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侯景惦記的高歡,剛剛過完並不如意的孝昌二年。


    從杜洛周身邊作亂叛逃葛榮,但是葛榮身邊已經有了更親近的武川宇文家,高歡明顯感覺被排除在核心圈子外。


    這一點很容易感受到,雖然葛榮為了千金買馬,又給高歡封賞又給他賜宅,但實際上葛榮的機密事務,高歡都沒有資格參與。


    這一切都讓高歡憤懣,早知道這樣,當初還不如繼續留在杜洛周身邊呢!


    抱著懷才不遇的想法,高歡度過了孝昌二年。


    今年的冬季倒是風調雨順,該下雪的時候下雪,該暖的時候暖和,無論是朝堂還是義軍這邊,都長長的鬆一口氣。


    打仗都是需要糧食的,今年風調雨順的冬天,就意味著春耕能夠正常進行,就意味著畜牧群能夠繁衍放牧。


    仗打到了這個份上,兩邊都已經做好了長期對抗的準備,鮮於修禮和葛榮將一些軍隊編成部落,分配牲畜給他們放牧。


    而隨著這一年來的鏖戰,河東地區的一些地方性豪族也開始了觀望,朝堂不能迅速平定鮮於修禮,但是自己的家族還是在義軍的控製下的,再進行抵抗已經沒有意義。


    不少城鎮開始陸續投降,堅守的塢堡也打開,鮮於修禮終於獲得了一部分地方上的支持。


    但是這一切和高歡沒什麽關係,葛榮將一部分懷朔人交給他放牧,至今都沒有派他去前線打仗,婁昭君看他天天在家中唉聲歎氣,就將他趕出了家門,對著他罵道:


    “當年劉玄德四十才立業,立業之前他也沒有天天在家歎氣,男子的事情我這個婦人也不懂,你與其在家閑著沒事,不如多和弟兄們走動走動!”


    被婁昭君趕出家門後,高歡總算是收起頹廢的樣子,他騎馬來到了司馬子如的住處。


    剛剛過完年,司馬子如也閑坐在家中,聽聞高歡來了連忙讓妻子擺出酒菜。


    “好酒!”


    烈酒穿過喉嚨,高歡隻覺得嗓子和刀刮過一樣,但是緊接著就開始上頭,這可要比他喝過的所有酒甘醇。


    “這是玉壺燒,聽說是平西將軍蘇澤親自釀造的烈酒,是西北的商團帶到河東的。”


    高歡咂咂舌頭,聽到蘇澤這個熟悉的名字,兩人都沉默了。


    高歡曾經和蘇澤非常親近,當年蘇澤曾經招攬二人,但是高歡那時候滿心想著在六鎮建功立業,不願意屈居在蘇澤之下,堅持留在了六鎮。


    司馬子如也為了高歡而留在了六鎮,如今蘇澤已經是節度一方,名滿天下的名帥了,但是自己卻還隻是叛軍中的一個小軍頭,越活越回去了。


    高歡知道,現在就算是自己投降官軍,也絕對不會有什麽好待遇,更何況元深的官軍自己也前途未卜,再這麽到處叛逃下去,怕是最後一點聲譽都要敗光了。


    這東西就和後世求職一樣,如果一年跳槽換三個工作,hr就會覺得這人做事沒長性,對公司不忠誠,而不願意招這樣的員工。


    而去西北找蘇澤?


    且不論如今高歡在河東,如何去關西,現在去找蘇澤,又能得到什麽好位置?


    高歡如今也是做頭領的人了,他當然知道當頭領最重要的就是端水。


    易地而處,如果是蘇澤投靠自己,上來就給蘇澤一個高位,又要讓司馬子如竇泰這些弟兄們如何想?


    而且隱隱的,高歡潛意識裏,就不願意去投靠蘇澤。


    這倒不是他對蘇澤有什麽不滿,隻是在麵對兄弟發達後,自己混的不好沒臉去見蘇澤。


    再喝了一杯悶酒,跳過了這個話題,司馬子如說道:


    “聽說宇文肱在五鹿擊敗了楊昱,衛王(葛榮)已經向真王(鮮於修禮)表功了。”


    聽到這個消息,高歡的情緒更低落了,宇文父子都是猛將,如今武川人再立新功,怕是自己這些懷朔人更要被輕視了。


    沒辦法,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在外混日子的時候,同鄉就是天然的抱團。


    更何況武川人和懷朔人本來就有仇。


    司馬子如也沉默了,兩人喝著悶酒,就在這個時候,竇泰突然闖了進來。


    “賀六渾!子如!”


    高歡回頭看向竇泰,竇泰急切的說道:


    “我去賀六渾家裏,聽嫂子說你出來散心了,你果然在這裏!”


    看到竇泰咋咋呼呼的樣子,高歡甚至有些羨慕他沒心沒肺。


    “阿泰是有什麽急事嗎?”


    竇泰一屁股坐下來,他拿起桌上的酒碗就喝,卻沒想到這玉壺燒實在是太烈,拉得他嗓子劇烈咳嗽起來。


    好半天他才說道:


    “這是酒?哪有這麽清的酒?”


    司馬子如問道:


    “伱急匆匆的過來,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竇泰這才想起來,他連忙說道:


    “宇文肱死了!”


    “什麽!”


    高歡和司馬子如都站了起來,剛剛還聽說宇文肱大勝,怎麽一下子就死了?


    “當真?”


    竇泰連忙點頭說道:


    “有個我阿爺的舊部,在衛王身邊執勤,聽說是楊昱使了計策,詐敗後引宇文肱進了埋伏,宇文肱帶去的人戰死了一半,他的二子宇文連也戰死了!”


    聽到這個勁爆的消息,高歡幾乎要失聲。


    司馬子如冷靜下來說道:


    “有幾分真?”


    竇泰摸著腦袋說道:


    “幾分?應該是真的吧?我阿爺那個舊部是冒死傳遞出來的消息,衛王已經封鎖了消息,還在城外秘設營地安置武川潰兵。”


    聽到這裏,高歡和司馬子如也確定,這消息是真的了!


    高歡站起來踱步道:


    “武川人都是以宇文父子為首的,宇文肱戰死,他的長子也已經死了,現在家中就剩下三子宇文洛生和沒成年的宇文泰,這是我們懷朔人的機會!”


    司馬子如和竇泰連連點頭,三人準備繼續商議的時候,高歡的姐夫尉景衝了進來。


    “賀六渾!你果然在這裏!”


    尉景是高歡的姐夫,他本來是看守監獄的獄掾,後來隨著高歡一路逃亡到了這裏。


    “出事了!真王聽信了毛普賢的讒言,要殺了衛王!”


    屋內的三人再次發出驚呼。


    毛普賢本是元深和楊昱的舊部,和守衛鄴城投降的元洪業,同樣是北魏的降將。


    這兩人都是正兒八經的大將出身,鮮於修禮為了排擠葛榮,一直都很重用二人。


    真王和衛王的矛盾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但是誰也沒想到剛剛過完年,兩人就到了公開鬧翻的地步。


    高歡猛然說道:


    “不行!若是衛王倒了,我們更沒有容身之處了!”


    司馬子如也點點頭,他們和鮮於修禮還沒交情,而且他們是從杜洛周那邊叛逃來投靠葛榮的,肯定被鮮於修禮視作是心腹鐵杆,如果葛榮倒台,他們一定會被牽連。


    高歡說道:


    “召集部眾,我們要起兵支持衛王,誅殺真王身邊挑撥離間的奸佞!”


    高歡的腦子飛快,他立刻想好了理由:


    “毛普賢一定是偽魏派來苦肉計的死間,就是為了離間真王和衛王!”


    司馬子如等人紛紛叫絕,高歡這個理由可以說是相當合理了,一個死間的帽子扣在毛普賢頭上,他是怎麽也無法辯解的。


    高歡等人迅速組織起兵馬,來到了衛王葛榮的營地邊上,很快高歡等人就見到了全副甲胄的葛榮。


    看到葛榮早有準備的樣子,高歡的心放下去大半。


    高歡很快又悚然,難道所謂毛普賢離間真王,其實是衛王計劃好的?


    又或者說衛王已經在真王身邊最親密的圈子裏安插下了臥底,這樣才能第一時間就做好了準備。


    一定是這樣的!


    作為天生的陰謀家,高歡迅速完成了推測,他懸著的心徹底放下了。


    如果這一切都是衛王做局,那鮮於修禮就真的沒有勝算了。


    因為鮮於修禮雖然名望大,手下的部眾多,但是兵馬遠不如葛榮這個前定州別駕的精銳。


    但是高歡心中又是一陣子失落,自己還是被排擠在核心圈子之外,竟然要靠推理才能得到這些消息。


    他小心查看四周,看到了站在葛榮身後的宇文洛生和宇文泰。


    兩人都披上了喪服,果然宇文肱是真的戰死了。


    但是從他們站在葛榮身後來看,宇文家應該是深度參與了這次的陰謀。


    又有幾名葛榮的部將,領著自家的軍隊來到了營地中,等到人來的差不多了,葛榮記下這些部將抵達的順序,然後開始說道:


    “本王一心輔佐真王,卻沒想到被小人離間中傷。”


    “本來真王要殺我,一道手令即可,但是我若是死了,追隨我的弟兄們又要如何。”


    “本王準備麵見真王,當麵陳述忠心,再請求真王寬恕,解甲歸田!”


    這番表演過後,葛榮帶著眾人,浩浩蕩蕩的向真王鮮於修禮的營地而去。


    又有各路人馬匯合加入到葛榮的隊伍中,高歡暗暗慶幸,後加入的隊伍肯定要被排擠出核心圈子了。


    葛榮走的並不快,但是沿途鮮於修禮的部眾都沒有抵抗,就在他快要抵達鮮於修禮大營前,營地中冒出火光,兵丁四下逃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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