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跳!」
「砰!」撼動空氣的槍聲響徹了夏日的藍天。
少女們從跳水台一躍而下,隨著向上濺起的水花鑽入了藍色的水麵。
「嗚哩啊啊啊——!」
巨大昆布同樣騰空躍起,製造出比旁人都還要高大的水柱。
首先拉開差距一馬當先的,是美薰。
不僅學業優秀,體育同樣一把罩的萬能幹金大小姐,以動作美麗又標準的自由式劃開水麵,不過一轉眼工夫就快抵達浮島。
夜刀則以些微之差緊追在後。不愧是深諳水性的妖怪,隻見她以蛙式平順地向前遊,水麵上不見任何漣漪。不一會兒兩人齊頭並進,展開了激烈的殊死戰。
排名第三的是光。她離領先的美薰和夜刀有半顆頭的距離。
光似乎也是個運動好手,她的自由式泳姿遊得又美又快,令人瞠目結舌。
綾乃和姬華則在後頭不遠的地方緊緊追趕。速度對人慢了點,不過維持和穩定的步調前進。
「哦哦,好厲害。」
廣人忍不住伸長脖子入神地觀看激烈的競爭。
「不對不對,現在不是沉迷比賽的時候。貓神大人呢?」
廣人放心不下怎麽看都不像運動一流的貓神大人,在水麵尋找她的身影。
無意間,最後麵的洶湧水花映入了眼簾。
「嗚喵喵喵!咳噗噗噗噗……嗚喵喵喵!咳噗咳噗咳噗……」
隻見有個可愛的東西正在水中揮舞雙臂、兩隻腳在後麵不斷上下擺動,一邊發出莫名其妙的叫聲,一邊載浮載沉地用跟溺水隻有一線之隔、看似狗爬式實為貓爬式的泳姿拚命劃水前進——不用說也知道,那就是貓神大人。
「等等、那、那是在遊泳嗎?確、確定不是溺水?」
廣人感到坐立難安。他查看被綁住的雙手試圖找出解開束縛的方法。那個捆綁方式既不會太鬆,也不會太緊。
大道具設置完畢後,廣人在社長的要求下試著站上了十字架下麵那塊台子,沒想到突然被她用快到眼睛無法掌握的速度固定住了手腕。
這樣的鬆緊度或許有機會掙脫,如此心想的廣人拚了命扭動手腕和手掌。
比賽持續進行。領先集團的美薰和夜刀搶先爬上板塊,光以一步之差緊追在後。美薰抓起棍子率先進行通過浮島的挑戰。
「夜刀不會讓你得逞的!」
夜刀大聲嚷嚷將棍子高舉,「碰」一聲朝美薰的背部敲了下去。
「呀啊!你幹什麽啊你!既然想動手的話……!」
腳步跌跌撞撞的美薰馬上重整態勢舉起棍子。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勝利我收下了!」
反射神經超群的光動作俐落地賞了兩人的腳一記橫砍。
「哇、住手啊!」「羽、羽澤——」
兩人一邊尖叫一邊翻倒。
無視背後冒出的兩朵水花,光開始在浮島上移動。
「廣人同學,我這就去救你!唷咻、唷。」
不安定的立足點逼得光必須張開雙臂拚命保持平衡。
「我、我不會放你走的!」
綾乃搖晃著一雙跟可愛臉蛋不相配的巨乳展開追殺。
隻見她揮下棍子攻擊,但馬上被光用手中的棍子打掉。
「你放棄吧!要去救廣人同學的是我!」
「不!我才是拯救廣人學長的人!請你快點脫隊吧!」
「要脫隊的是你們!」
再次爬出水麵的美薰追上來,用棍子朝兩人的玉腿碰碰碰地一陣猛打。可是自己也在揮棍時失去了平衡。
「啊、啊、呀啊!」
泳池冒出了三朵巨大的水花。夜刀趁機想爬上浮島。
「嗯,就是現在。廣人,夜刀要去救你了……咦?」
夜刀腳一滑,連同浮島一起翻落水中。再加上被浮島壓在上頭的緣故,使夜刀無法順利爬出水麵,不斷在水中打水掙紮。
「哇、哇噗、啊哇!」
「夜刀!?」
好不容易掙脫束縛的廣人發現夜刀有危險,跳下十字架打算衝去救人。
可是隨即有人從泳池畔出聲製止。
「喂喂喂。獎品怎麽可以亂動。」
「可是夜刀溺水了啊,領隊!」
「應該沒事啦,你看……咦!?」
領隊和廣人都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隻見黑色比基尼的胸罩和泳褲飄浮在那塊翻麵的浮島旁邊。
「發、發生了什麽事!夜刀、夜刀!」
就在廣人向前踏出一步想要仔細觀察水麵的時候——
「廣人、廣人,夜刀在這邊。」
低頭往那細微的聲音一瞧,赫然發現(疑似)全裸的幼女從腳邊的水麵采出了頭來。因為胸部以下都泡在水中所以看不清楚身體,如果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事情可就糟糕了。
「咦?夜刀你縮小了!?」
「夜刀沒辦法長時間維持長大的模樣呀。」
「啊,原來是這樣嗎?可是你落水的地點跟這裏好像有段距離吧?」
「夜刀使用妖力才一口氣移動到這裏來的。」
「這樣不算作弊嗎……?」
「隻要沒被發現又有什麽關係。來吧,廣人。夜刀來救你了!」
「比起我,應該你比較需要幫助吧。而且全身光溜溜的。」
廣人脫下t恤讓自己打赤膊。
「拿去,這個給你穿。穿好後我會幫你爬上來的。」
「嗯~~好吧。光著身子被人救出確實挺不像話的。」
夜刀在水裏套上了t恤,向廣人伸出雙手。廣人把手插進幼女的腋下,使力把她從水中抱上來。
「好了,總之你就穿著那t恤去泳池旁……」
話才脫口,廣人懷裏的夜刀瞬間變成了長大的模樣。
「哇啊啊!?」
被廣人抱在懷裏、隻穿一件t恤從美幼女切換到美少女模式的夜刀緊摟著他的脖子,然後向其他還在奮鬥中的女孩子們揮手。
「夜刀摸到廣人了。優勝是屬於夜刀的——!」
「咦咦——!!」
還在跟浮島千辛萬苦地纏鬥的女孩們全都嚇得停止動作。
「等一下等一下!」
人在泳池畔的領隊生氣地揮手。
「你是跳過浮島直接遊過來的吧。失去資格、失去資格!」
「失去資格?憑什麽,夜刀沒聽說有那種規定。」
夜刀和廣人身體愈貼愈緊。夜刀那份量感十足的肉團緊密地服貼在廣人那赤裸的胸膛上,1中間隻隔了一件濕答答地貼在她身上的t恤。
「夜、夜刀!不好意思,這樣會引爆很多不妙的狀況,請、請你放——」
「不要。夜刀好不容易抵達廣人身邊,才不想放開你呢!」
「不可以啦。就算這比賽愚蠢到了極點,但規定就是規定。」
在廣人的說服下,夜刀心不甘情不願地放手。
另一方麵,美薰、光、還有綾乃的三人鬥爭已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
「快點死了這條心吧,少在那邊礙事!」
美薰擺蕩著別了紅色緞帶的暗褐色頭發逃走。
「你休想!這次我一定要成功實現和廣人同學約會的願望!」
光扭轉體態勻稱的身軀向上揮起棍子。
「礙事的人是你們兩位。我是絕對不會死心的!」
綾乃也晃著胸前的巨乳在浮島上對兩人窮追猛打。
纖細的胳臂揮舞著棍子,吸引人目光的美腿用力踩在
浮島上,濕漉漉的苗條身體散發出耀眼的光芒,拚了命地搏鬥的美少女們。
因為腳下是不穩定的浮島,所以少女們為了保持平衡所擺出的姿勢都十分撩人。
要嘛不是翹高屁股,壓低身子強調乳溝,不然就是整個人趴在浮島上,或者兩腳開開地落水等等,盡是一些感覺像是在挑釁廣人理智的姿勢。
不僅如此,比基尼胸罩的帶子還鬆了一半,胸部差點從裏麗掉出來;布料麵積稀少的泳褲也快滑落,感覺連非禮勿視的重點部位都快走光了。
雖然是非常養眼的畫麵,可是廣人全程看得心驚膽跳。
眼看女孩子們那過度撩人的姿勢和走光邊緣的露出就快激發思春期男孩子常見的生理現象,廣人逼不得已打算悄悄轉身,可是——
「搞什麽鬼啊,獎品!你不認真觀戰,女孩子們怎麽拿得出拚勁戰鬥啊!」
領隊的斥喝聲旋即從池畔邊傳來。
拷問!這是拷問啊!不然讓我摸個一把嘛!這種話我說不出口啊!
廣人全身發紅,在心中發出怒吼。
或許廣人也是時候放下草食男的稱號,轉職為高麗菜卷男(外表看似草食內心實為肉食,隻要為這樣的形態定義個名稱,其存在便能獲得確立,此乃語言學家索緒爾式的思考邏輯——是說,這種動不動就要幫男女生的族群命名分類的行為也差不多該停止了吧)比較適合他也說不定。
廣人從危險的畫麵別開視線,把心思放在令人擔心的貓神大人身上。
「喵喵喵喵喵!嗚喵咳噗咳噗……嗚喵喵喵!」
還在遊泳。
「好、好吧,十少應該址沒仆溺水的寸能啪·:
就在廣人鬆了一口氣時,美薰終於抵達了放置麵紙盒的浮島。
「接下來要抽卡片是吧?真的有夠無聊的了……呃。」
美薰把濕濕的手伸進麵紙箱,抽出了卡片。
「這、這是什麽啊!?」
可是看到卡片上麵所寫的內容後,她驚愕得凍結在原地。
「再拖拖拉拉下去我就要超越你了!」
光迎頭趕上,第二個抽出卡片。
「咦……這、這是怎麽回事啊?」
光的反應也一樣,盯著卡片全身僵硬。
「那、那個,請問這是什麽?」
綾乃同樣好不到哪裏去,從自己親手抽出的卡片感受到了震撼。
美薰氣得渾身直發抖,用力把卡片捏皺成一團。
「好啦!我照做就是了,這樣滿意了嗎!」
語畢,她邁大步朝堆積如山的衣服堆走去。
「嗚、嗚……我不可以輸給春日!」
「說得也是,為了奪得勝利,不計一切代價!」
三人翻遍了整座衣服小山,開始尋找卡片所指定的服裝。
原本落後的姬華在此追上了三人的腳步。姬華絲毫不把拚了命的美薰、光、還有綾乃放在眼中,悠悠哉哉地把手放進麵紙盒裏麵。隻見她雙眼忽然睜得老大。
「……唔,很有意思的機關嘛。」
她一臉若無其事地喃喃說道後,輕輕抽出了卡片。
「嗯,這個的話應該不錯。」
姬華盯著卡片輕輕點頭。
就在姬華抽卡片的期間,美薰和光還有綾乃換好了衣服。
「換、換好了!接下來穿著衣服衝到終點就好了對吧!」
「我也換好了。終點就在眼前,要最後衝刺了!」
「這、這樣……應該沒問題了吧?嗚、我要加油,不可以認輸!」
說罷,三人紛紛展現出決心轉身麵朝城堡的方向。
遠遠地旁觀一切的廣人不禁啞然失色。
首先,美薰的裝扮是——西洋的馬克西米利安甲胄。
她頭戴銀色的全罩式頭盔,身著刻印有縱向花紋浮雕的盔甲,手持紋章盾牌,腰上則懸掛著巨劍,儼然是攻防一體的銅牆鐵壁。
接著是光——日式的紼紅甲胄。
她不僅身著鮮紅色的胸甲、鐵手套、踁甲和貌似公牛犄角的超巨大裝飾的頭盔,甚至還戴了副誇張的護臉麵具並且佩帶雙刀,那模樣不管怎麽看,都像準備要上戰場打仗的武將似的。
至於綾乃則是——……紙〇人※阿愣?(編注:出自漫畫『四葉妹妹!』的角色。)
隻見她頭戴畫了張呆呆表情的瓦楞紙箱,身體和四肢也都套上瓦楞紙,微微向前彎腰,呈現出一副低頭無精打采的站姿,看起來就是很怕水的樣子。
三個人全都穿上了包得密不通風、就欣賞比基尼的角度而言,會讓人忍不住恨得牙癢癢的厚重裝甲。
「咦?說好的偶像遊泳大賽呢?說好的春光無限好呢?」
「嗯……希望她們可別沉進水裏了。」
在廣人旁邊隔岸觀火的夜刀淡淡地說出了可怕的話。
「對啊!這樣很不妙耶,萬一落水後不隻是無法遊泳,還沉進水底的話……」
「衝了!」「你別做夢!」「衝、衝啊!」
美薰、光、綾乃的聲音就像要消除廣人的疑慮般大聲響起。
三人同時往前一蹬,把腳踩上通往城堡的不安定浮島——
然後沉入了水中。
「我就知道……啊,糟、糟糕了!」
目睹三人落水的廣人臉色鐵青,焦急得手足無措。
「呼,真沒辦法。夜刀去救她們。獎品待在這裏看戲就好。」
身穿t恤的夜刀輕盈俐落地跳進了泳池中。不一會兒工夫,匆有大浪撲向池畔,身著重裝的三名少女被打上岸來。
「不用擔心,她們三人都還有意識。」
一起上岸的夜刀用大動作向廣人揮手報平安。
就在廣人放下心中大石的時候——
「嗨,廣人!」
突然聽見有人用開朗的聲音打招呼,廣人不禁轉移目光。
隻見比基尼上頭披了件內襯的布料是紅色的鬥篷,並且頭戴尖帽手拿星星法杖、把自己打扮成魔女的姬華隨著飄搖擺蕩的黑發卷發,姿態輕盈地走了過來。
「嘿咻。我到達終點了!太好了!」
跳到城堡所在的那塊板塊上後,姬華撩起鬥篷高舉雙手大喊萬歲。
「照這樣看來我是第一名羅。王子殿下,我來救你了。」
姬華微微側著脖子,露出一個讓人神魂顛倒的可愛笑容。
「咦、啊、哈哈。其實我早就自行掙脫束縛了。」
「那也沒有關係。重點是第一個抵達終點的人可以獲得獎品。」
此話一出,姬華用雙手攬住廣人的胳臂,然後洋洋得意地朝著岸邊揮手。
「所以得到午餐約會權利的人是我!」
正忙著脫掉身上笨重裝備的美薰等三人有的貌似忿忿不平,有的露出苦瓜臉。夜刀也是在胸前抄起手臂,心情似乎不太美麗。
「呃,反正不管結果如何都與我的個人意誌無關,我都沒差就是了。」
廣人隻掛念遲遲抵達不了終點的貓神大人。
視線往最前麵的那塊浮島飄去後,發現貓神大人現在才剛快要遊到那裏。
「嗚喵喵喵、嗚喵、嗚喵啊、呼呼、終、終於、終於到了!」
貓神大人七手八腳地爬上浮島後,轉頭東張西望。
不用說,附近空蕩蕩的隻剩她一個人。
貓神大人情不自禁地用右手振臂揮拳擺出勝利姿勢。
「太好了!我輕輕鬆鬆拿到第一名——!」
是輕輕鬆鬆拿到倒數第一名吧!
「比賽早就已經結束了啦!貓神
大人你是吊車尾!」
「你說什麽?」
聽到廣人的提醒,貓神大人又東張西望環視四周。
「可是我沒看見涼子啊。」「咦?」
廣人茫然地張大眼睛,想起了涼子的模樣。
「該不會是那身巨大昆布裝的關係,害她沉下去到現在還沒浮上來吧!?」
「我有看到她跳水耶。難道說……!?」
「我知道了,姬華!」
聽姬華這麽說,廣人緊急往遊池岸邊移動,跑到了起點處。
「社長、社長!你在哪裏!」
廣人撲通一聲跳進跳水台附近的水裏,一邊撥水一邊大喊。
這時,有個東西纏住了他的腳。
「這、這觸感……是……?」
廣人屏息息氣低頭查看水底。
隻見水中有個巨大昆布正盯著自己。
還活著。
「噗嚕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冷不防隨著水柱從水中冒出來的巨大昆布,令廣人忍不住驚聲尖叫。
「搖搖晃晃!搖搖晃晃!昆布搖搖晃晃!」
「別過來別過來別過來啊啊啊啊啊啊啊!」
見昆布發出莫名其妙的吼叫向自己襲來,廣人連忙施展自由式全速逃亡。好不容易爬上岸,不料昆布也「嘩啦!」一聲緊接著爬了上來。
廣人就像要落荒而逃般頻頻倒退,昆布社長趴倒在他的麵前氣喘如牛。
「嗚……這套昆布裝的封印裝置實在太強大了。沒想到竟然有連我都克服不了的領域!」
「不不不,能沉在水裏那麽久還不死就已經證明你比人類還強了!」
廣人仿佛要把頭給甩斷似地拚命猛搖頭。
「好了,比賽的結果已經出爐了。」
領隊帶著攝影師笑嗬嗬地走了過來。
「拍到非常棒的鏡頭喔。很有活力和躍動感呢!」
「是啊,大家動作和表情都很生動豐富,跟一開始簡直天差地遠呢!要繼續維持好表現喔!」
攝影師也眉開眼笑地檢查數位相機的照片。
「既然模特兒身心都放開了,那就先休息個十分鍾接著繼續在泳池拍照直到對外開放為止,然後再移動到飯店吧。哎呀,對了。」
領隊用手指算了一下現場的人頭。
「好像少了兩個人,人呢?」
「啊啊,你說咪咪跟耀姬……喔不,跟耀奈同學嗎?」
廣人手指了一直讓他掛念不已的那兩人。
「她們兩個還在那裏——」
咪咪和耀姬維持著身體向前傾的姿勢怔在跳水台上動也不動。
「我說啊……」
穿戴上巨大泳圈和救生衣,端著浮板的耀姬直瞪著水麵。
「你可不可以快點跳下去,倒吊女。」
「我不介意你先跳下去啊,傲慢女神。」
同樣向前端出浮板的咪咪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波光閃動的水麵。
「啥?你有沒有搞錯!?我看你是個早鴨子,才讓你的好不好!」
「咦,我是好心體諒某個完全不會遊泳的可憐人耶?」
「廢話少說快點嘩啦一聲跳下去啊、嘩啦一聲!我馬上就會超越你的!」
「你有時間吹牛的話,拜托馬上沉進水裏去好不好!」
妖怪少女和女神的爭執聲嘰嘰喳喳地響徹了水麵。
結果,旱鴨子對決在雙方都沒有離開跳水台一步的情況下宣告結束了。
☆★☆
能在渡假海灘拍攝的時間有限,一行人拍到開場時刻將至才匆促移動到飯店。
盡管在房客專用的私人泳池展開的拍攝工作也是進行得很倉促,不過後來仍順利轉移陣地到法國餐廳進行午餐約會時間的拍攝。
「我沒想到自己也會入境。」
廣人懷著無法釋懷的心情嘟囔道。他原本做t恤短褲的輕鬆打扮,現在則被換上了乾淨的1
連帽外套和牛仔褲。
造型師語帶苦笑地回答:
「放心啦,男生的臉不會被照到。充其量隻會照照背影而已。」
「咦?是這樣嗎?」
「因為重點在女孩子的表情呀!所以鰹屋小弟你要幫忙女孩子放鬆心情喔。」
換作是平時的話,廣人聽到人家這樣強調反而隻會感到更加緊張不自然。不過既然對方是外向大方的姬華,應該不需要絞盡腦汁設法替她放鬆才是。
(雖然跟咪咪約好要小心觀察姬華,不過應該不要緊吧?)
廣人稍微放鬆緊張的心情,前往了拍攝地點的法國餐廳。
「請問我可以把約會的權利讓給春日嗎?」
聽到姬華的提議,換好便服在休息室待機的少女們無不感到驚訝,全轉過頭來看她。
領隊一臉困惑地詢問:
「怎麽回事?你好不容易搶到了第一名耶,而且為什麽要指明春日小姐?」
「嗯~~因為我這次算半途參加,而且才跟廣人認識沒多久。」
姬華把手放在後腦勺,微微吐出一截舌尖。
「我想跟他認識比較久的人,應該比較能放鬆粘神進行攝影吧?」
「啊啊,這麽說來,春日小姐跟鰹屋小弟好像是青梅竹馬?」
「這樣也不錯啊。春日小姐容貌出眾眼神又很漂亮,感覺一定很上相。」
見領隊和攝影師都興致勃勃地表示讚成,美薰畏首畏尾地按著胸口。
「可是仔細想想,我自己也沒什麽把握跟廣人一對一時能不能放鬆。」
「可以先試著拍拍看,如果真的不行再換人,好嗎?」
領隊好說歹說,美薰總算點頭答應。
「那麽上工吧。攝影在我們包下來的陽台舉行,其他人在店裏休息順便參觀吧!」
領隊向少女們招手示意。
貓神大人第一個高舉雙手,精力充沛地大叫。
「終於可以吃飯了!大家要好好養精蓄銳,以備下午的拍攝工作喔。」
「嗯,了解。希望有生蛋就好了,貓神大人。」
夜刀開開心心地和貓神大人走牽手走路。
「好,走吧。剛剛差點到鬼門關走一遭,現在我肚子餓到極點啦!」
「等一下啦,涼子。明明你剛才差點連小命都丟了,為什麽現在精神還能這麽飽滿啊?」
涼子邁開大步大搖大擺地往前走,耀姬也趕忙從後頭追上。
光和綾乃互相交換了個眼色後,臉上帶著不服氣的表情跟著離開。
「我的肚子也一樣快餓扁羅。等一下來大吃一頓好了。」
姬華高舉雙手一邊呻吟一邊伸了個懶腰,踩著輕快的步伐出發。
「等一下,你先別走。」
被美薰強行留下,姬華睜大了貓般的眼睛轉頭回望。
「咦?有什麽事嗎?春日。」
「沒事把約會的權利讓給我,你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打什麽主意……這結果你不高興嗎?你不是很想跟廣人約會?」
「我一點都不覺得高興,而且我也沒有想跟他約會。」
「你不要自欺欺人了。」
姬華的臉浮出微笑。那笑容固然可愛,但是又隱約飄散著一種詭異的感覺。
「你現在心中所懷抱的感情都快爆炸了不是嗎?」
「咦……」
美薰宛如受到驚嚇般把手縮回,姬華則跟著往前靠近。
美薰見狀驚訝得往後倒退,一步,姬華又繼續往前,把可愛的臉蛋貼得更近。
「你跟廣人認識那麽久,心中一定累積了很多想跟他說的話吧?」
「我、我沒有什麽話想跟他……」
「有吧?」
美薰仿佛受到眼前那雙盯著自己猛瞧的杏仁形大眼睛的吸引般點了點頭。
「這是大好機會喔。向廣人宣泄你長久以來憋在心中的想法吧。」
姬華咯咯輕笑,把手搭在美薰肩上,嘴巴湊到耳畔。
「哪……為了跟其他女孩拉開差距,也為了促使廣人有所自覺……你一定要清楚地向他說出自己的心意喔。」
這聲甜美得令人沉醉的妖媚低喃,傳進美薰的鼓膜上。
「對耶……說得也是。沒錯,我必須好好地向他說清楚……」
美薰露出心事重重、心意已決的表情點頭答應。姬華把手從肩膀拿開後,美薰直直地往前走去。看著那個背影,姬華把眼睛眯成縫狀靜靜地笑了。
「姬華。」
聽見有聲音自上方飄落,姬華赫然抬頭往上看。
「討厭啦,米歇琳。怎麽會躲在那種地方。」
姬華向休息室天花板上的咪咪聳肩。
「你爬上天花板又消除氣息的話,沒有人會知道你在上麵偷看的。」
「你剛才對春日做了什麽?」
咪咪用尖冷的聲音詢問。姬華的眼睛彎成了弦月狀,露出微笑。
「我什麽也沒做。隻不過是幫忙推了她一把而已。」
「你說你失去了妖力是騙人的嗎?」
咪咪開門見山地問道。但姬華仍麵不改色,始終掛著笑容。
「你為什麽會覺得是騙人的呢?我有沒有妖力一看就看得出來了不是嗎?」
「可是你剛才……」
咪咪貌似警戒地縮起身子,以嚴峻的語氣回答:
「偷窺了春日的心靈對吧!」
「偷窺心靈?別說笑了!」
姬華笑得更加開懷了。那是會讓旁人也感染到快樂的燦笑,就好似貓神大人的天真笑容一樣——至少在表麵上是如此。
「春日對廣人的心意,用不著讀心也看得出來吧?還有她苦惱自己個性太頑強拉不下臉去告白的事也一樣。難道不是嗎?」
「你說的足……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了。要是你一直那樣疑神疑鬼的話——」
姬華微微睜開雙眼。眯成了細縫的杏仁狀眼睛隱隱含著微光。
「你懷疑的事哪天有可能會變成真的喔。」
咪咪在天花板凍結住了。一如不小心跌落了冰塊裏麵一樣。
姬華突然破顏微笑,發出無比開朗的聲音。
「開玩笑的啦,開玩笑的!妖力蕩然無存的我哪裏還有什麽能力呢——隻不過……」
姬華轉過身子背對咪咪,用不保證能傳到天花板的微弱音量低語道:
「米歇琳你一直懷疑我,讓我感到很痛苦……這是真的。」
敞開的房門關上時所發出的聲響,將咪咪的意識猛然帶回了現實,但姬華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咪咪從天花板跳到空無一人的休息室。
在這空蕩蕩的房間,感受不到姬華的氣息,也聽不見呢喃細語的餘音。
可是姬華在咪咪心中所留下的餘響,直到現在仍不停回響繚繞。
☆★☆
「好,笑一個!笑得開心一點!」
攝影師在廣人背後拚了命地引導模特兒。
然而受攝影師指點的美薰卻像嘴巴拉上了拉鏈一樣沉默不語。負責要讓模特兒放鬆心情的廣人同樣也緊張得全身僵硬。
兩人在設置於飯店最頂樓的陽台麵對麵同桌而坐。
陽台下麵可見看似清涼的泳池,還有顏色五彩繽紛的遮陽傘和身著泳裝的人群。
坐落在遠方的,則是陽光普照、一望無際的蔚藍大海。
儼然是能讓人感受到滿滿的夏日風情,心情暢快的風景。
這座可以居高臨下眺望此等美景的陽台,是princess hotel最受歡迎的景點。
桌上的法國餐點不僅視覺效果豪華,而且看似十分美味,海灘和飯店的客人應該都很希望自己也能坐在這位子上同時享受美景與美食吧。
然而廣人和美薰就像是要糟蹋這份奢華的享受一樣,心情一點也不愉快。
「呃,那個——」
廣人為了想出話題傷透腦筋,勉強從口中擠出感歎詞。
當初以為來的會是姬華所以鬆懈了心情,沒想到無預警途中換人,坐在對麵的竟是板著無比臭臉的美薰,導致他的緊張指數一口氣突然楓升。
「今、今天天氣很不錯吧?」
「你幹麽像在跟陌生人講話一樣。」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開口卻受到奚落,廣人變得更加膽怯。
領隊和攝影師困擾地麵麵相覷。
「春日小姐,你把自己繃得太緊了。不行的話還是換人……」
「不要!我會拿出好表現的!」
見美薰氣勢洶洶,攝影師囁嚅地答應道:「好、好吧。」
美薰調整坐姿,長長地籲了口氣後,伸手想拿桌上裝水的杯子。
但她的手卻克製不住頻頻發抖。
「啊!」
手滑的美薰不小心打翻了杯子。水翻倒在她身上,弄濕了裙子。
「嗚哇,糟糕了。服務生不好意思!春日,這你先拿去擦吧!」
廣人一邊呼叫服務生,一邊從屁股口袋掏出手帕遞給美薰。
美薰像為自己的失態感到羞恥般,滿臉通紅地收下廣人遞出的手帕。
接過手帕的瞬間,美薰深深吸了一口氣且張大眼睛。
那條手帕看似被使用過一段很長的時間,藍色的木棉布呈現褪色的狀態,邊緣的縫線也綻開了。不過或許是主人十分珍惜的緣故,不但有用熨鬥燙平,也很乾淨。
「廣人,欸,廣人……這條手帕是!」
美薰向前探出身子情緒激動地詢問。灑在裙子上的水滴落到了地上,但美薰完全視若無睹。
「咦?啊啊,抱歉,這條是很舊的破手帕了。不過隻是拿來擦水的話應該還無所謂。」
「我在意的不是那個、不是那個啦!你忘記這條手帕的由來了嗎!?」
「忘記?……啊,對喔!我想起來了。」
廣人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用手搔頭。
「這條手帕是你送給我的禮物呢。」
「是啊,沒錯。可是、重點是……」
美薰輪流打量手上的褪色手帕和廣人的臉。
「這是小學六年級時我送你的禮物耶!?」
「小學六年級?所以說這手帕有六年曆史了啊,真想不到有那麽久了喔。」
「我不會記錯的。是小學六年級。那時候廣人從冒牌靈能力者手中救了我。這條手帕就是我的回禮……我還在手帕上麵用羅馬拚音繡了你的名字。」
「對對對。我還記得你有繡我的名字呢!可是洗過幾次後線就脫落了。對不起,我本來是想好好珍惜的。」
廣人一邊搔頭一邊貌似難為情地回答。美薰顫抖著聲音問:
「這手帕……你用了六年?」
「對啊。因為這是生平第一次有人送我的禮物。」
聞言,美薰把眼睛張大到了極限。
「怎麽會、怎麽會……這怎麽可能……」
美薰搖頭。就像不敢置信般,無力而茫然地不停反覆著搖頭的動作。
就這麽毫無預警地,美薰紅了眼眶。下一瞬間,鬥大的淚珠如串珠般從眼眶滾落。
淚珠之大,甚至可以聽見滴落在桌麵上時所發出的啪答啪答聲響。
「咦、咦咦!?你、你你、你怎麽了,春日!?」
意想不到的發展令廣人隻能不斷狼狽地揮手。
旁觀的領隊和攝影師也被嚇傻了眼,一時之間沒能反應過來。
「你、你這個人……根本、是個笨蛋。」
美薰一邊掉淚,一邊嗤之以鼻似地說道:
「那條手帕不過是當年的我拿零用錢買下的禮物。雖說一條就花光了我的零用錢,但它終究是小學生買得起的便宜貨。你卻說那手帕是你生平第一次收到的禮物?」
「咦?可、可是……」
「你明明是個了不起的人。」
美薰闔上眼睛。可是淚水卻止不住地從她眼簾的隙縫流下。
「你善良又有勇氣,像你這樣的人根本用不著把這麽平凡無奇的便宜手帕當作寶貝,大有資格收到更多的禮物。可是你卻!」
美薰睜開盈滿淚水的眼睛,向著廣人大聲嚷嚷。
「每次都任由其他人利用你的優點,被他們耍得團團轉,把自己的利益擺在其次!就像今天一樣,就算被人家當狗一樣呼來喚去,你也隻會唯唯諾諾地答應不敢造次!隻求犧牲自己奉獻他人,露出一副就算得不到回報也無所謂的聖人模樣!」
「春、春日……」
「每一次……每一次我都深深感受到!」
春日用雙手搗住麵孔,從那雙手的下方擠出聽似痛苦的聲音。
「那就是我到底有多麽念著你。我的心意始終無法傳達給你。我隻有在旁邊看你費盡精神的份。我沒有能力讓你得到幸福……!」
廣人啞口無言。盡管美薰的語氣凶惡且充滿攻擊性,可是廣人從她的字字句句和聲音之中,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一股仿佛受到壓抑般,苦悶又瘋狂的感情。
「算了。我放棄。」
美薰一如要揮別什麽似地忽然從臉上拿開雙手,擦掉了眼淚。
「我不想再念著你了。隻是浪費精神罷了。」
「那、那個,春日……」
「你就繼續被人家利用到天荒地老吧。然後被人家榨光一蹶不振也不關我的事。我不想再管了。因為那是你自己做出的選擇!」
美薰把手帕塞回給廣人後,向看得一臉茫然的領隊撂話。
「我要回去了。打工費不用付給我也沒關係。」
美薰頭也不回地衝進餐廳,然後就這麽一路衝到了店外。
「現、現在是什麽情況?」
驚惶失措的攝影師在店內和廣人之間遊栘著視線,廣人自己也無話可說。
「喂,打工的!」
領隊喀喀作響地踩著高跟鞋氣衝衝地走到廣人旁邊。
「你到底跟她說了什麽?竟然讓女孩子哭得那麽慘。」
「啥!?沒有啊,我真的什麽也沒說,也沒有做什麽奇怪的事。」
「我的天,好好的攝影都泡湯了!打工的,你給我聽好了!」
「是、是的。」
「下一個你一定要給我搞定,聽到了嗎!喂,快點去叫別的女生過來!」
領隊用火大不耐煩的聲音警告廣人後,伸出食指差遺攝影師。
廣人整個一頭霧水。到底要怎樣做才能搞定,也絲毫沒有頭緒。他再清楚也不過的,隻有一件事情——
「……春日。」
廣人低頭看著那條用熨鬥燙過的褪色手帕。手帕上麵殘留著美薰所流下的數滴淚痕,唯獨被淚水沾濕的地方藍色顯得特別的深。
「真不敢相信。春日……居然對我……」
廣人隻知道——
說出來的話和流下來的眼淚就跟潑出去的水一樣,再也收不回來了。
「誰都好,快點來啊!」
攝影師從陽台向在餐廳內用餐的少女們揮手。
貓神大人、光、綾乃等人無不納悶地麵麵相覷。
在餐廳完全聽不到陽台的聲音。
她們隻看到美薰突然起身離座,不知向廣人叫囂了什麽以後無預警地衝進餐廳,貓神大人還來不及出聲把她叫住,美薰便直接衝出了門外。
「發、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春日會半途離開?」
心地善良的貓神大人非常擔心美薰。
失魂落魄地怔在陽台的廣人也令她掛念不已,一張臉不斷左顧右盼,一下子看餐廳出口、一下子又看陽台。東張西望的速度提升得愈來愈快。
可是現場沒有人可以回答貓神大人的問題。也沒有人舉手自願去當下個模特兒,現場完全籠罩在困惑的氣氛之下。
暗地裏,姬華悄悄地有了動作。
「……光。」
有隻冰冷的手無聲無息地放到了光的背上。
光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回頭,呢喃私語和吐息旋即纏上耳朵。
「這是大好機會喔。去跟廣人說出你心中的思念吧……」
「思、思念?什麽意思?」
「別裝傻了。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姬華嘻嘻嘻地發出隻有光才聽得見的惡作劇般的嬉笑。
「你心中累積了許~許多多想跟廣人說的話。一直把話放在心裏頭真的好嗎?別強迫自己忍耐,有話就直說嘛。」
「如、如果我真說出來的話——」
「如果你不說的話,廣人應該是沒辦法知道的吧?」
充滿甜美的誘惑之聲滴人了光的耳中,慢慢滲透擴散開來。
「廣人曾說過『心情和想法不實際說出來是沒辦法知道的』,你還記得嗎?」
聞言,光張開嘴唇吸進了一口氣。
「沒、沒錯。廣人同學確實是說過這樣的話。」
「我就說嘛。來吧,舉手毛遂自薦參加攝影吧!當著廣人的麵——」
沒有人注意到姬華躲在光的背後。
也隻有光聽得見耳邊的竊竊私語。
「把你心中所有思念全都宣泄出來試試吧?」
光點頭答應後,向前站了出來。
姬華一如什麽事情也沒發生過般一聲不響地移動,這回溜到了綾乃的背後。
「不好意思,請讓我當模特兒吧!拜托了!」
見光舉手朝人在陽台的攝影師跑去,綾乃一度也想街上前報名,可是最後她抿著嘴無精打采地垂低了脖子。
不過,她隨即被突然放在肩上的手嚇得揚起視線。
「欽,狐狸公主。」
姬華雙眼直視著前方,看也不看綾乃,自然而然似地站到了她的身旁。
「你、你……?」
「嗯,好強大的妖力。不愧是金狐一族。」
聽在綾乃的耳中,姬華的喃喃自語不像是語言,隻是一連串聲音的結合。
「好可惜喔。被光給拔得頭籌了。」
這次綾乃總算聽懂了意思。她羞怯得滿臉通紅,忍不住別開視線。
姬華加強了放在綾乃肩上的手的力道。
「你知道光有跟廣人約好要去約會的事嗎?」
被刺到不願去觸碰的痛處,綾乃倏地繃緊了身子。
「綾乃你好可憐喔。為了廣人,還要幫他去家裏接雪姬過來。不隻是今天而已,從以前你1就常常給他方便呢。可是就算你為他付出了這麽多——」
姬華的嗬嗬竊笑聲搔過綾乃的耳朵。
「……他也從沒約你去約會過。」
撲通。
綾乃的心跳聲撲通、撲通地愈來愈激烈。
姬華放在肩膀上的手也慢慢地愈來愈沉重了。
「所以啊,你一定
要跟廣人講明白才行。」
就像要誘惑綾乃使她墮落一樣,甜膩的呢喃細語在耳邊繚繞。
綾乃不知不覺間受到那個聲音的吸引,聽得渾然忘我。四周其他的聲音都消失了。
「問題是、問題是我沒有講明白的機會……但是——」
「放心吧,你等著瞧。等一下光也會離開廣人。到時就是你出場的時機了。要舉手報名攝影喔!然後坐在他的麵前……」
綾乃的腦子裏隻聽得見姬華的聲音在回響。
慢慢地她開始覺得,隻要照姬華的指示做,事情絕對不會有錯。
「你看,就快了不是嗎?」
姬華若無其事地伸手一指,綾乃就像受到她手指操作一樣挪動了視線。
「又在說謊!廣人同學每次都在騙人!」
隔著陽台的窗戶,隱隱約約可以聽見光的喊叫聲。
與此同時,坐在廣人對麵的光貌似氣衝衝地起身離座。
「你隻會出一張嘴說要跟我約會!算了,我不想理你了!」
「準備羅,差不多……」
長長的嬉笑聲一路從綾乃的耳朵慢慢滲入到腦筋深處。
「該輪到綾乃你上場了……!」
☆★☆
「您說她是刑部姬!?」
守宮的聲音在小道所駕駛的保時捷9ll carrer a4s車內大聲地響起。
「你果然也知道嗎?」
小道一邊悠然地打方向盤,一邊用冷靜的聲音回答。
保時捷維持在最高速限的車速一路奔馳。窗外高速公路上的成排隔音牆如一道急流般不斷往後方流逝。
小道飄起車來那個狠勁一點也不像神明。
車子在駛離市中心前碰到塞車,好不容易脫離車陣上了公路後,路上卻又疑似有交通事故發生,一直拖到中午過後,才得以順暢地在路上行駛。
車上的乘客除了小道和守宮以外,還有雪姬。
這輛保時捷基本上是四人座的車子——基·本·上。
盡管是四人座,但因為前座往後退到底的緣故,後座的空間狹窄得簡直令人窒息。雪姬癱倒在座椅上,拚命忍耐。即便是在開了冷氣的車內,少了貓神大人的她無法保持妖力,感覺十分痛苦。
「嗚嗚~~廣人先生、雪姬現在就去見你——」
有氣無力的雪姬像在說夢話一樣,一直重複著類似嶔某部電影片名的句子。(譯注:這部電影在台灣的片名是『現在,很想見你』。)
摩沙子暫時托付給甚右衛門照顧。想必它現在應該受到女仆部隊無微不至的細心照料、備受禮遇才是。
「為什麽會在這時候?她應該早就被凜夫人親手封印了才是。」
和冷靜的小道相反,守宮露骨地表現出焦慮,把身子探到了駕駛席。
「那時你也有出一份力嗎?」
「是的。還有夜刀小姐。」
「請告訴我當時的詳細經過。」
守宮垂下眼簾,用力握住放在膝蓋上頭的手。
「刑部姬原本是住在姬路城天守閣的傳說中的大妖。」
守宮以凝重的口吻平淡地開始講古。
「不知何故她後來移住到關東地區,在各地作亂使人發狂。」
「我聽說她手下有成千上百眷屬,最擅長偷窺人的心靈,進而操作、蠱惑人心。」
「沒錯。她的妖力十分強大可怕。她趁著戰亂之便,意圖性地散播可怕的流言蜚語,誘導人心使其迷失正義與公正之道,並慫恿人們彼此勾心鬥角。她的所做所為造成許多人喪失了性命。」
平時總是恭恭敬敬的守宮,難得以語帶不屑般的語調表示唾棄。
「她不是直接下手為害人類。可是論卑鄙、殘忍、對人類世界的影響力,她絕對是凜夫人交手過的妖怪裏,數一數二的可怕妖怪。」
車內一時之間充捕了令人沉痛的沉默。中間雪姬曾用有氣無力的聲音喊了聲「廣人先生你在哪裏~~」,然後旋即又恢複寧靜。
一會兒後,守宮開口了:
「她不僅擁有數量龐大的手下眷屬,而且行蹤隱密難以鎮定,凜夫人也動員了所有使魔,仍舊對她一籌莫展。就連她藏身的巢穴在哪也不知道。」
「她應該很擅長消除妖氣吧?強大的妖怪總是有辦法不讓他人察覺自己的妖力躲藏起來。那麽,你們又是如何能封印這麽可怕的妖怪的?」
「因為她的眷屬裏有人背叛,我們是接獲密報才得以成功突襲她的藏身之處的。」
「眷屬裏有人背叛?」
小道腳踩油門的同時方向盤打了個絕妙的角度,隻見保時捷華麗地超越前車後,重新滑進了原先的車道。然後延續前麵的內容接著說道:
「所謂的眷屬泛指一族或自己人。強大妖怪的眷屬,對該妖怪來說更是如分身般的存在。實在很難相信會有眷屬背叛的情況發生。那就好似手腳不聽主人使喚,擅自毆打自己的主人一樣。如果背叛的不是一族而是外人的話,那倒還可以理解……」
「我也是聽凜夫人說的。實情我也不太清楚。」
守宮呼地籲氣後回答道。
「不知廣人少爺是否平安無事。可以確定的是刑部姬悄悄地纏上了少爺。」
「恐怕是這樣沒錯。耀姬她似乎透過個人的調查獲知了什麽,跟廣人同學一起參加行動去了。」
「是嗎?這樣的話,應該暫時可以放心了。」
守宮鬆了一口氣,放鬆肩膀和握拳的力量。
「既然有八頭龍大神同行,哪怕刑部姬妖力再強,她應該都無法輕易迷惑他人才是。」
「是這樣嗎?」
然而小道的回答卻頗不以為然。
「耀姬本身是不需要我們擔心沒錯。她應該不至於受到刑部姬妖言迷惑。問題是……」
小道那雙藏在鏡片後麵的眼睛射出銳利的光芒,以低沉的嗓音說道:
「天曉得廣人同學和其他人會如何?」
「砰!」撼動空氣的槍聲響徹了夏日的藍天。
少女們從跳水台一躍而下,隨著向上濺起的水花鑽入了藍色的水麵。
「嗚哩啊啊啊——!」
巨大昆布同樣騰空躍起,製造出比旁人都還要高大的水柱。
首先拉開差距一馬當先的,是美薰。
不僅學業優秀,體育同樣一把罩的萬能幹金大小姐,以動作美麗又標準的自由式劃開水麵,不過一轉眼工夫就快抵達浮島。
夜刀則以些微之差緊追在後。不愧是深諳水性的妖怪,隻見她以蛙式平順地向前遊,水麵上不見任何漣漪。不一會兒兩人齊頭並進,展開了激烈的殊死戰。
排名第三的是光。她離領先的美薰和夜刀有半顆頭的距離。
光似乎也是個運動好手,她的自由式泳姿遊得又美又快,令人瞠目結舌。
綾乃和姬華則在後頭不遠的地方緊緊追趕。速度對人慢了點,不過維持和穩定的步調前進。
「哦哦,好厲害。」
廣人忍不住伸長脖子入神地觀看激烈的競爭。
「不對不對,現在不是沉迷比賽的時候。貓神大人呢?」
廣人放心不下怎麽看都不像運動一流的貓神大人,在水麵尋找她的身影。
無意間,最後麵的洶湧水花映入了眼簾。
「嗚喵喵喵!咳噗噗噗噗……嗚喵喵喵!咳噗咳噗咳噗……」
隻見有個可愛的東西正在水中揮舞雙臂、兩隻腳在後麵不斷上下擺動,一邊發出莫名其妙的叫聲,一邊載浮載沉地用跟溺水隻有一線之隔、看似狗爬式實為貓爬式的泳姿拚命劃水前進——不用說也知道,那就是貓神大人。
「等等、那、那是在遊泳嗎?確、確定不是溺水?」
廣人感到坐立難安。他查看被綁住的雙手試圖找出解開束縛的方法。那個捆綁方式既不會太鬆,也不會太緊。
大道具設置完畢後,廣人在社長的要求下試著站上了十字架下麵那塊台子,沒想到突然被她用快到眼睛無法掌握的速度固定住了手腕。
這樣的鬆緊度或許有機會掙脫,如此心想的廣人拚了命扭動手腕和手掌。
比賽持續進行。領先集團的美薰和夜刀搶先爬上板塊,光以一步之差緊追在後。美薰抓起棍子率先進行通過浮島的挑戰。
「夜刀不會讓你得逞的!」
夜刀大聲嚷嚷將棍子高舉,「碰」一聲朝美薰的背部敲了下去。
「呀啊!你幹什麽啊你!既然想動手的話……!」
腳步跌跌撞撞的美薰馬上重整態勢舉起棍子。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勝利我收下了!」
反射神經超群的光動作俐落地賞了兩人的腳一記橫砍。
「哇、住手啊!」「羽、羽澤——」
兩人一邊尖叫一邊翻倒。
無視背後冒出的兩朵水花,光開始在浮島上移動。
「廣人同學,我這就去救你!唷咻、唷。」
不安定的立足點逼得光必須張開雙臂拚命保持平衡。
「我、我不會放你走的!」
綾乃搖晃著一雙跟可愛臉蛋不相配的巨乳展開追殺。
隻見她揮下棍子攻擊,但馬上被光用手中的棍子打掉。
「你放棄吧!要去救廣人同學的是我!」
「不!我才是拯救廣人學長的人!請你快點脫隊吧!」
「要脫隊的是你們!」
再次爬出水麵的美薰追上來,用棍子朝兩人的玉腿碰碰碰地一陣猛打。可是自己也在揮棍時失去了平衡。
「啊、啊、呀啊!」
泳池冒出了三朵巨大的水花。夜刀趁機想爬上浮島。
「嗯,就是現在。廣人,夜刀要去救你了……咦?」
夜刀腳一滑,連同浮島一起翻落水中。再加上被浮島壓在上頭的緣故,使夜刀無法順利爬出水麵,不斷在水中打水掙紮。
「哇、哇噗、啊哇!」
「夜刀!?」
好不容易掙脫束縛的廣人發現夜刀有危險,跳下十字架打算衝去救人。
可是隨即有人從泳池畔出聲製止。
「喂喂喂。獎品怎麽可以亂動。」
「可是夜刀溺水了啊,領隊!」
「應該沒事啦,你看……咦!?」
領隊和廣人都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隻見黑色比基尼的胸罩和泳褲飄浮在那塊翻麵的浮島旁邊。
「發、發生了什麽事!夜刀、夜刀!」
就在廣人向前踏出一步想要仔細觀察水麵的時候——
「廣人、廣人,夜刀在這邊。」
低頭往那細微的聲音一瞧,赫然發現(疑似)全裸的幼女從腳邊的水麵采出了頭來。因為胸部以下都泡在水中所以看不清楚身體,如果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事情可就糟糕了。
「咦?夜刀你縮小了!?」
「夜刀沒辦法長時間維持長大的模樣呀。」
「啊,原來是這樣嗎?可是你落水的地點跟這裏好像有段距離吧?」
「夜刀使用妖力才一口氣移動到這裏來的。」
「這樣不算作弊嗎……?」
「隻要沒被發現又有什麽關係。來吧,廣人。夜刀來救你了!」
「比起我,應該你比較需要幫助吧。而且全身光溜溜的。」
廣人脫下t恤讓自己打赤膊。
「拿去,這個給你穿。穿好後我會幫你爬上來的。」
「嗯~~好吧。光著身子被人救出確實挺不像話的。」
夜刀在水裏套上了t恤,向廣人伸出雙手。廣人把手插進幼女的腋下,使力把她從水中抱上來。
「好了,總之你就穿著那t恤去泳池旁……」
話才脫口,廣人懷裏的夜刀瞬間變成了長大的模樣。
「哇啊啊!?」
被廣人抱在懷裏、隻穿一件t恤從美幼女切換到美少女模式的夜刀緊摟著他的脖子,然後向其他還在奮鬥中的女孩子們揮手。
「夜刀摸到廣人了。優勝是屬於夜刀的——!」
「咦咦——!!」
還在跟浮島千辛萬苦地纏鬥的女孩們全都嚇得停止動作。
「等一下等一下!」
人在泳池畔的領隊生氣地揮手。
「你是跳過浮島直接遊過來的吧。失去資格、失去資格!」
「失去資格?憑什麽,夜刀沒聽說有那種規定。」
夜刀和廣人身體愈貼愈緊。夜刀那份量感十足的肉團緊密地服貼在廣人那赤裸的胸膛上,1中間隻隔了一件濕答答地貼在她身上的t恤。
「夜、夜刀!不好意思,這樣會引爆很多不妙的狀況,請、請你放——」
「不要。夜刀好不容易抵達廣人身邊,才不想放開你呢!」
「不可以啦。就算這比賽愚蠢到了極點,但規定就是規定。」
在廣人的說服下,夜刀心不甘情不願地放手。
另一方麵,美薰、光、還有綾乃的三人鬥爭已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
「快點死了這條心吧,少在那邊礙事!」
美薰擺蕩著別了紅色緞帶的暗褐色頭發逃走。
「你休想!這次我一定要成功實現和廣人同學約會的願望!」
光扭轉體態勻稱的身軀向上揮起棍子。
「礙事的人是你們兩位。我是絕對不會死心的!」
綾乃也晃著胸前的巨乳在浮島上對兩人窮追猛打。
纖細的胳臂揮舞著棍子,吸引人目光的美腿用力踩在
浮島上,濕漉漉的苗條身體散發出耀眼的光芒,拚了命地搏鬥的美少女們。
因為腳下是不穩定的浮島,所以少女們為了保持平衡所擺出的姿勢都十分撩人。
要嘛不是翹高屁股,壓低身子強調乳溝,不然就是整個人趴在浮島上,或者兩腳開開地落水等等,盡是一些感覺像是在挑釁廣人理智的姿勢。
不僅如此,比基尼胸罩的帶子還鬆了一半,胸部差點從裏麗掉出來;布料麵積稀少的泳褲也快滑落,感覺連非禮勿視的重點部位都快走光了。
雖然是非常養眼的畫麵,可是廣人全程看得心驚膽跳。
眼看女孩子們那過度撩人的姿勢和走光邊緣的露出就快激發思春期男孩子常見的生理現象,廣人逼不得已打算悄悄轉身,可是——
「搞什麽鬼啊,獎品!你不認真觀戰,女孩子們怎麽拿得出拚勁戰鬥啊!」
領隊的斥喝聲旋即從池畔邊傳來。
拷問!這是拷問啊!不然讓我摸個一把嘛!這種話我說不出口啊!
廣人全身發紅,在心中發出怒吼。
或許廣人也是時候放下草食男的稱號,轉職為高麗菜卷男(外表看似草食內心實為肉食,隻要為這樣的形態定義個名稱,其存在便能獲得確立,此乃語言學家索緒爾式的思考邏輯——是說,這種動不動就要幫男女生的族群命名分類的行為也差不多該停止了吧)比較適合他也說不定。
廣人從危險的畫麵別開視線,把心思放在令人擔心的貓神大人身上。
「喵喵喵喵喵!嗚喵咳噗咳噗……嗚喵喵喵!」
還在遊泳。
「好、好吧,十少應該址沒仆溺水的寸能啪·:
就在廣人鬆了一口氣時,美薰終於抵達了放置麵紙盒的浮島。
「接下來要抽卡片是吧?真的有夠無聊的了……呃。」
美薰把濕濕的手伸進麵紙箱,抽出了卡片。
「這、這是什麽啊!?」
可是看到卡片上麵所寫的內容後,她驚愕得凍結在原地。
「再拖拖拉拉下去我就要超越你了!」
光迎頭趕上,第二個抽出卡片。
「咦……這、這是怎麽回事啊?」
光的反應也一樣,盯著卡片全身僵硬。
「那、那個,請問這是什麽?」
綾乃同樣好不到哪裏去,從自己親手抽出的卡片感受到了震撼。
美薰氣得渾身直發抖,用力把卡片捏皺成一團。
「好啦!我照做就是了,這樣滿意了嗎!」
語畢,她邁大步朝堆積如山的衣服堆走去。
「嗚、嗚……我不可以輸給春日!」
「說得也是,為了奪得勝利,不計一切代價!」
三人翻遍了整座衣服小山,開始尋找卡片所指定的服裝。
原本落後的姬華在此追上了三人的腳步。姬華絲毫不把拚了命的美薰、光、還有綾乃放在眼中,悠悠哉哉地把手放進麵紙盒裏麵。隻見她雙眼忽然睜得老大。
「……唔,很有意思的機關嘛。」
她一臉若無其事地喃喃說道後,輕輕抽出了卡片。
「嗯,這個的話應該不錯。」
姬華盯著卡片輕輕點頭。
就在姬華抽卡片的期間,美薰和光還有綾乃換好了衣服。
「換、換好了!接下來穿著衣服衝到終點就好了對吧!」
「我也換好了。終點就在眼前,要最後衝刺了!」
「這、這樣……應該沒問題了吧?嗚、我要加油,不可以認輸!」
說罷,三人紛紛展現出決心轉身麵朝城堡的方向。
遠遠地旁觀一切的廣人不禁啞然失色。
首先,美薰的裝扮是——西洋的馬克西米利安甲胄。
她頭戴銀色的全罩式頭盔,身著刻印有縱向花紋浮雕的盔甲,手持紋章盾牌,腰上則懸掛著巨劍,儼然是攻防一體的銅牆鐵壁。
接著是光——日式的紼紅甲胄。
她不僅身著鮮紅色的胸甲、鐵手套、踁甲和貌似公牛犄角的超巨大裝飾的頭盔,甚至還戴了副誇張的護臉麵具並且佩帶雙刀,那模樣不管怎麽看,都像準備要上戰場打仗的武將似的。
至於綾乃則是——……紙〇人※阿愣?(編注:出自漫畫『四葉妹妹!』的角色。)
隻見她頭戴畫了張呆呆表情的瓦楞紙箱,身體和四肢也都套上瓦楞紙,微微向前彎腰,呈現出一副低頭無精打采的站姿,看起來就是很怕水的樣子。
三個人全都穿上了包得密不通風、就欣賞比基尼的角度而言,會讓人忍不住恨得牙癢癢的厚重裝甲。
「咦?說好的偶像遊泳大賽呢?說好的春光無限好呢?」
「嗯……希望她們可別沉進水裏了。」
在廣人旁邊隔岸觀火的夜刀淡淡地說出了可怕的話。
「對啊!這樣很不妙耶,萬一落水後不隻是無法遊泳,還沉進水底的話……」
「衝了!」「你別做夢!」「衝、衝啊!」
美薰、光、綾乃的聲音就像要消除廣人的疑慮般大聲響起。
三人同時往前一蹬,把腳踩上通往城堡的不安定浮島——
然後沉入了水中。
「我就知道……啊,糟、糟糕了!」
目睹三人落水的廣人臉色鐵青,焦急得手足無措。
「呼,真沒辦法。夜刀去救她們。獎品待在這裏看戲就好。」
身穿t恤的夜刀輕盈俐落地跳進了泳池中。不一會兒工夫,匆有大浪撲向池畔,身著重裝的三名少女被打上岸來。
「不用擔心,她們三人都還有意識。」
一起上岸的夜刀用大動作向廣人揮手報平安。
就在廣人放下心中大石的時候——
「嗨,廣人!」
突然聽見有人用開朗的聲音打招呼,廣人不禁轉移目光。
隻見比基尼上頭披了件內襯的布料是紅色的鬥篷,並且頭戴尖帽手拿星星法杖、把自己打扮成魔女的姬華隨著飄搖擺蕩的黑發卷發,姿態輕盈地走了過來。
「嘿咻。我到達終點了!太好了!」
跳到城堡所在的那塊板塊上後,姬華撩起鬥篷高舉雙手大喊萬歲。
「照這樣看來我是第一名羅。王子殿下,我來救你了。」
姬華微微側著脖子,露出一個讓人神魂顛倒的可愛笑容。
「咦、啊、哈哈。其實我早就自行掙脫束縛了。」
「那也沒有關係。重點是第一個抵達終點的人可以獲得獎品。」
此話一出,姬華用雙手攬住廣人的胳臂,然後洋洋得意地朝著岸邊揮手。
「所以得到午餐約會權利的人是我!」
正忙著脫掉身上笨重裝備的美薰等三人有的貌似忿忿不平,有的露出苦瓜臉。夜刀也是在胸前抄起手臂,心情似乎不太美麗。
「呃,反正不管結果如何都與我的個人意誌無關,我都沒差就是了。」
廣人隻掛念遲遲抵達不了終點的貓神大人。
視線往最前麵的那塊浮島飄去後,發現貓神大人現在才剛快要遊到那裏。
「嗚喵喵喵、嗚喵、嗚喵啊、呼呼、終、終於、終於到了!」
貓神大人七手八腳地爬上浮島後,轉頭東張西望。
不用說,附近空蕩蕩的隻剩她一個人。
貓神大人情不自禁地用右手振臂揮拳擺出勝利姿勢。
「太好了!我輕輕鬆鬆拿到第一名——!」
是輕輕鬆鬆拿到倒數第一名吧!
「比賽早就已經結束了啦!貓神
大人你是吊車尾!」
「你說什麽?」
聽到廣人的提醒,貓神大人又東張西望環視四周。
「可是我沒看見涼子啊。」「咦?」
廣人茫然地張大眼睛,想起了涼子的模樣。
「該不會是那身巨大昆布裝的關係,害她沉下去到現在還沒浮上來吧!?」
「我有看到她跳水耶。難道說……!?」
「我知道了,姬華!」
聽姬華這麽說,廣人緊急往遊池岸邊移動,跑到了起點處。
「社長、社長!你在哪裏!」
廣人撲通一聲跳進跳水台附近的水裏,一邊撥水一邊大喊。
這時,有個東西纏住了他的腳。
「這、這觸感……是……?」
廣人屏息息氣低頭查看水底。
隻見水中有個巨大昆布正盯著自己。
還活著。
「噗嚕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冷不防隨著水柱從水中冒出來的巨大昆布,令廣人忍不住驚聲尖叫。
「搖搖晃晃!搖搖晃晃!昆布搖搖晃晃!」
「別過來別過來別過來啊啊啊啊啊啊啊!」
見昆布發出莫名其妙的吼叫向自己襲來,廣人連忙施展自由式全速逃亡。好不容易爬上岸,不料昆布也「嘩啦!」一聲緊接著爬了上來。
廣人就像要落荒而逃般頻頻倒退,昆布社長趴倒在他的麵前氣喘如牛。
「嗚……這套昆布裝的封印裝置實在太強大了。沒想到竟然有連我都克服不了的領域!」
「不不不,能沉在水裏那麽久還不死就已經證明你比人類還強了!」
廣人仿佛要把頭給甩斷似地拚命猛搖頭。
「好了,比賽的結果已經出爐了。」
領隊帶著攝影師笑嗬嗬地走了過來。
「拍到非常棒的鏡頭喔。很有活力和躍動感呢!」
「是啊,大家動作和表情都很生動豐富,跟一開始簡直天差地遠呢!要繼續維持好表現喔!」
攝影師也眉開眼笑地檢查數位相機的照片。
「既然模特兒身心都放開了,那就先休息個十分鍾接著繼續在泳池拍照直到對外開放為止,然後再移動到飯店吧。哎呀,對了。」
領隊用手指算了一下現場的人頭。
「好像少了兩個人,人呢?」
「啊啊,你說咪咪跟耀姬……喔不,跟耀奈同學嗎?」
廣人手指了一直讓他掛念不已的那兩人。
「她們兩個還在那裏——」
咪咪和耀姬維持著身體向前傾的姿勢怔在跳水台上動也不動。
「我說啊……」
穿戴上巨大泳圈和救生衣,端著浮板的耀姬直瞪著水麵。
「你可不可以快點跳下去,倒吊女。」
「我不介意你先跳下去啊,傲慢女神。」
同樣向前端出浮板的咪咪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波光閃動的水麵。
「啥?你有沒有搞錯!?我看你是個早鴨子,才讓你的好不好!」
「咦,我是好心體諒某個完全不會遊泳的可憐人耶?」
「廢話少說快點嘩啦一聲跳下去啊、嘩啦一聲!我馬上就會超越你的!」
「你有時間吹牛的話,拜托馬上沉進水裏去好不好!」
妖怪少女和女神的爭執聲嘰嘰喳喳地響徹了水麵。
結果,旱鴨子對決在雙方都沒有離開跳水台一步的情況下宣告結束了。
☆★☆
能在渡假海灘拍攝的時間有限,一行人拍到開場時刻將至才匆促移動到飯店。
盡管在房客專用的私人泳池展開的拍攝工作也是進行得很倉促,不過後來仍順利轉移陣地到法國餐廳進行午餐約會時間的拍攝。
「我沒想到自己也會入境。」
廣人懷著無法釋懷的心情嘟囔道。他原本做t恤短褲的輕鬆打扮,現在則被換上了乾淨的1
連帽外套和牛仔褲。
造型師語帶苦笑地回答:
「放心啦,男生的臉不會被照到。充其量隻會照照背影而已。」
「咦?是這樣嗎?」
「因為重點在女孩子的表情呀!所以鰹屋小弟你要幫忙女孩子放鬆心情喔。」
換作是平時的話,廣人聽到人家這樣強調反而隻會感到更加緊張不自然。不過既然對方是外向大方的姬華,應該不需要絞盡腦汁設法替她放鬆才是。
(雖然跟咪咪約好要小心觀察姬華,不過應該不要緊吧?)
廣人稍微放鬆緊張的心情,前往了拍攝地點的法國餐廳。
「請問我可以把約會的權利讓給春日嗎?」
聽到姬華的提議,換好便服在休息室待機的少女們無不感到驚訝,全轉過頭來看她。
領隊一臉困惑地詢問:
「怎麽回事?你好不容易搶到了第一名耶,而且為什麽要指明春日小姐?」
「嗯~~因為我這次算半途參加,而且才跟廣人認識沒多久。」
姬華把手放在後腦勺,微微吐出一截舌尖。
「我想跟他認識比較久的人,應該比較能放鬆粘神進行攝影吧?」
「啊啊,這麽說來,春日小姐跟鰹屋小弟好像是青梅竹馬?」
「這樣也不錯啊。春日小姐容貌出眾眼神又很漂亮,感覺一定很上相。」
見領隊和攝影師都興致勃勃地表示讚成,美薰畏首畏尾地按著胸口。
「可是仔細想想,我自己也沒什麽把握跟廣人一對一時能不能放鬆。」
「可以先試著拍拍看,如果真的不行再換人,好嗎?」
領隊好說歹說,美薰總算點頭答應。
「那麽上工吧。攝影在我們包下來的陽台舉行,其他人在店裏休息順便參觀吧!」
領隊向少女們招手示意。
貓神大人第一個高舉雙手,精力充沛地大叫。
「終於可以吃飯了!大家要好好養精蓄銳,以備下午的拍攝工作喔。」
「嗯,了解。希望有生蛋就好了,貓神大人。」
夜刀開開心心地和貓神大人走牽手走路。
「好,走吧。剛剛差點到鬼門關走一遭,現在我肚子餓到極點啦!」
「等一下啦,涼子。明明你剛才差點連小命都丟了,為什麽現在精神還能這麽飽滿啊?」
涼子邁開大步大搖大擺地往前走,耀姬也趕忙從後頭追上。
光和綾乃互相交換了個眼色後,臉上帶著不服氣的表情跟著離開。
「我的肚子也一樣快餓扁羅。等一下來大吃一頓好了。」
姬華高舉雙手一邊呻吟一邊伸了個懶腰,踩著輕快的步伐出發。
「等一下,你先別走。」
被美薰強行留下,姬華睜大了貓般的眼睛轉頭回望。
「咦?有什麽事嗎?春日。」
「沒事把約會的權利讓給我,你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打什麽主意……這結果你不高興嗎?你不是很想跟廣人約會?」
「我一點都不覺得高興,而且我也沒有想跟他約會。」
「你不要自欺欺人了。」
姬華的臉浮出微笑。那笑容固然可愛,但是又隱約飄散著一種詭異的感覺。
「你現在心中所懷抱的感情都快爆炸了不是嗎?」
「咦……」
美薰宛如受到驚嚇般把手縮回,姬華則跟著往前靠近。
美薰見狀驚訝得往後倒退,一步,姬華又繼續往前,把可愛的臉蛋貼得更近。
「你跟廣人認識那麽久,心中一定累積了很多想跟他說的話吧?」
「我、我沒有什麽話想跟他……」
「有吧?」
美薰仿佛受到眼前那雙盯著自己猛瞧的杏仁形大眼睛的吸引般點了點頭。
「這是大好機會喔。向廣人宣泄你長久以來憋在心中的想法吧。」
姬華咯咯輕笑,把手搭在美薰肩上,嘴巴湊到耳畔。
「哪……為了跟其他女孩拉開差距,也為了促使廣人有所自覺……你一定要清楚地向他說出自己的心意喔。」
這聲甜美得令人沉醉的妖媚低喃,傳進美薰的鼓膜上。
「對耶……說得也是。沒錯,我必須好好地向他說清楚……」
美薰露出心事重重、心意已決的表情點頭答應。姬華把手從肩膀拿開後,美薰直直地往前走去。看著那個背影,姬華把眼睛眯成縫狀靜靜地笑了。
「姬華。」
聽見有聲音自上方飄落,姬華赫然抬頭往上看。
「討厭啦,米歇琳。怎麽會躲在那種地方。」
姬華向休息室天花板上的咪咪聳肩。
「你爬上天花板又消除氣息的話,沒有人會知道你在上麵偷看的。」
「你剛才對春日做了什麽?」
咪咪用尖冷的聲音詢問。姬華的眼睛彎成了弦月狀,露出微笑。
「我什麽也沒做。隻不過是幫忙推了她一把而已。」
「你說你失去了妖力是騙人的嗎?」
咪咪開門見山地問道。但姬華仍麵不改色,始終掛著笑容。
「你為什麽會覺得是騙人的呢?我有沒有妖力一看就看得出來了不是嗎?」
「可是你剛才……」
咪咪貌似警戒地縮起身子,以嚴峻的語氣回答:
「偷窺了春日的心靈對吧!」
「偷窺心靈?別說笑了!」
姬華笑得更加開懷了。那是會讓旁人也感染到快樂的燦笑,就好似貓神大人的天真笑容一樣——至少在表麵上是如此。
「春日對廣人的心意,用不著讀心也看得出來吧?還有她苦惱自己個性太頑強拉不下臉去告白的事也一樣。難道不是嗎?」
「你說的足……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了。要是你一直那樣疑神疑鬼的話——」
姬華微微睜開雙眼。眯成了細縫的杏仁狀眼睛隱隱含著微光。
「你懷疑的事哪天有可能會變成真的喔。」
咪咪在天花板凍結住了。一如不小心跌落了冰塊裏麵一樣。
姬華突然破顏微笑,發出無比開朗的聲音。
「開玩笑的啦,開玩笑的!妖力蕩然無存的我哪裏還有什麽能力呢——隻不過……」
姬華轉過身子背對咪咪,用不保證能傳到天花板的微弱音量低語道:
「米歇琳你一直懷疑我,讓我感到很痛苦……這是真的。」
敞開的房門關上時所發出的聲響,將咪咪的意識猛然帶回了現實,但姬華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咪咪從天花板跳到空無一人的休息室。
在這空蕩蕩的房間,感受不到姬華的氣息,也聽不見呢喃細語的餘音。
可是姬華在咪咪心中所留下的餘響,直到現在仍不停回響繚繞。
☆★☆
「好,笑一個!笑得開心一點!」
攝影師在廣人背後拚了命地引導模特兒。
然而受攝影師指點的美薰卻像嘴巴拉上了拉鏈一樣沉默不語。負責要讓模特兒放鬆心情的廣人同樣也緊張得全身僵硬。
兩人在設置於飯店最頂樓的陽台麵對麵同桌而坐。
陽台下麵可見看似清涼的泳池,還有顏色五彩繽紛的遮陽傘和身著泳裝的人群。
坐落在遠方的,則是陽光普照、一望無際的蔚藍大海。
儼然是能讓人感受到滿滿的夏日風情,心情暢快的風景。
這座可以居高臨下眺望此等美景的陽台,是princess hotel最受歡迎的景點。
桌上的法國餐點不僅視覺效果豪華,而且看似十分美味,海灘和飯店的客人應該都很希望自己也能坐在這位子上同時享受美景與美食吧。
然而廣人和美薰就像是要糟蹋這份奢華的享受一樣,心情一點也不愉快。
「呃,那個——」
廣人為了想出話題傷透腦筋,勉強從口中擠出感歎詞。
當初以為來的會是姬華所以鬆懈了心情,沒想到無預警途中換人,坐在對麵的竟是板著無比臭臉的美薰,導致他的緊張指數一口氣突然楓升。
「今、今天天氣很不錯吧?」
「你幹麽像在跟陌生人講話一樣。」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開口卻受到奚落,廣人變得更加膽怯。
領隊和攝影師困擾地麵麵相覷。
「春日小姐,你把自己繃得太緊了。不行的話還是換人……」
「不要!我會拿出好表現的!」
見美薰氣勢洶洶,攝影師囁嚅地答應道:「好、好吧。」
美薰調整坐姿,長長地籲了口氣後,伸手想拿桌上裝水的杯子。
但她的手卻克製不住頻頻發抖。
「啊!」
手滑的美薰不小心打翻了杯子。水翻倒在她身上,弄濕了裙子。
「嗚哇,糟糕了。服務生不好意思!春日,這你先拿去擦吧!」
廣人一邊呼叫服務生,一邊從屁股口袋掏出手帕遞給美薰。
美薰像為自己的失態感到羞恥般,滿臉通紅地收下廣人遞出的手帕。
接過手帕的瞬間,美薰深深吸了一口氣且張大眼睛。
那條手帕看似被使用過一段很長的時間,藍色的木棉布呈現褪色的狀態,邊緣的縫線也綻開了。不過或許是主人十分珍惜的緣故,不但有用熨鬥燙平,也很乾淨。
「廣人,欸,廣人……這條手帕是!」
美薰向前探出身子情緒激動地詢問。灑在裙子上的水滴落到了地上,但美薰完全視若無睹。
「咦?啊啊,抱歉,這條是很舊的破手帕了。不過隻是拿來擦水的話應該還無所謂。」
「我在意的不是那個、不是那個啦!你忘記這條手帕的由來了嗎!?」
「忘記?……啊,對喔!我想起來了。」
廣人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用手搔頭。
「這條手帕是你送給我的禮物呢。」
「是啊,沒錯。可是、重點是……」
美薰輪流打量手上的褪色手帕和廣人的臉。
「這是小學六年級時我送你的禮物耶!?」
「小學六年級?所以說這手帕有六年曆史了啊,真想不到有那麽久了喔。」
「我不會記錯的。是小學六年級。那時候廣人從冒牌靈能力者手中救了我。這條手帕就是我的回禮……我還在手帕上麵用羅馬拚音繡了你的名字。」
「對對對。我還記得你有繡我的名字呢!可是洗過幾次後線就脫落了。對不起,我本來是想好好珍惜的。」
廣人一邊搔頭一邊貌似難為情地回答。美薰顫抖著聲音問:
「這手帕……你用了六年?」
「對啊。因為這是生平第一次有人送我的禮物。」
聞言,美薰把眼睛張大到了極限。
「怎麽會、怎麽會……這怎麽可能……」
美薰搖頭。就像不敢置信般,無力而茫然地不停反覆著搖頭的動作。
就這麽毫無預警地,美薰紅了眼眶。下一瞬間,鬥大的淚珠如串珠般從眼眶滾落。
淚珠之大,甚至可以聽見滴落在桌麵上時所發出的啪答啪答聲響。
「咦、咦咦!?你、你你、你怎麽了,春日!?」
意想不到的發展令廣人隻能不斷狼狽地揮手。
旁觀的領隊和攝影師也被嚇傻了眼,一時之間沒能反應過來。
「你、你這個人……根本、是個笨蛋。」
美薰一邊掉淚,一邊嗤之以鼻似地說道:
「那條手帕不過是當年的我拿零用錢買下的禮物。雖說一條就花光了我的零用錢,但它終究是小學生買得起的便宜貨。你卻說那手帕是你生平第一次收到的禮物?」
「咦?可、可是……」
「你明明是個了不起的人。」
美薰闔上眼睛。可是淚水卻止不住地從她眼簾的隙縫流下。
「你善良又有勇氣,像你這樣的人根本用不著把這麽平凡無奇的便宜手帕當作寶貝,大有資格收到更多的禮物。可是你卻!」
美薰睜開盈滿淚水的眼睛,向著廣人大聲嚷嚷。
「每次都任由其他人利用你的優點,被他們耍得團團轉,把自己的利益擺在其次!就像今天一樣,就算被人家當狗一樣呼來喚去,你也隻會唯唯諾諾地答應不敢造次!隻求犧牲自己奉獻他人,露出一副就算得不到回報也無所謂的聖人模樣!」
「春、春日……」
「每一次……每一次我都深深感受到!」
春日用雙手搗住麵孔,從那雙手的下方擠出聽似痛苦的聲音。
「那就是我到底有多麽念著你。我的心意始終無法傳達給你。我隻有在旁邊看你費盡精神的份。我沒有能力讓你得到幸福……!」
廣人啞口無言。盡管美薰的語氣凶惡且充滿攻擊性,可是廣人從她的字字句句和聲音之中,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一股仿佛受到壓抑般,苦悶又瘋狂的感情。
「算了。我放棄。」
美薰一如要揮別什麽似地忽然從臉上拿開雙手,擦掉了眼淚。
「我不想再念著你了。隻是浪費精神罷了。」
「那、那個,春日……」
「你就繼續被人家利用到天荒地老吧。然後被人家榨光一蹶不振也不關我的事。我不想再管了。因為那是你自己做出的選擇!」
美薰把手帕塞回給廣人後,向看得一臉茫然的領隊撂話。
「我要回去了。打工費不用付給我也沒關係。」
美薰頭也不回地衝進餐廳,然後就這麽一路衝到了店外。
「現、現在是什麽情況?」
驚惶失措的攝影師在店內和廣人之間遊栘著視線,廣人自己也無話可說。
「喂,打工的!」
領隊喀喀作響地踩著高跟鞋氣衝衝地走到廣人旁邊。
「你到底跟她說了什麽?竟然讓女孩子哭得那麽慘。」
「啥!?沒有啊,我真的什麽也沒說,也沒有做什麽奇怪的事。」
「我的天,好好的攝影都泡湯了!打工的,你給我聽好了!」
「是、是的。」
「下一個你一定要給我搞定,聽到了嗎!喂,快點去叫別的女生過來!」
領隊用火大不耐煩的聲音警告廣人後,伸出食指差遺攝影師。
廣人整個一頭霧水。到底要怎樣做才能搞定,也絲毫沒有頭緒。他再清楚也不過的,隻有一件事情——
「……春日。」
廣人低頭看著那條用熨鬥燙過的褪色手帕。手帕上麵殘留著美薰所流下的數滴淚痕,唯獨被淚水沾濕的地方藍色顯得特別的深。
「真不敢相信。春日……居然對我……」
廣人隻知道——
說出來的話和流下來的眼淚就跟潑出去的水一樣,再也收不回來了。
「誰都好,快點來啊!」
攝影師從陽台向在餐廳內用餐的少女們揮手。
貓神大人、光、綾乃等人無不納悶地麵麵相覷。
在餐廳完全聽不到陽台的聲音。
她們隻看到美薰突然起身離座,不知向廣人叫囂了什麽以後無預警地衝進餐廳,貓神大人還來不及出聲把她叫住,美薰便直接衝出了門外。
「發、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春日會半途離開?」
心地善良的貓神大人非常擔心美薰。
失魂落魄地怔在陽台的廣人也令她掛念不已,一張臉不斷左顧右盼,一下子看餐廳出口、一下子又看陽台。東張西望的速度提升得愈來愈快。
可是現場沒有人可以回答貓神大人的問題。也沒有人舉手自願去當下個模特兒,現場完全籠罩在困惑的氣氛之下。
暗地裏,姬華悄悄地有了動作。
「……光。」
有隻冰冷的手無聲無息地放到了光的背上。
光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回頭,呢喃私語和吐息旋即纏上耳朵。
「這是大好機會喔。去跟廣人說出你心中的思念吧……」
「思、思念?什麽意思?」
「別裝傻了。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姬華嘻嘻嘻地發出隻有光才聽得見的惡作劇般的嬉笑。
「你心中累積了許~許多多想跟廣人說的話。一直把話放在心裏頭真的好嗎?別強迫自己忍耐,有話就直說嘛。」
「如、如果我真說出來的話——」
「如果你不說的話,廣人應該是沒辦法知道的吧?」
充滿甜美的誘惑之聲滴人了光的耳中,慢慢滲透擴散開來。
「廣人曾說過『心情和想法不實際說出來是沒辦法知道的』,你還記得嗎?」
聞言,光張開嘴唇吸進了一口氣。
「沒、沒錯。廣人同學確實是說過這樣的話。」
「我就說嘛。來吧,舉手毛遂自薦參加攝影吧!當著廣人的麵——」
沒有人注意到姬華躲在光的背後。
也隻有光聽得見耳邊的竊竊私語。
「把你心中所有思念全都宣泄出來試試吧?」
光點頭答應後,向前站了出來。
姬華一如什麽事情也沒發生過般一聲不響地移動,這回溜到了綾乃的背後。
「不好意思,請讓我當模特兒吧!拜托了!」
見光舉手朝人在陽台的攝影師跑去,綾乃一度也想街上前報名,可是最後她抿著嘴無精打采地垂低了脖子。
不過,她隨即被突然放在肩上的手嚇得揚起視線。
「欽,狐狸公主。」
姬華雙眼直視著前方,看也不看綾乃,自然而然似地站到了她的身旁。
「你、你……?」
「嗯,好強大的妖力。不愧是金狐一族。」
聽在綾乃的耳中,姬華的喃喃自語不像是語言,隻是一連串聲音的結合。
「好可惜喔。被光給拔得頭籌了。」
這次綾乃總算聽懂了意思。她羞怯得滿臉通紅,忍不住別開視線。
姬華加強了放在綾乃肩上的手的力道。
「你知道光有跟廣人約好要去約會的事嗎?」
被刺到不願去觸碰的痛處,綾乃倏地繃緊了身子。
「綾乃你好可憐喔。為了廣人,還要幫他去家裏接雪姬過來。不隻是今天而已,從以前你1就常常給他方便呢。可是就算你為他付出了這麽多——」
姬華的嗬嗬竊笑聲搔過綾乃的耳朵。
「……他也從沒約你去約會過。」
撲通。
綾乃的心跳聲撲通、撲通地愈來愈激烈。
姬華放在肩膀上的手也慢慢地愈來愈沉重了。
「所以啊,你一定
要跟廣人講明白才行。」
就像要誘惑綾乃使她墮落一樣,甜膩的呢喃細語在耳邊繚繞。
綾乃不知不覺間受到那個聲音的吸引,聽得渾然忘我。四周其他的聲音都消失了。
「問題是、問題是我沒有講明白的機會……但是——」
「放心吧,你等著瞧。等一下光也會離開廣人。到時就是你出場的時機了。要舉手報名攝影喔!然後坐在他的麵前……」
綾乃的腦子裏隻聽得見姬華的聲音在回響。
慢慢地她開始覺得,隻要照姬華的指示做,事情絕對不會有錯。
「你看,就快了不是嗎?」
姬華若無其事地伸手一指,綾乃就像受到她手指操作一樣挪動了視線。
「又在說謊!廣人同學每次都在騙人!」
隔著陽台的窗戶,隱隱約約可以聽見光的喊叫聲。
與此同時,坐在廣人對麵的光貌似氣衝衝地起身離座。
「你隻會出一張嘴說要跟我約會!算了,我不想理你了!」
「準備羅,差不多……」
長長的嬉笑聲一路從綾乃的耳朵慢慢滲入到腦筋深處。
「該輪到綾乃你上場了……!」
☆★☆
「您說她是刑部姬!?」
守宮的聲音在小道所駕駛的保時捷9ll carrer a4s車內大聲地響起。
「你果然也知道嗎?」
小道一邊悠然地打方向盤,一邊用冷靜的聲音回答。
保時捷維持在最高速限的車速一路奔馳。窗外高速公路上的成排隔音牆如一道急流般不斷往後方流逝。
小道飄起車來那個狠勁一點也不像神明。
車子在駛離市中心前碰到塞車,好不容易脫離車陣上了公路後,路上卻又疑似有交通事故發生,一直拖到中午過後,才得以順暢地在路上行駛。
車上的乘客除了小道和守宮以外,還有雪姬。
這輛保時捷基本上是四人座的車子——基·本·上。
盡管是四人座,但因為前座往後退到底的緣故,後座的空間狹窄得簡直令人窒息。雪姬癱倒在座椅上,拚命忍耐。即便是在開了冷氣的車內,少了貓神大人的她無法保持妖力,感覺十分痛苦。
「嗚嗚~~廣人先生、雪姬現在就去見你——」
有氣無力的雪姬像在說夢話一樣,一直重複著類似嶔某部電影片名的句子。(譯注:這部電影在台灣的片名是『現在,很想見你』。)
摩沙子暫時托付給甚右衛門照顧。想必它現在應該受到女仆部隊無微不至的細心照料、備受禮遇才是。
「為什麽會在這時候?她應該早就被凜夫人親手封印了才是。」
和冷靜的小道相反,守宮露骨地表現出焦慮,把身子探到了駕駛席。
「那時你也有出一份力嗎?」
「是的。還有夜刀小姐。」
「請告訴我當時的詳細經過。」
守宮垂下眼簾,用力握住放在膝蓋上頭的手。
「刑部姬原本是住在姬路城天守閣的傳說中的大妖。」
守宮以凝重的口吻平淡地開始講古。
「不知何故她後來移住到關東地區,在各地作亂使人發狂。」
「我聽說她手下有成千上百眷屬,最擅長偷窺人的心靈,進而操作、蠱惑人心。」
「沒錯。她的妖力十分強大可怕。她趁著戰亂之便,意圖性地散播可怕的流言蜚語,誘導人心使其迷失正義與公正之道,並慫恿人們彼此勾心鬥角。她的所做所為造成許多人喪失了性命。」
平時總是恭恭敬敬的守宮,難得以語帶不屑般的語調表示唾棄。
「她不是直接下手為害人類。可是論卑鄙、殘忍、對人類世界的影響力,她絕對是凜夫人交手過的妖怪裏,數一數二的可怕妖怪。」
車內一時之間充捕了令人沉痛的沉默。中間雪姬曾用有氣無力的聲音喊了聲「廣人先生你在哪裏~~」,然後旋即又恢複寧靜。
一會兒後,守宮開口了:
「她不僅擁有數量龐大的手下眷屬,而且行蹤隱密難以鎮定,凜夫人也動員了所有使魔,仍舊對她一籌莫展。就連她藏身的巢穴在哪也不知道。」
「她應該很擅長消除妖氣吧?強大的妖怪總是有辦法不讓他人察覺自己的妖力躲藏起來。那麽,你們又是如何能封印這麽可怕的妖怪的?」
「因為她的眷屬裏有人背叛,我們是接獲密報才得以成功突襲她的藏身之處的。」
「眷屬裏有人背叛?」
小道腳踩油門的同時方向盤打了個絕妙的角度,隻見保時捷華麗地超越前車後,重新滑進了原先的車道。然後延續前麵的內容接著說道:
「所謂的眷屬泛指一族或自己人。強大妖怪的眷屬,對該妖怪來說更是如分身般的存在。實在很難相信會有眷屬背叛的情況發生。那就好似手腳不聽主人使喚,擅自毆打自己的主人一樣。如果背叛的不是一族而是外人的話,那倒還可以理解……」
「我也是聽凜夫人說的。實情我也不太清楚。」
守宮呼地籲氣後回答道。
「不知廣人少爺是否平安無事。可以確定的是刑部姬悄悄地纏上了少爺。」
「恐怕是這樣沒錯。耀姬她似乎透過個人的調查獲知了什麽,跟廣人同學一起參加行動去了。」
「是嗎?這樣的話,應該暫時可以放心了。」
守宮鬆了一口氣,放鬆肩膀和握拳的力量。
「既然有八頭龍大神同行,哪怕刑部姬妖力再強,她應該都無法輕易迷惑他人才是。」
「是這樣嗎?」
然而小道的回答卻頗不以為然。
「耀姬本身是不需要我們擔心沒錯。她應該不至於受到刑部姬妖言迷惑。問題是……」
小道那雙藏在鏡片後麵的眼睛射出銳利的光芒,以低沉的嗓音說道:
「天曉得廣人同學和其他人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