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王府


    “王爺可是在裏頭?”月上中天之時,一抹清瘦的身影出現在書房門口。來人一身男子裝扮,長長的頭發在頭上盤了個髻,用一支銀簪子貫穿,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


    站得筆直的侍衛瞥了她一眼,伸手將她攔下。“沒有王爺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得入內。姑娘還是請回吧!”


    “瞎了你的狗眼了嗎?連我也敢攔著!”男子裝扮的女子被守在門口的侍衛輕視,不由得板起臉來,厲聲質問道。


    侍衛卻絲毫不受影響,眼帶輕蔑的答道:“即便是王妃,沒有王爺的命令,也不得入內。更何況,你連個侍妾都算不上,也敢在此放肆?!”


    男裝女子氣得臉色通紅,眼底浮現出一絲狠厲。


    平生她最厭惡的就是這是這種狗眼看人低的走狗,身份又沒有比她高貴多少,還喜歡仗著主子的臉麵擺臉色給別人瞧。想當初她為太子出謀劃策的時候,不知道多少人趕著上前巴結著。太子一失勢,這些人就將全部的責任都推到她一個人的身上,她如何能服氣?如今,好不容易找到翻身的大好時機,她怎麽能白白的錯過?


    “在做任何事情之前,記得想想後果。別怪我沒有提醒你,若是耽擱了王爺的大事,你就等著千刀萬剮吧!”女子陰沉著一張臉,憤然的說道。


    那侍衛似乎被她的眼神給震懾了一下,態度軟和了不少。隻是,王爺的吩咐他不敢不聽,兩相權宜之下,隻得硬著頭皮進去稟報。


    片刻之後,侍衛額頭上帶著一道傷口出來了。冷冷的睨了女子一眼,才不耐煩的說道:“王爺說給你一盞茶的時辰,還不進去?”


    女子同樣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大踏步的走了進去,完全沒有女兒家的儀態萬千。


    伸手推開半掩著的房門,率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那背對著她的看起來顯得滄桑的頹廢身姿。略微思索了一番,女子學著男子的禮節,單膝下跪,道:“拜見王爺!”


    一聲王爺,再次刺痛了男子的心髒,剛剛放鬆的神情又變得緊繃起來。緩緩地轉過身來,男子冷厲的掃了那跪在地上的女子一眼,眼裏都要噴出火來。“你膽子真是不小,竟然還敢回來?”


    “王爺何出此言?屬下又沒有做錯什麽,為何不敢回來?”女子抬起頭來,努力的讓自己鎮定心虛,與男子的視線相對。


    女子倔強的表情令男子不自覺的蹙起了眉頭,冷哼一聲,道:“沒有做錯?當初若不是你出的那什麽餿主意,本宮能被人趁虛而入,被打得措手不及?”


    “屬下也是替王爺著想,至少保住了王爺的大部分勢力,不是麽?”女子大言不慚的回嘴道。


    男子喉嚨一梗,雙眼透著血絲,怒斥道:“你還真敢接話,啊?看來,本宮以前是太過縱容你了,讓你忘了自己是誰!來人,將這個叛徒拖下去重大二十大板,讓她好好學學規矩,該如何跟主子回話!”


    一聽要打板子,女子如何肯束手就擒,掙紮著喊道:“王爺恕罪,請給屬下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你拿什麽來補過?就憑你那些紙上談兵的伎倆?哼,你以為本王還會信你?!”庸王一揮袖袍,一掌拍在身前的書案上。


    女子被人架起,卻不甘心就這麽被罰,一邊奮力的揮舞著手腳,一邊嚷嚷道:“王爺…屬下已經與聯絡了一位肱骨大臣,他答應會幫殿下奪回原本屬於您的位子…”


    庸王聽完她的話,稍稍有些遲疑。


    “殿下若是不信,大可查看屬下身上的信物。”女子為了增加可信度,忙補充道。


    庸王道了聲慢,侍衛便乖乖地停了手,將那女子放了下來。“你最好有充足的證據,否則罪加一等!”


    女子慌忙的從衣袖裏掏出一塊令牌來,恭敬地遞上前去。“殿下請看。”


    侍衛從女子手裏接過令牌,不敢耽擱,就將東西呈現到了主子的麵前。庸王伸手拿起那塊令牌仔細得打量起來,許久之後才揮了揮手,讓侍衛退了出去。“這東西,怎麽會在你的手裏?”


    女子見危機解除,這才收斂了一些驕縱性子,強自鎮定的說道:“屬下這些日子一直在京城裏躲躲藏藏,倒也沒閑著。聽聞今上一直針對那些勞苦功高的臣子,便想著前去碰碰運氣,興許能說服他們倒戈。沒想到,還真有人對那位的打壓感到十分不滿,並承諾若是殿下起事,他一定助殿下一臂之力。”


    庸王聽完她的講述,眉頭仍舊沒有鬆開,似乎還存在著許多疑問。不過那令牌卻是做不了假的,不管如何她是拿到了這塊令牌,若是再處罰,便有些說不過去了。


    “起來說話吧。”


    “謝殿下。”女子聞聲,這才站起身來,偷偷地打量著對方的臉色。


    庸王沉默了一會兒,才又開口問道:“本宮很好奇,他為何會將如此重要的信物交到你手中,莫非你手裏捏著他的什麽把柄,他不得不這麽做?”


    女子微微有些吃驚,但對答的還算合情合理。“如今那一位都自身難保了,自然想要尋求一線生機。所以,即便這信物對他而言十分的貴重,但也為了表示誠意,才心甘情願的將它交了出來。”


    庸王緊蹙的眉頭微挑,看著眼前這個女子的目光便更加的難以捉摸起來。


    “殿下若是不信,大可以派人去傳他來問話。”為了增加可信度,女子再次爆出一句驚人的話語。


    不讚同的凝起眉頭,庸王忍不住嗬斥道:“荒唐!”


    “屬下一時心急,殿下息怒。”見他隱隱有發火的跡象,女子忙又跪了下去,心裏矛盾之極。


    這個曾經高高在上的男子,如今的威儀仍在。隻是,性子卻更加陰冷了。動不動就動了殺人的念頭,實在是難伺候。若不是她被逼到無路可走,又如何會重新回到他的身邊替他效力?


    原本,她也想過偷偷的去相府找裴瑾,讓她想個法子幫她接近新皇的。成王敗寇,能夠由一個不受寵的皇子成為君臨天下的帝王,這樣的男子才是真正有實力的,也是最值得效忠的對象。


    奈何,她一步走錯,率先投靠了太子。如此一來,即便她再有才華謀略,也不可能被新皇看中。畢竟,每一個帝王的猜疑心都是最重的。她可不想投鼠忌器,到時候成為別人的墊腳石,處之而後快。


    所以,她隻能再賭一把,硬著頭皮回到廢太子的身邊。想著若是成功奪回皇位,她起碼還能效仿那些穿越者先烈們,隱藏自己的性別,弄個大官做做,起碼也不會浪費了作為一個現代人的聰明才智。


    可麵對一個陰晴不定的主子,也是有風險的。一句話說的不對,就可能引來殺身之禍。這萬惡的舊社會!她忍不住再一次在心裏咒罵著。


    看著女子順服的跪趴在地上,男子心裏的疙瘩似乎小了不少。等到一盞茶都飲盡了,他才給了個恩典,讓她起了身。“如此,本宮就給你這個機會。本宮聽聞你與相府的嫡孫小姐交好,不如,你也將她給說服了,讓她甘願做我的棋子,如何?”


    女子略顯驚愕的抬頭,露出那張與裴瑾又幾分神似的臉蛋兒,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殿下,這…”


    “怎麽,裴姈,你不是挺有能來的麽,連這點兒小事都辦不到嗎?”庸王的臉色頓時沉如黑鐵。


    裴姈的心一緊,衣袖下的手不由得握緊。“是,屬下一定竭盡全力。隻是,我那位三姐姐看似溫順,實則是個極有城府的,就怕她…”


    “你放心,本宮沒有完全的把握,也不敢讓你去冒這個險。”近日來京城裏都在傳,說是皇上親自賜婚,將相府嫡孫小姐嫁入了功勳世家鎮北侯府的四公子。當然,這個消息也傳到了庸王府。


    鎮北侯府的那些陳年往事,他也是有所耳聞的。所以在見到裴姈的時候,腦子裏才忽然閃現出這個念頭。盧少棠可是時常跟在趙永岑身邊轉的,雖然沒什麽大的本事,但對趙永岑卻是忠心耿耿。若是控製了裴瑾,那就等於控製了盧少棠。將來,興許這一顆棋子還能派上大用場。


    裴姈有些不解的抬眸,卻見庸王笑得一臉陰險,不由嚇了一跳,忙低下頭去,乖乖的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


    走到書案的一側,從一個方形的盒子裏拿出一個小瓷瓶來,庸王才繼續說道:“這是一種叫做幽夢的秘藥,找個機會下到裴瑾的茶水裏,我保證她對你言聽計從。”


    裴姈接過那個瓷瓶子,心中的震動還真是不小。


    古代的醫藥技術都這麽發達了麽?隻要下一點點藥,就能讓人言聽計從。既然這藥這麽厲害,那為何不直接給皇帝下藥,然後讓他主動禪位,豈不是更省事?當然,這個疑問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問出口的。


    “是,屬下知道該怎麽做了。”


    “以後沒事,不要再來王府。有任何的消息,去芙蓉閣留個口訊兒,自然會有人去找你。”不愧是心思縝密的陰謀家,連細節都想得通透。


    裴姈抿了抿嘴,卻不敢違背主子的意思,低下頭去應了。


    裴姈剛離開不久,裴婉那邊就接到了消息。“哦?你說有一個男子裝扮的女子曾經出入過王爺的書房?”


    丫鬟低著頭,不敢直視這位王爺摯愛的雙眼。“是,奴婢剛才路過前院,聽那守門的小廝說的。”


    書房重地,裴婉這個王府裏最為得寵的女人都不得擅入。沒想到那個賤胚居然暢通無阻的進去了,出來時還一臉春風得意的樣子,當真是對她赤果果的挑釁啊。


    “豈有此理!沒想到她居然還活著。早知今日,就該找人弄死她。”裴婉麵部扭曲著,額上的青筋暴起,看起來有些可怖。


    “娘娘息怒啊,身子要緊。”丫鬟嚇得跪了下去,忙不迭的磕著頭。誰不知道主子如今最寵的就是這位側妃娘娘,若是她肚子裏的小主子有個什麽差錯,整個院子裏下人們的腦袋都不夠砍啊。


    裴婉臉色鐵青,眉眼也愈發的冷凝。“息怒?都有人騎到本妃的頭上來了,你叫本妃息怒?!”


    “奴婢該死,奴婢說錯了話,娘娘饒命…”丫鬟嚇得不住磕頭,急的直掉淚。


    原先還是昭儀的時候,裴婉在人前總是一副溫婉可親的模樣,對下人們也極少疾言厲色,不知道多少小姐妹羨煞了她們這些在暢園服侍的,說有這樣一個溫和的主子,是莫大的福氣。可自從大丫鬟碧兒慘死之後,娘娘的性子就愈發的捉摸不定了。時常動不動就大發雷霆,甚至還想出各種折磨人的法子來懲罰她們這些下人,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聽說原先一直踩在娘娘頭上的蔣側妃和劉庶妃,因為一句話不當得罪了婉側妃,便被拉出去扒了衣裳滾了釘板。那時候王爺沉浸在醉生夢死之中,對府裏的事情不聞不問,偶爾清醒的時候聽聞了此事,還擺著手大聲的叫好。


    如此一來,府裏再也無人敢欺負到婉側妃的頭上來了。也不知道是哪個不長眼的女人惹怒了婉側妃,簡直是自尋死路。


    “可知道她跟爺說了些什麽?”冷靜下來之後,裴婉又恢複了高貴典雅的柔媚氣質,放佛剛才那個女暴龍根本就不存在一樣。


    丫鬟戰戰兢兢地抖著身子,道:“具體內容不太清楚,不過聽說王爺讓那個女人不要再到王府來了,想必也是厭棄了她了…”


    裴婉忍不住蹙眉,心中更加的煩躁。雖然她不擔心裴姈會分了她的寵愛,可是這個女人闖禍的本事可是一等一的。萬一她惹出什麽事兒來,勢必會連累了王府。王府目前的形勢本就不容樂觀,若是再加一個闖禍精,她真不敢想象今後的日子要怎麽過。


    “去告訴守門的小廝,若是再見到這個女人,沒有本妃的諭令,一律不準放行。聽清楚了嗎?”


    丫鬟哆哆嗦嗦的抬起頭來,小聲的道:“是,奴婢省得了。”


    裴婉抬了抬手,困頓的揉了揉發脹的額角,吩咐道:“都下去吧。沒什麽事,不要進來打擾。”


    丫鬟們恭順的應了,魚貫而出。


    裴婉抬眸,看了看銅鏡裏那發鬢上斜插著的八尾鳳釵,不由得將背挺得筆直。好不容易從三品的昭儀爬到二品側妃,即便是個無實權的王爺的側妃,也是她費盡心力才得到的,她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威脅到她的地位。能夠陪伴在趙永德身邊的人,與他並肩而立的人,隻能是她!


    煙雨樓


    小心翼翼的替自家主子蓋上薄被,雲霜看著她眼角未幹的淚痕,心裏很不是個滋味。小姐這又是何苦?既然已經離開幽冥門,那麽就該遠離那個人。可惜,她心裏始終不放下。即便嘴上不說,可整日魂不守舍的模樣又是為了哪般,煙雨樓的每個人都心知肚明。


    “小姐真是太苦了…”同樣大小服侍嶽如煙的小丫頭雲芮不時地抹著眼淚說道。


    雲霜長歎一聲,將視線從屋子裏頭收了回來。“該勸的都已經勸過了,小姐的心結也隻有她自己能夠解開,我們幫不了。”


    “少主也太無情了一些…小姐無怨無悔的跟隨他這麽多年,立國多少汗馬功勞,少主當真一點舊情都不念,翻臉不認人…”雲芮越說心裏越委屈。


    雲霜咬了咬唇,恨恨的道:“小姐就是太好心了,不屑去爭去搶。若是換做我,定會使出渾身解數,即便隻是一個妾室的位子,隻要能夠留在少主的身邊。日後慢慢的從長計議,還怕沒有出頭的一日?”


    雲芮忽然止住了哭聲,一臉驚詫的望著雲霜,顯然是被她這番言論給嚇到了。她不想雲霜,這麽些年來跟著嶽如煙委身在煙花之地,早已見慣了男女之間的那些事兒。臉上頓時羞得泛起紅暈,不敢隨意的接話了。


    “我真是替小姐不值!那個相府的嫡孫小姐有什麽好的?一個庶出的出身,不過是仗著相府的勢力才躋身京城的貴女之列,又沒什麽才名在外,連我們小姐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可偏偏就是這麽一個一無所長的女子,霸占了原本該屬於小姐的少夫人的位子,想想就不甘心!”雲霜氣憤紅了眼睛,心中的那個念頭愈發的堅定。


    “雲霜姐姐…你該不會是想…”雲芮與她情同姐妹,對她的心思或多或少還是能猜到幾分的。


    雲霜豎起手指頭,示意她不要聲張,壓低聲音在她的耳畔說道:“此事還是別讓小姐知道為好。依著她那菩薩心腸,肯定不會讚同的。等到生米煮成熟飯之後,小姐的顏麵或許會有所折損,但也比整日以淚洗麵,懷揣著念想空等著強。”


    “可如此一來,少主豈不是要惱了小姐?”雲芮擔心的說道。


    “哼…男人麽,不都是一樣。送上門來的美人,哪裏有往外推的道理?何況,還是我們小姐這樣的絕色!”雲霜昂著下巴,一副老成的姿態。


    雲芮心中雖然不讚同,但想到小姐鬱鬱寡歡的模樣,也十分的心疼。若是真的能夠突破這層關係,興許還是有希望的。不過,少主那捉摸不透的性子,若是知道被人算計,怕是饒不了她們吧?


    嚇得縮了縮脖子,雲芮剛要提醒雲霜兩句,那丫頭卻早已不見了人影。


    相府


    因為接連兩位小姐定了親,府裏上上下下變得十分的忙碌,各種宴會邀請也是應接不暇,裴瑾悠閑自在的日子也一去不複返了。


    “小姐,錦衣堂的掌櫃來給您量尺寸了…”


    “小姐,教導規矩的蔣嬤嬤說下午還要再練習一個時辰的坐姿…”


    “小姐,舅夫人派人送來帖子,讓您得了空去侍郎府賞花…”


    裴瑾好不容易眯了一會兒,還未完全清醒過來,一堆的事兒都冒了出來,簡直讓人不得消停。


    侍書侍畫看著主子憔悴的麵容,都極為心疼。


    “能否跟蔣嬤嬤商量商量,免了下午的練習吧?”即便是從小習武的姐妹倆,也沒見過這般折騰人的。


    裴瑾無奈的笑了笑,坐起身來。“蔣嬤嬤可是從宮裏出來的,要求自然要嚴格一些。能請了她到府裏來,已經是難能可貴了。好多人遞了帖子,還不一定能請得到呢。”


    聽裴雲姍說起過,這位蔣嬤嬤是當年伺候過大長公主的老嬤嬤。大長公主乃是先帝爺的胞姐,為了大周與鄰國的交好,毅然遠嫁異國他鄉,先帝爺對這位胞姐亦是十分的敬重。後來那位大長公主病死異鄉,先帝爺還專門命人將她的女兒接了回來,當做自己的孩子一樣養在宮裏,直到成年。後來追封了大長公主的女兒為柔嵐公主,賜婚給了一個顯赫的世家的世子爺。


    而這位蔣嬤嬤,據說就是帶大柔嵐公主的奶嬤嬤。不得不說,這位嬤嬤在規矩上真的是無可挑剔,言行舉止端的是比富貴人家的太太還要像正經的主子。在她的教導下,柔嵐公主自然也是萬人敬仰的典範。加上先帝愛屋及烏,柔嵐公主身邊的人也跟著地位尊崇了起來。即便是先帝爺去了,聲威卻絲毫不減。蔣嬤嬤美名在外,故而這麽多年過去了,她仍舊是京城裏炙手可熱的教養嬤嬤。


    侍書撇了撇嘴,道:“小姐的容德言功已經是無可挑剔的了,還用得著學嗎?”


    侍畫也跟著附和。“將來也是要分府過的,夫人又是個好相處的,學這些沒用的東西的確是多此一舉了。”


    裴瑾卻不以為然,畢竟侯府裏還有一個老妖婆在等著挑她的錯處啊,她可不想因為這些小事兒被人拿捏住把柄。“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們倆都是一番好意。反正也就一個月,很快就過去了。”


    蔣嬤嬤教人規矩,也是有一定的講究的。


    第一,她從來不看小姐們的臉色行事。


    第二,每個府裏頂多就呆上一個月。


    那些請她當教養嬤嬤的,事先都是知道這個規矩的。故而,將小姐們交到她的手裏之後,便不會插手她如何行事。


    原先有些人不懂規矩,總是質疑她的能耐。蔣嬤嬤也不吭聲,呆滿了一個月就離開。不過,經過她細心教導過的大家閨秀,還真像是變了個人一樣,完全的脫胎換骨。即使再驕縱難馴的,也都能給扭過來,成為眾人驚歎的端莊淑女。所以後來,那些質疑的聲音便漸漸消散,再也沒有人敢提起。


    莊氏可是花了不少的功夫,才請到這位蔣嬤嬤。


    裴瑾怎麽能白白浪費她的一番苦心呢?


    裴瑾能感恩,可並不代表其他人也跟她一樣抱著同樣的想法。晌午過後,裴瑾剛都後院,就見裴雲姍哭喪著臉朝著她撲了過來。“蔣嬤嬤真是太會折騰人了…光是一個走路起身坐下就要練習兩個時辰,我的腿都快要斷了…”


    原本就有些大大咧咧的,這種訓練對她來說簡直就是酷刑。


    裴瑾安撫她道:“一個月很快就過去了,小姑姑隻要記得每天數日子就好。”


    “可是…”不等她吐完苦水,一個身影便由遠及近的靠近。裴瑾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閉嘴。


    那嫋嫋婷婷敘敘走來的徐娘半老的中年婦人,正是那宮廷出身的蔣嬤嬤。不得不說,她的舉止神態當真是美極了。就算身份隻是個下人,但周身的氣派所展現出來的魅力,卻是許多豪門夫人也不及的。


    她長得不見得有多好看,隻是每一個動作都極盡優雅,完全不像是個伺候人的奴婢。那多一分則造作,少一分則俗氣的儀態,確實令人歎為觀止。


    她捏著帕子走上前來,屈膝彎腰,儀態萬千的給三位小姐行了個禮,聲音不大不小,不卑不亢,叫人聽著很舒服。“見過三位小姐。”


    “蔣嬤嬤。”裴瑾三人忙屈膝回了一禮。


    蔣嬤嬤滿意的看著她們的表現,微微頷首。“三位小姐孺子可教,再有些時日,定能大有成就。”


    “嬤嬤辛苦了。”三人屏住呼吸,不敢有一絲的攜帶。


    最小的裴襄無疑是最膽戰心驚的一個。因為蔣嬤嬤的不近人情她早已領教過,不管她如何的撒嬌耍橫,她根本就不吃她這一套,不但還當著下人的麵狠狠地訓斥了她一頓,還經常多罰她一個時辰,直到每一個動作做到她滿意才能休息。她反抗過,哭鬧過,但是鬧過之後仍舊還是要繼續受罰。如此一來,她倒是老實了,不敢再任性了。每每見到蔣嬤嬤就如老鼠見到貓一樣,連大氣都不敢出。


    蔣嬤嬤的目光在三位裴家小姐的臉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在了裴瑾的臉上,說道:“這幾日站姿坐姿行走的姿勢練習的差不多了,明日起便開始學習皇家禮儀。”


    三人眼裏帶著一絲驚訝,但卻都不敢問出口。


    蔣嬤嬤也不解釋,先將皇家禮儀的內容口述了一遍。歸結起來,就是進宮之後叩拜帝後以及宮裏貴人的禮儀。


    裴瑾經過這麽一番講解,心裏算是有了底了。原來祖母請了這蔣嬤嬤來,竟還有這層意思。聯想到鎮北侯府的那個難纏的老太婆是王府郡主出身,到時候肯定會時常拿這些禮儀上的事兒來挑刺。不得不說,莊氏當真是很有先見之明。


    古語有雲: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故而,蔣嬤嬤講的,她都聽得極為仔細,不敢有任何的放鬆。


    兩個小時的練習下來,三個人皆是精疲力竭。


    裴瑾被侍書攙扶著回到靜墨齋,便一頭倒在了美人榻上。侍畫體貼的準備好了熱水,又將浴湯裏撒了可以緩解疲勞提神醒腦的藥材,這才將她扶進了淨房。


    “侍畫,你說這事兒要不要跟少主提一提?小姐這般辛苦,也是為了日後應付那一位。想到日後小姐被那個老不死的折磨,我就一肚子的火氣。”侍書是個直性子,心裏藏不住話,有什麽就說什麽。


    “小姐可不是個任人搓圓捏扁的,你等著瞧好了。等去了鎮北侯府,誰折磨誰還說不定呢。”侍畫倒是挺樂觀的。


    “可你也別忘了,一個孝字壓死人!那一位可是自恃郡主的身份,動不動就要教導晚輩規矩的。夫人當初還是侯夫人呢,還不是被一個孝字給壓的動彈不得,隻能任由老夫人磋磨!”侍書善意的提醒道。


    侍畫自然是不會忘了這茬,道:“少主性子難道你還不知道?原先不摻和到後院的事情,也是怕他不在府裏的時候,那一位會暗地裏使什麽陰招。日後小姐嫁過去,少主肯定巴不得每日都窩在府裏不出門,自然是沒人敢欺負到小姐頭上。”


    “唉…若是少主能早日分府單過就好了!”侍書昂著腦袋說道。


    這日夜裏,一個黑影輕車熟路的鑽到裴瑾的閨房內,在她的榻前佇立良久。裴瑾是累極了,才沒有發現榻前多出了一個人來。


    抬手輕輕地撫了撫她額邊的發絲,盧少棠冷凝的麵容才稍稍緩和了不少。“丫頭。為了能夠與你廝守一生,我可是付出了沉重的代價。日後你可要好好的回報我,知不知道?”


    侍畫聽見主子的嘀咕,這才從夢中驚醒。當認清那榻前的人時,她微紅著臉抱起地上的被子就躲進了一旁的耳房。


    少主是越來越放肆了,竟然夜闖女子的閨房,還對小姐動手動腳。實在是…實在是登徒子的行徑啊!


    對於侍畫的識相,盧少棠很是滿意。打算日後成了親,也將她留在瑾兒的身邊伺候,算是對她的獎勵。


    裴瑾夜裏睡得很熟,根本聽不到任何的聲響。隻是那臉上不時傳來的瘙癢,令她有些不快。從被窩裏伸出手來,狠狠地拍了那撩撥的手掌一下,才翻了個身繼續酣睡,中途連臉皮子都沒有睜一下。


    盧少棠齜牙咧嘴的嘖了兩聲,嘴角卻始終微微向上勾起,繼續逗弄著睡夢中的她,樂此不疲,偶爾還發出陣陣歡快的輕笑聲,簡直令人發指。


    裴瑾被吵醒,煩不勝煩的睜開朦朧的眼,就瞧見盧少棠笑得如沐春風得正盯著自己,腦子忽然變得清醒。迅速的將被子拉起一角,憤憤的瞪他了一眼,道:“大半夜的不睡覺,還不讓別人睡了?”


    看著她嬌嗔的俏模樣,盧少棠心情大好。“丫頭…你這話說的可不厚道。我可是剛經曆了九死一生的掙紮,好不容易從地獄裏爬出來就飛奔過來看你了,你沒點兒表示也就罷了,居然還嫌棄起我來了?”


    他的手指在她的臉龐上流年忘返,令裴瑾無法將頭撇開。


    “說話就說話,動手動腳的做什麽…”雖然不排斥嫁給他,可好歹她也是正經人家的女子,還是要顧及自己的名聲的。


    盧少棠撲哧一聲笑了,眉眼都舒展開來。“丫頭…真想快些將你娶進門…這樣,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動手動腳了,是不是?”


    “臭流氓…”裴瑾這哪裏是用眼角瞪他,分明就是嬌滴滴的撒嬌嘛。


    盧少棠心旌蕩漾,努力的將視線移開,這才避免自己做出什麽人神共憤的事情出來。兩人平息了一下呼吸,才又聽見盧少棠說道:“明日,聖上可能會下旨讓你入宮。有些問題,你心裏可得有數,免得橫生枝節。”


    裴瑾凝眉,抬頭看向他。“看來你不但膽子大,運氣也夠好。否則,皇上在得知此事之後,還能留著你的腦袋。可見,公子實在是一位有勇有謀了不起的人物呢!”


    她略帶戲謔的恭維,在盧少棠聽來卻猶如仙樂一般動聽。“娘子謬讚了…小生這不是還要留著一條命與娘子雙宿雙飛嘛,哪裏敢這麽早就斷送了性命。”


    他的厚臉皮,裴瑾早就見識過了。可沒想到,他竟然自戀到如此的境地,著實叫人驚歎。“你還能再厚顏一些麽?”


    “若是娘子喜歡,自然是可以再厚一些的。”他一本正經的答道。


    裴瑾撫了撫額,決定還是暫且將這個問題放一邊,免得自己一時忍不住會抓花他那張得瑟的笑臉。


    盧少棠也是個會看眼色的,見裴瑾悶不吭聲,便輕咳兩聲,繼續正題。“皇上召你進宮無非有兩個結果。其一,你給的答案讓他不滿,他便會找借口收回成命,仍舊讓你進宮。其二,他主動放棄,然後給你一個恩典,好讓你今後在侯府的日子能好過一些。”


    裴瑾沒有震動是不可能的,畢竟這是一個君主權力大過一切的社會。皇上的一句話,就能讓你生讓你死。


    沉默下來,裴瑾便陷入了深思。盧少棠捉住她微微泛著涼意的手,給予她力量。兩個人都沒有再吭聲,此時無聲勝有聲。


    翌日,宮裏果然來了旨意,宣裴瑾入宮麵聖。


    跪在順德帝的麵前,裴瑾的麵色顯得十分平靜。


    “裴氏阿瑾,抬起頭來,看著朕!”頭頂傳來威嚴的低沉男聲,令她不得不抬起頭來。


    裴瑾挺直了脊背,波瀾不興的對上那幽冷的眸子。


    “你果然不怕朕!”順德帝麵色極為難看的說道。


    裴瑾輕輕地叩拜了一下,才接話道:“皇上乃千古明君,誌在天下,心胸也比常人寬廣。作為大周的臣民,對皇上隻有滔滔不絕的景仰和敬畏。”


    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裴瑾深諳此道。


    想當初,她可是給導師做了無數次跑腿兒的活兒,最後又說了一大堆的好話,才能夠順利的拿下碩士博士學位啊!如今,她麵對的可是這個朝代最大的boss,識時務為俊傑,她可不想因為太過隨性而丟了性命。


    順德帝擰了擰眉,沒想到她竟然也同那些世俗的女子一樣,說出來的話都是毫無建樹的阿諛奉承,心裏不由一陣煩悶。“這些話,朕聽得多了,不需要你再重複。朕想聽聽你的真心話…你,可是真心想要嫁給盧少棠?”


    驚訝於他的直接,裴瑾謹慎的斟酌了一番,才開口道:“即便沒有皇上的賜婚,臣女也是要嫁人的,嫁給又有何分別?”


    順德帝一直在關注她的一舉一動,每一個神態都沒有放過。見她吐出這番話來的時候,還是狠狠地震動了一下。


    果然是很裴瑾似的回答!


    暗暗捏緊了拳頭,順德帝沉著嗓音繼續發問。“如此說來,即便是落魄的書生,相爺讓你嫁,你也會嫁?”


    “皇上想太多了…就算臣女再不受寵,相爺也不至於這般苛待臣女。就算是逼迫臣女嫁,臣女也隻有認命的份兒不是麽?大不了,將來好好地相夫教子,讓夫君能夠有所作為,也不枉來這個世上走一遭。”


    “你倒是看的通透。”順德帝冷冷的吐出一句。


    裴瑾仍舊一副無所謂的姿態,隻是跪得久了,膝蓋也有些受不了。於是,忍不住挪了挪,想要緩解些酸痛。


    竇行雲在一旁看著,心裏也忍不住替這個女子豎起了大拇指。能夠在皇上麵前表現的如此鎮定的女子,實在是罕見。即便是朝裏的那些大臣們,在麵見聖顏的時候,也都極為謹慎小心,生怕說錯一句話就會掉了腦袋,哪像她這樣一般慵懶輕鬆?


    更令人嘖嘖稱奇的是,皇上在見到她不適的挪動身子的時候,竟然還開了金口,讓她起了身,還賜了坐。


    “竇行雲,去搬把椅子過來。你也別跪著了,起來吧!”


    裴瑾愣了愣,伏下身子再次行禮謝恩。“謝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這些話他早就聽得膩了。“裴氏阿瑾,坐下回話吧。”


    裴瑾當真是覺得受寵若驚,不過從皇上的態度來看,想必是險險的躲過了一劫,心裏的擔憂卻又少了一分。


    小心翼翼的在椅子的前半段坐下,裴瑾依舊低眉順眼的盯著自己的鞋麵兒,假裝沒瞧見皇上那探照燈似的打量。


    終於,皇上還是收回了自己的視線。“裴氏阿瑾…若是朕…朕收你為義妹,封你個郡主,你意下如何?”


    裴瑾瞪大雙眼,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就要跪下。


    天上掉餡餅這樣的好事,傻子才不答應呢!


    “謝皇兄…”


    ------題外話------


    本來想寫男主跟皇上之間的對峙的,可是越想越覺得基情四射,所以果斷的掐了重寫…為毛我看到的是皇上舍不得男主呢,~(>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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