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延君知道,這是自己的兄長在交代後事了。


    而“以小事大”,就是安藏王給他定下的國策,以後必須要小心翼翼的侍奉大國,才能保全高句麗的國祚。


    寶延君連忙點頭,安藏王可能是今天說了太多的話,靠在床榻上閉上眼睛,整個王宮再次陷入到了寂靜中。


    就在宇文泰忙著接管整個高句麗王城,而這個時候斛斯椿的親衛也已經來到高句麗王城附近,他們目睹了宇文泰進城後,立刻跑回去向斛斯椿報告。


    斛斯椿聽聞後大驚失色,他沒想到宇文泰的行動竟然這麽快,在自己還沒抵達平城的時候就攻陷了平城。


    也虧得自己謹慎,要不然不是一頭紮進了宇文泰的懷裏?


    斛斯椿對高歡更加憎惡起來。


    他是爾朱榮的親信,是被爾朱榮派來高歡軍中的監軍。


    如今被高歡派往高句麗,斛斯椿自然將這一切都認定為,是高歡想要除掉自己。


    斛斯椿來回踱步,思考了半天這才對手下說道:


    “去將金壁請來。”


    不一會兒,高句麗的使者金壁被請到了斛斯椿的房間。


    斛斯椿直截了當的說道:


    “賊逆的軍隊已經從海上登陸,已經攻陷了平城。”


    金壁說道:


    “尊使莫不是在開玩笑,怎麽可能?”


    金壁幹笑了兩聲,發現斛斯椿沒有跟著笑,他的臉色逐漸凝重起來。


    “尊使,是真的?”


    斛斯椿喊來自己派出去的親衛,讓親衛詳細說明了宇文泰入平城的全過程,聽完了細節之後,金壁終於相信了。


    他顫顫巍巍的說道:


    “尊使,我們要怎麽辦?”


    金壁是左相金鍾賢的長子,是屬於左相政治集團的一份子。


    左相金鍾賢主張扶持年幼宗室,和東魏契丹人結盟,趁著中原大亂的時候向南吞並百濟和新羅。


    這個主張自然和西魏的意圖相悖,如今宇文泰控製平城,左相一派肯定遭遇了清算,估計不久宇文泰就要派兵過來抓捕自己了。


    金壁本身就是個養尊處優的清貴公子,如今失了方寸,隻能將目光投向斛斯椿,請求他幫著想辦法。


    斛斯椿站起來,來回踱步了半天。


    他也有自己的考量。


    最好的辦法自然是逃回契丹,但是他認為高歡對自己不安好心,如果逃回契丹後,高歡完全可以用辦事不利的理由懲罰自己。


    遼東如今是戰亂時期,高歡是軍政上的一把手,他完全可以砍了自己,爾朱榮在這個時候不可能為自己出頭的。


    不能返回契丹。


    斛斯椿又走了幾步,又對金壁說道:


    “你對百濟和新羅的局勢清楚嗎?”


    金壁立刻說道:


    “我曾經兩次出使新羅,百濟也去過一次,對他們還算是熟悉。”


    作為百年宿敵,金壁自然對兩國十分的了解。


    新羅百濟高句麗三國,關係是一團亂麻,經常會出現兩國聯合製衡另外一國的情況。


    當兩國聯盟的時候,就會互相締結姻親。


    經過了這百年的三國爭霸,實際上三國的王室都已經是一家人,這就有點類似於歐洲王室戰爭時期的樣子,其實上層早已經是一家人了。


    金壁作為左相之子,家族在新羅和百濟也都有分支,類似於三國時期的諸葛家。


    斛斯椿立刻說道:


    “我們立刻動身,前往新羅!”


    既然北返是死路一條,那不如搏一搏南下。


    自己原本的任務是聯合高句麗,一起去對付宇文泰。


    現在這個任務已經失敗了,高句麗反而可能成為敵人,幫助宇文泰一起夾攻契丹。


    那不如直接南下,將任務改為聯合新羅和百濟,牽製高句麗。


    斛斯椿定下了計劃後,立刻遮掩行蹤,換上普通百姓的衣服,帶著金壁一起繞過了平城,匆忙向新羅王城而去。


    ——


    蘇澤早已經通過隨從的報告,得知了宇文泰攻下高句麗王城消息。


    宇文泰隻能說不愧是能建國的人才。


    獨自攻滅一國,這可不是一個簡單的軍事問題。????宇文泰的這點軍隊,控製平城足夠了,但是要控製整個高句麗肯定是不夠的。


    這要涉及到各種軍事上和政治上的決策,才能真正的控製高句麗。


    但是蘇澤相信,宇文泰有這個能力。


    在蘇澤穿越前的曆史時間線上,宇文泰可是憑借武川集團,和接受了爾朱榮政治遺產的高歡鬥的不分上下的狠人。


    宇文泰不僅僅在軍事技能上滿點,政治水平也很高,後世隋唐的府兵製度,就是經過宇文泰的改良而發揚光大。


    所以蘇澤也相信,宇文泰在高句麗,一定能整合高句麗的力量,開辟對契丹人的第二戰場。


    這樣一來,遼東的形勢會繼續向有利於自己的方向發展。


    蘇澤將目光從遼東收回來,自己就有足夠的精力來對付眼前的爾朱榮了。


    自雁門關一會後,爾朱榮就留在了晉陽。


    也許是意識到了內政的重要性,爾朱榮又連續委任了一批地方官員。


    但是看著這個任命,蘇澤還是露出了笑容。


    爾朱榮最親近的“爾朱們”,爾朱兆戰死雁門,爾朱仲遠死在了幽州,剩下幾個成器的子弟,就是爾朱世隆、爾朱天光、爾朱彥伯和爾朱度律。


    其中爾朱世隆是爾朱榮的堂弟,二十五歲,被委任為齊州刺史。


    爾朱天光是爾朱榮的堂侄,但是要比爾朱榮世隆年紀大,今年也才二十九歲,被委任為兗州刺史。


    爾朱彥伯也是爾朱榮的堂弟,二十九歲,被委任為河內太守。


    爾朱度律才二十二歲,也是爾朱榮的堂弟,被委任為河南尹,掌管京畿地區。


    但是這些也就是爾朱家全部成器的人才了,剩下的要麽是年紀太小,要麽是資曆功勞實在沒辦法服眾,爾朱榮還是被迫委任了一批非爾朱們的官員。


    唯一讓爾朱榮全心信任的,在爾朱榮集團中占據特殊地位的元天穆,被安排為冀州刺史,駐守鄴城。


    爾朱榮授予元天穆開府的權力,又任命他為北道大總管,負責整個河北防線。


    元天穆是爾朱榮的結義兄弟,即使是那些“爾朱們”也不敢在他麵前放肆,元天穆也多次勸諫爾朱榮,要多任命有能力的人擔任官員,還曾經上奏彈劾過不法的“爾朱們”。


    爾朱榮對於這位義兄非常的敬重,但是對於那些被彈劾的“爾朱們”,爾朱榮卻隻是略施小懲,每次處罰之後都會給他們重新封賞加官。


    元天穆知道了也隻能歎息一聲,畢竟那些爾朱們和爾朱榮才是家人,疏不間親的道理他還是知道的,以後這些爾朱們隻要不犯事在他麵前,元天穆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除了爾朱們,爾朱榮信任的外姓就寥寥無幾了。


    賀拔三兄弟中,隻有賀拔勝一人得到了大州刺史的任命,這個任命也非常值得玩味,他被任命為相州刺史。


    相州,在爾朱度律控製的河南以東,在兗州以北,齊州以西,算是被“爾朱們”包圍的地區。


    而其他的爾朱們被封到各州,都被授予了開府的權力,也就是獨自組建幕府,軍政權力兩手抓,是名副其實的地方實力派。


    但是賀拔勝這個相州刺史,隻有刺史的職位,卻沒有獲得開府特權,不能控製地方上的軍隊。


    而賀拔家另外兩個兄弟,賀拔允被爾朱榮留在身邊,賀拔嶽則被爾朱榮派往了井陘,看守住這個並州連通定州的門戶。


    而剩餘的幾個州,比如青州、北徐州等等,爾朱榮幹脆就沒有任命太守,隻是讓這些地方官員維持現狀,隻要按時上交賦稅就可以了。


    爾朱榮對於官位的吝嗇,對於外姓人的不放心,讓蘇澤想到了項羽。


    在打勝仗的時候自然沒有任何問題,因為這個時候都是做蛋糕的時候,外姓人能夠分到一定的蛋糕。


    但是到了蛋糕做不大的時候,這種矛盾就會凸顯出來。


    比如在遼東和宇文泰打生打死的高歡,在這次的人事調整中都沒有獲得一個像樣的官職,隻用了一個雜號將軍打發了他,蘇澤就不相信高歡不會心生怨恨?


    另外賀拔三兄弟在六鎮中威望極高,他們也是最早投靠爾朱榮的,本身賀拔度拔襲殺衛可孤有功,已經有爵位在身了。


    但是爾朱榮對三兄弟也如此的吝嗇,將賀拔勝這個方麵之才,留在四麵都是爾朱們的相州,這裏也是最難建功的後方地區,防備的意思也很明顯。


    比起軍事上的能力,爾朱榮在政治上的短板太嚴重了。


    相比之下,蘇澤更願意給屬下搭建能夠發揮他們實力的舞台,再用製度和規矩來約束他們,而不是用任人唯親來打壓他們。


    有功就賞,有過就罰,這才是維持一個體係良性運轉的最好辦法,隻是想要做到這八個字何其困難。


    是時候再給爾朱榮集團一些壓力了。


    蘇澤在定州召集將領,命令慕容紹宗出兵常山(石家莊),威脅冀州。


    而蘇澤自己則領兵前往井陘口,擋住並州通往定州的通道,和賀拔嶽對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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