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給雪風〈改〉神林長平


    本書是《戰鬥妖精·雪風》的新版。有幸得到了改版機會,本是打算對舊版進行徹底修改,結果卻幾乎沒有改動。隻是對舊版所寫的語句進行了重新認識,對一部分詞語做出了修正。文章本身的構成完全沒有變更。


    因為舊版的初次印刷出版是在一九八四年的二月,這是經過將近二十年後的修訂版。我切實地感受到了這個間隔比想象中的還要長。重新讀過舊版後,就感覺到雖然的確是自己寫出的作品,但對於故事表麵沒有體現的背景想要知道得更詳細。總而言之,就是現在自己感興趣的對象已經和寫書時有了差異。


    如今的自己要是認真地對中心進行修改的話,會成為和原作不同風格的書吧。


    感到勉強去做的話就會變得像是由其他作者在修改一樣。出版這本書是想把寫作舊版作品時自己的興趣對象、世界觀、感悟還有將那時精神上的方向性表現出來的東西,換言之就是寫作本書時的時代性保留下來。這樣對一直喜愛舊版的書迷來說,對初次拿到這本書的讀者來說,是很有意義的一件事不是嗎,我這樣相信。20年前和現在,在現實的世界裏有什麽改變了,有什麽沒有改變。


    我自身對這點思考了很多。根據現在的想法來添加修改也是可以的,但將舊版和讀後感攙在一起會微妙的成為不同的東西,所以沒有修改。


    關於如今我感興趣的事,並不用改寫前作,添寫出新的來就可以了。可以的話,續篇的《goodluck戰鬥妖精·雪風》就會那樣寫出。本書作為〈改,的地方為了能夠呼應新的故事,包含了詞語上微小的修正。是著眼於實際上是否會寫還需要單說的將來的續篇的整體性,在感謝能做到這點也是雪風迷你們的功勞的同時,奉上這本新版本的《改〉。


    二oo二年三月於鬆本人類/非人類fantasy評論家


    石堂藍


    在《戰鬥精靈·雪風》裏頻繁地使用了有人情味、人性化的語言和與之相對的非人類的、機械化的語言。人性是什麽?這是這部作品的主題之一。


    滿是謎團的侵略者外星體迦姆同人類是另類的不能交流的、不能理解的存在,作品裏不斷地捉住這一點也可以說是一個現象。可以通過迦姆這樣一個非人類的存在反射出人性這樣的東西。如果無法構成對話就是非人類的話,那人性的就是能構成對話這樣的感覺。


    另外,也強調以收集情報為任務的特殊戰戰士們是非人類這一點。主人公深井零為特殊戰所屬,通過他不斷質問著我們,人類是怎麽一回事這樣的問題。但是,可以說零自身是被作為非人類來描寫的嗎?即使確實被賦予了孤獨冷酷的人類這樣的印象,但不會認為那冷酷已經到了非人類的地步。對雪風的信賴高得出奇這件事本身就不會有非人類的感覺不是嗎?無論讀者如何想,書中夾帶著零這樣的角色能促進對圍繞人性這樣的主題的探討。


    ※※※※※


    本書的開頭,放置了一段琳·傑克森在五年前所寫的關於迦姆戰爭報告文學《入侵者》的內容。用客觀的書籍述說現在狀況,可以說是讓人容易感到真實的方法。在書中琳·傑克森如下麵那樣提到特殊戰戰士們。 “從常識性的人性標準裏逃脫,擁有特殊人格的人被挑選出來。他們比起人類更相信電腦的判斷,完美地操縱愛機。……像有機類戰鬥電腦一樣執行殘酷的任務。”。 “可以說是‘因為什麽差錯成為了人類的機械’”,書中對他們的人格進行了這樣的描述。


    琳·傑克森所說的“常識性的人性”是什麽呢?人性就是人類本身所具有的性質,但傑克森使用了是有人類特征的,有人情味的、像人類的定義。


    這個一般來講是情感豐富懷有慈愛之心的第一要素。作為“像人類的”反義詞,形容非人類的、反人類的存在的詞語裏,雖然有殘暴、殘忍這樣包含細微差別的情況,但主要是用來表示缺少感情和關懷的情形。


    也有人類的特征是具有類推共感能力的說法。我有這樣的意識和感情的話那別人也會有這些吧。這種類推能力在大腦發展這一進化過程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靠自己的經驗猜測他人經受到的悲哀並產生共鳴,富有這樣同情心的人類本性確實也可以說很像人類。


    在理性作為人類被同其他動物分開來的一個重要因素,卻幾乎看不到和“人性”有什麽關係這一點上,我抱有很深的興趣。相反的,理性所賞賜的合理性思考常常被當作是“非人類”的而遭到否定。排除了感情完全合理思考的機械知性被看做為非人類的也不是不合理的。


    《戰鬥妖精·雪風》也是,多少出現了將共感能力低下描寫為“非人類性”的情況。首先,向平靜的做著即使對友軍見死不救也要帶回情報這樣任務的事(特殊戰的出勤任務),給予了“不認為是人類”的譴責。第一話[妖精飛舞的天空]的開頭部分。讀者很快就被告知了受到這個譴責的人,是主人公深井零。


    最初的數頁描寫了一個用不含感情的聲音通報友軍被擊落狀況的零,一個即使外觀看上去是友軍但隻要是所屬不明的可疑戰鬥機就毫不猶豫的判斷為敵人並冷靜攻擊的零。接下來的書頁也是,被治療過零的軍醫說成是“戰鬥機器人”。這樣,零被宣傳成“非人類”的角色。


    但是,同樣在[妖精飛舞的天空]裏,也讓我們看到了零與“戰鬥機器人”相距甚遠的樣子。


    在唯一的朋友博卡少校麵前,明確說出“我信賴”,發上司柯莉準將的牢騷、說著關於女人的不可靠的玩笑。然後,本體不明的迦姆,認識到對於這樣一個敵人自己是多麽無力後,也會憤怒、歎息和不安。 “我在做什麽,為什麽要在這裏……”,最初[妖精飛舞的天空]開頭就放置了多愛卻憎恨被背叛、如今支持心靈的就隻有戰鬥機了這樣的引文。知愛知憎,原本零的設定並不是非人類的,讀者也可以很容易地判斷出來。 “因為什麽差錯成為了人類的機械”琳·傑克森的理解對零來說是不準的。


    零隻對雪風抱有愛情這件事上也是,不能成為機械式的人類的證據。同類和其他生物有很多能對無機物投入感情,應該是隻有人類才特有的性質,機械總成不了機械迷把。從隻有雪風不會背叛自己這樣“不合理的”信念的依賴上, “除了雪風什麽也沒有”這樣雪風從零那裏獨立的極端恐懼上都已經否定了零的非人類性,不得不說關於零無論是非人類性的還是機械性的評價都是極端片麵的。雖然被外界說成是殘酷的非人類,但實際上描寫這個人(零)的時候表現出背叛這些的樣子,是這個作品的一個模式。並且如開頭所述的那樣,可以說描寫這樣的零時作者也時常繼續詢問著人性是什麽這個問題。


    現在,來看一下博卡少校直接地說到人性是什麽的第五掌[菲雅利之冬]吧。對因為被欺負而感到受傷的天田少尉的事情博卡少校做了這樣的評價。 “他也有著容易受傷的靈魂。是有著回力標戰士所欠缺的人性的、有人味的人。這是正常的。人類是不能一個人生存的。被朋友疏遠的話就會活不下去的啊。和零不一樣,和非人類的零……”


    這裏說到了人性也有珍惜和他人交往這一方麵。不人性這樣的評價的其中也包含了利己主義。把慈愛算作人性化的一種的話,這自是理所當然的。


    但另一方麵,利己也是人類的本質(或許對生命來說是本質性的一種)。該怎樣理解這互相矛盾的事實呢?我不得不感到《雪風》確實在許多的場合裏


    將“和我沒關係”作為口頭禪的特殊戰戰士們。他們是懷有利己性格、缺乏社會性、協調性的人類集合起來的柯莉準將組織的部隊。 “社交性低下的種群”、缺乏他人的關懷、 “不覺得


    殘酷是殘酷的殘酷人類”的人們匯集在一起不是理所應當的事嗎?他們所有人都是個人主義者,有可以很好地忍耐孤獨的堅韌神經。他們的思考是以自己為中心感覺非常合理的構建起來的,正因為如此才會在戰場上有著很高的生還概率,被稱為精英。這樣的人就不人性嗎?起碼博卡少校看起來是這樣認為的。但是,他同時理解這是因為特殊戰這樣過於殘酷的任務的緣故。他自身的經驗也是,在做特殊戰戰士的時期,也沒有做到有人味。


    《雪風》始終描寫了一場與正體不明的侵略者之間不知會持續到什麽時候的戰爭。戰場上隻有連敵人本體也看不見的高速機動空戰。在不應該從對異樣戰場上極限狀況的考察中脫離出來追問人性這一點上,我認為作者一瞬也沒有忘記的樣子。


    但是“說著‘所以啊’放棄人性難道是對的嗎?”,博卡少校這樣問到。這隻能說是在得不到期望的答案的情況下,最後變成不斷兜圈子的問題。極端地說,是追問人性和死亡二選一的問題。為從這個問題中拔出來,博卡少校想借助為天田少尉盡力這件事向人性上麵多少接近一點。有著自己也還是非人類集團一員這份自覺的博卡少校的行為,也可以說成是為不得不上戰場的摯友——零做的補償行為。


    博卡少校可以說是《雪風》裏準主角的角色,但被脫離常規的戰爭中人類拚上性命戰鬥這件事的不合邏輯深深地刺傷,感到同迦姆的戰爭不僅僅


    “會讓人類顯露出本性”,還“會把人類的本性刮沒。”也就是對為取得同迦姆戰爭的勝利而不得不變得像機械一樣,作為避免不了的災禍人類正在向非人類化發展不是嗎這件事感到恐懼。最能意識到特殊戰的戰士們沒有人性的少校,他曾這樣半開玩笑地形容。 “被挑唆是因為麵無表情,被貶低是因為漠不關心,被哀求是因為冷酷,被威脅是因為冷靜透徹”。他說到零“一陳不變、冷靜沉著、對任何事情都不為所動的表情。”,還說了“回力標戰士們……地球消失了也不會流一滴淚吧。”。並且對此抱有很強的“不能這樣”的危機感。過於殘酷的異樣的戰場也應該能變得更有人味,博卡少校這像是許願般的心情可能在本書的續篇《good luck戰鬥妖精·雪風》中會被實現,但就可以說沒有死亡的伴隨了嗎?


    這樣的話,又是怎樣掌握被親友都說成“非人類”的零是有人味的呢?從他的角色來講,不知道自己被說成人類或是非人類的這一點是可以看出來的。但他自己對自身的認識應該是人類。如果對迦姆的戰爭是機械對迦姆的戰鬥,人類在其中是不起作用的話,意識到這一點的他在感到恐懼的同時卻又在否定著這恐懼感。能夠平靜的被當作機械的零件是非人類的,不合邏輯的。對他來說人類永遠是非機械的生命體,人類/非人類的區別就隻在於有生命/無生命這一點上。


    在第四話[小陽春]裏,零為死掉的戰士湯姆·瓊留下的淚讓我印象深刻。確實背叛了“殘酷戰士”這一形象。零的非人類性並沒有過於反麵,也有顯露出保護自己用的外殼的那一瞬。湯姆·瓊被迦姆襲擊到自己的人工心髒,死的時候問出了“我是人類嗎”這樣的問題。 “當然是啊”。這樣回答的零, “你活著。……或者說是屍體呢”在內心裏嘟囔著。可以說是冷淡的理解,這同樣也顯現了為在過於殘酷的條件下活下來的合理性。這樣想的話,對人類來說就沒有可以擠進感性判斷的餘地了。隻要活著的就都是人類,就算是身體上或者還是精神上有什麽什麽欠缺,也不會被斥責為“你不是人類”。活著這一點是很重要的。


    因此,零常常想“活著就好。”駕駛最高級的戰鬥機在最前線並不算是積極地參加戰鬥,時常與死亡為鄰。強烈地感受到走投無路的絕望——不幹掉敵人自己就會被幹掉,或許是因為特殊戰的戰士們駕駛的是一流的戰鬥機,他們的返航率才會很高。


    在戰場這個地方,從結果上說,比起充滿愛的屍體更要求是冷酷的活體。不認清因為是這樣的戰場才會產生不人性這一點,指責零的判斷是不人性的就隻能是沒意義的。


    實際上這也適用於機械知性體。我們來看第六話[全係統無異常]這一章。在無人的雪風和有人的farn2的技戰術飛行中,雪風采取的不講理的回避動作將歐德涅爾大尉逼到了死亡。不回避farn2機會被迦姆擊毀。但是雪風是可以有犧牲自我以保全歐德涅爾大尉的。雪風沒有往這方麵想。以幸存為最高命令,同零並肩戰鬥過來的雪風腦中一直被灌輸的是戰場是殘酷的。


    做出這樣的行動也是很自然的。因為這樣就說機械知性體是無情的依舊還是愚蠢的。本來機械知性體就不是人性化的。


    戰鬥機是為戰鬥而被製造的。她的目的自然是破壞。這與在現實中一樣,在小說中也不會變。隻要戰鬥機的大腦被告知是粉碎敵人讓自己活下這樣的目的,她們就會一直持續看上去無情的行動。不可以忘記,將她們的行動以人性的/非人性的來區別看待的隻有人類,機械知性體本身是不存在這樣兩種對立的。


    圍繞人性的/非人性這樣概念的研究進展到了機械知性體。 “人性是非常曖昧的概念”,按照這個理論,被概括為人類的我們不禁對人情味這樣的詞語感到別扭。 《雪風》正是這樣不協調的產物,我暗暗的想。作者在這之後並沒有花費大量的筆墨來描寫機械知性體,也沒有需求可以消滅人性的/非人性的這樣現實的對立的鑰匙,而是試著思考一些東西。


    ※※※※※※


    作者優美地描寫在菲雅利空中飛舞的戰鬥妖精·雪風的畫麵。我下意識地認為有著難以置信的高性能的機械應該是同美無緣的。所以雪風是美的。


    但雪風是為戰鬥而存在的。我瞬間想到,如果雪風不是破壞殺戮的機械,隻是為了飛行而飛行的存在的話,即使同樣拒絕人類,該是多好的事。可是對機械的雪風抱有人類的感情,並且也沒有被拒絕。雪風並不是破壞的女神而是自由的風之精靈——這樣任性的念頭也一定會被雪風當作“與我無關”來拒絕吧。因為對雪風來說,自己存在著這一個事實就足夠了吧。


    迦姆在哪裏sf撰稿人(此sf非那個sf論壇……= =對某些偷竊者痛恨ing)


    冬樹蛉


    《戰鬥妖精·雪風》的出版是在人人把喬治·奧威爾當成話題並狂躁浪費地載歌載舞的一九八四年。現在拿著這修訂版的《戰鬥妖精·雪風《改,》的讀者中,應該有那時甚至還沒出生的人吧。


    當時已經憑借洋溢著觸指即斷的刀刃一般才華的作品,被sf迷們當作朝氣蓬勃的新星。雖這麽說,但由於過於特意且多彩的作品世界的衝擊,產生了微小的擔憂的讀者應該是不少的。這個作家到底是從哪來的。在想寫什麽。不可能是寫了一點東西就持強好勝得陷入到君子固窮中了吧。應該還有沒有發揮出的本領不是嗎?但當一架戰鬥機在菲雅利空中飛舞的時候,我確信了。這個作家會是日本sf史上被大書特書的存在不會錯。 《戰鬥妖精·雪風》之後,神林長平賭上作家生涯追尋研究的主題,宛如受精卵一樣被凝縮了。 “語言”是什麽。 “機械”是什麽。製造他們、使用它們、被他們反過來製造、反過來使用的“人類”是什麽……這樣根源性的問題,並不是抽象的哲學論述考察,而是以對登場人物來說是進退兩難的“現實”的形式展開的。初期的短篇“語言師”中也很早就提示過。而不管長篇短篇都能探討前麵說的這個主題。神林長平在這時期用不到半年的時間就在刊載發行的《敵人是海賊·海賊版》和《戰鬥妖精·雪風》中證明了。思索成為娛樂,享受故事變成新鮮的思索。換言之,確是sf的王道。


    ※※※※※


    那麽,開頭說了《戰鬥妖精·雪風》是很特別的作品,對還沒有讀過本篇的讀者,一定想象不到好像隻有帥氣的戰鬥機與外星敵人戰鬥故事的作品裏,到底在哪裏隱藏了對人類存在根源的問題呢?請不要說要是看不明白多痛苦索性不看了這樣的話。就算不像前麵說的那樣有意識地去深讀,隻單單陶醉於故事裏,也會讓你想到一些對你來說非常重要的事。


    通過在南極突然出現的超空間《通路,進攻地球的、正體不明的外星體迦姆。〈通路〉另一側有著不知道是哪裏的菲雅利行星。人類為阻止迦姆對地球的侵入,組建了隻有空軍組成的跨國軍隊,在菲雅利放置了前線基地。


    菲雅利空軍中,有一支冷酷無情連友軍都敬而遠之的精英部隊。特殊戰第五飛行戰隊,通稱回力標戰隊。這支戰隊的人物與直接的戰鬥無關,是一群隻負責收集情報即使對夥伴見死不救也要安全返航的家夥。因此他們得到了有高性能電腦和大動力引擎以及搭載著保護自機用強力槍炮的菲雅利空軍最強戰鬥機〈suprrsilph〉。回力標戰士是一流的飛行員,在無情的任務上,電腦的判斷要比人類更能信賴,為了和機器成為一體,必須要成為“因為什麽差錯成為了人類的機械”這樣有特殊人格的人。特殊戰的王牌飛行員——深井零中尉,與比任何人都信任的愛機〈雪風〉一起,為了哪怕隻有一天也要活著而戰鬥……


    就像所看到的那樣,本書的設定,極力排除涉及到粗俗複雜的人類社會的要素,單單隻是以觀察人類的戰鬥機同敵人的持續戰鬥為目的的,猶如製造了一個隔離的實驗環境。順帶一提,讓在這樣綿密策劃設定了初期條件和法則的隔離空間裏登場人物四處活動,用取得觀察記錄作為小說這樣的寫作方法,這之後也成為神林長平的得意技巧。


    完全就如同科學家培養細胞的試驗、觀察一樣。做試驗一樣寫出來的小說,在與同膾炙人口的用法的不同意義上,想用同字麵意思一樣的“試驗小說”來稱呼。


    在《戰鬥妖精·雪風》裏的觀察對象由於簡單的初期設定相對比較容易掌握。未知的敵人,原本是生物還是什麽並不知道,不,與其說未知,更可能是不可知的存在。對人類而言完全是混沌的。但這些正作為現實的威脅


    “存在”於眼前。深井零他們,將雪風為首的機械知性體當成溝通載體,想要設法理解迦姆而在戰鬥中收集情報。也可以說想要理解的其實是這場戰爭本身。也就是說讀者可以把《戰鬥妖精·雪風》當作與混沌對峙的人類,將“語言”作為載體,從混沌中取回可以理解的東西的戰爭故事來看。神林長平在真正開始作為作家奔跑的時期裏寫出了這部作品是有著重大意義的。神林認為大膽地窺視令人眼花繚亂的混沌,從那裏將可以語言化的東西拚命抓回的工作,並不是隻分配給作家的特殊行為,要當成涉及到人類存在根源的活動予以普及,這點可以從《戰鬥妖精·雪風》裏體會到。同迦姆的戰鬥對作者來說是寫作,對讀者來說是閱讀,然後對所有的人類來說無非是現在活在這裏這樣活生生的現實。


    在混沌的世界之初,作為人類曆史推進不可或缺的溝通載體的“語言”


    和“機械”是等價的。換言之“機械”無非是伴隨有物理實體的“語言”。


    很遠的過去,從世界之初開始他們被之後成為人類的東西排斥的時候,作為人類同世界的溝通載體同時產生了。不,更確切的說,是不通過這樣的載體,變得和世界之初沒有關係的存在被稱為“人類”。


    這些“語言”、 “機械”雖然是人類“分泌”出的東西,但他們自身擁有自立性/自律性,離開分泌者的思惑自行推動。不對,這定義說不定也反過來了。不自行推動的話就沒有稱為“語言”、 “機械”的價值。期望完全掌握是不可能的,如果有了隻和這樣不能得知真麵目的的東西有關係的世界之初,那人類究竟是什麽樣的存在呢?人類的本質準確說是在分泌物“語言” “機械”那裏,在這裏的“我”,是他們脫掉的軀殼嗎?與世界關聯著的是“語言”、 “機械”,這之中的我們,對“他們”是沒有用的東西嗎?不, “戰鬥是需要人類的。”深井零這樣說過。


    繼續往下挖掘“語言”、 “機械”同人類的關係的話,到頭來,對於人類, “自己”是什麽這樣的問題突顯出來。並不是通常說的“探尋自我”這樣個人性的意思。比如說被遺傳性的給予的“心件”的境遇是自己的境遇不是嗎?現實中有“幻肢”這種現象存在——失去手腳的人清楚地感到它們是實際存在的現象,反過來身體上什麽地方被裝上假肢的情況下,人類也是有將它們作為自己身體掌握的能力。用慣的道具或機械,並不是比喻意義,如字麵上的意思一樣,是將它們變成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對於精神也是同樣的。沒有任何保證可以證明自己是自己認為的自己——使用了這樣麻煩的措辭我表示抱歉。作為社會存在的人類,不得不靠他人的評價來反映出自我形象,所以“真正的自我”僅僅是一個曖昧的東西。 “發現了真正的自我”這樣的傻話就如同在一張中心被塗黑的白紙上主張“我是一個白色的圓”。


    另外,與他人和社會沒有關係,作為單個的認識主體的“我”這東西是相當可疑的。因為認識到“我在這裏”的存在,是根據同一時刻自己對自己存在的監視會在哪裏首次出現的存在樣態。是在海德格爾思想裏提及的〈現存在〉這樣的東西。這個東西貌似擁有在將自身拋出的同時企圖策劃的〈被投擲的自行策劃〉(被投擲:將自身拋出,sitwerfen。自行策劃:entwurfo兩者均為海德格爾哲學概念。 )這樣看似了不起的構造,可以通俗地解釋成作為“存在”的當事者的同時又從這上分離出來的存在。現在什麽存在在那裏的話,對“存在著”這件事什麽說明、辯解都是不需要的,這個存在著的東西對“我在這裏”特意的一一認識到實在是過分還是多事呢,這樣不是滑稽及悲慘的嗎? “我”就是因此出現的。


    總覺得人類這玩意,是從作為人類存在的瞬間起,就因開始產生“自己”這種現象,而時常被世界之初疏遠的可憐玩意。心理學的哲學的還是其他的什麽,越是為擺弄出些“人類是什麽”的理由人性就越是被逐漸削減。


    人類自身也是“機械”。同樣,也是“語言”。真是的,這場與世界之初的戰鬥裏有“人類”的席位嗎?


    歪理太長了。 《戰鬥妖精·雪風》裏早就塞滿了會這樣引發歪理的魅力洞察。 “戰鬥是需要人類的。”——神林長平正是為了繼續說這點而持續地寫sf的。雖然人類被“語言”、 “機械”操縱玩弄的小說陸續地推出,但是不能簡單的下“人類是機械。人類是語言。人類並沒有特別的必要。所以世界與迦姆的戰鬥就交給‘語言’、 ‘機械’吧。完畢。”這樣的結論。神林長平越是賦予“語言”、 “機械”強大的力量,越是將人類非人類化,本應被解體煙消雲散的“人類”反而越是鮮明地顯露出頑強來。隻因為“戰爭是需要人類的。”。神林是逐漸將人類破壞,用他人誰也模仿不來的做法書寫著“人類”的特別的作者。並沒有生動地描寫現實日常中被扔到什麽地方的陳腐的喜怒哀樂這一意義上,說“沒有在寫人類”這樣的話的話,神林長平應該會非常高興吧。


    零嘟囔著“戰爭是需要人類的。”開始十五年後的一九九九年,神林長平鼓足力氣將續篇《good luck戰鬥妖精·雪風》(早川文庫ja)發表。宛如在這期間神林的作品為雪風新的飛翔做了準備並周密地被堆積了起來一樣,成為充分反映了這個五年戰果的傑作。在早期的作品裏,人們被“語言” “機械”的力量破壞了自己的


    現實,悲愴的四處逃竄的感覺是強烈的(這些也被稱為“日本的飛利浦·k·迪克” ),但他們慢慢的有了對“世界”反擊的力量。我們是連自己是什麽也不知道的存在,,隻是被什麽地方的誰、什麽地方的什麽操縱著的存在也說不定。但是作為人類的我們現在在這裏,人類對戰爭是必需的。有意見嗎——也隻是這麽說,不久,住在神林世界裏的人們,就會變得並不是將與隻和“語言”、 “機械”有載體的世界之初沒有關聯的人類的特性當作弱點,而是作為優點果敢的向世界前進:, “不是在跳的話/就是在被命令跳吧” (《與狐共舞》題詞),也可以說成“既然在跳的話就大家一起跳吧”嗎?比如二oo一年的《永久歸還裝置》(朝日sonorama)是近幾年經常出現的這種傾向的作品。小說的登場人物在也等同於戰鬥一樣奇妙的狀況下,痛快地描寫了人類創造出來的機器和人類們的身姿。


    拿到了本書《戰鬥精靈·雪風〈改〉》的讀者們,也請繼續去看本書的續篇《goodluck戰鬥妖精·雪風》。在那裏零的變化(並不像用“成長”這詞。是為保住性命的“變化” )就是神林作品一路變化而來的曆史。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稱《戰鬥妖精·雪風》係列是神林長平真正的畢生事業也不為過。


    ※※※※※※訴說迦姆的威脅的記者,琳·傑克森說——


    “然後,在現在我不由得感受到,數字電腦群也與人類是另類的,是與人類本質不能相容的東西。語言也是。這個文明本身也是。我們正打算要做什麽。製造數字電腦?”


    ※※※※※


    的確,我們的“這個文明”是可能是與人類本質不能相容的。 “這樣的話就回去自然吧”?我感覺這正是迦姆所期望的。人類變得非人化的待在這個已經到了極限的戰場上,隻要還繼續說著“戰爭是需要人類的。”,在迦姆麵前也可以能夠把人類是人類這樣的事留存下去吧。你的武器是用普通辦法無法交往的“語言”、 “機械”。對戰鬥累了的話,就聽聽戰士的話——“不是怎麽做好,而是想怎麽做。” (《goodluck戰鬥妖精·雪風》)※※※※※


    《戰鬥妖精·雪風》確實是作為人類的神林長平,並且,是作為人類的你對“世界”的宣戰宣告。進攻!


    本書是對一九八四年二月發行的作品《戰鬥妖精·雪風》添加訂正了的改訂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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