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之耐著性子為雲夢塵斟茶後,趕忙為自己也倒了一杯,垂眸細細品嚐著,隻覺滿口生津,茶香撲鼻——天啊,這麽美的茶在未來星際他傾家蕩產掏空醫藥費也喝不起一杯啊!

    蘇錦之對著零號炫耀道:“零號,這茶太好喝了!”

    零號黯然神傷:“嗚嗚嗚零號喝不到……”

    蘇錦之將溫熱的茶水緩緩送下肚,說道:“你說今天封九黎會出現在這臨清江上,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別蒙我啊,這江風吹得我冷死了。”

    零號堅定道:“是真的!拯救總目標預計還有5分鍾便能與宿主相遇,請宿主大人耐心等待!”

    蘇錦之聽著零號這麽說就安心多了,他剛放下玉瓷杯就見一小廝掀簾而入,走到雲夢塵身邊小聲說了幾句話,說完之後,雲夢塵臉上顯而易見地多了幾分焦色,但他眼睛瞟到自己身上時,又猛地低了下去。

    蘇錦之裝模作樣地問他:“雲兄,怎麽了?”

    雲夢塵從軟塌上起身,對蘇錦之作揖道:“錦之,方才咱們的畫舫路過了我師弟的,他認出了我,現在正在閣外等著與我見上一麵,夢塵失陪片刻。”

    蘇錦之聞言立刻嗤了一聲,擺擺手眼睫半闔道:“我還當什麽事呢,行了,你去吧,我等你就是了。”

    雲夢塵盯著他的眼睛看了會,隨後點點頭,掀開淡妃色的柔紗出了舫閣,卻沒想到他師弟竟是直接上了他的畫舫,雲夢塵看見他時心髒猛地一沉,下意識地站在門簾處,想要擋住蘇錦之的視線。然而江上風大,雲夢塵掀簾時那片柔紗隨著他的動作飄遠,久久未回到原處。蘇錦之輕輕抬眸,便見到了一身玄衣站在畫舫船頭那端的人。

    那人臉上帶著笑,唇角輕輕抿著,卻掩藏不住深邃眉宇間的冷漠和淩厲,一身戰場廝殺出的血腥戾氣,似乎隔著整艘畫舫都能輕易嗅到,從而叫人退避三舍。

    可是他的眉眼,卻是君長樂在心中用永不褪色的墨錠細細研磨,日夜勾勒了整整十年的熟悉,熟悉到此刻相見,叫他忍不住以為這十年的分離、痛苦和等待,不過是他的一場大夢。

    醒來後,那人再次站在他麵前時,眉眼清晰得就如昨日簷下的初次相逢。

    不過對於蘇錦之來說,這人他的確在不久前就見過。

    這他媽簡直就是長發版的秦葉舟啊!

    他的外貌好歹會稍微改那麽一點兒,可瞧瞧來人的那眉,那眼,就連笑得樣子都是一模一樣的啊!

    蘇錦之演技一秒上線,他手指猛然一抖碰倒青玉瓷杯,熱茶滾出,頃刻就被微寒的江風中吹走了溫度。他死死地盯著那人,沒了血色的嘴唇蠕動著低聲喃出那人的名字:“阿山……”

    蘇錦之其實更想喊的是“老姘”,但他要真的喊了,他馬上就會被一號懟死。

    而雲夢塵看著青年捂著胸口止不住地顫抖著,呼吸也陡然失了平靜變得急促起來,再也沒了往日的半分慵懶清冷,那聲低喃入耳後,他臉色便猝然煞白。

    似乎是察覺到了蘇錦之的視線,那人輕輕轉頭朝他望來,墨色的眼瞳依舊深如潭淵,平靜無波,陌生得讓他像是如置深冬,被肆虐的風雪掩埋般徹骨冰寒——昨日還在纏綿的老姘頭,今天就變成了陌生的新嫖客。

    這個新嫖客還會殺人呢!

    回憶起被秦葉舟坑死的恐懼,蘇錦之顫著起身下榻,跑到舫閣門口時差點倒下,被雲夢塵及時扶住。

    封九黎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忽略了心弦那一瞬的猛然顫動,繼而移開視線向雲夢塵問道:“三師兄,這位是——”

    雲夢塵扶著蘇錦之,自然能感受到他不正常的反應,聞言還是為封九黎解釋道,聲音沙啞而遲緩:“他……他是花棲樓樓主……花無豔。”

    “錦之,這是我七師弟,崇洛國的將軍封九黎。”接著,他又在蘇錦之耳畔小聲開口,也不知是說給青年聽,還是自己。

    封九黎聽清蘇錦之的身份後,又看這麵前緊密靠在一起的兩人,眉梢一挑,嗤笑道:“原來是無豔公子啊,看來師弟打擾到了三師兄的好事,咱們改日再聚,告辭。”說完,他便上了來時乘的畫舫離開。

    男人深黑的衣擺輕輕一晃,留下的便是夜般的背影,青年怔怔地望著他,身體輕輕打顫。

    雲夢塵擔憂地看著蘇錦之:“錦之……你怎麽了?”

    而青年仿佛聽不到他的話一般,望著封九黎離去背影仍在不敢地喃喃道:“怎麽會……”

    一號有些奇怪:“你演技怎麽忽然變得那麽好?”

    蘇錦之失魂落魄:“他對我的美貌視而不見,和我樓裏的那些小倌一樣,眼裏都隻看得到雲夢塵。”

    一號:“……”神經病。

    “拯救總目標已出現。”一號原本就不帶一絲感情電子音變得更冷了一些,“懲罰世界緩衝時間結束,開始拯救懲罰世界附加目標——君長樂,目前進度:0/100。”

    蘇錦之:“!”

    於是下一瞬,雲夢塵就見到懷裏的青年捂著嘴突然劇烈地嗆咳起來,仿佛要將他體內早已破爛脆弱的肺髒嘔出一般咳得撕心裂肺,繼而指縫間開始溢出豔紅的鮮血,緩緩軟倒在地上,閉上雙目失去了意識。

    蘇錦之再次醒來時,他已經回到了花棲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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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近侍喜樂紅著眼眶抹著眼淚站在床前,秋弈也在,而雲夢塵眼白布滿了紅血絲,正坐在床沿絞了濕帕為他擦臉。三人見他醒來,臉上驀然綻開喜色。

    喜樂第一個朝他撲過來:“媽媽!媽媽!你可算醒了!嚇死喜樂了嗚嗚嗚——”

    秋弈也問道:“公子,您現在感覺好些了嗎?”

    蘇錦之聽著喜樂對他的稱呼,一口氣沒吊上來差點又暈了過去。

    好在雲夢塵深知他心,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後曲起手指敲了敲喜樂的腦袋:“說了多少次,要叫錦之公子。”

    “沒事……”蘇錦之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極為虛弱,他剛撐住床榻,喜樂就馬上取了軟枕塞到他身後,和秋弈一起扶著他起身。

    雲夢塵歎了口氣,說:“醒了就好。”接著他又對喜樂吩咐道,“你趕緊去給公子溫藥,再端碗熱粥過來,這裏有我看著就好。”

    “是。”喜樂聞言,這才從床沿邊站起,秋弈看了他一眼,也歎著氣離開。

    待兩人離開時闔門的聲響傳來,雲夢塵才坐回床沿看著蘇錦之,裝作什麽也不知道一般,試探性地問他:“錦之,你能和我說說這是怎麽一回事嗎?你認識我七師弟?”

    蘇錦之垂著眼簾,眼神飄向南窗,沉默不語。

    南窗之外,是行人嘈雜的花道長街,滿街桃花雲蒸霞蔚;而南窗以內,卻是連空氣仿佛都停滯了的寂靜,悄然而無一點聲息。

    就在雲夢塵以為他不會再說話了時,青年忽然閉了閉眼,如珠玉敲擊的音色輕輕從口中泄出,帶著顯而易見的脆弱:“他是你師弟嗎……”

    雲夢塵怔愣了一刹,點點頭,斟酌著用詞小心道:“他叫封九黎,是崇洛國的將軍,我以為……錦之應該是知道他的。”

    話盡,床上的青年似疲倦到極致,無力地點了點頭。

    原身當然聽過崇洛國大將軍封九黎的名字。隻是他不知道,為什麽他心心念念等了漫長得近乎一生的十年的那個人,會無端端地改了名換了姓,成了他日思夜想卻不敢回去的家鄉位高權重的將軍,還忘了他,忘了他們過往的一切,忘了那個一直在等他的君長樂。

    蘇錦之睜開眼,輕輕地扯住了雲夢塵的衣袖,眼中帶著希冀,病態似地喃喃:“我想想見見他……我要見他!我要給他發緣貼!”

    說完青年便不顧自己的身體,掀了錦被就要下床。

    雲夢塵聞言渾身驟然一顫,看到青年的動作後趕緊壓住他,緘默須臾後澀聲道:“你現在身體不宜下床……我給你拿紙貼和筆過來。”

    青年喘著氣,方才地那對於常人來說輕而易舉的動作已經叫他耗光了所有力氣,但他雙目卻晶亮得不正常。

    雲夢塵將青年寫好後的緣貼接過,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對床上青年輕聲道:“你好好休息,這緣貼我替你送就是了……”

    “多謝雲兄。”青年聞言,笑著道謝,隨即又累極了似的闔上了雙目,靠在軟枕上小憩。

    雲夢塵望著他那張在病痛中仍然華美豔麗的不似真人的麵容,喉結上下滑顫了數次,最後近乎落荒而逃地離開了房間。

    蘇錦之見裝逼成功,緩緩地輸了口氣:“差點就露餡了!”

    他畢竟不是古人,平時說話還好,真到寫信時那些文縐縐的措辭他可不會,還好零號及時給他編了一段出來才沒崩人設。

    零號邀功道:“宿主大人別怕,一切都有零號在呢!”

    蘇錦之也對零號說:“零寶貝你墜可愛了,但你能不能改改我這老是吐血的毛病呢?”他來到這個世界任務還沒做多少呢,血就吐了好幾次了,他真的不會死嗎?

    “零號已經努力屏蔽掉宿主大人的一部分痛覺了。”零號的聲音帶著些糾結,“減少吐血次數的話會被一號哥哥發現的……”

    “算了,那還是吐血吧。”蘇錦之馬上說道,不過他也注意到了零號話裏的細節,“零號,我和你的對話一號不知道嗎?”

    零號道:“定向交流的話是不會知道的,公共對話就會知道啦。同理,宿主大人和一號哥哥的對話零號也是不知道的。”

    蘇錦之有些奇怪:“你們不是都在同一個係統裏嗎?怎麽還分定向交流和公共對話?”

    零號有些委屈:“ai也是有隱私權的嘛。”

    蘇錦之還是很奇怪,但他忙思考拯救一下君長樂到底要做什麽,是要喚起薑黎山失去的記憶還是怎麽,沒一會就把這事扔到腦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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