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不是情侶,那些年的相處裏,他們也足夠親密,就像現在一樣。


    “如果沒有事,不如提前回去?糌”


    “曹坤曾經跟我聯係,說安伯父最近身體情況不是很好,病倒好幾次,卻連告訴都沒告訴過你。如果沒有事,然然,先回去看看他好麽?”


    還有差不到一個月便入年關了,安然並不是沒有想過,要什麽時候才回家過年。陳市長跟她提了好幾次,意思是她隨時都可以走,手上的一堆攤子交給別人來處理都行。


    她隻是沒想到,莫懷遠會在這個時候提楮。


    “……什麽時候?”略顯艱澀地問出了這樣一句話,那小女人想,他大概已經是替她決定好時間了。


    他莫懷遠,從不打無準備之仗。


    他也絕對不會,等她親自點頭之後才去準備一切。


    莫懷遠抿了抿唇,淺淡的蒼白在臉上輕輕拂過,一絲痕跡都不留下,手撫著她的臉,低下頭啞聲說:“明天。”


    明天下午的飛機。


    這麽急。


    那小女人一瞬間心裏的感覺很亂,她是聽了林亦彤的話才來這樣安慰他的,也——不是的!是她自己本身就想來,想要靠近這個如受傷困獸般的男人,可現在,她人在他的懷裏,都感覺到了一.夜過去之後他的冷峻和疏離,哪怕唇上還勾著淡然魅惑的淺笑,可那股生澀的距離感,卻叫她心驚和害怕。


    他說叫自己早點回去,以這多年來守護人的身份,她這麽一聽,突然就慌了。


    小手,不自覺地揪緊了他的衣服。


    蒼白的小臉抬起,她盈盈水眸看他一眼,極小聲地問了一句:“……你一起走嗎?”


    那麽多年裏,他無論走到哪裏都是和她一起的。


    莫懷遠唇邊淡淡勾起一抹淺笑,頓了頓,輕聲解釋:“我的位置是副市……”


    “不能。”


    “然然……這次沒辦法跟你一起回去,算是……例外……”他嗓音低低的,手掌輕輕拍著她的後腦,“秘書部那邊有人明天要到京都出差,我叫他們陪你。”


    這麽多年來莫懷遠的安排,安然沒有不聽的,隻是聽到他不跟自己回去的那個瞬間,安然心裏陡然一空,她不知道該怎麽理解,在兩個人的矛盾還沒有解釋清楚的這個間隙裏,他叫自己先回去,是要彼此冷靜的意思嗎?


    或者,他也想要彼此分開一段時間試試?


    小腦袋裹著淩亂的發絲輕輕窩在他懷裏,那種失落與害怕的感覺,無法言喻,莫名其妙的,以前她安然對他頤指氣使大呼小叫,她決定的事情誰都無法更改。可現在,無論心情是否失落,安然那麽確定地知道一件事——莫懷遠的話,她聽。


    慢慢的,她也接受了這個事實,從他懷裏爬了起來,站到一邊去了。


    莫懷遠俊臉往旁邊輕輕一偏,魅惑畢現,沒有阻攔。


    “機票已經買好了是吧?”


    她問。


    他頓了一下,點點頭,道:“如果你覺得不好,可以改簽。”


    年關將至,兩個鬧成這樣也是該有個冷靜和緩衝的階段,安然同意,小腦袋點了點,不知怎麽的覺得有點蒼涼,她聽話的,如果是莫懷遠叫她走的話。


    “不用改了,明天下午的時間挺好,你剛剛說我爸幾次生病的事情,是真的嗎?”


    莫懷遠點點頭,想起聽到這個消息後的那種心情:“曹坤說已經有段時間了,發作過幾次,也有極為嚴重的時候。然然,這次回去不要再給他太多氣受了,知道了嗎?”


    他說的這些話,全部,都是在為她好。


    安然這一次,聽得清楚明白,心裏也像明鏡一般,再也不需要別人替她指點些什麽。


    她自己清清楚楚地體會到了。


    到底是冬天了,穿的都厚了些,安然點點頭,答應完了之後就走到門口想要出去,小手握住門把被凍得一個激靈,還沒有打開門,身後的男人看著她徑直離開的背影,心髒卻被狠狠揪起來,看著她,啞聲叫了一聲:“安然。”


    這一聲,叫的安然背上也是一陣麻,小手穩穩地握住了那一股凍死人的冰涼,慢慢的,慢慢


    tang的回過頭去看他。


    “我還不是很明白,想確認一下……”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坐在椅子上,知道她要走了,隻有她走了他才會安心,這也算是他處心積慮想要完成的事,隻是有一個問題,他還沒有問,心裏連綿不斷的痛楚與不甘在輕輕揪著,他想要問清楚,俊逸的唇角透出一絲蒼白,他盯著她,啞聲一個字一個字地問道,“我們這樣,算是已經,分手了嗎?”


    或者,安然,經過昨晚的事,你已經是要決定,分手了嗎?


    這一聲,他問得很輕,卻每一個字都那麽清晰地入了耳,裹挾著他極度想要知道的渴望,啞啞地衝破了耳膜,直問道了她的心裏去。


    安然死死握著門把的小手,都在輕輕地顫抖。


    分手兩個字也嚇到了她,她小臉煞白,緊緊盯著他的臉,嗓音被哽住了,腦子懵得嗡嗡作響,一個字都說不出。


    門,卻又在此刻輕輕響起來。


    敲了兩下門卻沒有讓應聲,門外的人索性擰開了門的開關進去,沒想到這一進去就直接撞上了相隔甚遠的莫懷遠和安然,眼神有一瞬間的驚恐生怕是自己撞破了什麽事,但看了一眼後很快就鎮定下來,恢複如常的臉色透露了出幾分冷冽沉靜的味道,握著門把,對著莫懷遠輕聲道:“莫副市長。”


    很明顯,對方找他有事要談。


    人的模樣莫懷遠也是熟悉,是陳市長身邊的人。


    心裏最壓抑的事情還沒得到解決,這個人卻冒出來了,莫懷遠隻能壓著那一股蒼涼,輕聲的,跟那人應承起來。


    很快他們就攀談起來了,談的內容是安然聽不懂的,她如坐針氈,金屬把手刺得她小手一片冰涼,她不知怎麽了,想極力地逃避那個問題,想瘋跑著離開,等那個人的身子差不多已經擠進來了,安然從那個人身旁側著身子溜了出去。


    一路,放開小手,跑了一段路跑得臉頰刺痛,耳邊颯颯生風。


    我們這樣,算是已經分手了麽?


    這話,徹底的,驚嚇到了她。她幾乎是倉皇而逃。


    ……


    次日下午的飛機,預報的短信上跟她說,會準點準時起飛。


    安然像過去的許多年裏一樣,回家不知道到底該帶些什麽東西,抑或是什麽都不用帶。她開了自己那個清冷小家的門,拿東西,卻發現幾個月不進來裏麵已經蒙了一層厚厚的灰。這兩日,哪怕她有意躲著莫懷遠,但他也當真沒有再主動聯係過她,他大概是忙得壓根沒有時間,但安然不知道,他具體在忙什麽。


    鄒衍也很奇怪,工作莫名其妙停了,這個時間,反倒在公寓的樓下有空等著她,等著送她去機場。


    這種事情再也用不到莫懷遠交代,他說一句,鄒衍就已經懂了該怎麽做了,關於市政的那些事,哪怕今天下午是莫懷遠由檢察院的人陪同一起去檢察院的日子,鄒衍還是緊閉著嘴,一句話都沒有多說。


    “收拾好了麽?”


    公寓門口,鮮少抽煙的鄒衍眼前正煙霧升騰,見她出來,眼眸裏帶著幾絲猩紅掃過她,即刻,輕輕掐滅了煙,俯身拿起了她的行李。他滿身的煙草味兒,在安然聞起來有一種蒼涼的感覺。


    “他就沒有說,要親自來送我一下嗎?”上車之前,那小女人還是不甘心,蒼白的小臉抬起,盈盈有光的水眸緊緊盯著鄒衍,嗓音沾染了一絲濕氣,仔細聽來,像是有哽咽的味道。


    鄒衍頓了頓,將她的行李放到了後備箱,蓋好。


    “莫副市長說,你們本來就在同一個地方,無論走或者留,最終他落腳也都會在那兒,你知道,”鄒衍抬起眸,將莫懷遠的原話一字不落地說給她聽,“他說,你回去等……他很快就會回來了。”


    那一句話,像是保證。


    整個麥城也已經到寒冬了,哪怕不是北方凍入骨髓的幹冷,這樣陰森的濕冷也讓她受不住。那小女人呆呆地在寒風凜冽的公寓旁站了好幾分鍾,鄒衍第一次沒說什麽,陪著她站,也不知多久以後,她小臉微微恍惚,點了點頭,啞聲說:“嗯……他過年也要回家。我回去等就行了。他會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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