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島田文子縮在房間一隅哀鳴著昏了過去。房間裏的男人們也像凍僵了似的動彈不得。山根幸宏和水穀主稅呆坐在地板上。戴棒球帽的高個兒男人和柔道男也不知所措。犀川和萌繪靠著牆呆立著。


    潔白的新娘終於來到了他們的房間裏。


    閃爍的燈光照得新娘的表情更加恐怖。


    她閉著眼睛,像貝殼一樣雪白。


    皮膚上塗了粉,但現在像要脫落了似的。


    臉頰瘦削,微微張著嘴,露出了雪白的牙齒。


    口紅像血一樣鮮紅。隻有嘴唇看起來是濕潤的。


    新娘慢慢地改變了方向。


    向黑色大門走去。


    “她死了!”突然萌繪顫抖著叫了起來,“是機器人在馱著她走!”


    的確如此,犀川想。他的思維停滯了一會兒,再也想不出別的什麽了。


    “誰讓它停下!”萌繪帶著哭腔說,“機器人馱著她呢。”


    隻有看著才能這麽冷靜。萌繪在犀川後麵抓著他,向與那怪物相反的方向退去。


    通向走廊的黑色大門開了。


    新娘從那裏走出了房間。


    所有人的呼吸都和電子噪音一樣清晰可聞。沒人動。


    燈光突然停止了閃爍,房間裏一片昏暗。時間好像突然停止了一樣。


    恐怖的新娘已經不見了。


    萌繪把臉埋在犀川的胸口。


    “喂!按她說的做。”山根站起來說,“讓它停下。”


    所有人馬上往開著的門跑去,犀川和萌繪也在其中。


    這回換走廊裏的燈一亮一滅了。筆直的路伸向遠處的黑暗。在離門幾米處可以看見新娘的背影,它正沿著隧道般的走廊向前走去。本以為它就要消失在黑暗中了,燈光卻追隨著它在它周圍一亮一滅。


    “黛博拉!”山根叫道。


    “是。”天花板傳來電子合成音。聲音歡快得不合時宜。


    “黛博拉!讓所有p1停下!”


    “發生預料外的錯誤。”電子合成音馬上答道,“現在無法執行命令。”


    “重啟!”山根大聲說。


    “現在無法進行一般重啟。”黛博拉冷靜地回答,“要進行緊急重啟嗎?”


    “重啟!”山根叫道。


    “是。”黛博拉說,“重新啟動係統。所有功能將暫停一分鍾。可以嗎?”


    “ok!”山根回答。


    走廊裏的燈光不再閃爍了。


    新娘也停下了。


    噪音還沒停。那是生物死掉時的沒有起伏的聲音。


    除了倒在房間一隅的島田文子,其他六個人心驚膽戰地來到走廊裏。


    穿著婚紗的怪物停在離門口十幾米遠的地方。


    犀川和萌繪也走上前去,站在離它三米遠的地方。他們不想走得更近。突然他們聞到了一種東西腐敗似的惡臭。


    “喂!”路另一端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他正沿著黑黑的路朝這邊跑來。“怎麽了?走廊裏這麽黑?停電嗎?”


    “弓永醫生!”山根小心翼翼地繞過新娘,迎了上去。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高個兒中年人跑到了稍明亮些的地方。他蓄著唇胡,頭發灰白。犀川想,山根說的主治醫生就是他了吧。


    弓永醫生凝視著站在走廊正中的新娘,停下腳步。“這個……到底是……怎麽回事?”


    水穀用手帕捂著嘴走近它觀察著。戴棒球帽的男人和柔道男也走了過來。


    “是真賀田四季博士嗎?”犀川站在離他們幾米遠的地方問。沒人回答。


    “是的,老師。沒錯。真賀田博士……自殺了。”萌繪在犀川背上說,“穿著裙子,自殺,給機器人編了程序……”


    弓永醫生像下了決心似的走近新娘。他伸出手,開始檢查屍體。又向鼓起的裙子裏看了看,看著這邊說道:“是p1馱著她……”


    其他的男人也跪下來撩起婚紗下擺朝裙子裏看。在犀川看來,那實在是離奇的情景。


    “由角鐵固定著。”弓永摸著屍體的後背說,“死了好幾天了……怎麽回事……”


    “死了……你說什麽?”山根自言自語道,“真賀田女士死了?”


    “怎麽回事?”水穀腆著肚子問山根,“不得了!……自殺?”


    這時走廊裏的燈突然亮了起來。一直在響的噪音也停了。


    “一切功能正常。”黛博拉淡淡地報告道,“重啟完畢。”


    所員們多少鎮定了下來。


    “先和警察聯係吧。”山根說,“拜托了。”


    戴棒球帽的男人點了點頭,和柔道男回房間裏去了。犀川他們回頭一看,隻見島田文子站在敞著的大門門口呆呆地看著這邊。萌繪向她走去,問:“你沒事吧?”


    山根和水穀也離開屍體回到犀川這邊。隻有弓永醫生在觀察著屍體。


    “這……”弓永吃驚地叫道,“這不可能……”


    他抓著婚紗的袖子。


    “怎麽了?”山根回頭問。


    “這……不是自殺。”弓永扶著眼鏡看著他們,聲音又尖又細。


    “什麽?”水穀的聲音。


    弓永醫生跪了下來,把臉伸到裙子裏。


    “最好……不要碰她……真賀田女士是被謀殺的。”弓永把頭縮回來站了起來,“交給警察吧。出大事了……是p1把她馱到這兒來的?為什麽穿著這樣的衣服?”


    “醫生,請您不要說傻話。”山根勉強擠出笑臉說,“不可能是謀殺。死的是真賀田四季博士啊。”


    “就是謀殺……”弓永說。


    “那房間裏隻有她一個人。”山根補充道。


    “這個我知道。”弓永走了過來,“這兩位是?”


    “n大學的犀川老師和西之園小姐。”山根回頭說,“我的朋友。”


    弓永瞥了犀川一眼,又看了看整個房間。“喂,把門關上!”


    新娘屍體出來的那扇黃色的門,也就是通向真賀田四季女士房間的門被關上了。大概是在房間裏的戴棒球帽的男人關的。弓永檢查了一下後又回到了這邊。


    “為什麽要關門?”萌繪問回來的弓永醫生。


    “小姐,你最好不要問……請到那邊和島田小姐站在一起。”弓永停下腳步回頭俯視著萌繪說。


    “我不怕。”萌繪繃緊了嘴角,“不是自殺嗎?”


    “真賀田女士被謀殺了。不,也可能是自殺……”弓永把手插進白大褂的口袋說。


    “一定是自殺。”山根說,“死之前給機器人編了程序。黛博拉硬件出了問題。查一下就明白了。”


    “不,……對,的確可能是自殺……誰在那個房間裏?”弓永醫生把手從口袋裏拿出來,指了指黃色的門,“你們看見渾身是血的男人從裏麵出來了嗎?”


    “你是問誰在真賀田博士的房間裏?”萌繪問。


    “對。所以警察來之前不能開那個門。”弓永又把手插進了口袋裏。他說話的時候唇胡隻有一邊動。


    “弓永醫生……”山根苦笑著,“您到底認為誰會在那兒?您知道嗎,那兒可是……”


    “雙手雙腳沒了。”弓永醫生答道。


    “啊?”山根叫了出來。


    “不信的話請您自己看。”弓永抽出一隻手扶了扶眼鏡,“她的屍體被切去了雙手雙腳。”他轉向萌繪,和藹地說,“您沒事吧,小姐?”


    2


    犀川點著了煙,像深呼吸一樣深深吸了一口。已經十二點多了。走廊裏的屍體還那樣放著。人們又檢查了一遍完全被裙子擋住的機器人,切斷


    了它的主開關。有人提議說最好用床單把屍體蒙上,但手頭找不到合適的東西。


    和警察聯係不上。


    不知為什麽電話打不通。又用房間裏的電腦給島外發電子郵件,也發不出去。


    除犀川和西之園以外,山根副所長、水穀主稅主任、弓永富彥醫生三個人站在通向真賀田女士房間的黃色門前商量著。島田文子工程師坐在電腦前用驚人的速度敲著鍵盤。透過玻璃看見棒球帽和柔道男正在隔壁房間忙著什麽。戴棒球帽的高個兒男人叫望月,像練柔道的大漢叫長穀部。


    犀川和萌繪坐在了圓椅子上。


    “不行。郵件能收到但是發不出去。”看著電腦畫麵的島田文子歎了口氣說,“不知道哪兒出毛病了。”


    “電話呢?”山根對隔壁房間說。


    隔著玻璃戴棒球帽的望月搖了搖頭。“線沒斷。可能是軟件吧。所裏是正常的。”


    “電話由黛博拉打。”島田文子說,“我覺得打不了電話是因為係統一部分不正常。”


    “不正常的這麽是時候?”山根說,“有可能是誰特意做的嗎?”


    “不可能。不,我不知道。”島田搖頭,“但是……可能有某種方法……”


    “是病毒一類的東西嗎?”犀川吐了一口煙問。


    “是啊,或者是……”島田文子看著犀川答道,“但是病毒不可能侵入啊,所有設備都被保護了。這兒的係統是真賀田女士設計的。”


    “總之先等所長回來吧。所長坐直升機回來後,就可以用直升機的無線設備聯絡了。”山根看著表說道,“快回來了吧。”


    “要通知大家嗎?”弓永醫生問。


    “最好別。告訴他們也無濟於事。”水穀說著,在旁邊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他出了很多汗,脫掉了白大褂,“要是凶手在裏麵,我們守在這兒是安全的。有這麽多人應該沒事吧。”


    “我覺得通知他們比較好……”山根答道,“總之先等所長回來吧。”


    “你說裏麵有人?”隔壁房間的門開了,戴棒球帽的望月走了出來,“我敢保證,不可能。”


    “誰又沒懷疑你。”山根說,“調查一下記錄就知道了。”


    “要是誰都沒有的話真賀田女士會變成那樣?”水穀腆著肚子說,“但也有可能不在裏麵了,已經逃了……”


    “絕對不會。”望月說著,把帽沿轉到了腦後,“沒有任何人出入。我們一直在這兒來著。你們來之前我們就在。”


    “那你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難不成是幽靈幹的?”水穀笑著說。


    “喂!你過來再說一遍!”望月逼了過來。


    “好了好了,都冷靜點。”山根製止住了兩人,“不是吵架的時候。”


    犀川熄滅了煙站起來去走廊裏看了看。通向走廊的出口開著,景象仍然令人毛骨悚然。新娘麵向那邊佇立在暗暗的路上。隻有它周圍有一點光亮。


    “那個……”犀川說。


    “那個……”萌繪在房間裏麵同時說。


    犀川看著萌繪,抬起一隻手示意她先說。“看看這個房間就明白了。”萌繪指著黃色的門對大家說,“有沒有人,看看就明白了。”


    “太危險了。”水穀馬上說,“凶手沒準躲在裏邊呢。可能就在裏邊。”


    “你不是說裏麵沒人嗎?我自己去看個明白!”望月上前一步。


    “不用慌裏慌張地調查,就這樣關著門等警察來吧。”水穀反對道,“最好不破壞殺人現場。對吧?”


    “除了這個以外沒其他的門了嗎?”犀川問道。


    “沒了。從別的地方都無法出入。”山根肯定地說。他也在吸著煙。


    “也許哪兒有秘密出口吧。”犀川說,“因為如果完全封閉的話她是不可能被殺的。肯定有誰從哪兒進來了……如果不是從這個門的話就應該有其他門。進來後又從同一個出口出去了。”


    “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們就不能在這兒磨蹭了。”弓永醫生說,“凶手在所裏呢。對……我老婆擔心我呢,我可以回去嗎?”


    “可以。”山根答道,“但是醫生,請您馬上回來。屍體不能就那麽放著……”


    “知道了……我把我老婆也領來。”弓永醫生說著一溜小跑出了房間。


    犀川看著在走廊裏越走越遠的弓永。他繞過屍體徑直向裏麵走去。弓永的周圍總是亮的。黛博拉對燈光的控製完全恢複正常了。


    “黛博拉。”山根衝著天花板說。


    “是。”黛博拉的電子合成音。


    “有幾個人在走廊裏?”


    “兩個。”黛博拉答道,“一輛p1停在地下二層。沒有反應。”


    p1就是那種台車式機器人的名字。剛才切斷了主開關所以沒反應。


    “怎麽說是兩個呢?”萌繪站了起來。


    “是指弓永醫生和真賀田女士。”山根答道,“黛博拉分辨不出人是死是活……”


    “它是怎麽識別人類的?紅外線嗎?”


    “人類是一種電容器。靠靜電識別的。”山根對萌繪說,“西之園小姐,您沒事吧?”


    “嗯,隻是有點頭疼。”萌繪笑著說,“但請您別擔心,我沒事。”


    盯著顯示屏敲鍵盤的島田文子站了起來。“不行,我不行。主任,您來看看吧。”


    “好的。”水穀向電腦走去,“查到哪兒了?”


    水穀和島田說著專業上的話時萌繪向站在門旁邊的犀川走去。


    萌繪看了一眼走廊,馬上轉向犀川。


    “老師。因為我,您也給卷了進來……”萌繪小聲說,“我到哪兒哪兒下雨……”


    “什麽意思?”犀川笑了,“如果是天氣的話我倒是到哪兒哪兒晴呢。”


    “我犯天。所以我總是帶傘。”萌繪笑著抿上了小嘴。


    “沒有可以阻止殺人的傘。”犀川說著,拿出了煙。又掏出一百日元買的打火機點著了煙,笑了。“為什麽她在微笑呢?不可思議。可能是神經麻痹了,心情興奮起來了吧。至少……親眼看見真賀田四季博士了……”


    “難以置信……”萌繪想回頭看走廊,途中又停下了,“老師,您看見屍體被切去的地方了嗎?”


    “無意中看見的……”犀川點頭。


    “厲害……沒事嗎?”


    “我本來血壓就低。這回正好了。”


    “雙手雙腳在……那個房間裏吧。”萌繪說,“如果凶手沒拿出來的話……”


    “凶手在哪兒?”犀川說。


    “就像您說的,有其他出入口。”萌繪簡單地說,“所以……這兒是最安全的。”


    “的確,從理論上說。”犀川評論道,“那麽為什麽要切去雙手雙腳呢?”


    “也許是為了能穿上新娘的衣服吧……”萌繪答道。


    “怎麽會……”犀川吐出一口煙說。


    3


    主任工程師水穀與鍵盤戰鬥著,揮汗如雨,但是並沒發現研究所的係統有什麽異常。給外麵的電話打不通,電子郵件也都被退回來了。不用說警察,就是和島外也根本聯係不上。


    弓永醫生和他妻子兩個人回來了。弓永夫人是個護士。她拿著床單,從一端把穿著新娘衣服的屍體蓋上了。路好像因此變得容易走了似的。


    所內的聯絡沒什麽問題。緊急廣播告訴研究所所有人兩個小時之內不要出來。係統的異常情況也通知給了其他房間裏的工程師,所有人都被要求暫時放下自己的工作查找故障原因。這些聯絡全部靠兩台電腦和黛博拉的廣播係統完成。


    其間柔道型的長穀部給大家衝了咖啡。他的體格好像與


    這個工作不太配。


    “收到所長的郵件。”對著電腦的島田文子叫了起來,“是給副所長的。好像可以正常接收外麵發來的郵件。”


    因為這時犀川和萌繪都坐在島田身後的椅子上,山根副所長來到了顯示屏前看郵件。


    山根讓在場的所有人看畫麵中所長的郵件。


    我是新藤。


    怎麽回事?電話打不通。


    都占著線。


    沒辦法隻好發郵件。我們現在馬上坐直升機回去。三十分鍾左右到。


    客人名叫真賀田未來。


    是個乖巧的小姐。


    放心了。(雖然不是天才……)


    和四季女士聯係上了嗎?


    聯係上了的話,請轉告她妹妹的事。


    對了,告訴我老婆讓她準備飯。


    未來小姐說她還沒吃晚飯。


    新藤所長的郵件雖然寫著山根收,但也給所長夫人發了一份。所以山根沒有必要再聯係所長夫人。


    “所長夫人這個時候還沒睡嗎?”犀川問。他覺得自己的擔心有點多餘。


    “可能沒睡。”山根說,“這個時候醒著的人是最多的。”


    已經半夜一點多了。萌繪在犀川旁邊大大地打了一個嗬欠。


    “所長是新藤吧。”犀川問道,“聽說是真賀田左千朗博士的弟弟……”


    “所長是養子。我們所長畢業於醫科,新藤家是有好幾所大醫院的顯赫門第。但是他一直在這兒,已經不能說是醫生了。”弓永醫生答道,唇上的胡子一動一動,“我是所長大學時的學弟,所以才來這個孤島的。當然,這裏也很適合我。”


    弓永醫生的妻子弓永澄江是個矮小而土氣的女人,和誰都不怎麽說話。犀川想,雖然她聽丈夫說明了情況,但見到那個新娘時表情絲毫不變,不愧是專業出身。她現在正坐在房間另一側的椅子上喝咖啡。弓永醫生回到妻子的身邊,靠在牆上。


    望月把棒球帽正了過來,說是去巡視一圈就出去了。他正帽子的時候露出了頭發稀少的頭部。長穀部在玻璃的另一側不知幹著什麽。


    水穀和島田文子兩個人仍對著電腦。水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什麽邊敲著鍵盤。島田則有時不時敲敲自己肩膀的習慣。山根默默地站在島田後麵看著顯示屏。


    確實,研究所的成員們都很怪。每個人性格不同,但好像有共通之處。犀川觀察了他們一會兒思考著,突然發現原來他們的語言和行為都比實際年齡幼稚,像小孩一樣單純。恐怕隻有這種類型才能適應這種理想的環境吧。世界上大多數人都會覺得這種環境枯燥無味,但對於犀川來說這倒是個合理的工作場所。


    “不行啊……哪兒都沒有問題。”島田文子又歎了一口氣。她回頭看了看在後麵看的萌繪,說:“這種情況是怎麽回事呢?為什麽發不出去郵件呢?”


    “你在檢查郵件係統嗎?”萌繪盯著畫麵問。


    “是啊……電話是水穀主任檢查的。我覺得可能是同一個原因。怎麽回事呢?就是不能發郵件……”島田又轉向了畫麵。


    “剛才出現好幾次的redmagic是什麽?”萌繪問,“左邊的窗口也出來了。這不是uni嗎?”


    “這是我們獨創的版本。”島田摘下圓圓的眼鏡閉了一下眼睛,“啊,眼睛累了。休息一會兒……啊,說到哪兒了?”


    “redmagic。”萌繪抱歉似的重複了一遍。


    “啊,那是係統的名稱。”島田又戴上了眼鏡,“開發環境很完備。用過一次這個就再也不想用別的了……你叫,嗯……”


    “西之園。”萌繪說。


    “啊,聽起來很幸運的名字啊。”島田說,“你學計算機?”


    “不,還不會設計程序。”萌繪回答,“但是我很喜歡……uni隻是在學校發郵件時用,平時用pc。另外還有用se。一體成型的……因為很可愛……”


    “哇,你也這麽覺得?我也是。嗯,我們很合得來。”島田眯起了眼睛,“那是德國設計的。”


    犀川默默聽著兩個女孩的對話,努力思考著殺人的事。


    (redmagic?)


    犀川在心裏小聲說,red是紅,共產主義和血的顏色。


    4


    島田文子又開始工作了,萌繪就站了起來。犀川默默地吸著煙。她決定去隔壁玻璃頂的房間看一看。


    “我可以進去嗎?”萌繪向房間中的大個子長穀部問道。他的同伴望月巡邏去了還沒回來。


    “進來吧。”他心情愉悅似的答道,“我已經閑下來了。電話還是打不了……”


    玻璃窗下麵斜放著一個嵌著顯示屏的儀表板,大約有房間一半大小。就像工作室的合成間似的。一台顯示屏的畫麵分為兩部分,分別顯示著玻璃另一側犀川他們所在房間的全景和外麵的路。另一台剛剛關閉。基本沒有開關之類,隻有兩組鍵盤。另外還有小小的有三個鍵的鼠標。


    “這個房間是用來做什麽的?”萌繪睜大眼睛四下打量著問。


    “監視真賀田四季女士的。”長穀部答道。他的身材像是練柔道的,聲音卻很柔和。萌繪現在才發現原來長穀部還很年輕,大概二十幾歲。“說是監視,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工作。隻是檢查送到她房間裏去的包裹。”


    “包裹?怎麽送到真賀田博士的房間裏去?”因為發現長穀部很年輕,萌繪的口氣便隨便了許多,“從那個黃色的門?”


    “大的東西是,因為隻能從那個門送進去。送到黃色的門裏,然後和真賀田女士聯係讓她去取。小的東西就放到那邊的郵箱裏。”長穀部指了指房間的牆壁。有個三十厘米見方的不鏽鋼的小通道口。


    萌繪走過去看了看,問:“可以打開嗎?”


    “打不開。”長穀部說,“隻有在這邊輸入密碼才能打開。不知為什麽反正很嚴格。打開了也隻是盒子,和普通的郵箱沒什麽兩樣。”


    “放在這裏,真賀田博士能從裏麵取出來是吧。”萌繪回來,在長穀部旁邊坐下,蹺起了二郎腿,“多大的東西能放進去?”


    “250x250x250。”長穀部答道。


    “21875立方厘米。咦……那麽人是放不進去了……”萌繪開玩笑說。


    “你剛算出來的?”長穀部很吃驚。


    “最近有大的包裹從那個門放進去過嗎?人能藏在裏麵那麽大的?”萌繪又問道。


    “有啊。”長穀部馬上答道,“真賀田女士上個月買了一個新的微波爐。紙盒箱有點大,要是你的話沒準能進去……”


    “你看裏麵了嗎?”萌繪問。


    “當然,我的工作嘛。要不要給你看看?”長穀部轉了轉椅子,把手放在了鍵盤上。暗淡的顯示屏一下子亮了起來。窗口出現在屏幕中,長穀部右手活動著鼠標。


    “長穀部是學工程學的吧?”萌繪從後麵說。


    “咦?對呀。我學的機械工程學。”長穀部看著畫麵笑了,“你怎麽知道的?”


    “因為你說長度時以毫米為單位。”萌繪答道。


    “厲害。”長穀部說著,用鼠標不停地選著窗口中的按鈕。


    “這裏的電腦也是redmagic嗎?”萌繪問。


    “不,因為還有終端。這兒的係統是靠電腦運行的。從研究所的係統中完全獨立出來。所以不會感染病毒。現在也應該是正常的。嗯,你看,出來了。”


    顯示屏中的一個窗口顯示出了剛才房間裏的景象。時間是七月二日,時間快進起來一眨眼就過了一小時。終於畫麵有了變化,時間的進度也突然慢了下來。隻見一個馱著大紙盒箱的


    p1機器人從走廊門進來,停在了黃色的門前。一會兒一個像長穀部的人出現了。


    “這些都是用數字存儲的嗎?”萌繪看著畫麵問。


    “對,好像是從八年前開始用數字存儲的。我來的時候已經是數字了。之前都用錄像帶。”


    他不斷點著鼠標使畫麵快進。現在畫麵上顯示的是長穀部在黃色的門前檢查紙盒箱的裏麵。


    “十五年間的畫麵都有嗎?”萌繪問。


    “是啊。”長穀部答道,“兩年前的一秒鍾被壓縮成兩幅畫麵,沒有變化的畫麵都被砍掉了,這樣數據就不會過多。”


    “啊。”萌繪很是佩服,“你來之後都有誰進過博士的房間呀?”


    “我想一個人都沒有。嗯,已經六年了吧……”


    “真賀田四季博士不會得病什麽的嗎?”萌繪覺得不可思議,“流感啦麻疹啦什麽的,沒得過必須看醫生的病嗎?”


    “因為她誰也不見,所以不會被傳染上病啊。”長穀部答道,“送到她房間裏去的東西,包括那個郵箱、黃色的門,都是消毒的,用紫外線殺菌。當然不是一點細菌都沒有。她不舒服時就用電視電話讓弓永醫生看看,然後給她藥。”


    “真賀田博士打不開那個黃色的門,對吧。”萌繪確認道。


    “對。隻能從這邊打開,裏麵的鋁門倒是兩邊都能打開。”


    “真的十五年裏一次都沒出來過?”


    “不知道。你問問大哥……望月吧。他從這兒建成開始一直在。”


    戴棒球帽的望月還沒回來。


    “哎,教教我怎麽把那些圖像調出來吧。”萌繪把椅子拉到長穀部身邊。


    “啊……這樣……”長穀部開始解釋。


    操作很容易,萌繪幾分鍾就學會了。有很多種調出來的方法,這個房間和走廊的圖像每秒便留一個記錄。像長穀部說的那樣,數字記錄隻到八年前。以前的錄像帶都在櫃子裏。萌繪不斷切換圖像。沒有變化的時間自動跳過去了。


    萌繪突然注意到手邊有個奇怪的東西。放著鼠標的小桌子和斜著的顯示屏的交界處有兩根類似木琴撥子的東西。


    “長穀部,這是什麽?”萌繪立即指著它們問,“你彈琴嗎?”


    “我喜歡木琴。這個是練習時用的。”長穀部笑著說。


    萌繪幾乎為長穀部的與高大身材不符的纖細愛好笑出來。


    5


    隨著沉鈍的聲音大樓輕輕震動起來。萌繪嚇了一跳。


    “所長回來了。”山根在隔壁房間裏叫道。聽不見直升飛機的引擎聲,但震動好像是直升機降落在房頂上造成的。聽見山根的聲音萌繪從長穀部的房間裏跑了出去。犀川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山根向房間另一側的電梯走去。萌繪跑上前去對山根說:“我也想去。我有事用直升機的無線電聯係。”


    “啊,一起去吧。”山根按了一下電梯按鈕。


    萌繪抬頭看著門上的燈。橙色的r變成了1,變成b2的時候門無聲地開了。山根和萌繪兩個人走進電梯。電梯很小,門關上後山根按了按r的按鈕。隻有r、1和b2三個按鈕。


    “這個電梯不在地下一樓停嗎?”萌繪問道。


    “嗯。因為這是所長室專用電梯。”山根答道,“它連接著房頂、所長室和剛才監控真賀田女士房間的地方。西之園小姐,你上次坐過這個電梯吧。”


    電梯一會兒就上到了房頂。門開了,可以聽見直升機低低的引擎聲就在附近。


    從電梯出來馬上看見一個白色的門。山根把手放在門旁邊的玻璃板上報出自己的名字。萌繪想起自己一個月前確實來過這個地方。她坐這部電梯去了一層的所長室,在隔壁的小房間裏通過電視和真賀田女士說的話。


    白色的門向一旁滑開,幾乎忘卻了的仲夏夜的溫潤空氣迎麵撲來。萌繪跟著山根來到了房頂。直升飛機的螺旋槳還在轉,發出與空氣摩擦的聲音。飛機就在電梯的出口處。照著座艙的燈光明亮得使人眩暈。萌繪用手擋著走了過去。和直升機周圍對比鮮明,房頂上其他地方都被黑暗籠罩著。但是借著月光朦朦朧朧可以看清大貌。在這裏萌繪切身體會到了這個研究所正正方方的形狀。電梯間正好在對角線的另一端上。


    山根低下頭走近飛機。


    他喊道:“所長!”


    座艙的窗戶開了。探出一個戴著帽子的男人的頭。萌繪一個月前見過。駕駛直升機的是新藤所長本人。


    “請用無線電叫警察來!真賀田女士被謀殺了!”山根大聲說道。


    飛機的門開了,下來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子。萌繪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又把目光轉向了所長。他大睜著眼睛,臉扭曲了似的。


    “所長!”山根又喊了一聲。


    “被謀殺了?”所長終於開口了。


    “不知道誰幹的。之前她的房間被鎖住了。”山根繼續大聲說道,“請快和警察聯係!電話和郵件都不通!”


    “為什麽不通?”


    “正在調查。”


    “知道了。她拜托給你了。”所長斜眼看了看從後麵下去的女子,“我來聯係吧。要是電波發不出去的話就再飛上去。先把她帶下去吧。”所長說著,把頭縮了回去。


    山根牽著女子的手回到了萌繪身邊。


    這時飛機後出現了一個人影。那個男人繞過飛機慢慢地朝這邊走來。棒球帽沿朝後戴著。


    “望月。”山根叫了一聲,“你來這兒幹嗎?”


    “啊,我聽見了聲音,坐那邊的電梯上來的。”望月走了過來,盯著來訪的女人看。


    “請等一下好嗎……”萌繪對山根說著,低下頭走近直升飛機,用手敲了敲飛機的前麵。於是座艙的窗子又開了。


    “對不起!”萌繪叫道,“我是西之園!所長,請您告訴警察我在研究所。說我的名字他們就能明白。”


    所長在窗子裏麵做了個ok的手勢。


    萌繪回到了等著的山根他們那裏。山根把手放在玻璃上打開了門,四個人進了屋。空調的冷風輕柔地迎麵撲來。


    “你是真賀田未來吧。”山根一臉為難地說,“就像所長說的那樣。”


    “晚上好。”女子微笑著說著不太流利的日語,“我叫真賀田未來。”她伸出手想和三個人握手。短短的黑發,個子比萌繪還高些。皮膚白得不像日本人。不知哪兒長得有點像真賀田四季女士,但在萌繪看來,她好像比一個月前看到過的她姐姐老。


    “她好像聽不明白我們的話。”萌繪對山根說,“用英語和她說吧?”


    “西之園小姐的英語口語怎麽樣?”山根問。


    “還行。由我來說嗎?”萌繪眯起了一隻眼,“這種事,用日語講我都不喜歡。”


    “先下去再說吧。”山根提議道。


    “我也想下去。”望月從一旁說。


    四個人坐上電梯,默默地到了地下二層。站在萌繪旁邊的真賀田小姐用純正的英語道歉說自己的日語詞匯量非常小。


    “noproblem。”萌繪對她笑了笑。但其實問題很多。


    回到地下二層的時候隻見一個高雅的中年女人站在電梯旁。她穿著夏天的薄毛衫和長裙,用英語和客人打招呼並和她握了握手。這個年齡的女性研究所裏應該隻有一個人。萌繪立即想到,她是所長夫人。


    她瞥了一眼萌繪,表情僵硬地說:“你是西之園小姐吧。初次見麵。我是新藤的妻子。”


    “不好意思這種時候來打擾您。”萌繪向新藤所長夫人低下了頭。


    “我知道你的。”新藤夫人勉強擠出了一個笑臉,“過後再慢


    慢說……我也聽說出了大事了。”


    “所長還在房頂。”山根向新藤夫人報告道,“夫人……未來拜托給您了好嗎?在這兒畢竟不太好。還沒告訴她四季女士的事,因為她好像不懂日語……”


    “知道了。我帶她去我的房間……那個人回來後請告訴他過來一下。”新藤夫人說。


    萌繪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說的“那個人”是指所長。夫人牽過正疑惑地看著四周的真賀田小姐的手,上了電梯,關上門。萌繪看見門上的顯示燈停在了1。


    “現在隻剩下等著警察了。”山根鬆了一口氣似的說,“西之園小姐,警察中有你認識的人嗎?”


    “嗯,我叔叔在縣警察局。”萌繪謹慎地答道。萌繪的叔叔,也就是去世的父親的弟弟,是愛知縣警察總局的頭兒。他現在是萌繪最親的親人和監護人。“警察過多長時間才能到呢?”


    “坐直升飛機的話一會兒就到了……不過肯定是坐船。大概要一個小時吧。”山根吸著煙答道。


    萌繪看了看房間裏。島田文子正在電腦前敲著自己的肩膀。犀川副教授坐在她後麵呆呆地望著顯示屏。剛才坐在另一台電腦前的水穀主任現在不見了。弓永醫生夫婦坐在房間一角的椅子上,表情困倦。透過玻璃可以看見望月在隔壁的房間裏。蒙著床單的屍體仍然站在走廊裏。萌繪想,多虧真賀田未來小姐不用從走廊過去。


    萌繪走向犀川,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剛才那個人是真賀田四季博士的妹妹吧。”犀川小聲問萌繪,“她隻會說英語嗎?”


    “嗯,好像是。”萌繪點點頭,“好不容易回日本看她姐姐的……”


    “和警察聯係上了嗎?”犀川問。


    “所長正用直升機的無線電聯係呢。”萌繪指著天花板說。


    “望月怎麽坐電梯下來了?”犀川邊掏煙邊問,“還有其他能上到房頂的地方嗎?……”


    “有……他本來就在房頂。”萌繪答道。


    “喂,西之園……”犀川吐了一口煙,神情嚴肅地說,“我想了想,真賀田博士的屍體出現在那裏,然後到走廊的時候……我們所有人都從這個房間裏出去了嗎?”


    “島田小姐在這裏。”萌繪往前探了探身子說,“老師,您想到什麽了?”


    “島田昏倒在這兒了。”犀川壓低了聲音好不讓旁邊的島田聽見,“大家都去走廊裏看新娘。那時黃色的門開著嗎?”


    “嗯,開著。”萌繪點點頭。


    “那麽凶手可以從那裏出來,然後坐電梯,對吧。……”犀川說,“剛才我看見電梯門打開,基本沒什麽聲音。而且那時很吵,我們跑到走廊裏,光注意看真賀田女士的屍體了,即使誰上了電梯也……”


    “老師,那不可能。”萌繪得意地說,“我剛才在對麵房間看見錄像了。這個房間全部的狀況都錄下來了。您要看看嗎?”


    “是嗎……”犀川吐了一口煙,“那麽就去掉這個假設吧。”


    “更重要的事,凶手是從哪兒進去的呢?”萌繪說。


    “用vtr分析一下不就知道了嗎?”犀川說,“如果通路隻有那扇門的話。我現在還不大相信有這個條件。”


    “真想快點去真賀田女士的房間裏看看。”萌繪的語氣好像是想吃蛋糕一樣,“那樣的話,嗯……怎麽說來著?就會雨過天晴了。”


    “確實如此。”犀川說,“這樣的話覺都不能睡呢。老是一肚子疑惑太難受了。”


    “弓永醫生說死了多長時間來著?”萌繪問。


    “他沒具體說。隻是說幾天前。”犀川好像覺得自己的煙嗆人似的躲避著,“至少不是今天殺的。所以凶手一直藏在房間裏是難以想像的……”


    “說不定和十五年前的事有什麽關係呢。”萌繪小聲說。


    “你想得太多了吧……”犀川苦笑著說。


    “但是這下子真賀田家就死了三個人了。”萌繪嘟噥道,“而且時機把握得這麽好,正好是真賀田家的後代從美國回來的時候。不是太湊巧了嗎?”


    “嗯……你說的湊巧,我覺得定義不太明確啊。”犀川說,“但可以肯定的是狀況不同尋常。西之園同學,說實話,真是超出了我的想像了。如果除了那扇門外沒有其他出入口的話怎麽辦呢?你相信有這種事嗎?首先,這裏係統的異常是怎麽回事?電話和郵件也不通。而且找不到任何原因啊。”


    “因為電腦病毒一類的吧。”萌繪輕鬆地說,“這兒都是這方麵的專家,要做到不是很容易嗎?從真賀田博士的房間也能對所裏的係統做手腳吧。凶手應該在房間中待了幾個小時。”


    “真賀田女士房間裏的電腦係統不在研究所的係統裏,沒和主網絡連接,隻能用郵件收發文本文件。而且是電腦的局域網。不可能改寫主係統的程序。剛才我問過島田這裏的係統結構了……”


    “我也敢保證這一點。”對著顯示屏的島田文子好像聽見了他們的話,轉了轉椅子衝著他們說,“總之,沒發現有人給redmagic做過補丁。”


    “補丁?”萌繪立即問道。


    “就是改變一部分程序。我查過了,絲毫沒有改寫過的痕跡。所以……也就不能修複。但是哪兒都沒毛病啊……不管怎麽說,從真賀田女士的房間裏絕對不可能做到。”


    “那麽說是研究所裏的哪位所員了?”萌繪直率地說。


    “是啊,可能吧。”島田文子讚同道,“至少是有這個可能的。”


    “殺了真賀田博士的凶手是這個研究所內部的人。”萌繪繼續說道,“本來外麵的人也是進不來的……”


    “對。”島田點了點頭,“警察來了我們都有嫌疑。”


    6


    犀川看了看表,半夜兩點。萌繪一臉困倦地坐在椅子上。


    新藤所長還沒下到地下二層來。從所長的飛機到達,已經過去二十分鍾了。


    “和警察聯係上了吧。”犀川看著手表擔心地說。


    “聯係上了吧。”山根邊喝咖啡邊說,“要是聯係不上的話就下來說了。所長肯定是去照顧真賀田未來小姐了。”


    犀川看了看電梯門上的數字燈,和剛才一樣,還是1。


    “我們問問吧……”山根走近閑著的電腦,開始移動鼠標。


    一會兒顯示屏上就出現了一個小窗口,新藤所長夫人的臉出現在裏麵。


    “所長回去您哪兒了嗎?”山根對著畫麵說。


    “沒,沒在你們那兒嗎?”顯示屏上的夫人搖搖頭,“那個人老也不回來……我剛才和未來小姐說了。她好像很受刺激……我想讓她休息了。能讓澄江上來一下嗎?可能得要一些安眠藥。”


    山根看了看房間一角裏的弓永夫婦。聽見了說話的弓永澄江輕輕點點頭。


    “知道了。弓永馬上就去。”山根答道,“所長去哪兒了?怎麽還沒下來?”


    “會不會在辦公室裏?”新藤夫人說。犀川從小小的畫麵中模模糊糊地看見夫人背後真賀田小姐的臉。焦距沒有對準後麵,看不清她的表情。


    “沒有,剛才呼叫了辦公室的終端機。”山根說。


    “是不是在做別的事?知道了。一會兒我去看看。和警察聯係上了嗎?”


    “不知道,我正想去看看呢。”


    “是嗎,他一次都沒下去嗎?”畫麵中新藤夫人一臉驚訝,“好吧,弓永夫人來了後我去辦公室看看。”


    弓永夫人和弓永醫生說了幾句話就拿著小箱子站了起來,坐上電梯上一樓去了。


    變成一個人的弓永醫生向吸著煙的犀川走來,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萌繪困得晃晃悠悠的,但眼睛好


    像還是睜著的。


    “醫生,您明白真賀田四季博士的死因了嗎?”犀川小聲問道。


    “沒,不詳細調查就不能明白。”弓永撫著唇上的胡子說,“您的專業是什麽?”


    “我搞建築,工程學部。”犀川答道。


    “啊,我以為您是同行呢……因為在屍體麵前您最冷靜……”弓永醫生歪著嘴說,“嗯,您叫什麽來著?剛才問了,但是忘了。”


    “犀川。犀牛的犀,三豎的川。那種時候問了也記不住啊。”


    “犀川老師是金澤人嗎?”弓永微笑著。


    “不是。但祖宗是不是就不知道了……”犀川吐出一口煙。到了這個時候煙吸起來已經不那麽香了。


    “這位是?”弓永醫生看著萌繪問。


    “我是西之園。”萌繪報上姓名。


    “剛才我說話對不住了。”弓永扶了扶眼鏡說,“我嚇了一大跳。”


    “沒有。我不記得了。”萌繪偏著頭笑,“對了弓永醫生,我可以問您一個問題嗎?”


    “我可從來沒進過真賀田女士的房間哦。”弓永醫生馬上說道,“你是想問這個嗎?”


    “是的。”萌繪縮縮肩膀,“最近真賀田博士沒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嗎?”


    “沒有。”醫生搖了搖頭,“我到這個研究所之後真賀田女士沒得過什麽大病。隻是給她開過幾次藥。”


    “她都得過什麽病?”萌繪問。


    “感冒和……嗓子疼……對,給她開的也就是退燒藥什麽的。”弓永答道,“幾年前她為了減肥曾經搞壞了身體,那時給她輸了液。”


    “啊?”萌繪叫了出來,“那麽您進她的房間了?”


    “大概有一個星期,我老婆去的。我沒去。”


    “真賀田博士減肥啊?”犀川在一旁說,“有意思……”


    “弓永醫生怎麽認為的?”萌繪又問道,“就是,您認為博士是怎麽被殺的?”


    “你真古怪。”弓永醫生看著萌繪說。嘴像是在笑但目光卻很嚴肅,“不好說……嗯……說實話?”


    “請講。”


    “真賀田女士從那個門裏出來時我沒看見。”弓永淡淡地說,“我不相信不是自己親眼看見的事……就這麽多。”


    “您懷疑是誰幹的?”萌繪聽了弓永醫生的話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我沒仔細想過。”弓永醫生的臉有點扭曲,“她是被人殺的,這點是確定的。所以有人進了那個房間然後又出去了。這麽想應該是合理的。合理嗎?”


    萌繪盯著弓永不說話。


    “不是今天或昨天殺的。”弓永繼續說道,“是幾天前。”


    “但是有錄像監視著這個入口。而且從房間裏也打不開那個門呀。”萌繪說。


    “嗯,我也不是專家我不知道。”弓永說,“但是罪證被銷毀了也不是不可能。而且凶手也不一定是一個人。”


    確實如此,犀川心裏讚同道。確實警察可能會懷疑由幾個所員共同殺害了真賀田女士。是有這個可能的。比如所有人可能都在說謊。錄像可能是偽造的。可能有人進去了,另外的人在外麵給他開門。弓永醫生的話值得考慮。恐怕警察來了也會支持他的假設吧。


    但是有一個很大的謎團。


    “為什麽要切斷屍體的手腳呢?”犀川問弓永道。


    “可能因為p1的載重量有限製吧……”弓永笑著說。


    “是嗎?真的?”萌繪吃了一驚,放下了翹著的二郎腿。


    “真的。”弓永看著萌繪說,“但好像還不足以說明屍體的手腳為什麽會被切掉。”


    “不。”萌繪的臉有點紅,“我覺得理由很充分。哎,犀川老師不這麽認為嗎?”


    “不這麽認為。”犀川馬上答道,“如果那就是答案,那麽下麵這些問題如何解釋。首先,為什麽一定要p1馱著屍體?……而且我覺得稍稍超出載重量也沒問題……”


    “山根,”弓永醫生叫靠牆壁站著的山根副所長,“p1的載重量是多少?”


    “三十公斤。”山根說著,向這邊走來。


    “如果馱著比三十公斤重的東西會怎樣?”弓永醫生問。


    “會有警告提示超重。太重的話就動不了了。”山根答道,“我也在想這個問題。它們能測出物體的重量作相應的移動。加速和減速的時候也根據物體的重量控製。還能測出什麽位置放了多重的物體,為了運水杯的時候使水不灑出來,運較重的物體時也能安全刹車,必須知道物體的重量和重心的位置。”


    “那麽切斷屍體的理由還是……”萌繪眼睛朝上翻了翻說。


    “可能是吧。”山根點點頭,“非用p1不可。”


    “我也這麽想的。”弓永醫生也點點頭,“我想真賀田女士的體重大約有四十一二公斤。切去兩手兩腳後,再加上婚紗,應該在三十公斤以內。”


    萌繪微笑著看看犀川。萌繪能把這樣的事單純作為物理問題討論,說明她完全是一個理科學生。


    犀川也不再發表自己的意見了。


    那個有能力毀壞研究所係統的家夥會為了不超過載重量才把屍體的手腳切斷嗎?隻要修改一下機器人的程序不就可以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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