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安康坊中。


    按理說,在洛陽寸土寸金的東城,買下一座宅邸是相當不容易的。


    洛陽城東貴西富,能夠在安康坊中有宅邸的,基本上都是朝中權貴,他們正常是不會變賣家產的。


    這不是清河王倒台了嗎?


    和清河王有關的大臣,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或者活命,紛紛重金賄賂江陽王,這一戶的主人就是牽涉到案子中,不得已變賣家宅求生。


    購買這座宅子的是個精明的中年人,他自稱是安西將軍蘇澤的手下,為蘇澤提前在洛陽置辦宅邸。


    安西將軍蘇澤?


    安康坊中隻有少數人聽說過這個名字,有人記憶起來蘇澤是去年羽林之亂中,靠著保護尚書台而通過“停年格”授官的,更多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這也沒辦法,北魏的將軍號實在是不值錢。


    不過蘇算(【腐化的戶曹吏】)也不在乎周圍人的想法,隻可惜這筆交易是在河南府約契過戶的,買宅子的錢都白紙黑字寫了,他也沒辦法中飽私囊。


    蘇澤當然那也不放心讓蘇算一個人來洛陽籌備留後院,隨他一起來的還有一個藍色隨從——【公正無私的行商學徒】。


    這是蘇澤通過一次定向召喚【公正無私】前綴詞條召喚出來的,其他四個隨從都被安排到了軍營,輔助軍法官去了,隻有這個隨從被和蘇算一同派往洛陽,就是因為隻有他是會記賬會寫字的。


    沒辦法,在沒有任務的情況下,定向召喚也隻有藍綠色隨從,而【公正無私】又是一個正麵詞綴,本身就會提升隨從的品質。


    刷出來的這行商學徒沒什麽本事,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記賬。


    不過蘇澤也就看中了他這一點,讓他跟著蘇算來到洛陽,就讓他做一件事——管理錢袋子。


    蘇徒(【公正無私的行商學徒】)不需要管蘇算每天做了什麽,也不用管他到底怎麽花錢的,隻需要將他花出去的每一筆錢一分一厘的記錄下來,提交報告給蘇澤就行了。


    可就是這麽一個簡單的工作,就讓蘇算不敢明目張膽的中飽私囊。


    返回宅子裏,蘇算盤算著要如何裝飾留後院,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仆役來報,陳留公主請蘇算去她的府上。


    蘇算連忙從蘇徒那邊支取了一些首飾,匆忙的來到了陳留公主府上。


    蘇算這也不是第一次來陳留公主府上了,他抵達洛陽後就首先拜見了陳留公主,這座宅子也是陳留公主從中牽線搭橋買下來的。


    陳留公主知道他是蘇澤的親信,綠珠將他引導會客室,在屏風後陳留公主直截了當的問道:


    “你帶來了多少財物?”


    蘇算迅速盤算了一下,老實說道:“主上這次就讓我帶來了駿馬四十匹,還有三箱子西域的珠寶香料,五十匹高昌氎布(棉布)。”


    蘇算又連忙說道:“購買留後院,結交大臣,駿馬珠寶香料已經消耗過半了,隻有五十匹高昌氎布還沒動。”


    蘇算也沒有報假賬,這也是蘇澤的失算。


    本以為高昌氎布能夠在洛陽大賣的,可沒想到這東西在洛陽根本沒人理會。


    原因也很簡單,普通百姓用的是麻布,隻要保暖蔽體就可以了,高昌氎布確實更加舒適和保暖,可是百姓又怎麽會為了這點舒適再去購買高昌氎布。


    而達官貴人都是穿絲綢的,高昌氎布雖然新鮮,但是和絲綢比起來那還是差多了。


    陳留公主皺眉說道:“今年收成不好,城外莊子都欠收,朝堂征收的賦稅又重,這點錢怕是不夠。”


    這段日子都是陳留公主幫著蘇澤打理留在洛陽的產業,對於蘇澤留下的家底一清二楚。


    其實本來蘇澤留在洛陽的產業不算少了,造紙坊、永寧寺的鑄佛像工坊,羽林屯田的農莊也有產出,朝堂改鑄佛錢的時候,蘇澤也跟隨陳留公主賺了一筆。


    如今這些產業,陳留公主也已經移交蘇算,她盤算了一下府裏餘錢,想要給蘇澤一步到位討個好官職,似乎還有些不夠。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清河王被誅,胡太後被囚,陳留公主雖然沒有受牽連,但是她很多老關係也都被牽連。


    一些人要救,一些關鍵崗位要重新建立聯係,還有一些投靠自己人要進步。


    這幾乎掏空了陳留公主的府庫。


    陳留公主輕輕敲打指節說道:


    “以蘇郎的軍功,求一個平西將軍難度不大,隻要在江陽王府和太尉府稍微運作一下就行了,這點錢也夠了。”


    “平西將軍,開府,屬官定額二十人,但是想要持節,那就要門下省通過堂議了。”


    如今蘇澤是假節,權力是戰爭的時候可以處置違抗軍令的人。


    而如果升為持節,那蘇澤就可以在戰爭的時候可以殺五品以下官員,並且臨時任命五品以下的官員。


    雖然隻是一字之差,卻是“專督軍務”和“軍民一把抓”的天差地別。


    有了這個權力,蘇澤就可以將手伸進縣這個層級,通過罷免任免官員的權利,控製地方的政務。


    蘇算這一次帶著財物來洛陽,就是為了求取持節這件事。


    陳留公主說道:“看來還是要將那批高昌氎布高價賣出去,才夠賄賂江陽王的錢,本宮倒是有個辦法,且試上一試吧。”


    聽到陳留公主有辦法,蘇算連忙請教,聽完了計劃後,蘇算激動的漲紅臉道:


    “還是主母有妙招,仆這就是去辦!”


    聽到主母兩個字,陳留公主心中舒服,她對著綠珠說道:“你家主公也是,男人主事還是太馬虎了,中秋節也沒給點賞賜,綠珠從府裏那些東西來,賞給蘇管事。”


    蘇算又是千恩萬謝,說了一堆吉利話這才退下。


    ——


    辯機(【不守戒律的辯經僧】)自從上一次親曆了宣光政變,差點被元乂和劉騰宰了之後,在洛陽老實了不少。


    但是他政變前對胡太後的預言,反而讓他名聲更響了。


    就連江陽王元乂,也經常邀請辯機前往他的府上講經。


    但是今日辯機並沒有去元乂府上講法,而是罕見的在龍華寺搭起高台,當眾宣講佛法。


    這倒是很少見的事情,自從上一次和清河王麾下的劉靈助鬥法以後,辯機就沒有再在龍華寺當眾講過佛法。


    龍華寺三天前就放出了消息,今天龍華寺前的廣場上圍的水泄不通,在經曆了洛陽幾次動亂的百姓來說,辯機講法就是他們苦難日子裏的福音。


    今天辯機沒有穿他平日裏當眾講法用的麻布僧袍,也沒有穿江陽王賜給他的絲綢袈裟,而是穿了一件白色的棉布僧袍。


    不得不說,人靠衣裝,在穿上了白色僧袍後,辯機更多了幾分隱士得到高僧的風度。


    今天來聽辯機講法的,不僅僅有百姓,還有很多其他寺院的僧人。


    在辯機來之前,洛陽城內佛法兩支,分庭抗禮。


    這兩支同出一本經典《十地經論》,但是因為翻譯者菩提流支與勒那摩提,這兩位高僧對於佛經的側重不同,再分兩派。


    菩提流支門下被稱為道北學派,勒那摩提門下被稱為道南學派。


    自鄴城至洛陽有南、北兩道,菩提門徒自道寵以下散處在道北,故稱北道派;勒那摩提的門徒自慧光以下分布於道南,故稱南道派。


    不過現在這兩位佛學宗師都已經去世,雖然勒那摩提的徒弟慧光還在,但是慧光主要在相州弘法,所以現在的洛陽城內,根本沒有能拿出分量的佛教宗師。


    在辯機的新佛教出現後,因為其隻需要口誦佛號就能修行,普通百姓讀不懂佛經也沒關係,辯機都將這些佛學小故事編成了故事,而這些故事在洛陽流傳後,更是給辯機的淨土宗吸引了大量的信徒。


    現在的辯機儼然是一代宗師,很多佛寺也發現,比起研究玄奧的佛經,信徒們更關心的還是死後的待遇問題。


    所以各寺也嚐試著在自家的宗派學說中,加入一些簡單容易修行的部分。


    這次辯機講法,洛陽各大佛寺都派出了僧人旁聽。


    但是這一次辯機登上高台,卻沒有開始講法,而是指著身上的棉布袈裟,開始講起了棉花的來曆。


    西域的棉花,就是通過傳法的僧人從天竺帶過來的,而棉花因為其潔白的樣子,一直很受到僧人的喜愛。


    高昌的大佛寺就有大量的棉田,專門種植棉花,紡織成袈裟讓寺內的僧人穿。


    陳留公主分析,之前高昌氎布賣不出去,是因為沒有找到需要購買的人群。


    想要將高昌氎布賣給百姓和貴族都是不行的,但如果給高昌氎布加上了附加價值,那就很容易賣給洛陽的僧人。


    要知道洛陽的僧人可是很有錢的,王公卿貴大臣們,動輒就舍宅舍身捐贈寺院,就連這小小的龍華寺,也曾經侵占禁軍很多土地。


    果然在陳留公主的意料中,辯機身穿棉布袈裟的講法,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而高昌氎布在辯機的“帶貨”下,迅速成為僧人當中最熱門的裝扮。


    如今在洛陽城內,如果你沒有一件棉布袈裟,都不好意和別人辯經!


    信徒們也是一樣,如果講經的僧人連一件棉布袈裟都沒有,又怎麽能說伱是虔誠的僧人呢?


    人家辯機大師可是說了,棉布袈裟都是高僧大德的標配。


    洛陽四市的西域商人們,都被這些僧人們問遍了,可是棉布一直都不是大宗貨物,現在因為關中戰亂,通往洛陽的絲路斷絕,市場上也找不到多少匹高昌氎布。


    就在這個時候,一家新開的西域商鋪,上架了大量的高昌氎布,很快就被洛陽這群有錢的僧人們搶購一空。


    靠著洛陽僧人們“讚助”的這筆錢,陳留公主很快疏通了江陽王的關係。


    門下省以驚人的高效達成了決議,當天就被蓋上了玉璽。


    蘇澤以隴西之戰抵擋秦州叛軍的戰功,被遷為持節,平西將軍,開府,都督河、涼二州和隴西郡諸軍事。


    朝堂的任命以快馬向關中傳遞。


    這一次元乂如此捧蘇澤,也有敲打蕭寶夤的意思。


    自從蕭寶夤進入關中以來,秦州叛軍愈演愈烈,老將崔延伯還因為冒進陣亡了。


    而為了維持關中的戰爭,元乂征調了很多的物資,這都影響了他撈錢。


    這也是元乂給蕭寶夤下的通牒了,如果再不能逆轉關中戰局,朝堂真的考慮要換帥了。


    當然,西討大都督這個位置,怎麽也輪不到蘇澤來當。


    江陽王元乂更看中元深,他算是當今宗室中少有的能帶兵打仗的人,就是私生活實在是太爛。


    ——


    正光元年,九月。


    侯剛好不容易翻過了褒斜道,卻發現出褒斜道的關隘竟然沒有人把守。


    侯剛立刻派斥候打探消息,這才知道了莫折天生大敗崔延伯,奪取了陳倉的消息。


    而侯剛帶來的軍隊,聽說了莫折天生現在就駐軍在陳倉,紛紛露出激動的表情,要去陳倉投靠莫折天生。


    聽到了雍州戰況後,侯剛也驚訝了。


    他沒想到官軍竟然如此拉胯,竟然被莫折天生擊潰了,還奪去了重鎮陳倉。


    侯剛打定主意,帶著從梁州逃回來的一千人馬,就向著陳倉而去。


    就在侯剛帶著人和莫折天生匯合,告訴莫折天生梁州戰況的時候,蘇澤報捷的使者也越過了儻駱道,將報捷文書送到了武功的西討大行營。


    麵對蘇澤的報捷文書,蕭寶夤首先是質疑。


    他甚至下令拷問了報捷的函使們,最後高談闊論的謀士們,麵對梁州的戰報,都陷入到了沉默中。


    在雍州將官軍打的落花流水的莫折天生,不過是莫折大堤的小兒子。


    可莫折大堤卻被羊侃一箭社死,而莫折大堤親自帶領的秦州叛軍主力,就被蘇澤聯合羊侃全殲了。


    蕭寶夤很後悔,羊侃和蘇澤這麽能打,不是顯得自己很無能?


    蕭寶夤環視一圈,目光落在了行台掌書記柳楷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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