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州,武鄉縣(今渭南大荔縣)。


    於謹就任華州刺史後,在州城華陰城內接管了刺史府後,就立刻領著一大票手下來了武鄉縣。


    這可把武鄉縣長給嚇壞了,武鄉原本是個上縣,上縣的長官是縣令,是七品的文官,有正品的佐官兩人。


    但是這位武鄉縣令的運氣很不好,他到任華州後沒多久,就因為關中長時間的動亂,武鄉縣的人口流失嚴重,從上縣變成了下縣。


    下縣的長官是縣長,九品,不設佐官,


    這位孫縣令雖然官品沒降,但是從縣令變成了縣長,變成了光杆司令。


    後來華州一度被胡琛攻破,孫縣長還算是盡責,領著武鄉縣內百姓死守縣城三個月,耗走了圍城的叛軍。


    在蘇澤控製華州後,這位孫縣長在當地官聲還不錯,工作能力還可以,就被留任了下來。


    於謹這位新任刺史駕臨小小的武鄉縣,孫縣長萬分的惶恐,生怕自己哪裏不妥當,開罪了這位高平郡公身邊的重臣。


    好在於謹並不是來為難他這個小小的縣長的,在於謹抵達後不久,武鄉縣就來了一支龐大的工匠隊伍。


    今天天氣不錯,孫縣長跟隨於謹,來到了黃河邊上。


    “州牧,這就是古渡口的原址。”


    北魏不設州牧,但是地方官員依然會用州牧來稱呼一州刺史,以顯示對上官的尊重。


    孫縣長思來想去,認為於謹是來重建渡口的,倒是也做了不少的功課。


    武鄉縣原本是繁華的上縣,就是因為它對岸就是蒲津渡,這裏是黃河貿易和交通樞紐,曾經縣城裏都是往來的商賈。


    但是在北海王元顥擔任華州刺史的時候,為了保障洛陽的安全,元顥下令拆毀了黃河西岸,也就是武鄉縣的渡口設施,從此在這裏無法再停靠大船,隻能通過民船漁船往來,武鄉縣就不可避免的衰落了下去。


    孫縣長也很激動,如果能夠重建渡口,自己未嚐沒有從縣長變成縣令的機會。


    可是於謹似乎對渡口舊址沒有太大的興趣,反而是站在黃河邊上,看著流淌的黃河水,眺望黃河對岸。


    而於謹帶來的工匠,也都在黃河邊上搗鼓著,他們拿出一些孫縣長根本看不懂的儀器,嘴裏說著孫縣長聽不懂的話。


    一行人從大清早忙到了日上三竿,最後一名工匠站在於謹身邊說道:


    “於刺史,就是這裏了。這裏是最適合造橋的地方了。”


    於謹連連點頭。


    他也很疑惑蘇澤是從哪裏搜羅的這些巧匠,這位名叫蘇春的造橋工匠,手藝確實精湛,就是每次提出的工程都太過驚世駭俗。


    比如蘇春曾經提出,要在當年破六韓拔陵渡鑄造浮橋,讓六鎮遺民逃入夏州的地方建造一座永久性的浮橋,溝通黃河南北兩岸。


    這個計劃當然被蘇澤拒絕了。


    理由是如今北方不寧,建造浮橋耗時耗力,最後還可能成為北方遊牧民南下的通道,實在是得不償失,等五原城建立起來,能控製住北方防線的時候再造也不遲。


    接下來,蘇春消停了一陣子,然後又在工部曹來了一把大的!


    他建議在華州武鄉縣,和對岸的蒲板津之間,修建一座永久性的木質浮橋!


    作為政事堂參知的於謹,在見到這份圖文並茂的詳細計劃後也被驚呆了!


    在黃河上建造浮橋也不是沒有先例,當年秦昭公就曾經在蒲板津建造浮橋,但是那些都是臨時性的浮橋。


    而蘇春提議建造的是永久性的浮橋,這是一座能夠容納四匹馬同時前進的軍民兩用浮橋。


    作為一名軍事將領,於謹很清楚這座浮橋的戰略意義。


    作為一個防禦整體,潼關周圍其實有三個戰略要地——潼關、風陵渡、蒲板津。


    其中風陵渡雖然也是能夠往來黃河的渡口,但是比起蒲板津來說地理條件差了不少,頂多用來傳遞消息,無法通行大軍。


    真正能夠容納大軍通行的,其實也就是潼關和蒲板津。


    真正在蒲板津建造浮橋,溝通黃河兩岸,那麽華州的軍隊就可以迅速出關中,進入洛陽附近的京畿地區!


    對於關中的戰略得失,蘇澤也曾經和麾下的重臣討論過。


    關中這個地方,優勢就是自成一體,有四塞之固,如果占領好潼關這些重要的關口,無論中原怎麽動亂,關中也能悶頭發展。


    這就和秦並天下之前很像。


    但是關中的劣勢,也是太過於自成一體,導致關中也是一個大監牢,很容易被堵死在關中。


    秦滅六國這麽費勁,以及當年劉邦打出關中的艱難,都說明了這個道理。


    蒲板津建造渡橋,就是趁亂建立一條穩定的出關通道,那關中才是真正的進可攻退可守!


    於謹在見到蘇春的計劃後,認真研讀了他的計劃書,竟然覺得他的計劃似乎真的可行!


    今天實地考察,武鄉這段黃河真的很窄,遠眺就能看到對岸的渡口,而且這裏的條件確實可以建造浮橋。


    蘇春說道:


    “郡公親自修改的計劃,準備在兩岸各鑄造兩頭鐵牛,用來牽引固定浮橋,鎮壓黃河。”


    “同時兩岸的浮橋可以同時開工,最後在河上完成對接,可以節省建造時間。”


    “建造的方案郡公也同意了,用鐵索將牛皮筏子固定在河上,再在牛皮筏子上鋪設木板,最後用鐵索牽引相連就可以了。”


    於謹聽到這裏都是一陣子肝兒顫,光是聽就知道這工作量是多麽巨大了。


    他看向蘇春,這家夥怎麽和工部曹那個蘇淼一樣,一張口就是這麽大的工程。


    於謹不知道,蘇春和蘇淼一樣,都是帶有【勞民傷財】詞綴的隨從。


    【勞民傷財的造橋師】


    姓名:蘇春;


    品級:紫色;


    效果:該隨從總是喜歡提出一些勞民傷財的橋梁工程,如果不加節製會無底線的耗光預算。


    評價:“造橋師,巧構思,善造橋。業務能力出眾但不願意修改設計圖的乙方爸爸。”


    售價:800文太和五銖錢,並且每月需支付100文太和五銖錢的維護費用,如果不能滿足其設計要求,頻繁修改設計稿,會導致該隨從的品質下降。


    拒絕了蘇春在五原建造浮橋的請求後,蘇澤為了不降低蘇春的品質,最後還是支持了他在蒲板津建造浮橋的計劃。


    跟在兩人身後的孫縣長,聽到這個宏偉的計劃後,也嚇得一機靈。


    孫縣長是又喜又憂。


    喜的是這麽重要的工程落在自己治下,隻要做好了就是大功一件,自己絕對可以升官發財。


    憂的是這麽重要的工程必定耗費人力物力無數,武鄉縣已經是下縣了,再承擔這樣大的工程,萬一激起民變,吃不了兜著走的也是他自己。


    等於謹下了河岸,孫縣長立刻上前說道:


    “於州牧,我們武鄉縣已經是下縣了,實在承擔不起這麽大的工程啊!”


    於謹看了一眼孫縣長,倒是對這位在任多年的地方官多了一些好印象。


    能夠為治下百姓著想,這在大魏已經是難得的好官了。


    於謹安撫這位孫縣長說道:


    “這點孫縣長不用擔心,郡公既然決定在武鄉縣建造大橋,肯定是思慮周全的。”


    “武鄉縣暫免租調三年,由郡公府的工匠在縣裏開設鐵冶,鑄造鐵牛的事情不用百姓負擔。”


    “至於建造大橋的人手,也自有苦役來做,孫縣長要做好的就是安置工作。”


    這下子孫縣長稍稍安了心,隨即又有些激動起來。


    隻要完成了這趟差事,何嚐不是一個升遷的機會?


    ——


    孝昌三年,十月。


    朝堂新任命的東討大都督,安樂王元鑒領兵打了幾場勝仗,解了信都之圍。


    在裴衍和源子邕的勸說下,元鑒暫時放棄了冒進的想法,又和叛軍接戰了幾場。


    而自稱天子的葛榮,也領兵抵達了鄴城,派出先鋒和元鑒對峙。


    元鑒在戰場上大發神威,連續擊退了葛榮的幾支軍隊,漸漸忘記了裴衍和源子邕的勸諫,繼續領兵向鄴城前進。


    鄴城是冀州治城,是河北地區的重要城市,而且鄴城作為古代的都城,在政治上也有重要的意義。


    葛榮的所謂“行鑾”就在鄴城,元鑒越發的得意起來,在軍中放出話來,要攻破鄴城活捉葛榮。


    原本留守在信都的裴衍和源子邕嚇壞了,他們看到元鑒越打越遠,隻能也各自領兵跟上元鑒。


    但是隨後的事態發展,超過了戰前所有人的預料。


    曾經擊敗過元深的葛榮,在對元鑒的作戰中的表現卻讓世人都看不懂了,葛榮在鄴城前線設置的大軍節節敗退,竟然被元鑒打到了鄴城城下。


    元鑒也在不斷的收攏冀州豪族,兵力壯大到八萬人,真的在鄴城附近紮營,開始攻打鄴城。


    鄴城近些年已經被攻破多次,城牆都倒塌了大半,元鑒在十月末攻入鄴城,葛榮丟下了天子儀仗退走。


    元鑒在鄴城前進行了閱兵,然後在眾人簇擁下,得意的進入鄴城,他一邊向朝堂請功要求賞賜,一邊將葛榮丟下的天子儀仗都納入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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