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情冷少,勿靠近,239 你猜猜,我說了什麽(5000+)


    其中有不認識的名字,但她也不必費勁去猜。1


    因為墓碑下麵雕刻著的紅色的篆體小字,早已向她透露出了他們的關係,“老三”,“老四”,“老五”。


    她是聽霍斯然說過的,在那次特別的高度危險任務裏,他們互相結識的五個兄弟。後來初次碰麵談到蓬萊島的那一戰,說犧牲的13個人裏麵有他們中的老四老五。老五霍野,而那個白望川,想必就是霍野的“四哥”。


    他竟然。把他們並排著埋在了一起。


    閃爍的輝澤的勳章仿佛各個沾血,又各個璀璨奪目,靜靜地深埋在這一座烈士園裏棼。


    她笑,如餘暉下不忍合攏花瓣的淺色花朵,啞聲說:“你這樣把他們合葬在一起,不怕他們到了地下,都會恩怨未解地大鬧起來嗎?”


    霍斯然胸襟微敞,單臂扶著墓碑,深眸凝著她閃爍了一下。他曾以為她會痛恨和介意看到這一幕,看到顧景笙和霍野在一起,看到他的自以為是。在他的記憶裏,隻要事關顧景笙,她都會霎時豎起全身尖銳戒備的刺,紮得彼此都鮮血淋漓。


    “不會,”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帶著性感的沙啞,“我的兄弟們,從來都不會那樣對彼此計較。閨”


    曾經以命相交過的人,何以會在意什麽恩怨?他們也根本,沒有什麽恩怨。


    她被他的這句震得水眸更加清亮起來。


    “你覺得他們現在,應該是怎樣在相處?”


    “和以前一樣。”他淡然。


    一抹清澈如水的柔光越過他的臂膀,看向躲在墓碑後麵那個怯懦的小女孩,鼓足勇氣問:“那是……”


    “老四的女兒。”


    她的心髒仿佛瞬間如重石般落回了胸腔,小臉微白,她轉眸久久地凝視著她:“你們是按年齡排行,他比景笙小,孩子卻已經……”


    看起來,那小女孩至少有五六歲了。隻是很瘦,骨瘦如柴的那種瘦。


    “他的事,我待會會仔仔細細地跟你解釋一遍。”他緩聲說道,隻是隱隱已經感覺到她有哪裏不對,俊臉微微緊繃,“你都,知道什麽了?”


    那種隱隱的感覺,勢如破竹,帶著一絲一縷的喜悅意味,他卻絲毫都不敢確定。


    她柔涼蒼白的小手,也慢慢扶上冰涼堅固的墓碑,低聲道:“我該知道的,其實早在很久以前我就完全知道……隻是差別在於,現在我信,而那時……我不敢信。不想信。”


    一雙微微泛紅的美眸看向霍斯然,看到他臉部的線條瞬間更加緊繃,像欲斷的弦。


    “我們都是凡人,都習慣了太過自我地去想事。就像霍野陪伴你十幾年,你對他情深;而景笙把他生命裏最好的時光給了我,於是我深有所感。我們都站在自己的出發點去愛去恨,去抱怨去保護,我們都沒錯。可也許我有一點不如你,不如你豁達到如此地步,可以隨著時間推移,完全化解那些怨恨。”於是才有現在這樣,連根都相連著的三座墳塚,而這樣豁達的心境,卻是霍斯然在四年前顧景笙剛死後,就有的。


    霍斯然靜靜地看著她,終於能夠猜到些什麽。


    “是陸青告訴你的。”他的薄唇淡淡吐出幾個字,想起了今晚的壽宴邀請。


    嘴角淡淡地勾起一抹淺笑,他啞聲道:“我從來沒有真正地,去恨景笙。從我知道那件事以後就清楚,他的無意犯錯不值得被恨,他隻是欠霍野的一個人生,到最後他自己卻也還清了。1”


    “所以哪怕真的到了地下,他們也沒什麽好彼此怨恨。”就像他剛剛說的,他們一定還和以前一樣。


    晚風夾雜著一絲淡淡的涼,緩緩地吹了過來。


    整個墓園伴隨著夜幕的降臨變得幽靜寂然,那個墓碑後的小女孩一開始還很害怕,到現在終於有了一點點勇氣慢慢地放鬆下來,讓肩膀不緊繃得那麽厲害。因為眼前的兩個人就隻是安靜地說話,他們旁邊墓碑上的那個男人,眉眼很是俊朗清雋,透著溫暖至深的力量。


    ……………………


    那年。突擊任務進行到一半的時候,五人中已經有人負傷。


    剛剛結拜,霍野對此是興奮的,絲毫沒有麵臨高度危險的恐懼感,老四幫著老二處理傷口商量對策,霍野看一眼顧景笙卻不大敢招惹他,因為那個男人看著不像他們普通當兵的人那麽粗礦豪放,連暴脾氣都沒有,反而多了幾分書卷精氣,顯得溫和卻生人勿進。


    霍野蹭到霍斯然旁邊,磨了半天讓他去跟顧景笙說什麽話。


    “自己沒長著嘴麽?”霍斯然沉聲道,冷眸抬起盯著這個差了自己整整十歲的弟弟,“需要我去幫你說?”


    霍野糾結。糾結得要死!


    最後卻還是鼓足勇氣衝過去了,劈口就道:“三哥!你教我打槍吧!!”臉上滿是漲紅的興奮,“你剛剛那槍我看見了,可神了我還沒見哪個人能打出那麽遠距離!還打那麽準的!!!”


    顧景笙正擦著槍,聞言淡淡抬眸,看他一眼,再掃了一眼他身後的霍斯然,錯愕著淺笑起來:“想學?”


    “想!!”


    “學來幹什麽?”


    “我……我是前鋒啊,前鋒有個好槍法多帥!”


    顧景笙眉心微蹙,嘴角淡淡的笑容遮掩不住,說:“可你不知道麽?前鋒不用槍法很好的,有一樣就夠了。”


    “啊?”霍野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哪一樣啊?”


    四周人都低下頭,裝沒注意看。


    顧景笙隻笑不語,霍野急了,纏起他來,被磨得實在沒辦法,顧景笙隻好妥協:“好好,我告訴你。”


    “就是…………”他頓了幾秒,“膽大不怕死啊……”


    一瞬間,整個隱蔽的庫房裏都爆出笑聲來,老四把裝藥的鐵盒子都笑掉了,霍野這才察覺到是被他們給集體涮了,朝著顧景笙就撲上去扭成一團:“三哥好你的……”


    ……………………


    那時生死與危險都逼近眼前,絕處逢生,是他們相遇時最初的模樣。


    在霍斯然所有的旁觀與想象裏,不管生死到底是不是一道邊境,他們若有天還能聚在一起,一定還會,是此番模樣。黃昏的車子緩慢行駛,那瘦瘦的小女孩兒一直蜷縮在霍斯然懷裏,睜著大大的眼睛,戒備地凝視著副駕駛座上的林亦彤。


    “……老四的出身跟我們不大一樣。他在偏遠農村,流行早婚早孕,出來時20歲,卻已經跟個女孩定親了。”


    “那女孩在他走後被查出有孕,軍婚注定了一個奔波一個守家,她決定生,卻沒想到後來老四竟會出事。”


    林亦彤輕柔的一眼落在那小女孩身上,接過他的話:“還那麽年輕,連證都沒有辦,她應該不會一直守著孩子和老人到現在,”否則,現在孩子也不會縮在霍斯然懷裏,抱得緊緊的不鬆開他了,“改嫁了是嗎?”


    還能堅持把孩子生下,留給老人再走,那女孩兒的選擇也是艱難痛苦的。


    霍斯然俊逸的側臉伴隨著路燈的閃過亮起再幻滅,透著驚心動魄的魅惑與吸引力,點點頭,刀削般的薄唇輕啟:“可在農村,老人的撫育能力不夠,自己都要靠兒女接濟,因為沒有找回遺體不能判定為犧牲烈士,國家也一分錢都沒有賠償,隻有一點點撫恤金,杯水車薪。我給了她的姑姑一筆錢,把孩子歸置在那裏撫養,等到了要上學的年齡,大可再來找我。”


    那些年,他承擔起的不止是這一個破碎家庭的壓力。她能相信,那犧牲的13個人,他個個都曾把責任擔在他自己身上。


    這也就是為什麽,他死都要為這件事討個說法。哪怕耗盡整整兩年多的時間。如果說死者的榮光是虛的,那麽至少賠償與安撫是真的,讓這些家庭過得好一點,是實打實的真的。


    “可我也是剛剛才知道,”他冷笑了一下,冰冷而蒼白,“她的姑姑對她不好,動輒打罵,我一開始頂多以為不是親生所以冷漠,去接了她過來才看到她身上有多少傷。那個地方,死都不能再呆。”


    傷?


    他說,這麽小的孩子身上,會有傷?


    林亦彤小臉霎時蒼白下來,定定地看著個小女孩,即刻將自己的安全帶解開,探身過去,抓起她瘦若火柴的小手撩開了她的長袖衣服。


    小女孩大大的眼睛怯懦地看著她,窩在霍斯然懷裏大氣都不敢出。


    那瘦得仿佛隻剩骨頭的胳膊上麵,坑坑窪窪的根本不知道是什麽傷,隻有凝結的血塊可怕地遍布著,隱約可見黑黑的已經定型的疤醜陋疤痕,從臂彎一直延續到肩膀。


    她的手都在顫,顫得那麽厲害,抬起的冷眸裏有著嗜血冰冷的光芒,仿佛下一瞬就會讓霍斯然掉頭衝回去,先教訓一次那群沒有人性豬狗不如的畜生!!!


    霍斯然卻深深蹙眉,單手握著方向盤,沉聲道:“係好安全帶。”


    她卻不聽,隻緊緊捏著那隻黑黑瘦瘦的小手,努力緩下激動的情緒,啞聲問她:“你叫什麽名字?”


    小女孩仰起臉看了一眼霍斯然,小聲道:“鹿鹿。”


    “……露珠的露?”


    霍斯然抽回一絲精力,斂下深眸看她一眼:“麋鹿的鹿。”


    “你擔心的事我已經找人處理了,那種事犯不著我親自出麵,”他深深凝視著她低垂的蒼白小臉,“重要的是孩子現在在我這兒,以後也絕對不會離開我身邊,我可以保她,再不遇到那樣的事,此生安好。現在,能乖乖把安全帶係上了麽?”


    她水眸一顫,詫異地看他一眼,這才緩下情緒,鬆開小女孩的手緩緩坐回去,拉過帶子按下了鐵扣。


    “你知道我剛剛在擔心什麽?”她嗓音微微幹澀。


    霍斯然也一窒。


    她能乖乖聽話,就證明他剛剛猜想揣測得沒錯。他不知她有沒有感覺到,當顧景笙那件事他們可以完全說開想開的時候,兩個人之間的氛圍,是起了一些變化的。微妙而舒服,還帶著一絲蕩氣回腸的激動與顫抖,讓他想讓這段路長一點,再長一點,不要停,給他再多享受一秒這種跟她在一起的感覺。


    “先送你們回公寓,”霍斯然單手拍了拍孩子的背,突然想到什麽,問,“雖然晚了可陸青那兒我還是要去一趟,鹿鹿先跟著你,可以麽?”


    應該頂多,是幾個小時的時間。


    聞言林亦彤窒了一下,水眸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那是他戰友的女兒,以他們這些天來的關係,他竟也可以如此信任而毫不猶豫地把孩子交給她帶??


    可問題也許沒那麽簡單,尤其是——


    那削瘦的小女孩聞言一抖,嚇得猛然抱緊了霍斯然,手臂像鋼鐵藤蔓一樣,死都不鬆。


    甚至一直到下車,她都不鬆。


    車就停在小區崗亭旁,霍斯然不知跟她說了多少遍,哄了她多久,起身時那小女孩卻還是牢牢地摟著他的脖子,吊著不鬆,不哭,也沒表情,隻是大眼睛定定看著他,眼裏有著最深的恐懼與依賴。


    “伯伯,”她清脆的嗓音很平靜,卻讓人聽著像乞求,“我聽話的,你別不要我。”


    霍斯然一僵,鋼鐵般的身軀在路燈下躬著,彎曲著,僵了很久,他漲著滿腔的悶痛蹲下身來,摟過那瘦得明顯過頭的孩子,俯首,在她耳邊低低地說了些什麽話,小女孩茫茫得不懂,那藤蔓一般的手臂卻鬆了,貼著她的耳,霍斯然低低說話的模樣,讓林亦彤看起來很性感,很有……“父親”的樣子。


    他在說什麽?


    她一身纖柔微微僵硬,沒敢靠近過去。


    小女孩卻聽了話鬆開他的脖子,猛然跑過來,緊緊地抓住了林亦彤的裙子,仰起小臉依賴如信仰般望著她。抓得死緊,她挪一步,她就跟一步。


    林亦彤小臉竟慢慢不知所謂地紅了,還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輕輕蹲下身來,她溫柔地看著她,啞聲說:“阿姨不會走,會帶你回家,你不必一直這樣抓著。”


    左右勸,小女孩還是攥得很緊,把她的裙子抓成了一個團。她輕輕吸一口氣,水眸忍不住瞪向霍斯然,努力緩和著口吻:“你都跟她說了什麽?”


    ——讓她突然這樣?


    霍斯然薄唇淡淡抿緊,深眸凝著她,剛剛,他不過是附在那小女孩耳邊說,“看到那邊那個阿姨了嗎?伯伯很愛她,很愛,可伯伯總會害怕她有一天會走了,再找不到,也怕找到了她也不會要伯伯。所以鹿鹿乖,跟著她,無論到天涯海角伯伯都會去找你們,知道嗎?”


    “你猜猜。”緊抿的薄唇輕啟,吐出這幾個字。


    她被瞬間噎住。


    打開車門,路燈下挺拔俊朗的男人對她低低道:“晚安。”


    ************


    深夜。


    夜裏洗完澡後林亦彤就將小女孩擱置在沙發上,替她檢查傷口,一邊檢查一邊心驚肉跳,痛與恨交織著,很強烈。


    小女孩一直呆呆地看她,哪怕上完了藥,也是她走哪兒,她跟著。


    林亦彤哄她睡覺,她靠在她懷裏,長長的睫毛下眼睛水汪汪地睜著,哪怕後來困到死,也不閉上。


    她對於這樣性格偏激閉塞的小孩子不是很有辦法,卻有著所有女人都有的耐心,摟住她瘦得可憐的小身子,摟得很緊,閉上眼就想到她的父親死在戰場上的事實。夢裏似乎都添了一份橄欖綠,一份血性肅殺,像極了她曾經迷戀到瘋狂的那種味道。


    手機卻在後半夜震動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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