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葛榮身後的高歡,看到了如此的場景,卻不像是周圍的將領那樣驚慌失措。


    這一切正說明了自己的判斷,葛榮火並鮮於修禮是早有預謀,甚至什麽毛普賢挑撥離間,請求鮮於修禮誅殺葛榮的消息,也都是在葛榮的計劃中。


    甚至葛榮已經在鮮於修禮的身邊埋下了釘子,營地中的混亂就是葛榮的釘子造成的。


    會是誰呢?


    高歡有過幾個猜測,但是此時已經不重要了,因為答案馬上就要揭曉了。


    不一會兒,就有幾個眼熟的將領狼狽的逃到了葛榮的軍隊前,高歡看到這些都是真王鮮於修禮的手下,他們此時如同喪家之犬一樣,跪伏在葛榮麵前,領頭的一個人哭嚎著說道:


    “衛王!真王被元洪業所弑!”


    元洪業!


    高歡將一切都串聯了起來!


    鄴城守將元洪業,是北魏元氏的宗親,在誓死守衛三台後被葛榮麾下的宇文連獨自勸降。


    投降後,元洪業就被鮮於修禮給挖了過去,因為他的軍事素養過關,所以被鮮於修禮提拔重用,用來抗衡葛榮。


    如此看來,元洪業的投降,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局!


    高歡看向了葛榮身後的宇文洛生,剛剛接到父兄死訊的宇文洛生,聽到這個消息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宇文肱父子是被鮮於修禮派往五鹿後才戰死的,對於宇文洛生來說,他和鮮於修禮等於有父仇的。


    如今父仇得報,宇文洛生最後還是露出了馬腳。


    但是高歡又瞥到了宇文洛生身邊的宇文泰,同樣是一身的孝服,宇文泰拉了一下兄長的手,宇文洛生立刻收斂了表情低下頭,兩人又回到了原來的樣子。


    高歡心中暗暗有了判斷,看來宇文家剩下的兩個兒子中,宇文洛生雖然年長但是城府不深,反而是最小的兒子宇文泰做事周密,有父兄的遺風。


    高歡暗暗記下眾人的反應,那些驚訝的,都和自己一樣是就是葛榮權力核心的外圍,這些人日後都不值得結交。


    幾個沒有表現出驚訝表情的將領,要麽本身就比較鎮定,要麽就是葛榮的核心圈子,早就已經知道計劃,這些人就是高歡日後重點結交的對象。


    葛榮聽聞這個消息,裝作“大怒”的樣子,他抽出刀說道:


    “元洪業這逆賊,真王不計前嫌委以重任!他竟然弑主!來人啊!隨我進營中平定叛亂!殺元洪業者賞百金!”


    聽到這個命令,高歡倒是不意外。


    元洪業當眾殺死鮮於修禮,那就是懷抱死誌,就算他和葛榮有密謀,也是絕對不可能被寬恕的。


    這麽說這元洪業,他和葛榮結盟也就是為了斬殺鮮於修禮,元氏宗族還真的有忠心之人啊。


    隻是殺了鮮於修禮就能拯救大魏?


    難道讓葛榮火並了鮮於修禮,不是烈火添油嗎?


    高歡無法探究元洪業的想法,但是他也對葛榮更加忌憚。


    如此不看重手下性命的上位者,無論平時裝作多麽愛才惜才,也不過是偽裝而已。


    葛榮就是一個不計一切代價的野心家,任何人都是他利用的對象。


    為了麻痹鮮於修禮,葛榮也沒有反抗鮮於修禮的命令,讓自己最看重的宇文肱宇文連去五鹿作戰,生生將兩人派過去送死。


    一場政變,讓高歡看清楚了很多東西,接下來到了他動手的時候了。


    帶領懷朔的弟兄們,高歡衝進了軍營中,他沒有和其他人一樣去搜尋元洪業,爭奪那百金的賞賜。


    反而是領著弟兄們,開始在葛榮的營地中,搜尋那些平日裏和葛榮不對付的鮮於修禮手下,趁亂將他們砍殺。


    等到傍晚的時候,這場混亂才算是逐步平息,葛榮的麵前已經擺了兩個人頭一具屍體。


    兩個人頭,就是北魏降將毛普賢和元洪業的人頭。


    一具屍體,就是真王鮮於修禮的屍體。


    葛榮見到了鮮於修禮的屍體,立刻撲上去跪在屍體前失聲痛哭,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死了爹媽。


    帳中其他人也跟著在哭,葛榮先是大罵元洪業和毛普賢,然後又說明自己的忠心。


    高歡是最晚回到帳中的,他下馬之後聽到哭聲,也踉蹌的走進去嚎啕大哭。


    等到一番演戲完畢,眾人才開始匯報結果。


    鮮於修禮身死,他的家人也在動亂中“死”了,自然都是元洪業所殺的。


    葛榮聽完又痛罵元洪業。


    接著一名普通士兵站出來,原來元洪業是他所殺的。


    高歡在一邊聽完了這名小兵的陳述,暗道這元洪業也算是一條漢子。


    他殺了鮮於修禮一家之後,就坐在鮮於修禮的中軍大營中,身著甲胄巋然不動。


    為了爭奪這百金,很多人都衝上來要殺元洪業,最後都被元洪業斬殺。


    後來又有強弓手上前射箭,元洪業身中數箭,依然斬殺了三個想要收取他人頭的小卒。


    最後還是這名士兵運氣最好,元洪業力疲倒地,最後被他撿了便宜。


    葛榮大喜,命令人拿出金子,當場賜給這名士兵,高歡暗暗歎氣,無名無姓的小卒身懷百金,怕是出了軍營大門就要被殺了。


    接著又有人搜羅出真王的信物、印鑒,這些也都從葛榮那邊拿到了賞賜。


    宇文洛生和宇文泰兄弟兩手空空,但是高歡知道他們宇文家出了最大的力,葛榮應該也會兌現給他們的獎勵。


    隻是如今宇文父子身死,葛榮以後會不會繼續重用宇文家,那就是未知之數了。


    輪到高歡,他插手說道:


    “營中混亂,末將準備去保護真王的屬下,卻沒想到他們已經遭了毒手。”


    接著高歡說了幾個名字,全部都是平日裏和葛榮不對付的人,聽到這些名字,葛榮的眉頭微微舒展開,但是他還是演戲說道:


    “元洪業之叛,讓我義軍折損慘重啊!”


    高歡看著葛榮演戲完畢,他立刻說道:


    “真王隕落,但是義軍不可無主,真王的偉業也需要有人繼承,衛王是我軍中人望最高者,請您繼任真王,主持推翻偽魏的大業啊!”


    這下子眾人才反應過來,暗罵高歡這個外人竟然搶了最大的功勞,他們紛紛也跪在地上勸進。


    甚至有人哭的比剛才個鮮於修禮哭喪還要厲害,仿佛葛榮不願意繼任,他就要哭死過去一樣。


    葛榮裝出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他說道:


    “吾自起兵以來,就立誌輔佐真王。身為衛王,沒能保護好真王,本就是萬死的罪過,又怎麽能就任真王呢?”


    很快高歡又說道:


    “可真王身死,又無後嗣,難道衛王忍心義軍無主,讓偽魏乘虛而入嗎?”


    葛榮裝作遲疑的樣子,就在一片其樂融融中,突然有一個年輕的不和諧聲音。


    “我以為稱王不妥!”


    眾人看過去,原來是一身孝服的宇文泰。


    宇文洛生也嚇傻了,他沒想到自己弟弟竟然會突然發聲,而且是反對衛王晉真王。


    雖然他們宇文家是這次的大功臣,但是父兄戰死,宇文家現在很虛弱,如果引起葛榮的敵視,宇文家可就要危險了。


    高歡也疑惑的看向宇文泰。


    葛榮的臉色也不太好看,本來表演表演三辭三讓,還真的有人反對啊!


    看在是宇文泰的麵子上,葛榮還是讓他說話,道:


    “本王也覺得不可,阿泰你倒是說給大家聽聽。”


    誰知道宇文泰直接說道:


    “吾以為,大王不應該稱真王,應該稱天子!”


    這句話說完,那些被高歡搶了先的人,恨不得把大腿都拍青了!


    前麵被高歡搶了勸進的功勞,現在又被一個未成年的宇文泰搶了勸稱帝的功勞!


    怎麽自己就沒想到呢!


    就連高歡也震驚了,還是自己不夠有想象力啊!


    宇文泰說道:


    “真王所用的體製,就是當年老真王在六鎮用的體製,是比較撿漏粗糙的。”


    “老真王在六鎮起兵,六鎮本來就是軍政,用這套體係自然沒有問題,但是河東之地乃是偽魏腹心膏腴之地,就不該再用這套體製了,大王應該稱天子,置百官,安社稷!”


    這下子眾人的眼睛都亮了!


    其實眾人不滿鮮於修禮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在於這套破六韓拔陵的體係官太少了!


    除了真王衛王,也就是各路渠帥,然後各種隨意冊封的將軍。


    有時候軍中遇到,誰的地位高地都不知道,大家也不知道怎麽進步。


    破六韓拔陵當年的理想,是建立一個人人各安其職的理想社會,軍中自然沒有那麽多的職位。


    但是第二次六鎮遺民造反,已經和第一次宗教味道濃鬱的第一次造反不同了,大家本來是吃不下去飯造反的,現在是為了個人前途造反的。


    你連足夠的官職都沒有,大家想要進步都沒辦法進步,這還怎麽搞。


    對啊!


    你葛榮不做天子,我們下麵的人怎麽稱王啊?


    我不稱王,我的屬下怎麽稱公啊!


    大家全都看到了建製百官對所有人的好處,一個新的朝廷必然有無數的空缺職位,自己的家人部眾都可以填充!


    大家再次嫉妒的看向宇文泰,這麽好的事情,怎麽讓這個娃娃搶了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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