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葉燁舉杯相邀,燕赤霞本想拒絕,不過突然他鼻子一翕一合,像是嗅到了什麽,頓時眼睛一亮,大跨步走到了篝火邊坐了下來。葉燁微笑著為他斟滿了一杯茅台,燕赤霞接過酒杯一飲而盡,隻覺甘冽勁透,滿嘴醇香,不由讚了一聲:“好酒!”


    如果問燕赤霞住在蘭若寺這種地方最難受的一點是什麽的話,那必定就是無法痛快飲酒了。


    蘭若寺淒冷孤寂卻合他避世之意,不僅不以為苦反而十分屬意;妖鬼環伺,邪氛囂張的環境雖然險惡,於他而言卻正是鍛心磨劍之處;雖然每日吞吐行功時需要另尋它地有些麻煩,但習以為常後倒也沒太大關係;至於飲食不便更不在話下,隨著他修道日久道行漸深,早已不在乎口腹之欲。


    唯有一點,對於杯中之物的嗜好,燕赤霞始終無法放下,但無奈的是附近的郭北鎮雖有酒家,卻盡是些酒味寡淡的濁醪劣釀,隻能勉強潤潤咽喉,卻完全無法一過酒癮。因此,當燕赤霞一聞到葉燁杯中的美酒氣味,頓時將肚子裏的酒蟲勾引上來,改變主意跟剛剛入住的住客對飲起來。


    推杯換盞,三兩瓶美酒落肚,燕赤霞吃人嘴軟,自然不好意思繼續保持之前那副冷漠拒人的態度,在葉燁搭話之下開始攀談起來。


    燕赤霞本是名震二十六省的名捕,見慣了人情冷暖紅塵紛亂,爾後又棄官入道修行有成,更是飄然於世,見識卓然,少有人能入起眼界。但談話之中,他卻驚訝地發現年紀不過二十許的葉燁見識之廣博竟似不亞於他,而且自言來自海外,言談中種種奇趣的異域風情娓娓道來,對世道時局的揮斥指點也頗有新奇見解,不少言論讓燕赤霞也感覺耳目一新,兼且談笑自若的言行舉止中自有一股不屬此世的灑脫之意,大合燕赤霞口味。


    因此一番暢飲下來,兩人之間的關係拉近了不少,雖然遠沒到生死相交的地步,但勉強也稱得上是朋友了。隻是兩人談話中都很有默契地互有保留,葉燁沒提及燕赤霞的劍俠身份,燕赤霞也沒問葉燁為何要在蘭若寺住下,隻是閑談些不敏感的話題,直到酒酣意足,燕赤霞才起身告辭。


    接下來數日,葉燁每天都提著幾瓶好酒,準備些小菜邀燕赤霞前來飲酒,而燕赤霞雖然好奇葉燁源源不斷的美酒究竟來自哪裏,但也並未問及,隻是坦蕩蕩地每日赴約,有酒就喝,有菜就吃,絲毫不覺得自己是在占便宜。幾日下來,燕赤霞也隱隱有了猜測,曉得葉燁這名新來的住客也是個奇人異士。


    一切進展都很順利,唯一讓葉燁疑惑的是,不知為何他已經在蘭若寺住了十來天,卻連隻女鬼的影子都沒找上他,但要說此地沒有鬼怪又並非如此,有幾個深夜裏他明明就感覺到了好幾股陰邪之氣在寺裏徘徊巡梭,卻硬生生地避開了他的房間,實在讓他有些鬱悶。


    在葉燁入住蘭若寺的第十三天,這間廢棄的寺院又迎來了新的客人,那是一對主仆,赴省趕考的秀才跟他的一個青衣小奴。雖然眼下世道紛亂,但朝廷總還維持著表麵的一個光鮮架子,因此春秋兩閨也是照常舉行,眼下離八月份的鄉試還有小半年,這秀才嫌附近的市鎮太亂,路過這蘭若寺時覺得這裏幽杳清淨,竟是準備在這裏住上幾日苦讀經書。


    還真別說,蘭若寺雖是頹敗,但大體建築還保持得完好,而且寺院東側修竹搖曳,翠草爛漫,石階之下又有個大池子,波光粼粼,栽滿了綠荷白藕,又有曲折長廊通向池子裏的一座小亭,風景的確清幽雅致——如果不知道這座寺廟凶名的話。


    在葉燁眼裏,整座蘭若寺陰風淒惻,鬼氣森鬱,一看就不是良善之地;但在這秀才的凡胎肉眼之中,這裏卻是幽靜可喜的清雅之所,哪怕有些雜草枯藤,斷壁殘垣也別有風趣,更為難得的是此地無主可任意住宿,因此大喜之下當即決定在此住上一段時日。


    這名秀才對著燕赤霞與葉燁這兩個先入住此地的人打了個招呼,就催促自己的書童去收拾廂房了。


    葉燁轉頭看了燕赤霞一眼,見他漠不關心地站在旁邊,既不歡迎也不勸阻,眼神深處卻帶著一抹無奈之色。


    “這位秀才公子,實不相瞞,這座蘭若寺晚上偶爾有些鬼魅出沒,實乃險惡之地,我勸你最好還是到鎮子上投宿吧。”葉燁輕咳一聲,上前對著秀才勸說道。


    孰料秀才一聽之後眉頭頓時皺了起來,狐疑地打量著葉燁,隨即一臉恍然後傲氣地開口而來:“多謝閣下關心,不過子不語怪力亂神,鬼魅之事不過鄉間愚夫的妄語罷了。何況吾輩讀聖賢書,胸中自有浩然正氣長存,就算有鬼魅又如何敢靠近,不過這種道理閣下這種不讀聖賢書的人是不會懂的。”


    之前秀才剛進來時看見燕赤霞的士子裝扮還有幾分客氣,等攀談兩句知道葉燁兩人都是沒有功名在身的白身之後,態度立刻疏淡高傲起來,此刻聽葉燁勸他離開更是懷疑兩人想獨占這清雅之地。


    鬼魅出沒,笑話,如果真是如此的話為何你們兩人還住在此地?


    秀才心中想著,對葉燁的話語嗤之以鼻,幹脆利落地拒絕之後不再理睬他,轉頭督促起自己的書童來。


    被晾在一邊的葉燁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被手掌遮住的嘴邊卻露出了一絲惱怒的冷笑。得得得,難得他好心一把與人為善,結果竟是狗咬呂洞賓,他倒要看看這秀才能在這蘭若寺裏活多久。


    話不投機,三行人各自回到了自己住處,一南一西一東分散在寺院之中,入夜休息。


    三更露重,月暈淒白,在周邊渲染出一層毛毛的光圈,宛如死人肌膚的蒼白,夜空中黑雲絲絲縷縷,如爪子般一點點地遮掩著這黯淡的月光。蘭若寺的前院忽地陰風卷起,吹得落葉紛揚,一名烏衣駝背的老嫗在風中悄然現身前院,宛如殿上老鴉般通紅的雙眼一眨不眨地注視著還有燈光傳出的東廂房,那是秀才今日入住的地方。


    “烏老,您看得如何?”


    嬌媚誘人的嗓音中,一名嫵媚女子不知何時來到了院中,身披紅紗的鮮豔襯得外露的肌膚更加滑膩雪白,薄薄的輕紗下豐滿窈窕的曼妙身姿若隱若現,盈盈可握的細腰之上托著兩團沉甸甸卻堅挺的酥胸,誘人曲線足以讓男人口幹舌燥,豔光四射宛如盛開海棠一般風流動人。


    “原來是紅月啊,你來了。”被稱作烏老的老嫗有氣無力地開口,沙啞的嗓音跟這名女子比起來簡直如劃破砂鍋般難聽,但紅衣女子卻習以為常。


    “怎敢勞烏老久候,”紅月笑語盈盈,隨即又臉露憂心:“這個書生住的地方離那姓燕的家夥不遠,隻怕有些不便,萬一惹動他出手的話…”


    “放心吧,隻要我們不是強行殺死凡人,隻靠引誘的話,那燕赤霞是不會出手的。”烏老看似老態龍鍾,但盯著東廂房的紅眼卻泛著貪婪的欲望:“不過為了保險起見,還是要速戰速決,就讓小倩那丫頭去吧!”


    紅月臉上嫣然笑意不變,眼中卻閃過一絲惱怒,又是小倩,明明隻是個剛被姥姥收入麾下的新鬼,卻一來就得了姥姥的歡心,連她這個侍奉了姥姥幾十年的老人都被排擠下去了。


    “對了,小倩呢,那丫頭怎麽還沒到?”烏老環顧了一下四周,開口問道。


    “那小丫頭可不是個好相處的。”紅月正要添油加醋地埋上幾根釘子,卻聽後麵傳來幽幽的聲音。


    “烏老恕罪,小倩來遲了。”


    月光之下,一名白衣女子踏月而來,冰肌玉膚,楚楚動人,絕色容顏姣美得精致無暇,身材雖不如紅月火爆,卻給人一種恰到好處的美麗,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無不勾人心弦,仿佛嫦娥自九天月宮降落凡塵,但那若隱若現並非實質的身軀卻表明了她隻是一名與嫦娥的仙人身份有雲泥之別的鬼魅。


    “小倩妹妹你來了。”紅月笑意倩然地迎了上去,絲毫看不出她心中對聶小倩的厭惡。


    “有勞姐姐久等了。”聶小倩秀眉蹙蹙,語聲幽幽,神色中自始至終都帶著股淡淡的愁意,讓人一見之下不由得心軟想要將之嗬護掌心,猶如扶風弱柳寂寥水仙,更添嬌弱魅力。


    “小倩來得正好,那間東廂房裏的秀才就交給你了,紅袖添香,素手研墨,想必很快就能讓他樂得魂飛雲巔。”烏老口中發出桀桀笑聲,在夜風之中顯得淒厲陰森。


    聶小倩對著烏老行了個萬福,隨即飄然而去。


    紅月雖是心中嫉恨,但她對在燕赤霞近處動手頗為顧忌,因此換成小倩前去後心中也暗暗一鬆。當初燕赤霞剛住進蘭若寺時,有名道行比紅月還要深厚得多的女鬼前去滋擾,卻被對方隨意一道劍光劈得煙消雲散神魂俱滅,嚇得當時就在院子裏的紅月差點魂飛魄散,從此就對燕赤霞極為畏懼。


    不過她也不甘心就此讓小倩繼續立功,在自己頭上越踩越高,因此眼珠子一轉,盯上了寺院西側的廂房。雖然已經熄燈了,但她仍能看出那裏有活人血氣跡象,而且比一般人旺盛得多,正是采補的大好對象。


    “烏老,那小子已經住進來許久了,為何我們不對他動手?”


    聽見紅月的問話,烏老轉頭看向西廂房,眼中閃過一絲忌憚:“你們白日無法出來不知道,但當天那小子入住時我感覺一股強烈的陽氣從他的房間冒出,隻怕也不是什麽簡單貨色。”


    紅月不以為意地說道:“瞧他氣血這般旺盛,多半是習武之人,陽氣旺盛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正好被我們采補,吸了這一個能抵過那種秀才十個,今晚就讓我前往吧。”


    烏老沉吟著躊躇不定,卻聽紅月繼續勸說:“烏老,再過不久姥姥可就要從休眠中醒來了,如果現在不多製作點血魂珠的話,隻怕到時候問罪下來,我們又要被責罰了。”


    這番話讓烏老下定了決心,點頭允許了:“既然如此,紅月你且去試一試那人,記得小心為上,如有不妥立刻退回。”


    “你就放心好了。”紅月笑逐顏開,風流蘊籍,嬌媚身形在夜色之中向著葉燁所在的房間翩然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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