方帶路的是悠的是班導江崎老師。活像條醃秋刀魚般的乾癟身體加上一頭邋遢的長發,身上還穿著帶了點汙漬的白袍,看起來就像個三十多歲的化學家。這麽說是有點失禮,可他就是一副不善與女孩子打交道的樣子。看他的反應似乎十分勉強,但悠還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後。


    三千風學園的校棟裝潢跟悠之前所上的縣內私立高中並無太大差別,不過占地倒是寬廣了好幾倍,各項設備也很完備。大概因為是全校住宿製,所以各方麵都是以能在校園內滿足日常生活所需為前提而存在吧。可是……裝設在走廊天花板各處的監視攝影機實在很令人在意。應該是有什麽原因吧。


    「嗚唔,下半身果然涼颼颼的……」


    走廊上,悠不時停下腳步,下意識地磨蹭大腿。對現在的悠而言,自己的服裝遠比監視攝影機的問題還大。要是羞恥能致命,恐怕他從早上起床到現在為止已經蒙上帝寵召十回以上了。


    水手服加長筒襪,還有令人聯想到福爾摩斯的鬥篷和貝雷帽,再加上一不小心就會走光,短得不能再短的裙子。


    「拜托,請讓我穿件安全褲吧!」盡管對黑海雙手合十誠懇無比地要求,「不行」下一秒收到的卻是想也不想的否決回覆,還外加一句「你再吵,我就連小褲褲都不讓你穿。」要是真走到那個地步,就隻能咬舌自盡了。天獄院黑海、統一學生會戰爭、ideadrive、aeon、兩千萬日圓的報酬……悠的歎息近來是有增無減。自從被綁架到這裏之後,根本沒有讓心情沉澱平靜的空閑。


    也許是心很累的關係,腦子似乎有些昏沉,好像還有一點發燒了。


    「做本來就不習慣的事,果然對身體不好啊……」


    悠按壓著太陽穴,將視線從老師的憔悴背影移到窗外的景色上。


    由於三千風學園建於多鳥羽島的高台之上,靠走廊這頭的窗戶外就是遼闊的日本海景色。遠方是折射映照出春日陽光而閃閃發光的白色浪濤。不如下次就去海邊走走吧。話說回束,臨近島中央成棋盤狀展開的商業街居也教人難以割舍。反正會被困在這座島上好幾個月,再怎麽樣也能騰出去海邊或鎮上觀光的時間吧。先不提雇主如何,良好的工作環境至少能為心靈帶來一點安慰。


    正思索著,悠已經隨著江崎老師抵達掛著二年b班名牌的教室前了。


    江崎老師先進了教室,悠就暫時待在走廊上等候。


    「各位同學,雖、雖然有些突然,但今天有、有新、新的朋友……」「是女孩子嗎——?」「還是臭男人啊?」當此起彼落的討論聲流經耳邊時,悠忽而回想起昨晚,在戰爭結束後被黑海領著前往宿舍途中的事。


    ●


    「那個,黑海同學,有一件事讓我無論如何都很在意……」


    輕輕摸著被頰白狠狠一巴掌拍到小指指尖都清清楚楚烙印在上頭的臉頰,悠和黑海並肩走在北校門前那段並不陡峭的斜坡上。夕陽早已西下,點亮這條到處都坑坑疤疤的柏油路的,是盞燈泡匆明匆滅,要壞不壞的老舊街燈。


    「以戰爭的規則來說,今天天獄院黑海的做法真的沒問題嗎?大家的ideadrive都被封鎖了吧?用那種方法恢複ideadrive,該不會被當作不正當的……」


    「沒問題啦。」在明白悠的擔憂後,黑海回應的飄渺聲調倒顯得有些脫離俗世。


    「我跟頰白還有真賀妮確實都被封鎖了ideadrive,但並沒有被禁止使用啊。這次讓idea複活也隻是因為使用了悠的aeon能力,這就足以當成解釋了。在戰爭管理法則中,也隻注明『落敗的一方,若主將與其親信拒絕加入勝利隊伍,基於戰爭管理委員會的歸定,就必須套上idea限製器』。沒有預料到像aeon這種使能力加幅idea是他們自己的錯啊。就算有人為此抱怨,又能拿什麽話柄來彈劾我們?就這樣堂堂正正地反駁回去就行了。」


    「這是詭辯!你根本就是詭辯精嘛!」


    「哎呀,真沒禮貌。不管詭辯還是什麽,有錯的都是搞出漏洞的那一方啦。況且鑽法條漏洞本來就是做生意的基本條件,你可要好好記住這一點。」


    這一輩子都不想接觸把那種勾當作基本條件的生意好嗎……


    為了防止對話走向越來越偏,悠趕緊改變了話題。


    「那我還有一個問題——」悠看著自己的左手中指,「是關於黑海同學剛才給我的這枚戒指……這戒指有什麽功能嗎?」


    悠戴在手指上的,是和大家同款同式,有著極為細致液晶畫麵的戒指。右手食指上戴著同型戒指的黑海這才像想起什麽似地拍了下手。


    「這麽說起來,我都還沒向你說明呢。這個戒指是idea控製器(idea trol unit),簡稱icu。會記憶配戴者在啟動ideadrive時所需要的路克斯·索利斯用量,具有能安定idea啟動狀況的功能。


    在配戴者的心理狀態產生變化而使腦波出現波動時,與之共鳴的路克斯·索利斯與腦波之間的平衡將會崩塌,很有可能會演變成強製解除idea或脫離常規的暴走行為。為了預防那種狀況發生,就會在第一次ideadrive時,計算路克斯·索利斯的適當用量並將資料記錄在icu裏,以後為了自身的安全也必須一直配戴著。這麽一來,就算腦波多多少少有些失衡,icu都會自動調整平衡,讓身體吸取適量的路克斯·索利斯。」


    「嘿,看起來小小一個,想不到居然這麽厲害啊……」


    悠仔細端詳著左手上附有液晶螢幕的戒指。


    「順帶一提,能夠進行ideadrive的學生——也就是控製idea的人,即稱為idea操作者。信物就是這隻icu羅。」


    「不過現在回過頭想想,路克斯·索利斯會跟腦波產生共鳴這一點還真是有點恐怖呢,畢竟還有idea後遺症得承受。」


    「哎呀,用不著那麽在意啦……………………唔,雖然說我也聽過有跟悠相似超能力係的男生因為使用idea過了頭而變成廢人的案例。」


    「呃,黑海同學,你剛才說了什麽?」


    黑海低聲嘟囔的音量實在太小,悠無法聽清楚。


    「沒什麽。嗬嗬。」那是一抹輕柔溫儒的淺笑「我什麽話都沒說啊。」


    「等等,你那種搞錯場合的笑容是怎麽回事!請不要逃避話題!」


    「喏,悠,已經到羅!那就是你要住的城堡!」


    對話被迫結束時,兩人也已經走到坡道盡頭。


    抵達的目的地是悠今後所要生活的城堡……城堡的名字是狐狸莊。


    是啊是啊,那真是一座相當氣派的城堡。外觀看起來是屋齡已超過半世紀的雙層木造公寓,別說是震度僅有一級的地震,恐怕隻要稍微刮點強風就會直接屋垮房塌吧。


    「悠,你就接受吧。統一學生會戰爭的成績影響的還有學生的生活水平……我在當統一學生會長的時候,住的可是臨海那棟新落成的別墅呢……」


    「呃,所以說黑海同學你現在住的也是類似這樣的宿咿咿咿!」


    那雙茶褐色的眼瞳狠狠地瞪了過來。千金大小姐自尊心爆表的眼神正使盡全力無言地表達著『不許問』三個字。


    「晚、晚晚晚晚晚晚晚安!」


    一從黑海手上接過鑰匙,悠立刻拔腿逃


    向二樓的新住處,身上還穿著女生製服,卻已精疲力盡地癱倒在地。


    感受著榻榻米潮濕的黴味,就這麽一頭栽入無夢的深沉睡眠中……


    ●


    「……羽、羽澄同學,請、請進來吧。」


    聽到江崎老師中氣不足的叫喚聲,悠猛然回神。


    帶著緊張的情緒推開拉門,戰戰兢兢地走上講台。穿著一身女裝真的不會被同年齡的發現嗎……?


    眼前是著人數接近四十名的一般新同學。悠臉上微微發熱,「我是來自神奈川縣的羽澄悠」開口做起了自我介紹。


    會來到這座島是因為父親的工作開係……巴啦巴啦隨便扯個理由再說些適切的寒暄,然後露出無比燦爛的笑容「請大家多多指教!」最後行一禮當作完結。


    於是再抬起頭時,整間教室立刻被男生們沸騰的歡呼聲給淹沒了。


    夾帶著性欲的目光悄悄地向悠襲來,無聲地在他身上舔舐了一圈。悠已經被嚇得徹底萎縮。大腿、腰腹、胸口、脖子、臉……盡管知道他們的視線都膠著在哪些部位,但為了彼此好,還是希望他們能別再繼續盯著自己猛瞧了。


    整間教室與講台一方,兩邊的氣氛落差越拉越遠了。


    有一個人站起來了,兩個人推倒桌子了,三個人邊發出「哈啊哈啊哈啊」的喘息聲,邊逼近前來嚷著「羽澄同學!提問提問!」就這麽傳播開來的欲望交響樂在教室裏奏響,轉眼瞬間悠的周圍已然布滿男人們所噴灑的熱氣。


    「要叫你羽澄同學好,還是小悠好?」「哪、哪個都好……」


    「話說回來,我記得好像有個高中生偵探名字就叫羽澄悠啊……」「是、是嗎!我什麽都不知道!一定是搞錯人了啦!」


    「哪哪哪,小悠,你有男朋友嗎?」「才沒有咧!」「嗚喔喔喔喔喔!」


    「醬的話醬的話~你喜歡哪種型的男生啊?」


    (那種問題,我真的是……!)


    在動腦思索之前,悠的雙手早一步「啪!」地一聲拍向講桌。


    教室裏頓時隻剩下一片寂靜。全部的人都停下了手邊的動作,無數的目光全聚焦在講台之上。


    但,悠才不管那麽多,而是以強而有力的語調喊出了真心話:


    「我才不喜歡男生咧!我喜歡的是女生啊啊啊!」


    就算臉長成這樣,就算打扮成這樣,自己仍是個徹頭徹尾的男生。不管被黑海如何欺負玩弄,這都是絕對不能或忘的,最最重要的一件事。


    隻是這隨著心意脫口而出的發言卻——


    卻令整間教室陷入莫大的恐慌。


    「根本是道地的百合發言啊啊啊啊啊!」「嗚喔喔喔喔!是真·女漢子啊!」「羽澄同學,我其實也……!」「天使啊!天使降臨二年b班啦!」


    男生與女生交織出的人體狂潮瞬間將悠吞噬,一時之間講台竟成了尖峰時段的捷運車廂爆滿狀態。悠輕而易舉就被推倒了,班上同學已經亢奮到偏離最初的主題,進入另一個世界去了。


    事已至此,能依靠的除了江崎老師就再也沒有其他人了。隻可惜帶著求救訊號的視線在教室裏遊移了一圈後,卻悲慘地發現老師早在悠之前就身受其害被推倒滾到教室的角落。好想吳啊。


    就在這波騷動即將突破臨界點之際——


    教室拉門忽然被用力推到底,伴隨著巨大的響聲。


    走廊上站著三名男學生。教室內的空氣一下子降到冰點之下。


    「我們是隸屬統一學生會的治安強化委員會。」領頭的男子以生硬的語氣出聲。「二年b班的各位同學,你們發出的噪音已經超過統一學生會的規定值了,根據三千風學園校規六十七條第三項,全體同學將處以在校成績降兩級的處分……」


    那男人話還沒說完,班上同學已經呈鳥獸四散狀臉色鐵青地奔離講台,逃回各自的座位。


    幾秒鍾前還上演著的狂亂饗宴如同一場幻覺,整間教室都籠罩在寂靜之中。環顧著此般景象,那男人自言自語似地呢哺一聲「好吧,那就先這樣。」便與另外兩個人並肩相偕離去。


    教室裏這才傳出安心籲氣的放鬆氛圍,而悠依然杵在講台上慌亂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目送江崎老師被擔架運走,悠乏力地一屁股坐在剛被分配到的座位上。雖然是有s席之稱的靠窗最末位,但實在沒有多餘的體力來為這種事高興了。


    話雖如此,剛才那幾個治安強化委員會又是何許人也?而在疑惑的同時,悠也同時感受到班上的男女同學們投射在自己身上迫切又好奇的目光。


    悠捧著腦袋開始自我反省。剛才說喜歡女生的發言實在太魯莽了。


    在這座島上,羽澄悠是個女孩子。這一點可得好好地銘記在心才行。


    看來這裏也有人知道做為高中生偵探的羽澄悠,以後再被追問的話可得徹底裝傻瞞混過去才行,對自己扮演的角色立場可得留神了。


    不安、心煩意亂,再加上不斷累積的胃酸。身心俱疲的悠終於還是撐不住趴倒在課桌上。


    「唷,小悠,以後多指教羅!」


    在這個節骨眼上,前方座位忽然傳來搭話聲。


    爽朗的聲調竄入耳中,悠一抬頭,就看到一個頂著清爽短發的男學生正對自己露出精神抖擻的笑容。潔白的牙齒好耀眼……可是,他全身上下不知為何纏滿了繃帶。


    「唔,好的,請多多指教。」


    因對方那一身木乃伊似的奇異裝扮加持,悠隔了幾秒才給出回應。其實他也想表現出更友善的一麵,但實在沒辦法,此時此刻不管是體力還是精力都已經見底「」。


    「我是真町俠士,叫我俠士就可以了。」


    並不介懷悠冷淡的態度,俠士臉上依然掛著友好的笑容,比出大大的拇指,拇指上戴著icu,這也就表示他是個ideadriver。但就在這個時候,四周忽然傳來「不準偷跑!」「不要汙染羽澄同學!」「滾遠一點!」的叫嚷,小瑰橡皮擦屑如豪雨般朝著俠士傾瀉而下。真是個對負傷之人也毫不留情的班級啊。


    「呃,那個……俠士同學,看你纏了一身繃帶,沒事吧?」


    盡管被班上同學施放出的黑色氣壓給嚇得直打哆嗉,悠還是開口關心道。


    「啊——繃帶啊,因為我是三千風劍友會的一分子,所以……」


    「咦?」


    悠突然拔尖的音調讓俠士露出驚訝的表情,順帶一提,即使身陷在橡皮擦彈攻擊中他似乎也完全不為所動。真町俠士,說不定是個跌破眾人眼鏡的大人物啊。


    「唔,沒、沒什麽沒什麽,你繼續說吧。」


    悠把頭搖了又搖,總算是成功岔開話題。之後當俠士提出「知道統一學生會戰爭嗎?」這樣的問題時,悠也給出了略嫌曖昧的肯定答覆。自己是天獄院黑海的軍師這個事實被大家知道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吧。


    「在昨天的預選賽中,我被一個長相超凶狠的修女往臉上狠揍了一拳啦。」


    哇啊啊,他說的肯定是頰白同學。


    「然後我就直接滾下石階……等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全身纏滿繃帶躺在保健室的病床上了。雖然說以後就是同伴,但真的很恐怖啊。」


    「請、請多保重……咦?你說什麽同伴?」


    「啊啊,就我們隊伍的主將,三年級的黑繩學長是這麽說的,那時他還大喊了一句『誰要加入天獄院黑海啊!』所以現在正戴上idea限製器進入禁閉期,承受潰敗的懲罰。就因為這樣,昨天在預選賽中落敗的隊員除了主將與其親信之外,其他人都被天獄院黑海吸收了。」


    俠士隔著繃帶搔搔頭,露出自嘲的笑容。視線


    下意識地又往教室裏逡巡了一圈,確實還有不少同學身上都帶著輕重程度不一的傷勢。


    「哎呀,不過沒關係。天獄院學姐真的是個大美人,而且多虧落敗了,這身繃帶可是特務救護隊的可愛學姐幫我包紮的喔。」


    俠士炫耀似地展示手腕上的繃帶。這句話聽起來似乎很得意,不過到底該做出怎樣的回應才好呢?話說回來,那個特務救護隊又是什麽東西啊?


    雖然沒出聲,對方卻似乎敏銳地察覺出自己的困惑。


    「特務救護隊啊,簡單來說就是念護理科的女孩子啦……」


    一邊向悠解釋著,俠士邊恭敬地伸出纏滿繃帶的手指向一方。


    「好的,接下來就麻煩雛理來說明羅。」


    「唔咦咦!?」


    右側的座位傳來一聲跑調的叫聲。朝出聲的方向瞥去,視線正好與一個表情極為驚慌的女生撞上了。綁成馬尾的長發,有著明顯雙眼皮的大眼睛,眼角似乎有些愛困的微微垂著,予人一種柔軟的印象……手指上卻沒看到icu。


    「雞理啊,我看你從剛才就好像很想跟小悠講話呢,這不正是個好機會嗎?」


    「啊,嗯嗯。真町同學,謝謝你。」


    雛理結結巴巴地出聲道謝。


    「那個……我叫秋宮雛理,以後請多指教了,羽澄同學」


    「嗯,也請你多指教。那個,以後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啦,雛理。」


    「可、可是突然那麽叫……實在有點害羞啊。」


    雛理輕輕握起了拳頭遮住嘴角,麵上染了淡淡的粉色。


    啊啊,該怎麽說呢……那種教人疼惜的可愛表情,讓悠一不注意就被奪去了注意力。


    雛理怯生生地有些不知所措。


    「小……小悠……」


    擠出這兩個字之後,她便抬起視線偷偷窺探。


    悠當然是揚起滿臉笑容當作回應。這個笑容似乎讓雛理放心許多,她的臉上也跟著綻放出似乎可以聽見「呼~」之類效果音的柔和微笑。


    這女生的笑容彷佛俱備了讓人從內而外徹底放鬆下來的力量。一樣都是笑,倒是跟某位黑化到底的女王形成正反麵徹底不同的功能啊。


    小悠。雛理。彼此互稱之後,話題也跟著轉向特務救護隊上頭。


    「所謂的特務救護隊,也就是多鳥羽島三校……三千風學園和聖帕蕾絲特爾女子學院、還有新都工科大學附設高中護理學科的學生與老師所組成的特務救護隊。在戰爭中救治受傷的學生則是實習的其中一個環節,我也是特務救護隊的隊員之一。」


    聽著雛理說的斷斷續續有些笨拙的解釋,悠心頭卻泛起一股暖意,忽然也就理解了。


    這座島嶼每個禮拜都得頻繁地上演那般激烈的戰爭,當然也就不缺救護實習的實驗平台了。大量的實習機會既能成為護理學科的賣點,受傷的學生們也能享受到即時救護的恩惠。最重要的是還能削減戰爭的營運成本……嗯~做得真好。


    「大部分的課程都還是跟普通科的同學們一起上的,不過因為還加了很多護理學科方麵的實習……」


    所以,請不要忘了我喔——微微抬高的視線裏帶有些許不安,雛理向悠請求道。


    如果這個女生能待在身邊對我微笑,好像就能在這座島嶼上努力地堅持下去了……這個想法讓悠的內心裏霎時溢滿春日的溫暖。


    隻可惜他的命運彷佛沾染上了名為困難的魔物。


    「你們看,小悠要攻陷雛理了啦!」「嗚哇!我們的雛理啊!」「這不是挺不錯的嗎~」「喂,你們這些臭男生!不要用那種肮髒的視線盯著那兩個人看!」「對嘛對嘛,應該用溫暖的目光在暗地裏默默守護才對呀。」「總而言之先讓俠士爆炸吧!」「等、等一下!我什麽都……」——咕啾。


    嚐整間教室都被動蕩不安的氣息圍困住的同時,旋轉飛來的硯台與紙鎮狠狠地直接砸中俠士的臉部,這一砸就把他砸得無法動彈。再說到雛理,她的耳朵和脖頸全都紅通通的,目光定格在日本史的課本上頭。這氣氛實在不適合再去找她聊天「」。


    對話結束。悠再一次趴在桌子上。


    「啊啊啊,我的安寧究竟在何方……」


    鍾聲在校棟裏響起。第一節課是日本史。


    很適合與鐵啞鈴作伴的年輕男老師一走進教室馬上就注意到轉學生的存在。


    「那麽為了羽澄同學,就來簡單提一下多鳥羽島的曆史吧!」


    年輕的男老師露齒一笑。那一身黝黑的膚色和白帥帥的牙齒十分引人注目。但接下來當他開始用莫名充滿魄力的語氣講解時,悠也端正了姿態專心聽講。


    在老師極具熱情的滔滔不絕中,悠抓住三項重點記在筆記本上。


    ·江戶時代末期,有三名漂流到島上的武士,將武士道的精神傳授給島民。


    ·三名武士為了傳授自身的流派而各自創立了學校。那便是多鳥羽島三校的起始。


    ·統一學生會戰爭就是當時為了選出島長而舉辦的武道大會隨著時代變遷因應而生的結果。


    到了昭和時代末期,因為發現了路克斯·索利斯,於是企業與研究機關大舉壓境,這座島嶼也有了飛躍性的發展。


    正慷慨激昂地說到這一段由來時,老師忽然來一句「剩下的以後有機會再說吧」,接著就開始上起正規的課程。所幸這些教學內容在之前的學校就學過了,悠便好整以暇地將視線從黑板轉移到窗外。


    寬廣的操場上正進行著體育課程。在老師的哨音帶動下,穿著運動服的女孩子們兩人一組做著柔軟體操。


    這轉眼即逝的日常景色讓悠心頭暖洋洋的——但不經意地,悠卻察覺到一抹異樣。


    有個女學生被孤立在兩人一組的集團外圍,獨自一人做著前屈運動。一定是找不到人一起吧,真可憐…………嗯?嗯嗯嗯!?


    悠不由得放下撐著臉頰的手,悄悄探出上半身。


    因為圓滾滾的體型,每次前屈時都會往前滾的長發女生。


    「喔喔,真賀裏同學……」


    居然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因為罪惡感做祟,在那之後悠便專注在課堂上,眼睛再也沒有從黑板所畫的年表上移開。


    下一堂是理化課。黑板上卻寫了偌大的『自習』二字。


    說到自習課,就是聊天時間了。原以為肯定會吵吵鬧鬧的,但也許是剛才治安強化委員會才來警告過,班上同學們倒是出乎意料地認真埋首於發下來的試卷上。


    本來還想說可以藉這個機會和雛理好好培養一下感情的呢,悠無力地垂下肩膀,不過反正入鄉隨俗嘛,總有一天能打成一片的。三兩下把試卷上的答案都填完,接著便輕手輕腳地以不會打擾到旁人的動作,悄悄地把手伸進綁在左大腿的小袋子裏。


    擺在裏頭的是隻長方形物體。那是昨天的戰爭結束之後,從黑海手中得到的新智慧型手機。「也太大方了吧!」當時著實是嚇了一跳,不過這好像是手機廠商特意讚助統一學生會戰爭的的配給品。還兼備了以路克斯·索利斯為動力的新型監視器巴啦巴啦之類的。雖然可以免費使用,但代價就是每個月得擠出一篇使用感想的報告。


    最教人震驚的莫過於在這座島上並不需要替手機充電。畢竟矗立在島中央的白色巨塔,阿烈夫·努魯施放出的路克斯·索利斯在島內無所不在,隻要把手機擺在桌上,電力就會咻咻咻地自動回升了。電器製品也全都不用電線,替代電力的能量資源果然不是虛有其表啊。


    順帶一提,悠原本帶在身上的那台手機在來到這座島後,因為受到路克斯·索利斯照射,已經失靈故障了。那可是三天前才剛換的新


    手機啊……


    而就在這個時候,悠再一次感受到一股莫名的騷動在胸臆間遊走,下意識地便往操場的方向瞥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安逸清閑的土黃色。在用來隔開校內區塊的高柵欄前,一排樹木整齊並列著,微風輕輕拂過,樹梢便憲率作響。乍看之下並沒有什麽怪異之處。


    什麽啊,是我想太多了嗎?正準備把視線移回試卷上時,視線的餘光卻捕捉到一抹人影。一個修女慢吞吞地走在操場角落的花壇旁。


    戴得歪歪斜斜的聖帽底下露出金色的直發,還有一雙染著深紅色彩的三白眼。盡管全身上下散發出與流氓沒兩樣令人難以靠近的氣場,她手裏卻拿著大象造型的可愛澆花壺。


    流氓修女鎹頰白打了個大嗬欠在飲水區前停下腳步,滿臉疲累的往大象背部注入清水。


    聽黑海說,三千風學園的修女們好像是采輪值製來幫忙校方職員的工作。而頰白正在替花壇澆水這件事大概也是其中之一吧。


    那個在各方麵都亂七八糟胡搞瞎來的頰白,原來平時也會認真地好好工作呢。想著想著就讓人忍不住帶上了笑容,悠便在教室裏用溫暖的目光守護著那頭正在工作的流氓修女。


    這一大片花壇一路延伸到操場那頭,就如同一座小型植物園。就算隻是澆水,單獨一人還是得花費不少時間與勞力。


    一開始頰白也是很認真地擺弄著手裏的澆花壺……但短短數十秒之後——


    就在澆花壺裏的水見底的同時,頰白的集中力似乎也跟著見底了。


    頰白又打了一記大嗬欠。懶洋洋地拖著腳步來到飲水區附近後,就尋了塊樹蔭一屁股坐下,靠著樹幹睡著了。


    『頰白同學沒辦法執行需要集中精神的作戰策略』……悠無言地振筆記下這個重點。


    第四堂課結束的鍾聲比想像中還要來得快。


    究其原因,就是第三節下課時,與生平第一次使用女廁的罪惡感天人交戰的關係。雖然一直搗著耳朵,把注意力從隔壁間的雛理身上抽離,但這份罪惡肯定永遠不會消失吧。晚上洗澡時又該怎麽辦啊?


    正當滿腦子被一堆亂七八糟的念頭塞滿時,咕嚕……肚子則響起一陣重低音。


    回頭想想,自從被綁架到這座島上,進到嘴裏吞下肚的就隻有宿舍裏的自來水而已。苛待正處於成長期的身體對將來可也不好。雖然吃得不多,悠還是希望能再長點個子。


    正準備起身約俠士或雛理共進午餐時……


    「哪~哪~哪~哪~雛理還有小悠悠啊~!」


    語速飛快卻口齒清晰,充滿朝氣的呼喊聲先一步闖進了教室。像顆子彈飛奔而來的聲音主人直接黏在雛理身上,拿臉頰一下一下親昵地蹭著。


    「咿呀呀呀!」突如其來的襲擊讓雛理發出可愛的尖叫聲。


    「真、真是的,理音!你這樣突然撲過來會嚇壞人的啦~!」


    理音。奇怪,好像在哪兒聽過……蓄著一頭發尾外翹的蓬鬆俏麗短發,維持緊捉著扭動身軀試圖掙脫的雛理的動作,她正以優雅的目光打量著悠。


    「我聽說有個剛轉學進來的女騙子三兩下就把雛理給騙走了,實在是擔心的不得了啊——」


    「不,沒有騙,真的沒有騙啦!」


    斜瞥了一眼確認她的手指上也跟雛理一樣沒有配戴icu,悠用力搖頭否認了這個論點。明明長得很可愛,想不到居然會是個直接投出暴速球的孩子啊。


    「雛理是我的人——不準偷啦——」理音鼓起臉頰不滿道。


    「就說了我沒偷啊!」


    「真的嗎!?」


    「真、真的啦!那種事我壓根沒……!」


    仔仔細細地將悠的狼狽模樣端詳一番後,理音突然和緩了表情掛上一抹奸笑。


    「隻是開個小玩笑啦,小悠悠還真的露出一臉呆樣實在太有趣了!」


    把手從雛理身上收回來後,她接著擺出一個可愛的敬禮姿勢。精神飽滿的笑容沒有絲毫破綻。看她的反應動作似乎很適應鏡頭啊。


    「我是逆崎理音,是廣播社的社長喔!!」


    「啊啊,就是播報戰爭的那個人啊!」


    悠拍了下手,難怪會覺得她的聲音很熟悉。


    「嗚喔,我很有名嗎?真教人開心啊~!」


    理音狀似靦腆的搔搔腦袋。每個動作看起來都像在演戲,但總而言之她表現出的蓬勃朝氣已經強烈到吸光悠的憔悴後還有剩的程度了。


    就像在地獄裏遇見佛祖。汪洋中的碎木頭。能將自己從殘酷命運中拯救出來的貴人搞不好就近在眼前呢。


    悠回以簡單的自我介紹後,話題自然而然地便轉向午餐方麵。


    「哪哪哪,雛理:午餐該去哪裏吃好呢,有可以推薦的嗎?」


    「唔、唔嗯,我之前覺得學生餐廳挺好吃的……」


    「咦?為什麽是過去式啊?」


    悠無心的隨口一問,讓雛理和理音忍不住對看一眼,接著發出一聲沉沉的歎息。


    「就那個嘛!自從換成現在的統一學生會之後,說是要節省經費就把學生餐廳的菜單刪到隻剩每日特餐了。而且還搞!出有的沒的健康取向,吃了也不覺得飽。雛理喜歡的豚骨拉麵也……」


    「哇、哇啊啊,理音,那種事不用說出來啦!」


    雛理緋紅著臉,掄起小拳頭砰砰砰地捶打理音的胸口,但理音絲毫不為所動。


    「總而言之,學生餐廳現在已經是那種情況了,還是到合作社買便當帶去屋頂吃吧。合作社賣的健康便當多少會好吃一點啦——!」


    「這麽說也對,那我們快走吧!」


    對話終於有了結果,這時在悠身後的一個短發身影突然一下冒了出來。


    「我、我也……要去。我也想跟雛理還有小悠一起、一起吃午餐……」


    受到硯台和紙鎮的猛擊而昏厥過去的俠士憑藉著一股執念又一次挺起身板。


    「為什麽沒把我加進去!」——啪噠。


    腦袋挨了理音的一記手刀,俠士又一次趴回桌上。


    接下來就在俠士與理音如同夫婦相聲的交談夾擊下,總算有出發前往合作社的樣子了。久違的食物。和大家一起度過快樂的午餐時光。


    把統一學生會戰爭和軍師什麽都拋諸腦後,這一小段時間可得好好休息充電才行。


    在雛理等人的帶領下,悠此刻正前往位於西校棟的學生餐廳兼合作社。


    照理音所說,設置在學生餐廳的路克斯·索利斯投影式超大型電視好像會不斷循環播放當周舉行的戰事精彩片段,還會加上她的實況播報。負責攝影的則是新聞社和廣播社,還有電影研究會之類的。


    這座島嶼上,跟傳媒相關的社團活動還真是發達呢。


    既然機會擺在眼前,悠便向理音提出治安強化委員會究竟是幹什麽的疑惑。


    話一問出口,就看見理音露出了有些為難的表情。


    「啊~那些人是現在的統一學生會副會長四振奈留子所成立的團體啦。拿端正多鳥羽島三校的風紀秩序當作名目,硬是在走廊上架設了好幾台監視器,實在是有點嚴苛過頭了。但畢竟人家是統一學生會嘛,當學生的就該盡可能忍耐,可是我還是覺得搞成這樣連在學校裏都要緊張兮兮,實在很煩很討厭啊。」


    「這樣啊,那些監視器是他們的……不過,拿在校的學分來要脅的話也實在是……」


    「嗚嗚,我之前被取締裙子太短,成績很危險啊……」


    邊注意著自顧自地歎息的理音邊往前走,這時俠士忽然插了一句話進來。


    「喂,你們看……那是怎麽了呀?」


    朝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就看到有差不多三十名學生圍成一堆,每個人的視線都聚焦在餐廳大門前的牆上。


    「嗯~?那不是三千風時報嗎?是新聞社出版的。哎呀呀,這一期好像很受歡迎呢……千穗夏帆那死丫頭真是的,不是早說過貼在那邊會給人添麻煩的嗎?」


    正如理音所言,牆上貼著一張報導記事。


    ……不知為何,悠心裏就是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哇哈,這下也隻能奮力向前衝了!好耶,突擊~!」


    看到一堆人就興致高昂的俠士鼓吹著周遭友人,悠卻盤起雙手陷入沉思。


    還是別去比較好,快點把大家拉走吧。這樣的念頭浮現又隨之隱沒……說到底,還是戰勝不了洶湧的好奇心啊。


    「借過借過,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


    以輕快的口吻使出力士手刀,俠士劈開人海直直往前邁進。好不容易才追上前方打頭陣的俠士,悠舉頭望向做為目標的三千風時報——


    「唔——!」


    驚訝之情不禁狠狠噴了出來。


    至於原因,那當然是——


    『天獄院黑海奇跡式的大複活!新戰力是女漢子軍師!』


    如此闖進眼簾的這一串用巨型字型組成的標題。


    偷拍照上清晰而占據大部分畫麵的,正是穿著女裝的悠。就是在教堂前拍手迎接凱旋歸來的頰白和真賀裏時,不知從哪個方位遭到偷拍的。


    「對了,其他人……!」


    悠偷偷望向周圍。總而言之,不管怎麽想這東西都不應該被其他人看見—


    「哇啊,原來小悠是軍師啊!」


    「喔喔喔,還是那個天獄院黑海家的耶。」


    「我、我跟小悠是同一隊的呀……!」


    啊啊啊,太遲了。


    但出乎意料之外的是,他們三人都沒有表現出厭惡或恐懼的反應,反而好像還比較偏向充滿興趣與特別關心。


    「小悠,能當軍師真的很厲害耶!我會為你加油的!」


    「嘿嘿~這家夥還挺有實況轉播的價值嘛!」


    「小悠是軍師的話,那就沒什麽好擔心了,以後盡管吩咐我吧!」


    多、多好的一群孩子啊……悠眼眶濕潤地依序凝神細看眼前三人。


    可能是因為來到這座島之後就老是跟一些常識基準不同於一般人的怪咖打交道,此刻感受到的溫柔居然就足以令雙眼濕潤。就算知道自己是天獄院黑海的隊員,他們三人也依然願意當自己的朋友啊。


    那麽,為什麽悠會這麽認為呢?


    那是因為他始終抱著『前統一學生會長,黑海必定是以種種不人道的方式苛待這座島上的人們』這個想法之故。


    呼出一口氣。悠的視線接著移往報導的下半部。


    那一塊小小的欄位上,是一張比著中指正在接受責罰的修女照片。


    而在她的簡易介紹報導旁——


    『第十名:焦曉王/變色龍傑爾


    第九名:我喜屋紅丸/經禍沌袈遺流


    第八名:琉耶爾,夏米那德/征東十字騎士團


    第七名—日神悠米爾/鐵骨粉碎領地


    第六名:禦幣島火鳴/淡紅界線


    第五名:鑄鎬瀨人遠/征東十字騎士團


    第四名:車折紗侖/zoa·管弦盤團


    第三名:鎹頰白/天獄院黑海


    第一名:八街降·八街散/布理蘭瓦珍』


    刊載『擊墜數排行榜』這種聳動的危險報導。再過去則是以『隊伍參數』為題的六角形雷達圖表。


    【天獄院黑海】


    ·攻擊力b.防禦力e→d.戰略e→c.規模e→d.團隊合作e→d


    也有根據昨天的戰爭結果統計出的最新評價值。綜合評價是e→d。考量到曾經一度落敗而一無所有,這不堪的六角圖形或許也算穩妥吧。雷達圖表的下方用小小的字體寫著『※新聞社調查』倒讓人有些懷疑其公信力,但看見『戰略』的排序明顯上升,悠的臉上不自覺地浮現愉悅的笑容。


    糟糕糟糕,這可不行,怎麽能被這座島上的氣氛牽著鼻子走呢。這裏可不是我的歸屬之地啊。悠趕緊收起笑意,這也才聽到來自四周的對話聲。


    「叫羽澄悠啊?唔呼,還挺可愛的呀……」「聽說轉到二年b班去了。」「好,下星期就去會會她吧。」「不過聽說她好像喜歡女孩子耶。」「搞什麽啊,太恐怖了吧」「胡說什麽?這不是件很棒的事嗎!」「看來這孩子馬上就會有後援會成立了。」


    夠了,拜托大家放我一條生路吧。就算是為了保護彼此的健全異性觀念,好嗎!


    再不趕緊離開這片充滿地雷的危險地帶,恐怕這條小命就保不住了。還好現在大家的目光都還牢牢盯著貼在牆上的照片。想落跑就趁現在。


    於是悠開始慢慢移動向後退去——可惜沒辦法一一預測到在場所有人的行動。直至剛才都還沉迷地緊盯著牆上照片的一個微胖男學生忽然轉過身來,視線就轉向原本站在他身後的悠身上。


    「呃,那、那個……」


    在四眼相交的情況下,悠隻能伸出食指抵在嘴邊,希望他千萬別大聲叫嚷,


    「嗚喔,是小悠本尊啊!」


    微胖男學生十分仔細地,用響遍四方的聲音大喊。


    「咦?真的假的?」「本尊小悠在哪裏?」「唔哇,本人果然也好可愛啊!」「把她抓起來!」


    原本盯著牆上報導的男男女女無不雙眼發光,兩隻手張張合合地朝膽怯的悠步步逼近。校園內的風紀也太糟糕了!治安強化委員會是死到哪裏去了啊!


    悠環顧四周尋求幫助。但雛理、理音還有俠士都不見了。因鴻從剛才就陸陸續續湧來越來越龐大的人潮,才一晃眼就與他們分散了。


    徘徊無措的視線捕捉到這時正好走進餐廳的黑海。她和同年級的女生走在一起……話說回來,那個貨真價實的名媛在學生餐廳到底會點些什麽來吃呢?如果她來一句「主食是美少女的鮮血」聽起來也是挺有說服力的。


    不對不對,現在最重要的是得想辦法突破眼前的困境啊!想是這麽想,但一轉眼悠已經被逼入牆角,成為被好奇心附身的男女視線下的餌食。


    「啊啊,真的躲不掉了……」就在貞操危機讓悠下意識地緊緊閉上雙眼的那一瞬間——


    咻——身體忽然變得好輕盈。


    緊接著是狂奔帶起的風壓吹掀了悠的瀏海,走廊的景色以完全無法駐留在眼底的速度飛逝而過。但混亂的思緒隻存在了短短幾秒,悠立刻就搞清楚了目前的狀況。縮著嬌小的身軀維持著被公主抱姿勢,滿心感激地仰望那張圓呼呼的側臉。


    「謝、謝謝你啊,真賀裏同學,總算得救了。」


    「唔?你在說什麽?」


    以狂猛的速度奔馳在走廊上,真賀裏一臉不解地歪著腦袋。


    「我隻是正好在走廊上看到你,然後就……反正就這樣啦。」


    即使遇上轉角也沒有放緩速度,真賀裏伸腳往牆上一蹬便改變了方向繼續往右方的走廊奔去。巧妙地在正前往餐廳的學生人潮中逆向而行,與飛快的腳下速度成反比的是真賀裏結結巴巴的說話方式。


    「因為我知道就算跟你說話,或像這樣碰觸身體,也、也不會有懷孕的危險,那個,也就是說……難得有這個機會,不如我們就一、一起吃個午餐……」


    真賀裏的雙頰不知為何泛起了一片櫻花粉色。一雙眼睛也不斷左左右右的飄移。悠倒是從那斷斷續續的隻字片語中明了了她的想法,


    「啊,原來如此。你是想跟我一起吃午餐啊……


    」


    看來真賀裏剛才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悠正遭遇到的危機。雖然是唐突又魯莽的邀請,不過悠倒是挺歡迎的。雖然對雛理他們不太好意思,今天的午餐就和真賀裏一起……但在悠不做多想地說出那句話之後,真賀裏的態度卻隨即變了調。


    她漸漸地開始蛇行,悠差點沒從她的身上摔下去。


    「你、你在胡說什麽啊!這種說法簡直像是我主動邀請男人啊!」


    「咦,不是嗎?」


    「是、是這樣沒錯!雖然沒錯,可、可那那那那種大膽的事,我才沒有啦!」


    「咿呀呀!真賀裏同學,前麵前麵!」


    由於心緒太過混亂,真賀裏整張臉都染紅了,還一直線地衝向三樓走廊盡頭。再這麽衝下去就要撞上了。


    「快停下來啊!」無論悠如何用力大喊,滿腦子隻剩下「我、午餐、跟男人」這幾個單字的真賀裏根本什麽都聽不進去。


    再後來,真賀裏看到走廊盡頭那扇敞開的窗戶時,便二話不說一躍而下。


    輕巧地掠過窗框,緊接而來的是散發著死亡臭味的浮遊感。


    「噫呀呀呀呀呀呀呀~~~~!」


    在被拋向空中的那一秒鍾,悠的意識隻剩下一片黑暗。


    「——嗚哇啊啊黑海同學!為什麽你也在天國!?」


    悠哀號著,身體也跟著瞬間彈起。一臉認真地環顧四周,這才搞懂了自己是做了個跟從窗戶飛墜無法相比的惡夢。幸好是夢,真是太好了。


    這裏似乎是校棟後頭的逃生間(三樓和四樓之間的)。確認一下自己的身體狀況,還好還好,好像還活得好好的。


    身旁是和悠一樣坐在逃生間台階上的真賀裏,她正沉迷在掌上型遊戲機的世界裏。


    以有些內八的姿勢大腿相貼,背部不自覺地弓起,十足的認真模式。


    「唔,你總算醒啦。」


    斜瞥了眼看悠坐起身來,真賀裏這才關掉遊戲機的電源。


    「真是的。你昏倒之後就一直沒醒過來,我都把飯吃完了。」


    噗噗~真賀裏把臉頰鼓得像氣球似地嚷嚷著心裏的不滿。往她腳邊一看,超商的塑膠袋都被德國香腸的串簽給塞到膨脹了。


    「這實在太過分了……」


    這種連營養師看到都會開始酗酒的偏食生活讓悠深感愕然,眼角餘光悄悄瞥去,就看到真賀裏泄憤似地猛按著遊戲機按鈕。


    「呋,要是你早一點醒來的話,我就不用一個人吃了……」


    「是我的錯嗎……等等?你說一個人,該不會是……?」


    浮掠過腦海中的是關於第一堂課的記憶。體育老師喊著『兩人一組!』的號令。周圍的同學兩兩一組做著柔軟體操的時候,真賀裏卻被隔絕在外遭到無視。


    「難得找到了個隔間都沒人的呢,結果正要吃飯的時候,就有人進到隔壁間開始解決了,這算什麽嘛!」


    雖然搞不太懂,不過真賀裏似乎正在對某人發脾氣。不對,先等一下喔。


    隔間,吃飯,解決。這三個關鍵字導引出的答案不就是——


    「那個,真賀裏同學,你說的該不會是廁所飯——」


    「不要說!」


    未完的話語被她直接截斷。看來是說中了。


    可是……沒料到自己身旁居然就存在著實踐者。不對,先不管那個,廁所飯對健康不太好吧。無論是對身體,或在精神方麵來說都是。


    「可是,為什麽要在廁……洗手間裏一、一個人吃午餐呢?」


    被真賀裏的瞳孔惡狠狠地一瞪,悠慌張地把到嘴邊的話又做了一番修正。


    「是嗎……你就是想問這個嗎……」


    真賀裏往胸腔裏用力吸進一大口氣,接著發出尖銳的大叫。


    「那當然是因為我沒有朋友的關係啊!」


    「!」


    悠覺得自己現在的臉孔一定血色盡失。這一腳踩下去的可是個特大號的地雷啊。


    努力藏起受到動搖的情緒,一邊還得想破腦袋尋找適合的安慰說詞。


    「不、不是嘛,你也可以找頰白同學一起吃午餐啊……」


    「修女組那些人的生活作息跟普通學生不太一樣,午休時間是不會重疊的。」


    「呃,那跟黑海同學……」


    「你是叫我跑到三年級的教室去嗎?啊?」


    「唔,那、那不然……」


    悠的舌頭打結了。不管往上還是往下,想走到不同年級所在的樓層,還是需要相當大的勇氣。無論是得承受外人訝異不解的視線、還是那種蠶食全身上下的搔癢感。說出那些話的自己真是太愚蠢了。


    「所以說,那個,呃……」


    到頭來還是沒辦法好好處理這顆地雷,正當悠心慌意亂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的時候,真賀裏已經無精打采地垂下頭。


    孤獨一人的教室。孤獨一人的課堂。孤獨一人的午休時間。如果本人是個不以這種情況為苦的孤高之人也就罷了,可真賀裏偏偏是……


    「呿,反正我就是沒朋友怎樣啦。隻不過是沒朋友,為什麽非得搞得這麽悲慘不可啊!」


    偏偏是對這種情況超~在意的類型啊。


    悠隻得盡可能地往自己的眼神裏擠入微乎其微的力量,整理好一套說詞對真賀裏開導。


    「既然這樣……既然這樣就去交個朋友嘛!班上的人也好不管誰都好,去找一個能每天一起度過午休時光的那種親密好朋友啊!」


    當悠被消耗得精疲力盡時,雛理他們用純粹的溫暖接納了。接納了滿懷不安的悠,沒有裝模作樣的虛偽,就這麽對自己露出笑容。那麽溫柔的人們就近在身邊。那種安心的厭覺著實拯救了自己。在班級裏的親密朋友。正因為自己有機會去強烈地感受到那份特別的存在,悠才會以極其認真地表情說出這番話。


    不管再怎麽說,看著真賀裏垂頭喪氣的模樣,實在太令人難過了。垂著肩膀,低下視線,還要故作堅強。盡管如此,也不會覺得滿足吧……


    「朋友嗎……」真賀裏喃喃自語了一聲,隨即又闔上嘴巴。


    「我想那樣一定會更開心的……或許是我太容易感到寂寞的關係,但——」


    「……自從懂事之後,我就過著每天揮劍學習的日子。還曾和父親大人一起去山上閉關,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一直到前幾年都是如此。」


    接續了悠略為激動的勸進,真賀裏以平靜的語調娓娓道出了屬於自己的過往。


    「四周都是荒山野嶺,分校的學生隻有我一個人。所以我一直不懂得該如何和同齡人拉近距離。我抓不到說早安的時機,也不知道該怎麽找話題跟人聊天,在教室裏也不曉得該怎麽控製音量,就連休息時間閑著沒事時,除了趴下來裝睡之外,其他還能做些什麽……我實在是不清楚。於是我再也沒辦法接近那些同學,不知道怎樣才是『普通』的我,就算處在他們之中一定也沒辦法交到朋友的,所以我才總是一個人……」


    那憂傷的眼神直落在完全暗下的遊戲機畫麵上。


    真賀裏縮起肩膀的身體看起來好小、好虛弱。彷佛一陣風吹來,她就會隨之散去,在空中消匿無蹤。


    悠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為那種關係才讓她沒有朋友,但還是繃緊了表情開口道:


    「真賀裏同學,那就讓我——」


    「就讓我來當你的朋友,你是想這麽說嗎?」


    真賀裏眯起眼睛,「我拒絕!」惡狠狠地回絕了。


    「被人同情不是更慘嗎……你可別跟我說你不懂!」


    她哽著聲音,聽起來像是在苛責。纖長的睫毛輕輕顫動。


    「謠言


    都傳到我班上來了。你好像一轉學進來就很受歡迎了嘛!像你這種不費吹灰之力就能交到一堆朋友的人,哪裏會懂我的心情啊!」


    「我懂的。」


    簡短又溫柔的低語堵住了真賀裏尖銳的言詞。悠苦笑的搔著腦袋,


    「我因為外表的關係,小學的時候都被男孩子們排拒在外。他們還笑話我,總嚷著『你去跟女生玩啦!』」


    真賀裏不由得瞠大了雙眼。悠忽然覺得有些害羞,視線下意識地移向自己的絕對領域。


    「不管是上體育課的時候,還是吃飯的時候,我始終打不進男生的圈子,隻有自己一個人孤伶伶的都快哭出來了……事實上,我還真的有好幾次躲在圖書館的角落裏哭了。」


    「唔……但你還是振作起來了呀,是怎麽再……」


    真賀裏大幅度地探出上半身,表現出一副興致濃厚的樣子。圓滾滾的身體也一下子湊了過來。


    但,悠卻把話吞了回去。因為隻要一回想起那之後的發展就忍不住滿臉通紅。於是便加快語速回應道:


    「那個啊,那……那是秘密。」


    「太狡猾了!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


    鼓起臉頰的真賀裏抓住悠的肩膀激烈地前後搖晃。


    「知、知道了啦!真賀裏同學我知道了啦!那你的耳朵稍微靠過來……」


    「唔、唔喔,耳朵嗎?但要是讓男生在耳朵旁邊說悄悄話,這次肯定會懷……」


    「不會懷孕啦!」


    「是那樣嗎……?」真賀裏有些躑躅地將豔麗的長發塞到耳後。


    肉嘟嘟的側臉露了出來。將嘴巴貼進她的耳朵時,一股和黑海稍有不同的女孩甜膩香氣隨即愛撫起鼻腔。歎息就這麽無意識地從嘴角逸出,悠很清楚要是把這管不住的氣息吹入真賀裏的耳裏,肯定會當場被她砍死,所以隻能拚了命忍耐。


    嘰咕嘰咕嘰估嘰咕。


    「真、真出人意料啊……想不到你竟然會做出那種事……」


    當悠結結巴巴地吐出這秘密的同時,真賀裏不禁仔細地端詳起悠的臉孔。


    「啊啊,請不要被我嚇到了!還有這件事一定要保密喔!尤其是對黑海同學!」


    「也、也就是說……」


    真賀裏咕嚕一聲咽下口水,手指在膝蓋上不斷畫著圈。


    「這是我們兩人之間的秘密羅?」


    「就是這麽回事,絕對要幫我保密喔!」


    「你不用再三叮囑,我本來就沒有打算告訴別人。況且……這是屬於我們兩個人的秘密嘛。」


    輕輕點了點頭,真賀裏的嘴角微微抽動了下。


    「所以真賀裏同學,我也明白你的心情……隻有自己一個人,真的是件非常寂寞的事啊。」


    接著,悠換上了再認真不過的口吻,


    「我想成為你的朋友。」


    是的,悠的嘴角勾起柔和的弧度宣言道。


    「我還不了解真賀裏同學是個怎樣的人。所以往後我們要聊好多天、講很多很多的話,希望我能慢慢地了解你是個怎麽樣的人。」


    曾被一度拒於門外的這份請求,悠又再一次麵對麵地傳達出去了。


    真賀裏依然保持沉默,僵著臉站起身。嘴唇緊抿成一直線。


    ——還是不行嗎……?


    寂寥感纏縛壓縮著胸口。掩不住的陰霾蒙住了表情,悠的眉毛皺成了八字難過地低下頭。


    但就在眨眼的那一瞬間——


    一抹寬大的身影投射在悠的麵前。


    正準備抬頭時,就聽見從喉嚨間發出的一聲細微的「嗯」。


    同時出現在眼前的,還有一根熱呼呼的德國香腸。


    「……給你。」


    把最愛的食物遞到悠的鼻頭前,真賀裏簡短地開口。臉頰染上紅暈,視線不曉得該擺在哪裏似的左右亂飄。


    「我開動了,真賀裏同學!」


    聽到悠的回應聲後,真賀裏臉上也綻開了無比燦爛的笑容。


    「唔、唔嗯,快點吃吧。就算會被燙傷,也要趁熱呼呼的時候一口咬下去,這可是萬年不變的定理喔。」


    真賀裏有些笨拙地把德國香賜遞了過來,興奮地從鼻孔噴出一口氣。感受著她炙熱的視線,悠趕緊張嘴含住香腸的前端。


    「哇,好好吃喔!」熱燙濃鬱的肉味在嘴巴裏彈躍繚繞了好幾圈。滋味好到光一口就讓悠明白真賀裏何以被俘虜。


    「朋友。原來如此,是朋友啊……!」


    久未進餐的悠正享受著,坐在一旁的真賀裏下意識地將手抵在胸前,表情柔和得彷佛心底的寒冰都已消融無蹤。


    溫柔的心情滿溢,悠準備接著吃進第二口。懷著今後一定要好好灌溉交流與真賀裏的友情的想法,張開嘴——再闔上。


    喀!


    「啊咧……怎麽沒有?」


    咬合的隻有上下四顆門牙。悠茫然地張開雙手,再把兩隻手翻過來。前一秒還拿在手裏的德國香腸竟在一瞬間消失了。


    但根本連找都不用找,因為印著齒痕的友情證明此刻正被真賀裏拿在手裏。


    「呃,那、那是我的……」


    怯怯地伸手指向德國香腸,委婉地希望她能還給自己。除了美味到有些超乎想像之外,更重要的是肚子真的餓扁了,悠隻想想拿回來全部吃光——


    士蜂真賀裏。能隨心所欲操控琉璃色刀刃的日本刀·千天無謬的天獄院黑海王牌。


    「我雖然說要給你,不過隻給你吃一口啦。」


    想不到竟是這麽小氣的人。


    「咦……」


    完全不把悠渴望的眼神當一回事,她還刻意伸出舌頭舔了一下,缺了一口的德國香腸就那樣消失在真賀裏的嘴裏——————才怪。


    德國香腸隻差幾米厘就要進到她嘴裏,真賀裏的手卻硬生生停在半空中。


    「這、這個……這該不會是傳說中的……!」


    真賀裏像是意識到什麽而飛快地縮回手。緊接著,整張臉就如同掉到熱水裏瞬間衝破刻度表的水銀溫度計一樣,唰地一下連耳朵都紅透了。


    看著她的反應,悠當然明白她想到了什麽。


    「啊,這就是間接接——」


    話還沒說完,眼前真賀裏的身影隻剩下一抹殘象。而下一秒,那根被咬過一口的德國香腸就以打樁機似的凶猛力道捅進悠的嘴裏。


    「嗚嘎啊啊!」巨大的衡擊讓悠向後栽了個跟頭,後腦勺狠狠地撞上硬邦邦的台階。


    「你、你你你你你這家夥,該死的謀士!長著一張活像女生的臉,我本來還覺得跟你說說話也沒關係,但間接接吻實在是……!啊啊!父親大人的教誨啊!跟父親大人以外的男生間接接吻的話,壽命就會折半的教誨啊啊啊啊!」


    真賀裏就快噴出火似的喋喋不休個沒完。抱著腦袋,眼瞳一圈又一圈地打轉,看來已經精神失常了。


    被迫直接麵對比預期的更嚴重千百倍的士蜂家教育問題,悠的一顆心也跳過驚愕的階段直接石化了。但真賀裏散發出的氣勢並沒有就此結束。


    「逼、逼我間接接吻的責任……你、你可要對我負責才行喔!」


    還來不及發出點叫聲什麽的,真賀裏一個轉身已經跳過逃生梯的護欄,如一道狂風般跑遠了。一點都看不出有絲毫猶豫,這裏可是三樓啊。


    雖然好像被迫負起相當不合乎情理的責任,但悠還是決定打起精神,先把捅進嘴裏的德國香腸解決了再說。真的好好吃呀。


    就在這時,綁在大腿的小袋子傳來震動。是來自黑海的簡訊。


    『下場戰爭的作戰會議。十萬火急,立刻到狐狸山莊二


    零一號室集合。』


    ——訊息內容是這麽寫的。


    「等等,這不是我的房間嗎?」


    那個人心裏究竟打著怎樣的算盤,實在不是一般人所能想像。悠隻得把錯愕當成燃料一股腦地從地上站了起來,盡管德國香腸還卡在喉嚨裏,悠還是急急忙忙地衝下逃生梯。


    真賀裏一臉安詳地品味著朋友這個單字。先不管最後分開時的狀況是多麽混亂,她再也不是那個寂寞又消沉的女孩了。


    想到這一點,正拚命奔跑的身體似乎也輕盈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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