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陰城內,原本刺史府換上了征西都督府的牌匾,南陽公主滿心期待的在侍女攙扶下走下馬車,卻沒有見到等待的丈夫,南陽公主眼中閃過一絲落寞。


    這時候又有侍女來通報,封述夫妻來向自己辭行。


    上個月,封述向清河王請辭,清河王“挽留”了兩次,非常“遺憾”的表示人各有誌,自己失了封述這樣的大才。


    清河王親自贈送一簡《秦律》竹簡給封述,這才允許了封述辭職。


    洛陽士子間再次傳開了清河王“愛才”的名聲。


    年輕的士子們自己寫的文章投入清河王府,希望能成為清河王府的門客,因此洛陽的紙都貴了不少。


    洛陽也有不少人在背後說封述不識好歹,是背主的小人,對不起清河王對他的愛才之心。


    不過封述也不在意了,他經過妻子幫忙,得到了陳留公主的幫助,介紹封述得以跟隨南陽公主的車隊入關中,然後再想辦法去河州。


    於是封述夫妻就跟著南陽公主的車隊一起啟程,公主車隊自然得到了最好的保護,一路安穩的抵達了華州。


    在旅行的期間,南陽公主也經常會召集女眷一起聊天,她對封述妻子的印象極好,也通過封述的妻子了解了她丈夫的才能。


    這對夫妻來辭行,南陽公主挽留說道:


    “以封郎君的才能,為何要去河州?本宮將你推薦給夫君,在西討行台下效力不好嗎?”


    封述叉手說道:“多謝殿下錯愛,述之兄長已經在丹陽公麾下任行台郎中,述還是想要去河州看看。”


    南陽公主明白封述這樣的人不是一兩句話能勸說的,而且他這樣的世家子弟,出仕也有家族安排。


    南陽公主隻好說道:


    “去往河州的道路不好走,我讓親衛護送你們去吧。”


    封述還想要拒絕,但是他妻子站出來說道:“多謝殿下。”


    封述想了想,本來他想要雇人保護跟隨商隊去河州的,但是這路上確實不安全,也就叉手向南陽公主表示了感謝。


    南陽公主喊來一名親信說道:


    “去河州後,多多打聽那位蘇將軍的事情。”


    親信沒有多問,而是領命而去。


    封述怕被兄長勸說挽留在丹陽公麾下效力,所以幹脆連兄長都沒拜見,而是直接繼續向西前往河州。


    南陽公主送別了封述夫妻,滿心歡喜的整理臥房,期待著和丈夫團聚。


    可是左右都沒有等到蕭寶夤回府,南陽公主派遣親信侍女去詢問,才知道今天蕭寶夤赴宴去了。


    南陽公主等到夜深,終於見到了久別重逢的丈夫。


    “夫君!”


    南陽公主將蕭寶夤攙扶返回臥房,好不容易將蕭寶夤安頓下來,蕭寶夤突然一下子坐起來。


    蕭寶夤半醉半醒,指著南陽公主道:“你怎麽來了!?”


    南陽公主說道:“夫君,妾身不是給伱寫信,太後已經許妾身來關中探望你的嗎?”


    蕭寶夤怒道:“無知婦人!你來關中,豈不是讓朝堂疑我忠心!”


    南陽公主徹底愣住了,蕭寶夤繼續怒道:“你若是真的為我蕭家著想,那就速速返回洛陽!”


    “你們元氏女果然都是一樣的,恣意妄為,驕縱輕狂!”


    說完這些,蕭寶夤直接走出了臥房,重重的將房門砸上。


    南陽公主扶在桌案上掩麵哭泣,一直到寬袖都被淚水沾濕,眼睛中哭不出淚水來,這才昏睡過去。


    等到早上的時候,她雙眼腫的和魚泡一樣,貼身侍女這才敢敲開房門,服侍南陽公主梳洗打扮。


    貼身侍女怯生生的問道:“殿下,要不還是返回洛陽吧?”


    南陽公主握緊拳頭說道:“不行,本宮不走!”


    南陽公主對侍女說道:“拿上本宮拜帖,明日在府上宴請華州外命婦、諸大族娘子,本宮隻要一天還是這丹陽公府的大娘子,本宮就不走。”


    看到公主下定決心,貼身侍女也清楚,自家這位主上是外柔內剛的角色,也隻好繼續整理後宅。


    南陽公主又想到,以前自己夫妻遇到矛盾的時候,很多時候都靠著蘇亮調和,她說道:“去派人請蘇亮蘇郎中來。”


    一名侍女說道:“殿下,蘇郎中被國公派往河州傳令去了。”


    “河州,怎麽又是河州?難道是佛祖在催我嗎?”


    南陽公主喃喃自語,她想到丈夫的絕情,又覺得心如刀絞。


    她扶著胸口說道:“將佛堂布置起來,把從京師請來的佛像供上,今日本宮要禮佛祈福。”


    “遵命。”


    ——


    金城。


    李世哲到任河州後,本來也想有一番作為的,可是現實給了他的重重的一擊。


    河州上下根本就是鐵桶一塊,根本沒有他插手的機會。


    河州別駕高仁,高家在河州經營三代,河州刺史府內基本上都是他高家的故吏,李世哲根本使喚不動。


    李世哲將自己帶來的人強行安排到河州刺史府內,但是他手下根本沒有足夠的人才,也就隻有靠著從蘇澤手裏討來的蘇算,勉強算是掌控了一部分刺史府的財權。


    折騰了半天,李世哲發現自己還要依仗刺史府內的舊吏,無法杜絕高家的影響力。


    李世哲本來還指望蘇澤和高家起衝突,然後自己再拉攏蘇澤一起對付高家。


    可沒想到,蘇澤在迅速控製了抱罕後,迅速就和高家結盟,這下子李世哲徹底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不過唯一的好處是,蘇澤對李世哲還算是尊敬,遇到事情還是要請示李世哲,隻不過如今刺史府的大印都在劉伯之手上,請示李世哲不過是一個形式罷了。


    好在還有蘇算這個貼心人。


    好歹蘇算還能從州府庫中給他搞一些錢,又聚攏了一批狐朋狗友,讓李世哲在刺史府內享樂。


    在經曆了初上任時候的“宏圖壯誌”,到任上被下屬折磨,最後到擺爛放棄,李世哲也算是在河州完成了心靈的蛻變,他終於認清了自己的能力。


    蘇綽被安排留在金城後,李世哲的刺史府政務陡然劇增,老李幹脆徹底放開,連刺史府大印都交給蘇綽,省的他天天找自己蓋章。


    為了方便蘇綽議事,李世哲連刺史府的明堂都讓給了蘇綽,還給他一個署理刺史府事務的典史職位,讓他名正言順的在刺史府內辦事。


    剛開始的時候,蘇綽還是小心謹慎,他並沒有爭奪刺史府各司曹的控製權,而是慢慢從賬目入手,熟悉這些部門的運轉。


    蘇綽又開始對刺史府的記賬進行改革,要求各司曹以紅筆記錄支出,以黑筆記錄收入,並且要求所有司曹都要向戶曹報賬核算收支,逐漸掌握了刺史府各司曹的財政情況。


    蘇綽不僅僅控製河州刺史府,他還要求地方郡縣,必須要向刺史府報告文書,以黑色筆墨書寫,遇到大的支出都要寫成匯報,得到刺史府的批準才能進行。


    而刺史府各司曹在接到了地方上送來的文書,要以朱筆寫上批改意見,以及撥款核算的金額,再交給蘇綽查看用印後才可以實施。


    這兩條措施,迅速讓蘇綽實際上控製了整個河州的重大支出項目,從錢袋子上控製了河州整個官僚係統。


    河州上下,對於蘇綽這個年輕的將軍府長史從輕視變成了尊重,到現在給蘇綽報送文書的小吏都大氣不敢出,蘇綽在刺史府的威望已經超過了河州別駕高仁,比起那個蓋章刺史李世哲更是高到不知道哪裏去了。


    等到蘇亮帶來了蕭寶夤的行台公文,蘇澤被正式授予都督河、涼二州諸軍事後,蘇綽的腰板子更硬了。


    蘇綽立刻以蘇澤將軍府的命令,懲辦了幾個刺史府和地方州縣的貪官巨蠹,又淘汰了一批屍位素餐的官吏,補上了一批能幹的年輕人。


    李世哲做夢都想要做到的事情,就在蘇綽手上輕易的完成了。


    蘇綽用的也是本地的子弟,這年頭沒辦法,普通百姓也就是半文盲水平,能夠處理官府事務的,再怎麽也要是個寒門子弟。


    蘇綽隻是用這些家族中成器的子弟,替換掉那些不成器的子弟,並沒有觸犯河州豪族的集體利益。


    就算是有一兩個作風差的家族,他們的子弟被蘇綽全部打掉了,但是他們的位置也被其他家族補上。


    蘇綽公布了被他任免官員的具體貪汙情況,這些家族也沒有辦法,隻能怪他們的家風不好,子弟不成器。


    在控製了河州後,蘇綽又召集了蘇澤留在河州的下屬們,開始商議另外一件大事。


    蘇綽將蘇澤的來信遞給眾人說道:


    “將軍來信了,要向隴西郡運送三千匹戰馬。”


    眾人紛紛明白了蘇綽的意思,這是要討論馬政的事情了。


    從蘇澤離開涼州的前,就開始覬覦河西馬場這塊全國最大的馬場了。


    隻不過河西馬場是皇家馬場,蘇澤一直很慎重,畢竟河西馬場的那位牧監,是可以上達天聽的存在,若是一不小心惹得反噬,甚至會影響現在的大局。


    所以蘇澤定下的調子,對河西馬場采取“蠶食”的方法。


    在去年,也就是神龜二年的年末。


    由蘇算出麵了,依靠他【腐化】的詞綴,迅速和河西馬場的牧監劉衝打通了關係,蘇澤的軍府就以安娘子的名義,從劉衝手裏“租”下了大塊馬場的土地。


    按理說,河西馬場的土地都是皇室的,是不允許出租乃至於轉賣的。


    隻不過這已經成了曆任河西馬場牧監的潛規則,朝堂隻要求他們每年進貢馬就行了,根本就不關心河西馬場的情況。


    所以這些年來,河西馬場附近的土地多被侵占。


    這是涼州的豪族們一直在做的事情,而且蘇澤的要求更低。


    河西的豪強們,是要將馬場開墾成農田,但是蘇澤隻“租”馬場,也不改變馬場的用途。


    劉衝立刻將河西馬場的一大片土地“租”了出去。


    “租”當然要比售賣要好,租出去的土地到期限是可以收回的,蘇澤不改變馬場的用途,就算是朝堂派人來核查也看不出問題。


    雙方可以說是合作默契,劉衝這個牧監也算是貪財有道,對於“租”出去的馬場,可以說是不聞不問,主打一個尊重契約。


    如此友善的合作態度,更是讓蘇澤大喜過望,他又提出要從河西馬場手裏購馬。


    對於這個請求,劉牧監也是大手一揮,直接讓蘇澤派人來挑選,價格好商量!


    因為河西馬場的馬政鬆弛,河西馬場的馬很少能達到貢馬標準,甚至連合格的軍馬都不多。


    每次向皇室入貢寶馬的時候,劉衝都要掏錢從西域商人手裏收購寶馬。


    這也是他在任上如此瘋狂撈錢的原因,賣地固然會透支河西馬場的未來,可如果湊不上朝堂需要的良駒,他的前途也就到此為止了。


    好不容易上門蘇澤這麽一個大買家,劉衝自然是要服務到家。


    【擅配種的牧監】在河西馬場精挑細選,總算是挑出四千匹馬。


    後來蘇澤出征,將馬場的事情交給了蘇綽籌辦。


    接手後,擺在蘇綽麵前的問題是,軍府沒錢了。


    從蘇澤就任護羌將軍以來,可以說是一直都在打仗。


    好在對吐穀渾人、對高車的幾場仗都是有戰利品的,經過蘇綽的運營算是略有盈餘。


    可等到蘇澤帶兵進軍隴西,這仗就是純虧本的買賣了。


    而且蘇澤每個月還有一大筆固定支出,饒是蘇綽這樣的理財天才,靠著四處化緣也隻能勉力支撐。


    這四千匹馬是萬萬買不起的。


    可是馬場也租了,馬棚也建起來了,一下子舍棄掉這些馬,蘇綽也舍不得。


    不得已,蘇綽隻能快馬請示當時還在隴西征戰的蘇澤,請他想辦法。


    蘇澤很快就讓人給蘇綽回信,他的辦法就是,這匹馬也“租”。


    蘇澤的辦法是,自己這四千匹馬也從河西馬場“租”走,支付租金的同時,“安娘子的馬場”負責日常養馬的費用,如果有馬死亡傷殘,就會以原來約定的價格“賠償買斷”,買下這些缺額。


    劉衝本來不願意,但是經過蘇算的“思想工作”,有人幫著他養馬,可以減少河西馬場的支出,自己似乎也沒什麽損失。


    在蘇算的賄賂下,劉衝也同意了這筆買賣。


    這批馬經過一個冬天的精心照料,也都達到了戰馬的標準。


    蘇綽掏出朱筆,在紙上寫了處理意見,露出一個笑容道:


    “從河西‘借’三千匹馬,先送到隴西郡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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