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浩瀚如沒有盡頭的宇宙中, 生命可以以任何形式存在。

    所以一號和零號在遇到薑黎山以前,從來不知道溫度高得幾乎可以焚燒盡一切的藍色光譜恒星上,居然會有生命的存在;而薑黎山也完全沒想到,他隨手撿起帶走的兩塊像是石頭的晶體, 竟然是擁有智慧的矽基生物。

    元素周期表中,矽是碳後麵的一位元素,同屬一個族, 化學性質十分相似,不過宇宙中的大部分生命卻是以碳為基礎的,因而矽基生物的形態也與碳基生物存在很大的區別。

    它們的身體大部分都是透明的,就像是芯片寶石一樣,精巧透明, 微微發著熒光,在移動時會從周身探出許多類似玻璃纖維的絲線光觸手,這使得它們看上去有些像水母——一種柔軟脆弱,身體百分之九十都是由水構成的碳基生物。

    但實際上矽基生物不僅不柔軟,相反,他們的身體還十分堅硬,能夠承受非常猛烈的撞擊,就算身體碎成很多片,也能通過光觸手緩緩把身體重新拚接好,除此以外, 他們的生命還十分漫長, 吃一些氧化的鐵片就能存活下去, 看上去似乎是一種生命力比較頑強的生物,然而矽基生物也有著致命的弱點——它們怕冷,更怕氧。

    對於它們來說,200度甚至到400度的溫度才能使它們感到舒適,低於100度的溫度在他們看來就是寒冷的冬天,等溫度低於0度時,它們就會被凍死,而氧氣則會氧化它們的身體,使它們從一塊透明的晶體變成灰撲撲的矽石,所以它們隻能在硫磺氣組成的大氣中生活。

    這樣的大氣在大部分碳基生物的看來是有些可怕的,畢竟硫磺氣會腐蝕他們的身體,但矽基生物卻非常喜歡,少部分碳基生物也很喜歡——薑黎山就是其中一個,因為他覺得那樣的星球很美。

    一號和零號生活的星球遍地都是藍紫粉各色的晶體生物,因為硫磺大氣,它們的天空永遠呈現一種黃昏日落時分的瑰麗顏色,薑黎山在踏上這片土地時,就覺得如果之之還活著,他一定會喜歡這樣的星球。

    可惜他的之之已經不在了。

    薑黎山隻要想到這裏,再美麗的星球也失去值得他駐足的意義,所以薑黎山隻是在這顆星球上停留了幾個小時,就從地上隨手撈起兩塊漂亮的晶石就離開了。

    而在沉睡中的一號和零號是被凍醒的。

    它們醒來後發現自己已經離開了原來的星球,不過他們並沒有什麽感情和情緒,自然也不會有“害怕”這種感覺,它們隻會遵循本能,尋找這裏最熱的熱源存活下去。

    也得虧薑黎山生活的星球沒有氧氣,他也不需要氧氣呼吸,所以他的航行艦裏全是惰性氣體,不然一號和零號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於是薑黎山望著宇宙發了會呆,就看到他從那顆星球上帶走的兩塊晶體石頭長了幾條腿,慢悠悠地朝桌上的茶杯挪去,最後貼在茶杯旁邊又把腿收了回去。

    薑黎山這才知道它們不是石頭,而是生物,尋思了片刻弄了個罩子把它們兩個關起來,帶回了尤爾伯裏。

    然而尤爾伯裏是一顆仿地球生態環境存在的星球,這裏對矽基生物來說,簡直就是永凍地獄般的存在,在一號和零號被氧化凍死之前,一號通過破解薑黎山防護服上的智能係統聯係上了他,這才避免了死亡的厄運。

    從那以後,尤爾伯裏除了薑黎山,又多了兩個智慧生物,而一號和零號通過智能係統,又了解到了許多龐大的信息。

    後來,薑黎山給它們兩個找了寄宿體,那是一具全封閉的機器人,一號和零號可以用光觸手臂直接操控機器身體,餓了還能從機器人身上掰塊貼片下來吃。

    “你們很像智能ai係統。”隻要它們不破壞星球環境,薑黎山很少管這兩個在尤爾伯裏上亂跑的移動鐵人,隻是他不能允許一號和零號把機器身體吃空,和尤爾伯裏的空氣產生直接性接觸,“你們再把身體吃掉,等冬天來了我就把你們扔到雪地裏去。”

    一號和零號一聽,馬上就變乖了,對於他們來說會下雪的冬天簡直太可怕了。

    不過薑黎山說完這句話後,又一個人端了酒在天台上發呆,眼睛總是固定地望著一個方向。

    這樣過了很久,久到一號和零號已經將銀河係的信息消化完畢,這顆星球上還是隻有他們三個智慧生物,而薑黎山除了每年出去旅遊,然後把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往尤爾伯裏上帶,每天做的事就是望著同一個地方發呆。

    一號看薑黎山總是穿著防護服,不與這顆星球做任何接觸,忍不住問他:“這不是你的星球嗎?”

    “這是我和我愛人的星球。”薑黎山告訴它。

    “那你的愛人呢?”一號又問,它可沒在這顆星球上看到過其他人。

    “他不在這顆星球上。”薑黎山指著那個他一直注釋著的地方說,“他在那邊,我可能再也見不到他了。”

    “為什麽?”零號也湊了過來,“因為他死了嗎?”

    一號很後悔他沒有多給零號裝一些提高情商的係統,就因為零號的這句話,薑黎山把他們扔進雪地裏待了三天。

    被帶回來後,一號和零號都覺得它們被凍傻了,而被一號裝了新係統的零號則哭著說:“雪地好冷,我再也不敢了。”

    “他沒有死。”然而薑黎山聽了它的哭聲,反而啞著嗓子開口,也不知道說的是真話,還是在欺騙自己的假話,“他隻是騙了我……我一直在等他回來……”

    說完,薑黎山又給自己灌了很多酒,那個寒冷的冬夜,薑黎山和它們說了很多話,甚至還給它們看了他的愛人的照片。

    “他很漂亮,雖然他的生命很短,衰老的也很快,但我覺得就算他老了,我還是會一樣的愛他……”

    一號和零號在尤爾伯裏上生活了近百年,這還是第一次知道薑黎山以前的事,也是第一次看到他笑。

    這明明是屬於他的星球,他卻把自己關在一個名為“防護服”的籠子裏,就像他是一顆巨大的死亡病毒,小心翼翼地避開這顆星球。

    冬夜稀疏的星光下,一號看到薑黎山一邊說著他的愛人,一邊嗤嗤地笑著,吐出的熱息在透明頭盔上暈開白白的霧氣,但在那模糊之中,一號分明看到了他眼角閃爍的光芒。

    那是一種它們永遠不會產生的東西,一種名為人類的碳基生物為它取名為:眼淚。

    他們坐在尤爾伯裏最高的一個小山坡上,一起抬頭望著沒有邊際的黑夜,耳邊是雪花簌簌墜落的輕微聲響。

    冬日的尤爾伯裏能看到的星星是很少的,更何況薑黎山看的是一顆不會發光的小行星,他就算在這裏看上千年萬年,他愛人所在的星球也不會有光芒到達尤爾伯裏,他的思念大概也無法穿過茫茫的宇宙,到達那個人的心裏。

    畢竟這個世界上,最難跨越的不是時間,而是生與死的距離。

    薑黎山愛的那個人,擺脫了時間的桎梏,停留在幾百年之前,而薑黎山自己,卻隻能隨著時間的洪流不斷往前,離他最眷戀的那段時光和他所深愛的人越來越遠——永遠也無法再次相聚。

    那一晚過後,薑黎山又安靜了很多,一號也更難從他那灰色的眼睛裏看出他的情緒,就算看出來了,它和零號也無法感受他的情緒,知曉那是一種怎樣的酸澀難過和絕望。

    不過零號倒是開始入侵銀河係的資料庫了,薑黎山並沒有告訴它們太多的秘密,但是零號則想從那張薑黎山和他愛人的合影裏找到關於他愛人的更多信息。

    這一查零號就查到了一些事。

    “地球北冰洋底下有個永凍監獄,聽說裏麵的犯人最近都被放出來了,在其他星球開始了新生活,但零號發現有個執意要留在地球上的人類長得和你愛人一模一樣。”說著,一號把那個人的照片遞到了薑黎山的麵前,“你說,他會不會就是你愛人的轉世?”

    一號和零號一不小心多了解了一些地球文化,他們對一種名叫“封.建迷.信”的文化很有興趣。

    但薑黎山在看清那個人的麵孔時,下一瞬就幾乎是用搶的奪走一號手裏的光板,顫著手指輕撫著那個人的臉龐:“錦之……這不是他的轉世,這就是他!他沒死!”

    得知自己的愛人死而複生,薑黎山馬上就坐上航行艦跑到地球去了。

    但比較慘的是,他的愛人不記得他了,更慘的是,他的愛人也活不長了。

    薑黎山悄悄地陪著他的愛人去到了那西港,為他支付大部分治療費用,還在他的病房外麵種下許多花,隻是這一切並不能緩解那個人的死亡速度。

    “就沒有什麽辦法救救他嗎?”一號看著薑黎山隔著透明的窗戶,看著他正在被搶救中的愛人。

    一號告訴他:“快了,我和零號馬上就能把重塑程序弄完了。”

    薑黎山說:“我要進入虛構世界一起陪他。”

    不是想,而是要,這樣準確堅定的字眼將他的固執表露得一幹二淨。

    “你確定嗎?”一號愕然,“你可能會死。”

    “那我也是為他而死的。”那個男人不為所動,隔著透明頭盔在他愛人的額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就算是死亡,我也願意追隨他的腳步。”

    一號不禁感慨,碳基生物的愛情真的是太感人了,隻可惜它和零號注定是無法弄明白這一種感情的。

    就算它和零號收到它們的母星不小心受到星際戰爭的波及被毀滅了,它們也無法感受到太多的痛苦和難過,最多隻是有些茫然的空白。

    它問零號:“母星沒了,你難過嗎?”

    “我難過嗎?”零號反問他,聲音平平。

    一號看著他滿是淚水的臉,又問:“不難過你哭什麽?”

    零號平時在薑黎山的愛人麵前都會哭唧唧裝可憐,可當它真的哭了時,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隻是靜靜地流淚。

    零號說:“這是你給我新裝的程序啊,在感受到痛苦、難過、委屈或是特別高興時,我都會流淚。可是有那麽多會導致我流淚的原因,我現在到底是為什麽流淚呢,我不知道,這就是難過嗎?”

    一號蹲下身體,給零號擦擦眼淚:“我也不知道,那你想去母星看看嗎?”

    “你和我一起去嗎?”零號問它。

    “我得留下來看著蘇錦之,確保治療沒有後遺症。”一號把星艦的鑰匙遞給零號,“你去吧,去看看母星還剩下些什麽,把那些東西帶回尤爾伯裏吧。”

    “好。”零號拿過鑰匙,很快就離開了尤爾伯裏,蘇錦之和薑黎山問起,一號也隻是說它去了母星,沒有再說其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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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實際上零號並沒有回到母星,因為它的母星已經不存在了,那顆曾經漂亮綺麗的星球已經消失了,零號隻找到幾塊破碎的星球殘石。

    它將那些殘石撈到星艦上,很快就發現這些殘石是鏽河的凝固體。

    鏽河是它母星上的一條河,與其他河流不同的是,這是一條鐵漿河流,裏麵流淌的不是水,而且融化的鐵紅漿河流。

    隻是母星被毀,暴露在低溫宇宙中的鏽河很快就凝結成了鐵塊,零號還在殘石的表麵看到好幾塊矽石。

    那是它被凍死的同伴們。

    零號在殘石麵前站了很久,它其實很想找個人說說話,隻是一號不在,這艘星艦上隻有它一個,在那一瞬,零號似乎有些懂了薑黎山總是一個人在宇宙裏流浪的感受。

    它沉默了好久,最後才找來工具,將自己同伴的屍體從凝固的鏽河裏分離出來,分離到最後,零號又流眼淚了——因為他發現了兩個還在發光的紫色晶體。

    它們都沉在鏽河的深處,可能是因為這樣,它們是最後被冰凍的,因此還沒死亡,隻是其中一個的狀態並不太好,它的身體已經有一半矽石化了,換句話來說——它快死了。

    一號趕緊找了高溫盒子把它們兩個裝進去,底下還放著柔軟的墊子,怕它們不舒服。

    兩個紫色的晶體很快就蘇醒過來,探出光觸互相觸碰著,聲音模糊地交流:“我們還沒死嗎?”

    “沒有。”零號趕緊湊過去,伸出光觸觸碰它們,“我救了你們。”

    那個半矽石化的晶體又哀叫兩聲:“啊……我的腿沒了,我感覺我快要死了……”

    “不會的,不會的。”零號馬上安慰它,“等我們到了尤爾伯裏,就可以讓一號哥哥治療你了,你不會死的。”

    零號一直在陪它們聊天,它給那個半矽石化的晶體取名為二號,另一個狀態較好的晶體取名為三號。

    它給它們說了很多事,從地球說到尤爾伯裏。

    “那顆星球真的那麽好看嗎?”二號虛弱地問零號,它的身體還是在逐漸矽石化。

    “是的。”零號回答它,“你再撐一會,馬上就能到了。”

    隻是二號始終沒有撐到尤爾伯裏,它淡紫色的透明身體最終完全變成了灰白色的不透光矽石。

    零號抱著三號,將二號和其他矽石一起洗幹淨後裝進一個小瓶子裏,三號用光觸碰了碰零號的下巴,在觸碰到那冰涼的液體時光觸顫了顫,掛著一滴透明的水珠問它:“好冷,這是水嗎?你怎麽流水了?”

    它們這種矽基生物的身體構造是不會產生水的,這種液體對於它們來說太冷了。

    “這是眼淚。”零號告訴它,“聽說是人類在難過的時候會流下的東西。”

    “難過?”三號的聲音輕輕的,有著茫然,“可你又不是人類,怎麽會難過呢?”

    “是啊,我又不是人類,我怎麽會難過呢?”零號喃喃道,它把三號裝進保溫瓶子裏,又給它喂了點氧化鐵,“但是我現在的身體是仿照人類製造的,還裝了很多新係統,這大概是我會難過的原因吧。”

    “你說要給我做一個新的寄宿體。”三號用光觸碰碰零號。

    “嗯。”

    “新的寄宿體會像你一樣流眼淚嗎?”

    零號告訴它:“應該會吧,銀河係的生存環境對我們不太友好,沒有新宿體你活不下去的。”

    “那母星呢?以後我們都不回去了嗎?”三號又問。

    “回不去啦。”零號抱著裝著三號的瓶子,用臉蹭蹭瓶身,“但是我們還有彼此,在尤爾伯裏還有一號哥哥,它在等我們過去,那裏以後就是我們的新家了。”

    “那我們現在給母星起個名字吧。”三號說。

    零號和一號本來是沒有名字的,這是薑黎山給它們起的名字,它們所在的星球也是沒有名字的,星球上的每一個矽基星人也是沒有名字的,因為在它們原來的思維中,“名字”這個名詞是不存在的。

    零號一聽也犯了愁,它不會取名的,叫母星什麽好呢?

    “你有什麽好的建議嗎?”它問三號,順便通過光觸給它傳遞了很多銀河係的信息。

    三號停頓了幾秒,然後說:“叫它歐泊吧,我覺得它很漂亮。”

    零號一怔,然後笑開:“好啊。”

    在它傳遞給三號的信息裏,有一張歐泊石的圖。

    歐泊是一種來自古地球的漂亮寶石,意思是“集寶石之美於一身”。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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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萬聖節,想了想還是再更一個番外吧,從一號和零號的角度寫了個番外,也提一下二號三號的由來,以後可能會寫個關於矽基星人的故事,是以三號為主角寫的,不懂感情的矽基生物和感情豐富的碳基生物,嘻嘻嘻。

    最後安利大家一首歌:《roses》歌手是ghostly kisse,愛你們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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