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之按照原來的世界線,把雲夢塵請進了花棲樓長住。

    等兩人再熟一些的時候,蘇錦之便在雲夢塵來為他治病的一個晚上把他的身世和薑黎山的事和他說了,他一直觀察著雲夢塵的反應,但從頭至尾他隻是眸光閃了一下,臉色未有絲毫改變。

    蘇錦之抓著他的手,雙目含淚:“雲兄,我隻有你一位摯友,隻有你能幫我了。”

    “放心,雲兄一定幫你。”雲夢塵臉上掛著溫柔慈悲的笑容,拍著他的肩安慰他,對他如今已經改名換姓為封九黎的七師弟隻字未提。

    幫個屁,你走歪路了兄弟。

    蘇錦之很無奈,但雲夢塵死活不說他也沒轍,總不可能逼著人家開口吧?

    花棲樓裏的小倌對雲夢塵這個不嫖不賭彬彬有禮的俊俏大夫十分感興趣,整日往他那兒湊,身上沒什麽病也要裝得病殃殃的好有理由去雲夢塵那兒待上一會。

    “我長得比他俊俏,怎麽不見小哥哥們來撩我呢?”蘇錦之看在眼裏,酸在心底,打算趁著開春到外麵散散心,坐在銅鏡前等著喜樂為他束發。

    零號聽他這麽說,小心翼翼接話道:“宿主大人,您現在的身體不宜接客,要聽雲大夫的話。”

    蘇錦之:“……”

    雲夢塵說他身體虧損太多,要想治病得先禁欲,不僅不能接客,還不能出.精,言下之意他連自己擼的機會都沒有。

    “接什麽客啊,我金盆洗手很多年了好嗎?”但蘇錦之聽著這話很不服氣,也很失落,早知道要禁欲他當初沒病那會就該擼擼,現在想擼都沒機會了,“唉,真懷念電擊的那個夜晚,不能擼好歹也能爽一下,可惜以後怕是沒有什麽機會嚐試了。”

    消失了很久的一號忽然出聲:“胡說,以後多得是機會嚐試。”

    蘇錦之問:“給誰試?”

    一號道:“當然是宿主你啊。”

    蘇錦之大驚:“為什麽?我做錯了什麽?!”

    “你沒有做錯什麽,隻是你生錯了世界。”一號十分理所當然,“這是個懲罰世界,隻不過現在宿主還處於緩衝期,所以沒有懲罰。”

    “緩衝期?”蘇錦之覺得有股不詳的感覺籠罩了他。

    一號道:“是的。”

    蘇錦之又問:“那緩衝期什麽時候結束?”

    一號道:“拯救總目標出現的時候。”

    蘇錦之:“……”他就知道!

    喜樂看著蘇錦之一臉絕望,便以為他又沉溺到悲傷的往事中去了。可是雲神醫說了,要叫他們時時看著公子,不要太過思慮過往哀事,不然傷心勞神,會加重他的病情。

    於是喜樂趕緊笑了起來,走到衣櫥邊喚蘇錦之道:“公子,已經是開春了,您看看您今日想穿什麽顏色的衣衫呢?”

    蘇錦之回神,看到喜樂所指那處一溜的紅,額角跳了一下,歎了口氣道:“穿白吧……”

    他這話一出口,喜樂又開始瞪眼了:“開春竟穿白喪之色,這哪能呢公子?”

    零號也提醒他:“宿主大人,您現在不適合穿白呀。”

    也是,他現在的身份也不好穿這麽寡淡的顏色,於是蘇錦之又探頭瞧了瞧衣櫥,清了清嗓子指著角落處的一抹紫隨意道:“那就這件吧。”

    “咦?”喜樂小小地驚呼一聲,旋即轉身小心翼翼地捧出那疊衣物,“公子您終於穿這身衣衫啦?您叫蘭汶姐姐花了三個月才做這身衣服卻一直不穿,我還以為您是嫌它做得不好呢……”

    那紫衫被喜樂抖開,錦緞秀美的光澤便傾瀉而出,在煦陽下散出朦朧的光暈。

    蘇錦之在腦海的記憶搜尋了一番,馬上就知道了君長樂為什麽不肯穿這身紫衫了,因為這是他與薑黎山初見時穿的衣服。

    零號給他加快了世界線進度,但為了不崩壞人設和世界,這七年來重複的都是君長樂曾經經曆過的事。

    而這身衣服是原身退隱不再接客後的當晚,連夜繪出圖紙,而後花重金讓諸華國第一繡娘蘭汶繡了整整三月才製出的。可他從來不穿,不是因為不喜,而是因為不舍,也是因為自卑——他覺得自己外在皮肉雖然完好,但內底卻是一堆腐骨,又怎麽會願意穿上這一身他與薑黎山相遇時穿的衣衫呢?

    可是現在改口也來不及了,蘇錦之摸著那紫衫,感受著那柔滑的觸感,躊躇片刻後還是換上了。

    “公子真好看!”喜樂笑盈盈地看著他誇讚道。

    蘇錦之有些飄飄然,覺得被雲夢塵打擊的自信心又回來了,連下樓的腳步都輕快了一截。

    一號卻忽然提醒他:“你清冷憂鬱一點,注意人設。”

    蘇錦之完全不在意:“我在緩衝期,你能拿我怎麽樣?”

    一號冷冷一笑:“哦?是嗎?”

    蘇錦之趕緊改口:“不,我是瞎說的。”

    “忘了告訴宿主,我發現上次獲得的懲罰技能‘電擊的奧義’威力不錯,所以前不久又回了趟總部獲取新技能。”

    難怪失蹤了那麽久,蘇錦之問他:“你得到的新技能是什麽?”

    一號道:“抓心撓肺。”

    蘇錦之“嘶”了一聲,問道:“這聽著不像是什麽正經技能啊。”

    “挺正經的。”一號說,“我看說明效果不錯,有機會請宿主試試。”

    蘇錦之:“……”

    一天的好心情就這麽沒了,蘇錦之滿懷惆悵地下樓,剛踏出房門,就看見雲夢塵朝他走來。瞥見他時眼睛一亮,似乎極為歡喜,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半低下頭向他作揖,聲音平平淡淡的:“錦之,今日身體可還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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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樂高興地和他打招呼:“雲神醫!”

    “多謝雲兄關心,錦之已經好很多了。”蘇錦之靠著牆笑,眉骨間皆是豔色,調侃他道,“今日沒人找你看病了?”

    雲夢塵搖了搖頭,笑道:“好,好,好……你好了就好。那藥你今晚再喝一次,明日我再給你換副藥力弱些的。”

    蘇錦之道謝:“那就麻煩雲兄了。”

    雲夢塵第一次見他穿紫,有些奇怪:“錦之這是——”

    “哦,我見春色正好,想出門踏春。雲兄也一起嗎?”蘇錦之頭也沒抬,禮貌性地問了一句。

    誰知雲夢塵唇角往上勾了勾,馬上就答應了:“能和錦之一道踏春,夢塵求之不得。”

    蘇錦之:“……”這可咋辦呢?

    零號卻勸他:“宿主大人,零號建議您和雲神醫一塊出行。”

    蘇錦之聞言頓時了然:“薑黎山來諸華了?”

    零號道:“是噠!”

    “我忽然不想去了。”蘇錦之猶豫,“去了緩衝期就要結束了。”

    零號:“……”

    一號冷笑一聲:“不去現在就可以以宿主消極做任務的名義提前結束緩衝期了。”

    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蘇錦之歎了口氣:“那我還是去吧。”

    花棲樓內拉著厚帷,時時燃著銀絲炭,溫暖勝春,但樓外疏雨方歇,寒氣尚濃。

    蘇錦之剛出樓就被寒風吹了個激靈,趕緊攏了攏衣領,順便用鬥篷將自己的臉遮好。雲夢塵提議他們坐畫舫出遊,畢竟他的“花”名遠揚,出去踏春露著臉恐怕不太方便。但若是乘坐刻有鬼雲穀圖案的畫舫,既可以欣賞到臨清江上最好的春.色美景,又可以防止不長眼的人來打擾他們。

    蘇錦之覺得雲夢塵這法子甚好,上船後他瞥了畫舫右側的鬼雲穀圖案對零號說:“零號,我覺得這圖案我能仿十個出來,我覺得我以後出門都可以這麽幹。”

    零號很擔心他:“宿主大人,您現在的身體不太好,就不要時時出門了吧?”

    蘇錦之思索了一下,覺得零號說的話很有道理,畢竟還是保命要緊。

    鬼雲穀出品的畫舫華美精致,簷角高翹,更有朱紅色的燈籠墜於其下,隨著簷邊的柔紗在江風之中輕蕩。

    蘇錦之跪坐在矮桌之前,為在他對麵同樣正襟危坐的雲夢塵沏茶。

    君長樂出身大世家,自幼習得一手好茶藝,棋藝同樣高超,不然也不會吊打雲夢塵和他當年誤交的那群損友。但蘇錦之是個星際時代來的人,他可不會沏茶,還好原身的肢體記憶還在,不然真得崩人設了。

    蘇錦之跟著身體的節奏,看著碧色的茶水從壺口帶著氤氳的茶香熱氣傾出,最後靜止在清雅的玉色瓷杯,覺得自己牛逼壞了。

    而坐在他麵前雲夢塵嗅著廬山雲霧醉人的茶香,滿心滿眼裝得看得卻都是麵前為他斟茶這人。

    今是三月開春,臨清江畔的桃花早已盛開,燃遍江堤,行人無需近樹久待,緩緩從樹下穿行而過都能沾得滿身香霧,被春風一吹,滿枝杈的桃花便會辭樹而去,落入江中隨著流水離開,但他麵前這人哪怕不再穿著華裳,也能將這滿江春.色襯成一片素淡。

    雲夢塵怔怔地看著青年低垂著眼簾,用素白纖細的手指將一杯熱茶放到自己麵前,又輕輕從淡緋色的雙唇中吟.出蕩人心弦的音色:“雲兄,請。”

    ——雲兄。

    聽著他對自己的尊稱,雲夢塵有那麽一瞬間情願自己不是受他敬重的摯友,不是懸壺濟世的天下名醫,而是花棲樓樓主花無豔屋中的一位入幕之賓,能與他徹夜不眠,共赴春.色,細賞他身上的絕世牡丹圖。

    可惜他不是,也不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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