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入jf軍統治的貝魯塔城,正在快馬加鞭進行修複工程。
城內會議室的眾人意見分成兩派。一派是主張立刻打下迦南一舉進攻王都的搶攻策略,另一派主張一邊攻打南部一邊滲透迦南,采用安全迂回的策略。
連戰連勝氣勢如虹的軍官們,強硬主張應該盡快進軍王都。
「請各位想想我們基於何種大義。我們的使命是拯救王都脫離苛政,為什麽非得繞遠路不可?」
「沒錯,百姓在我們猶豫的時候依然水深火熱。敵軍已經等同於毀滅,而且帝國也宣戰了,我們也應該立刻進軍王都。」
艾兒圖拉默默聆聽眾人意見。她的判斷攸關jf軍士兵的生命,不容許貿然做出決策。
應該乘勝追擊采用搶攻策略?還是位處優勢更該慎重?艾兒圖拉舉棋不定。
她不禁看向還沒發言的迪納,想向自己最信賴的這名軍師征求意見。
迪納微微點頭,清了清喉嚨之後發表意見。
「……我覺得不該焦急。時間站在我們這一邊,等越久對我們越有利、對王國軍越不利。嚴冬將近,迦南地帶並非簡單到可以短時間攻下。」
不樂見他崛起的對立派係——貝魯塔派的成員,麵有難色回應迪納的意見。
艾兒圖拉起義時就跟隨她的派係,是資深的「沙爾巴多魯派」。帝國的援軍也包括在這一派。
途中讚同她的理念而集結,或是投降加入jf軍的人們多屬於「貝魯塔派」。
艾兒圖拉身邊的人大多是沙爾巴多魯派,因此該派係是主流,但貝魯塔派的人數較多,因此不能忽視他們的意見。
艾兒圖拉必須精細駕馭各派人馬,偏袒任何一方就會產生不滿。現在的王國就是這種不滿持續累積爆發的下場。
「哈哈哈,不像是勇敢的迪納閣下會說的話。在先前的戰鬥中,不就是大人派五千兵力前往迦南追擊嗎?」
貝魯塔派的參謀加姆傑夫出言挖苦,其他人也接話附和。
「不過後來被打得灰頭土臉,流了許多血。就算這麽說,您受到那場敗戰影響而放過這次的良機,我個人不以為然。」
「迪納閣下,打下貝魯塔確實是靠您的手腕,不過正因為jf軍官兵與民兵們搏命奮戰,才成功完成這項大業。這是萬眾一心的成果,請不要忘記這一點啊。」
「……那麽加姆傑夫參謀已經規劃拿下迦南的策略了嗎?」
迪納克製內心的煩躁,麵不改色詢問。
「當然,攻打的步驟已經準備妥當。我和王都地區的領主們交情也不淺,他們以書信表示,隻要我們jf軍攻進王都地區,他們一定會起義。」
加姆傑夫從懷裏取出數封密函,上頭有王都地區各領主的署名。
他利用昔日效忠王國的人脈暗中串通。領主們要求的是安定與保障,這種事對加姆傑夫來說輕而易舉。
貝魯塔派必須獨占這份功勞,成為鎮壓王都之後的掌權根基。淪為帝國的傀儡政權可不是開玩笑的,要是維持現狀,帝國將會趁內亂為所欲為。這是前王國人士最擔憂的事情。
帶頭推動傀儡政權的就是軍師迪納。他和帝國派來的尤裏鄔斯皇太子走得很近,是來路不明的可疑人物。
貝魯塔派將他視為眼中釘,虎視眈眈伺機讓他垮台。雖然遲遲抓不到把柄,但他先前派兵追擊失敗,正是期待已久的大好機會。
「加姆傑夫閣下,我是請教攻打迦南的策略,攻打王都是之後的事情。」
迪納問完,加姆傑夫露出笑容回應。
「迪納閣下,別這樣著急,我接下來會詳細說明。我旗下許多人熟悉這附近的地理環境……請看這個。」
加姆傑夫指著打開的地圖開始說明,軍官們低頭注視。
「如果采取正攻法,非得鎮壓這條通往王都的迦南街道,但是這條街道很狹窄,周圍是險峻的山嶽地帶,還有一座羅夏納庫要塞。雖然該要塞建立在平地,依然是一大難關,如果對方在山嶽布陣應該很難打下。」
「確實,對方可以活用自然要衝迎擊,相對的我們總是被迫在平原地區進軍。」
艾兒圖拉點頭回應,迪納默默聆聽。
「正是。如果強行攻打,應該會嚴重耗損兵力……容我在這時候換個話題。迦南山嶽地帶如同環繞王都般聳立,越過這個地帶之後是三座要塞,首先是我們要攻打的王都布蘭卡,東南方是薩耶夫要塞,西南方則是即將完成的裘洛斯要塞。」
他依序指向各地點。從直線距離來看,最靠近貝魯塔的是西南方的裘洛斯要塞。穿越街道之後往西方看是裘洛斯、東方是薩耶夫、中央則是王都布蘭卡。jf軍突破迦南之後,這個三角防衛線是王國的最後堡壘。
「既然即將完成,對我們來說應該會是棘手的難關。」
貝弗魯茲摸著白胡子審視。要是攻打其中一方時被包夾就完了,再怎麽樣都要分散戰力才能防止這種狀況。
「不過,如果及早進攻就不會棘手。該要塞隻是即將完成,因此還沒派兵守備,裏麵隻有召集當人手的平民、監督官以及少許警備兵……而且我們擁有堪稱星星引導的幸運。」
加姆傑夫一邊遊說諜報員提供的情報,一邊驕傲地輕敲地圖。
「您說的幸運是?」迪納出言催促。
「迦南山嶽地帶有一條當地人才知道的山道,當然沒標記在地圖上,也沒有讓外人知道。穿越這條小道可以抵達裘洛斯要塞的後方。」
他指著預定攻打地點以西的某處。這裏是名為「高爾赫巴魯山地」的險峻山嶽地帶。
加姆傑夫的意思是要翻過這座山奪取裘洛斯要塞,當成攻打王都的跳板。
「但是不會危險嗎?要是在這裏被孤立,恐怕會全軍覆沒。這裏看起來不方便加派援軍。」
艾兒圖拉違說自己的擔憂,加姆傑夫搖頭表示無須擔心。
「我就是為此串通裘洛斯周邊的領主們。有心的人民肯定會協助我們吧。我想借三千名輕裝步兵擔任先發部隊,後續再借五千兵力,光是這樣就足以守下堡壘……冬季將近,一旦下雪就不可能大規模行軍,我們要在這段期間對迦南前後施壓。」
「……迪納,你覺得如何?」
「要是策略成功,應該可以毫不費力拿下迦南,斷絕他們的補給線。迦南土地貧瘠,因此很難調度物資。不過成功率大概是五成吧。」
迪納表示擔憂,但加姆傑夫不肯退讓。他已經預先準備到這種程度,雖然是擅自進行的策劃也投入了不少資金,事到如今不可能收手。他跪地展現自己的覺悟。他確實是為了jf軍的勝利而這麽做。
「艾兒圖拉公主,任何策略肯定都有風險,但如果害怕冒險,jf軍肯定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請對我們下令吧,我一定會完成這項重責大任。」
艾兒圖拉思索片刻之後做出決定——能早點解放王都拯救人民是再好也不過。
「……我知道了。加姆傑夫,由你擔任作戰指揮,但也要同時和南部進行協商。迪納,由你負責王國南部的協商行動。貝弗魯茲,請您率領一支軍隊鞏固東南方的防守。」
艾兒圖拉決定雙管齊下。她並不是不信賴加姆傑夫,但還是得以防萬一。
「請交給我吧。」
「遵命。」
——jf軍的方針確定了。
第一陣是在迦南正前方布陣的三萬兵力,牽製王國的守備兵力。極力避免主動攻擊,始終以對峙為目的。
第二陣是由哈斯堤上校率領三千名輕裝步兵,從西方越過高爾赫巴魯山地攻打裘洛斯要塞,後續的五千兵力收到占
領通知之後下山鎮壓周邊地區。
鎮壓成功之後,預料補給線斷絕的迦南王國軍將自我毀滅。要是敵方慌了手腳後退,三萬主力就前進鎮壓迦南。
王國南部的協商由貝弗魯茲與迪納負責,避免采取軍事行動,以協商方式逐漸拉攏。
艾兒圖拉則是坐鎮在貝魯塔城指揮全軍。
當晚,迪納派遣身負密令的諜報員去王國。這是預防加姆傑夫戰敗的保險措施。
在腐敗的王國內部,肯定有人想利用流傳的假情報。便於進行秘密行動的土壤已經完成,像樣的植物已經枯萎,剩下的盡是腐根殘株,即使如此,依然有些頑強的老樹想活下去,隻要砍掉這些老樹就好。
目標是王國軍元帥夏洛夫,逐漸瓦解的王國軍依賴的最後大樹。
王國境內的迦南地帶,羅夏納庫要塞野營區。
眾人圍著火堆各自用餐、喝酒、療愈身心、愉快閑聊。這是士兵們的少數樂趣之一。這種窮鄉僻壤沒有其他的娛樂。
立下輝煌戰果救出己方的雪拉騎兵隊被當成英雄迎接。騎兵們備受歡迎,大家紛紛詢問雪拉是怎麽樣的人、傳聞中的功勳是否為真。
「所以是真的嗎?你們家那個雪拉大人,聽說她是『死神』?可是遠遠看來,她和路邊的村姑沒什麽兩樣啊?」
守備兵雙手抱胸出聲沉思。他認為雪拉確實建功,卻懷疑真相到底有多少。傳聞雪拉突破貝魯塔的包圍網,將追擊部隊打得落花流水,令人想笑著問她究竟是哪裏來的童話英雄。
「雪拉中校的功勳是千真萬確,她才剛滿十六歲。隻要你看過她戰鬥的英姿一次,就再也不會說這是謊言。」
騎兵隊男性倒酒低語。他身邊大約圍著十個人專心聆聽。
「聽說你們騎兵隊員也驍勇善戰。難道是在雪拉大人的指揮之下莫名充滿幹勁?隨口說說別介意啊,哈哈哈!」
「何況她才十六歲?比我女兒還小耶,越來越難以置信了!」
「搞不好是提供香豔獎賞!真羨慕,我們這邊盡是大男人。」
雪拉隊以外的士兵們掛著笑容說笑。
「在那麵旗幟底下和中校並肩作戰,心情就會振奮起來,完全不怕死。我自己也覺得神奇。」
騎兵隊男性眺望眼前的火光平淡述說。
「這隻是在忍耐罷了,天底下哪有人不怕死?」
「沒錯,上戰場會亢奮,但還是會怕死。」
士兵們紛紛否定。不可能有人不怕死。
「雪拉騎兵隊沒有死亡,隻要有中校我們絕對不會死。就算失去軀體,也永遠在那麵黑旗的白鴉下與中校同在,所以雪拉騎兵隊沒有敗北,我們絕不會輸。」
男性以空洞眼神繼續遊說,眾人語塞注視著他。
他如同誦唱聖言,堅信自己的信仰是正確的,雙眼透出迷信般的昏暗光芒。
「——唔,喂。」
「還、還好嗎?」
男性回神環視,微微一笑仰頭飲酒。
「……沒事,這隻是舉例,我們是懷抱這種程度的誌氣在戰鬥。中校總是帶頭奮戰,隻要跟隨她的腳步就夠了。」
「這、這樣啊,真可靠。」
「總之喝吧,要是能喝的時候不喝,之後會後悔喔。」
「沒、沒錯!喝吧喝吧!」
「……
後來士兵們莫名開朗地繼續喝酒,如同要掩飾死亡的恐怖。
雪拉隊的黑旗高掛在城牆一角。眾人祈禱白色凶鳥不要降臨在自己身上,因為要是被那個東西附身,肯定會變成這副模樣。
——隻有騎兵隊的男性愉快注視著旗幟。
羅夏納庫要塞的兵營餐廳。
雪拉被亞爾達邀請一同用餐。雖然貝魯塔城淪陷,但雪拉個人的戰果是無可比擬的功績。
亞爾達心情很好,豪邁笑著喝酒。
「雪拉少校,不對,中校!推薦貴官的我果然沒看錯人!」
「謝謝閣下。」
嚼著牛排的雪拉起身敬禮,亞爾達笑著阻止。
「不用敬禮,別客氣吃吧吃吧!我聽席達莫說你最喜愛吃東西。對吧,席達莫參謀?」
「沒錯。」從貝魯塔返回的席達莫點頭回應。
雖然難免受傷,但沒有嚴重到不能動。他再度以參謀身分輔佐亞爾達。
雪拉斜眼朝席達莫一瞥。雖然在一瞬間想問候他,但要是就這麽聽他長篇大論就完了。
雪拉決定裝作沒看到,再度專心用餐。
環視盡是肉、肉、肉。今天的大餐是肉類拚盤。在迦南山嶽地帶獵到的山豬、山羊、野兔、野鹿。各種肉類豪邁調味之後盛裝在盤子裏。
食重於色。整張嘴髒兮兮的雪拉毫不客氣解決料理,周圍的士兵們以無奈表情旁觀,但她毫不在意。
「嗯嗯,這樣的吃相很適合英雄,真可靠。第三軍複活之後,我要請中校擔任部隊核心。顏麵掃地的鋼鐵師團,一定要在下一場戰鬥取回榮耀。席達莫,沒問題吧?」
「是,屬下席達莫將全力以赴。」
「很好!那你慢慢享受吧,吃多少都沒問題。我有公務要忙所以先離開了,有什麽事就來問我不用客氣。」
「屬下,遵命。」
雪拉一邊吃一邊敬禮,亞爾達輕拍她肩膀之後離開。經過那場敗戰,亞爾達傲慢又愛擺架子的態度完全收斂,逐漸恢複為武人應有的風範。
這是很好的傾向,席達莫點了點頭。亞爾達隻要克製傲慢避免衝動,就是勇猛果敢又可靠的指揮官,不然他不會擔任貝魯塔這個要衝的司令官。
「那麽中校,我也告辭了……很高興你活著回來,但我對你的指示沒變,要死就死在外麵,死在要塞裏是浪費騎兵。這一點務必銘記在心。」
「知道了,席達莫參謀。」
「……不用在意梵達的事,那個家夥遲早會遭到背叛的報應,責任不在於你.但不用我說你也明白吧。」
「我會殺光反叛軍,所以我一定會親手殺掉他。」
「由『死神』宣判死刑是吧,哼,真想讓那個家夥聽到。」
席達莫哼聲之後轉身。
雪拉用力叉起一塊兔肉,粗魯咬下。
——隔天,夏洛夫元帥率領的王國軍第一軍主力部隊進駐羅夏納庫要塞。
夏洛夫召集將官召開軍事會議。來到這裏之前,他預先派出斥候取得大略情報。貝魯塔失守是一大打擊,可是不能為此歎息,現在非得死守迦南阻止敵軍侵略王都才行。
「……雖然我們失去貝魯塔地帶,卻不能容許敵軍入侵王都。西北的第五軍驍勇地迎戰帝國軍,維持現狀應該不會淪陷。入冬之後,進退不得的將是他們。」
帝國軍在王國境內的西北要塞地帶陷入苦戰,王國軍的紀律維持得意外地好。
如果對方是jf軍,西北部應該會輕易淪陷吧。他們肯定會主動開門投降。
但是對於王國西北方瑪德洛斯地區的人民來說,帝國是水火不容的世仇。雙方相互屠殺,長年憎恨至今,現在不可能考慮和解。
人民會率先起身對抗帝國軍。他們完全不想為王國奉獻生命,卻覺得比投降帝國好得多。要是受到帝國統治,肯定會遭受嚴重欺壓,男女老幼都認為這不是開玩笑的,拿著劍挺身而出。
他們在要塞迎擊帝國軍主力,以潛藏在各地的遊擊隊擾亂敵方後勤站。王國遊擊兵掌握地利,使帝國軍吃盡苦頭。遊擊隊不斷神出鬼沒地襲擊,民眾又提供助力,甚至無法分辨誰是軍人、誰是民眾,雖然這麽說,要是全部殺掉將會難以統治。
嚴冬即
將來臨,補給將變得困難,也無法順利行軍。迅速穿越要塞地帶直指王都的閃電戰略已經受挫,但是基於麵子無法撤退,陷入徒耗彼此戰力的持久戰。
在這時期開戰是一切錯誤的開端,這在所有人眼中都顯而易見。他們天真認為隻要展現大規模的兵力,王國軍就會立刻開城。
「據報反叛軍出兵準備攻打迦南,我們也必須做好準備隨時應對。」
「不,由我們主動攻打貝魯塔如何?在敵人陶醉於勝利的時候乘虛而入。」
巴魯波拉中將提議進攻,卻被夏洛夫駁回。
「不準胡說,下次大敗將攸關王國的存亡,非得慎重調兵才行。今後避免這種草率的言行。」
「遵、遵命!恕屬下失言!」
夏洛夫朝巴魯波拉一瞪,然後看向負責守備羅夏納庫的亞爾達。
亞爾達意氣風發地起身。
「元帥閣下,屬下亞爾達在安堤古亞的失態讓您見笑了,請賜予雪恥的機會。下一場戰鬥請務必派屬下打前鋒!屬下一定會殲滅反叛軍給您看!」
亞爾達漲紅臉激動訴說。
如果隻在羅夏納庫留守可一點都不有趣,亞爾達無論如何都想率軍防守迦南。
「亞爾達啊,你在我們抵達之前守住羅夏納庫要塞,辛苦你了,這方麵我稱讚貴官的表現——不過,你似乎沒聽我的命令。」
「請、請問是哪件事?」
「不準一時衝動貿然行事。亞爾達,我嚴格囑咐過這一點。要是你隻顧眼前得失導致要塞淪陷,你該怎麽負責?要是敵方派出機動部隊,這個羅夏納庫要塞將會如何?你正要重蹈安堤古亞的覆轍啊!」
夏洛夫難得激昂斥責,亞爾達口沫橫飛地反駁。
「當時敗逃的己方正遭受敵方追擊!拯救他們有什麽不對?我沒辦法對他們見死不救!」
「看來你絲毫沒反省。你待在迦南會危害防衛工作,羅夏納庫平安無事隻不過是運氣好。」
「夏、夏洛夫閣下!」
巴魯波拉見狀竊笑。要是亞爾達因為防守羅夏納庫立功而重返前線就麻煩了。夏洛夫意料之外的斥責讓他笑得合不攏嘴,甚至想拍手起舞。而下個瞬間讓他這份喜悅達到了極致。
「亞爾達,你降階為中將,就這麽帶著貝魯塔的剩餘兵力回王都,後續的處置我隨後會指示。這是降階的敕令,晚點轉交給席達莫參謀,你好好睜大眼睛,記住這次的教訓吧。」
夏洛夫拿出封好的命令書給亞爾達看,冷酷告知。
亞爾達臉色蒼白,愣在原地聆聽。
「閣、閣下,請、請您重新考慮,求求您、求求您再給屬下一次機會!」
「羅唆,命令已經下達了。誰都好,帶亞爾達出去。看來他累到走不穩了。」
夏洛夫指示之後,巴魯波拉掛著笑容走過來。
「亞爾達閣下,更正,亞爾達,這裏沒有貴官的席次,快點回王都比較好。」
他立刻挖苦降階為中將的亞爾達。
「巴、巴魯波拉!你這家夥!」
「衛兵!帶亞爾達『中將』回房!他似乎有點累了!」
亞爾達想掙紮,但衛兵趕過來壓製他,將他強行拖走。
夏洛夫目睹之後輕輕歎氣。
「……那麽,繼續進行軍事會議吧。」
雪拉的軍官室。
接到亞爾達調動通知的雪拉,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點頭。
第四軍旗下的雪拉騎兵隊,似乎也要回到王都。
聽說亞爾達前上將閣下完全消沉,有可能自盡。席達莫說他現在似乎連自盡的力氣都沒有。
像這樣起起落落,前上將在各方麵也很辛苦呢。雪拉事不關己這麽想。
席達莫指示「你隨時維持備戰狀態」,應該是基於某種考量吧。
對雪拉來說,該做的事情和平常一樣,所以無所謂。
「卡妲莉娜,有糖果嗎?」
雪拉詢問前來通知調動命令的卡妲莉娜。準備周全的副官總是隨身攜帶糖果。
「是,請用。」她從瓶子取出透明糖果遞給雪拉。
雪拉拿起糖果扔進嘴裏。味道甜甜鹹鹹有點怪,所以雪拉露出疑惑表情。
#插圖
「……卡姐莉娜少尉,這是什麽?」
「加鹽的糖果,聽說綜合了甜味與鹹味的優點,是可以同時攝取鹽分與糖分的好東西。」
「這樣啊,所以你吃過了嗎?」
「不,當然沒吃,因為這是為中校買的!」
「給你一半。這是我送的禮物,一定要吃光。」
雪拉從桌子取出空瓶,倒入適量的透明珠子。雪拉這邊的珠子比較少。
「好、好的,謝謝長官。」
卡妲莉娜將歪掉的眼鏡重新戴好。
雪拉看著這一幕,咬碎味道複雜的糖果。最後味道好鹹。一言以蔽之,難吃。
雖然不是不能吃,卻不會想先吃。放著不吃很可惜,所以分給能幹的副官。
「再來是王都啊……我沒去過,所以好期待。」
「是一座很大的城市,也有許多好吃的東西,到時候請交給我帶路!」
「……有許多好吃的東西?真的?」
「真的有許多好吃的東西!」
雪拉再度確認,卡妲莉娜用力點頭。
「命令你抵達之後就負責帶路。卡妲莉娜少尉,期待你的表現!」
「是,請交給我吧!」
雙方由衷認真地敬禮。如果席達莫在場,或許會因為頭痛與胃痛倒下吧。
滿意的雪拉假裝在寫文件,卡妲莉娜也整理起自己的報告。
王都布蘭卡。雪拉未曾造訪過,肯定是非常熱鬧的地方,而且有許多好吃的東西。
雪拉想像各式各樣的美食,逐漸開始打盹,視線越來越朦朧。
卡妲莉娜扶她到床上。其他人似乎也很困。大家並肩戰鬥至今,所以今天好好休息也無妨。
——亞爾達中將底下的第三、第四混合部隊受命返回王都。該部隊後來稱為亞爾達混合師團,共有七千兵力。
城內會議室的眾人意見分成兩派。一派是主張立刻打下迦南一舉進攻王都的搶攻策略,另一派主張一邊攻打南部一邊滲透迦南,采用安全迂回的策略。
連戰連勝氣勢如虹的軍官們,強硬主張應該盡快進軍王都。
「請各位想想我們基於何種大義。我們的使命是拯救王都脫離苛政,為什麽非得繞遠路不可?」
「沒錯,百姓在我們猶豫的時候依然水深火熱。敵軍已經等同於毀滅,而且帝國也宣戰了,我們也應該立刻進軍王都。」
艾兒圖拉默默聆聽眾人意見。她的判斷攸關jf軍士兵的生命,不容許貿然做出決策。
應該乘勝追擊采用搶攻策略?還是位處優勢更該慎重?艾兒圖拉舉棋不定。
她不禁看向還沒發言的迪納,想向自己最信賴的這名軍師征求意見。
迪納微微點頭,清了清喉嚨之後發表意見。
「……我覺得不該焦急。時間站在我們這一邊,等越久對我們越有利、對王國軍越不利。嚴冬將近,迦南地帶並非簡單到可以短時間攻下。」
不樂見他崛起的對立派係——貝魯塔派的成員,麵有難色回應迪納的意見。
艾兒圖拉起義時就跟隨她的派係,是資深的「沙爾巴多魯派」。帝國的援軍也包括在這一派。
途中讚同她的理念而集結,或是投降加入jf軍的人們多屬於「貝魯塔派」。
艾兒圖拉身邊的人大多是沙爾巴多魯派,因此該派係是主流,但貝魯塔派的人數較多,因此不能忽視他們的意見。
艾兒圖拉必須精細駕馭各派人馬,偏袒任何一方就會產生不滿。現在的王國就是這種不滿持續累積爆發的下場。
「哈哈哈,不像是勇敢的迪納閣下會說的話。在先前的戰鬥中,不就是大人派五千兵力前往迦南追擊嗎?」
貝魯塔派的參謀加姆傑夫出言挖苦,其他人也接話附和。
「不過後來被打得灰頭土臉,流了許多血。就算這麽說,您受到那場敗戰影響而放過這次的良機,我個人不以為然。」
「迪納閣下,打下貝魯塔確實是靠您的手腕,不過正因為jf軍官兵與民兵們搏命奮戰,才成功完成這項大業。這是萬眾一心的成果,請不要忘記這一點啊。」
「……那麽加姆傑夫參謀已經規劃拿下迦南的策略了嗎?」
迪納克製內心的煩躁,麵不改色詢問。
「當然,攻打的步驟已經準備妥當。我和王都地區的領主們交情也不淺,他們以書信表示,隻要我們jf軍攻進王都地區,他們一定會起義。」
加姆傑夫從懷裏取出數封密函,上頭有王都地區各領主的署名。
他利用昔日效忠王國的人脈暗中串通。領主們要求的是安定與保障,這種事對加姆傑夫來說輕而易舉。
貝魯塔派必須獨占這份功勞,成為鎮壓王都之後的掌權根基。淪為帝國的傀儡政權可不是開玩笑的,要是維持現狀,帝國將會趁內亂為所欲為。這是前王國人士最擔憂的事情。
帶頭推動傀儡政權的就是軍師迪納。他和帝國派來的尤裏鄔斯皇太子走得很近,是來路不明的可疑人物。
貝魯塔派將他視為眼中釘,虎視眈眈伺機讓他垮台。雖然遲遲抓不到把柄,但他先前派兵追擊失敗,正是期待已久的大好機會。
「加姆傑夫閣下,我是請教攻打迦南的策略,攻打王都是之後的事情。」
迪納問完,加姆傑夫露出笑容回應。
「迪納閣下,別這樣著急,我接下來會詳細說明。我旗下許多人熟悉這附近的地理環境……請看這個。」
加姆傑夫指著打開的地圖開始說明,軍官們低頭注視。
「如果采取正攻法,非得鎮壓這條通往王都的迦南街道,但是這條街道很狹窄,周圍是險峻的山嶽地帶,還有一座羅夏納庫要塞。雖然該要塞建立在平地,依然是一大難關,如果對方在山嶽布陣應該很難打下。」
「確實,對方可以活用自然要衝迎擊,相對的我們總是被迫在平原地區進軍。」
艾兒圖拉點頭回應,迪納默默聆聽。
「正是。如果強行攻打,應該會嚴重耗損兵力……容我在這時候換個話題。迦南山嶽地帶如同環繞王都般聳立,越過這個地帶之後是三座要塞,首先是我們要攻打的王都布蘭卡,東南方是薩耶夫要塞,西南方則是即將完成的裘洛斯要塞。」
他依序指向各地點。從直線距離來看,最靠近貝魯塔的是西南方的裘洛斯要塞。穿越街道之後往西方看是裘洛斯、東方是薩耶夫、中央則是王都布蘭卡。jf軍突破迦南之後,這個三角防衛線是王國的最後堡壘。
「既然即將完成,對我們來說應該會是棘手的難關。」
貝弗魯茲摸著白胡子審視。要是攻打其中一方時被包夾就完了,再怎麽樣都要分散戰力才能防止這種狀況。
「不過,如果及早進攻就不會棘手。該要塞隻是即將完成,因此還沒派兵守備,裏麵隻有召集當人手的平民、監督官以及少許警備兵……而且我們擁有堪稱星星引導的幸運。」
加姆傑夫一邊遊說諜報員提供的情報,一邊驕傲地輕敲地圖。
「您說的幸運是?」迪納出言催促。
「迦南山嶽地帶有一條當地人才知道的山道,當然沒標記在地圖上,也沒有讓外人知道。穿越這條小道可以抵達裘洛斯要塞的後方。」
他指著預定攻打地點以西的某處。這裏是名為「高爾赫巴魯山地」的險峻山嶽地帶。
加姆傑夫的意思是要翻過這座山奪取裘洛斯要塞,當成攻打王都的跳板。
「但是不會危險嗎?要是在這裏被孤立,恐怕會全軍覆沒。這裏看起來不方便加派援軍。」
艾兒圖拉違說自己的擔憂,加姆傑夫搖頭表示無須擔心。
「我就是為此串通裘洛斯周邊的領主們。有心的人民肯定會協助我們吧。我想借三千名輕裝步兵擔任先發部隊,後續再借五千兵力,光是這樣就足以守下堡壘……冬季將近,一旦下雪就不可能大規模行軍,我們要在這段期間對迦南前後施壓。」
「……迪納,你覺得如何?」
「要是策略成功,應該可以毫不費力拿下迦南,斷絕他們的補給線。迦南土地貧瘠,因此很難調度物資。不過成功率大概是五成吧。」
迪納表示擔憂,但加姆傑夫不肯退讓。他已經預先準備到這種程度,雖然是擅自進行的策劃也投入了不少資金,事到如今不可能收手。他跪地展現自己的覺悟。他確實是為了jf軍的勝利而這麽做。
「艾兒圖拉公主,任何策略肯定都有風險,但如果害怕冒險,jf軍肯定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請對我們下令吧,我一定會完成這項重責大任。」
艾兒圖拉思索片刻之後做出決定——能早點解放王都拯救人民是再好也不過。
「……我知道了。加姆傑夫,由你擔任作戰指揮,但也要同時和南部進行協商。迪納,由你負責王國南部的協商行動。貝弗魯茲,請您率領一支軍隊鞏固東南方的防守。」
艾兒圖拉決定雙管齊下。她並不是不信賴加姆傑夫,但還是得以防萬一。
「請交給我吧。」
「遵命。」
——jf軍的方針確定了。
第一陣是在迦南正前方布陣的三萬兵力,牽製王國的守備兵力。極力避免主動攻擊,始終以對峙為目的。
第二陣是由哈斯堤上校率領三千名輕裝步兵,從西方越過高爾赫巴魯山地攻打裘洛斯要塞,後續的五千兵力收到占
領通知之後下山鎮壓周邊地區。
鎮壓成功之後,預料補給線斷絕的迦南王國軍將自我毀滅。要是敵方慌了手腳後退,三萬主力就前進鎮壓迦南。
王國南部的協商由貝弗魯茲與迪納負責,避免采取軍事行動,以協商方式逐漸拉攏。
艾兒圖拉則是坐鎮在貝魯塔城指揮全軍。
當晚,迪納派遣身負密令的諜報員去王國。這是預防加姆傑夫戰敗的保險措施。
在腐敗的王國內部,肯定有人想利用流傳的假情報。便於進行秘密行動的土壤已經完成,像樣的植物已經枯萎,剩下的盡是腐根殘株,即使如此,依然有些頑強的老樹想活下去,隻要砍掉這些老樹就好。
目標是王國軍元帥夏洛夫,逐漸瓦解的王國軍依賴的最後大樹。
王國境內的迦南地帶,羅夏納庫要塞野營區。
眾人圍著火堆各自用餐、喝酒、療愈身心、愉快閑聊。這是士兵們的少數樂趣之一。這種窮鄉僻壤沒有其他的娛樂。
立下輝煌戰果救出己方的雪拉騎兵隊被當成英雄迎接。騎兵們備受歡迎,大家紛紛詢問雪拉是怎麽樣的人、傳聞中的功勳是否為真。
「所以是真的嗎?你們家那個雪拉大人,聽說她是『死神』?可是遠遠看來,她和路邊的村姑沒什麽兩樣啊?」
守備兵雙手抱胸出聲沉思。他認為雪拉確實建功,卻懷疑真相到底有多少。傳聞雪拉突破貝魯塔的包圍網,將追擊部隊打得落花流水,令人想笑著問她究竟是哪裏來的童話英雄。
「雪拉中校的功勳是千真萬確,她才剛滿十六歲。隻要你看過她戰鬥的英姿一次,就再也不會說這是謊言。」
騎兵隊男性倒酒低語。他身邊大約圍著十個人專心聆聽。
「聽說你們騎兵隊員也驍勇善戰。難道是在雪拉大人的指揮之下莫名充滿幹勁?隨口說說別介意啊,哈哈哈!」
「何況她才十六歲?比我女兒還小耶,越來越難以置信了!」
「搞不好是提供香豔獎賞!真羨慕,我們這邊盡是大男人。」
雪拉隊以外的士兵們掛著笑容說笑。
「在那麵旗幟底下和中校並肩作戰,心情就會振奮起來,完全不怕死。我自己也覺得神奇。」
騎兵隊男性眺望眼前的火光平淡述說。
「這隻是在忍耐罷了,天底下哪有人不怕死?」
「沒錯,上戰場會亢奮,但還是會怕死。」
士兵們紛紛否定。不可能有人不怕死。
「雪拉騎兵隊沒有死亡,隻要有中校我們絕對不會死。就算失去軀體,也永遠在那麵黑旗的白鴉下與中校同在,所以雪拉騎兵隊沒有敗北,我們絕不會輸。」
男性以空洞眼神繼續遊說,眾人語塞注視著他。
他如同誦唱聖言,堅信自己的信仰是正確的,雙眼透出迷信般的昏暗光芒。
「——唔,喂。」
「還、還好嗎?」
男性回神環視,微微一笑仰頭飲酒。
「……沒事,這隻是舉例,我們是懷抱這種程度的誌氣在戰鬥。中校總是帶頭奮戰,隻要跟隨她的腳步就夠了。」
「這、這樣啊,真可靠。」
「總之喝吧,要是能喝的時候不喝,之後會後悔喔。」
「沒、沒錯!喝吧喝吧!」
「……
後來士兵們莫名開朗地繼續喝酒,如同要掩飾死亡的恐怖。
雪拉隊的黑旗高掛在城牆一角。眾人祈禱白色凶鳥不要降臨在自己身上,因為要是被那個東西附身,肯定會變成這副模樣。
——隻有騎兵隊的男性愉快注視著旗幟。
羅夏納庫要塞的兵營餐廳。
雪拉被亞爾達邀請一同用餐。雖然貝魯塔城淪陷,但雪拉個人的戰果是無可比擬的功績。
亞爾達心情很好,豪邁笑著喝酒。
「雪拉少校,不對,中校!推薦貴官的我果然沒看錯人!」
「謝謝閣下。」
嚼著牛排的雪拉起身敬禮,亞爾達笑著阻止。
「不用敬禮,別客氣吃吧吃吧!我聽席達莫說你最喜愛吃東西。對吧,席達莫參謀?」
「沒錯。」從貝魯塔返回的席達莫點頭回應。
雖然難免受傷,但沒有嚴重到不能動。他再度以參謀身分輔佐亞爾達。
雪拉斜眼朝席達莫一瞥。雖然在一瞬間想問候他,但要是就這麽聽他長篇大論就完了。
雪拉決定裝作沒看到,再度專心用餐。
環視盡是肉、肉、肉。今天的大餐是肉類拚盤。在迦南山嶽地帶獵到的山豬、山羊、野兔、野鹿。各種肉類豪邁調味之後盛裝在盤子裏。
食重於色。整張嘴髒兮兮的雪拉毫不客氣解決料理,周圍的士兵們以無奈表情旁觀,但她毫不在意。
「嗯嗯,這樣的吃相很適合英雄,真可靠。第三軍複活之後,我要請中校擔任部隊核心。顏麵掃地的鋼鐵師團,一定要在下一場戰鬥取回榮耀。席達莫,沒問題吧?」
「是,屬下席達莫將全力以赴。」
「很好!那你慢慢享受吧,吃多少都沒問題。我有公務要忙所以先離開了,有什麽事就來問我不用客氣。」
「屬下,遵命。」
雪拉一邊吃一邊敬禮,亞爾達輕拍她肩膀之後離開。經過那場敗戰,亞爾達傲慢又愛擺架子的態度完全收斂,逐漸恢複為武人應有的風範。
這是很好的傾向,席達莫點了點頭。亞爾達隻要克製傲慢避免衝動,就是勇猛果敢又可靠的指揮官,不然他不會擔任貝魯塔這個要衝的司令官。
「那麽中校,我也告辭了……很高興你活著回來,但我對你的指示沒變,要死就死在外麵,死在要塞裏是浪費騎兵。這一點務必銘記在心。」
「知道了,席達莫參謀。」
「……不用在意梵達的事,那個家夥遲早會遭到背叛的報應,責任不在於你.但不用我說你也明白吧。」
「我會殺光反叛軍,所以我一定會親手殺掉他。」
「由『死神』宣判死刑是吧,哼,真想讓那個家夥聽到。」
席達莫哼聲之後轉身。
雪拉用力叉起一塊兔肉,粗魯咬下。
——隔天,夏洛夫元帥率領的王國軍第一軍主力部隊進駐羅夏納庫要塞。
夏洛夫召集將官召開軍事會議。來到這裏之前,他預先派出斥候取得大略情報。貝魯塔失守是一大打擊,可是不能為此歎息,現在非得死守迦南阻止敵軍侵略王都才行。
「……雖然我們失去貝魯塔地帶,卻不能容許敵軍入侵王都。西北的第五軍驍勇地迎戰帝國軍,維持現狀應該不會淪陷。入冬之後,進退不得的將是他們。」
帝國軍在王國境內的西北要塞地帶陷入苦戰,王國軍的紀律維持得意外地好。
如果對方是jf軍,西北部應該會輕易淪陷吧。他們肯定會主動開門投降。
但是對於王國西北方瑪德洛斯地區的人民來說,帝國是水火不容的世仇。雙方相互屠殺,長年憎恨至今,現在不可能考慮和解。
人民會率先起身對抗帝國軍。他們完全不想為王國奉獻生命,卻覺得比投降帝國好得多。要是受到帝國統治,肯定會遭受嚴重欺壓,男女老幼都認為這不是開玩笑的,拿著劍挺身而出。
他們在要塞迎擊帝國軍主力,以潛藏在各地的遊擊隊擾亂敵方後勤站。王國遊擊兵掌握地利,使帝國軍吃盡苦頭。遊擊隊不斷神出鬼沒地襲擊,民眾又提供助力,甚至無法分辨誰是軍人、誰是民眾,雖然這麽說,要是全部殺掉將會難以統治。
嚴冬即
將來臨,補給將變得困難,也無法順利行軍。迅速穿越要塞地帶直指王都的閃電戰略已經受挫,但是基於麵子無法撤退,陷入徒耗彼此戰力的持久戰。
在這時期開戰是一切錯誤的開端,這在所有人眼中都顯而易見。他們天真認為隻要展現大規模的兵力,王國軍就會立刻開城。
「據報反叛軍出兵準備攻打迦南,我們也必須做好準備隨時應對。」
「不,由我們主動攻打貝魯塔如何?在敵人陶醉於勝利的時候乘虛而入。」
巴魯波拉中將提議進攻,卻被夏洛夫駁回。
「不準胡說,下次大敗將攸關王國的存亡,非得慎重調兵才行。今後避免這種草率的言行。」
「遵、遵命!恕屬下失言!」
夏洛夫朝巴魯波拉一瞪,然後看向負責守備羅夏納庫的亞爾達。
亞爾達意氣風發地起身。
「元帥閣下,屬下亞爾達在安堤古亞的失態讓您見笑了,請賜予雪恥的機會。下一場戰鬥請務必派屬下打前鋒!屬下一定會殲滅反叛軍給您看!」
亞爾達漲紅臉激動訴說。
如果隻在羅夏納庫留守可一點都不有趣,亞爾達無論如何都想率軍防守迦南。
「亞爾達啊,你在我們抵達之前守住羅夏納庫要塞,辛苦你了,這方麵我稱讚貴官的表現——不過,你似乎沒聽我的命令。」
「請、請問是哪件事?」
「不準一時衝動貿然行事。亞爾達,我嚴格囑咐過這一點。要是你隻顧眼前得失導致要塞淪陷,你該怎麽負責?要是敵方派出機動部隊,這個羅夏納庫要塞將會如何?你正要重蹈安堤古亞的覆轍啊!」
夏洛夫難得激昂斥責,亞爾達口沫橫飛地反駁。
「當時敗逃的己方正遭受敵方追擊!拯救他們有什麽不對?我沒辦法對他們見死不救!」
「看來你絲毫沒反省。你待在迦南會危害防衛工作,羅夏納庫平安無事隻不過是運氣好。」
「夏、夏洛夫閣下!」
巴魯波拉見狀竊笑。要是亞爾達因為防守羅夏納庫立功而重返前線就麻煩了。夏洛夫意料之外的斥責讓他笑得合不攏嘴,甚至想拍手起舞。而下個瞬間讓他這份喜悅達到了極致。
「亞爾達,你降階為中將,就這麽帶著貝魯塔的剩餘兵力回王都,後續的處置我隨後會指示。這是降階的敕令,晚點轉交給席達莫參謀,你好好睜大眼睛,記住這次的教訓吧。」
夏洛夫拿出封好的命令書給亞爾達看,冷酷告知。
亞爾達臉色蒼白,愣在原地聆聽。
「閣、閣下,請、請您重新考慮,求求您、求求您再給屬下一次機會!」
「羅唆,命令已經下達了。誰都好,帶亞爾達出去。看來他累到走不穩了。」
夏洛夫指示之後,巴魯波拉掛著笑容走過來。
「亞爾達閣下,更正,亞爾達,這裏沒有貴官的席次,快點回王都比較好。」
他立刻挖苦降階為中將的亞爾達。
「巴、巴魯波拉!你這家夥!」
「衛兵!帶亞爾達『中將』回房!他似乎有點累了!」
亞爾達想掙紮,但衛兵趕過來壓製他,將他強行拖走。
夏洛夫目睹之後輕輕歎氣。
「……那麽,繼續進行軍事會議吧。」
雪拉的軍官室。
接到亞爾達調動通知的雪拉,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點頭。
第四軍旗下的雪拉騎兵隊,似乎也要回到王都。
聽說亞爾達前上將閣下完全消沉,有可能自盡。席達莫說他現在似乎連自盡的力氣都沒有。
像這樣起起落落,前上將在各方麵也很辛苦呢。雪拉事不關己這麽想。
席達莫指示「你隨時維持備戰狀態」,應該是基於某種考量吧。
對雪拉來說,該做的事情和平常一樣,所以無所謂。
「卡妲莉娜,有糖果嗎?」
雪拉詢問前來通知調動命令的卡妲莉娜。準備周全的副官總是隨身攜帶糖果。
「是,請用。」她從瓶子取出透明糖果遞給雪拉。
雪拉拿起糖果扔進嘴裏。味道甜甜鹹鹹有點怪,所以雪拉露出疑惑表情。
#插圖
「……卡姐莉娜少尉,這是什麽?」
「加鹽的糖果,聽說綜合了甜味與鹹味的優點,是可以同時攝取鹽分與糖分的好東西。」
「這樣啊,所以你吃過了嗎?」
「不,當然沒吃,因為這是為中校買的!」
「給你一半。這是我送的禮物,一定要吃光。」
雪拉從桌子取出空瓶,倒入適量的透明珠子。雪拉這邊的珠子比較少。
「好、好的,謝謝長官。」
卡妲莉娜將歪掉的眼鏡重新戴好。
雪拉看著這一幕,咬碎味道複雜的糖果。最後味道好鹹。一言以蔽之,難吃。
雖然不是不能吃,卻不會想先吃。放著不吃很可惜,所以分給能幹的副官。
「再來是王都啊……我沒去過,所以好期待。」
「是一座很大的城市,也有許多好吃的東西,到時候請交給我帶路!」
「……有許多好吃的東西?真的?」
「真的有許多好吃的東西!」
雪拉再度確認,卡妲莉娜用力點頭。
「命令你抵達之後就負責帶路。卡妲莉娜少尉,期待你的表現!」
「是,請交給我吧!」
雙方由衷認真地敬禮。如果席達莫在場,或許會因為頭痛與胃痛倒下吧。
滿意的雪拉假裝在寫文件,卡妲莉娜也整理起自己的報告。
王都布蘭卡。雪拉未曾造訪過,肯定是非常熱鬧的地方,而且有許多好吃的東西。
雪拉想像各式各樣的美食,逐漸開始打盹,視線越來越朦朧。
卡妲莉娜扶她到床上。其他人似乎也很困。大家並肩戰鬥至今,所以今天好好休息也無妨。
——亞爾達中將底下的第三、第四混合部隊受命返回王都。該部隊後來稱為亞爾達混合師團,共有七千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