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子妤冷冷的看著不遠處親密相擁的兩人,倘若她隻是不相幹的外人,定會覺得那情景美得像一幅畫,可是眼睛還是被刺痛了,她承認自己有一瞬間的傷心,但那僅僅是因為邵和光一直騙她,還騙得那麽徹底凡。


    他口中的愛和喜歡,都廉價得一文不值。


    小司機熱心腸的跟上來,大聲說:“小姐,這個球場很大的,需不需要我幫你找邵先生啊?”


    岑子妤想逃,卻無處藏身,赤-裸裸的曝光在兩人驚詫的目光中,這讓岑子妤覺得屈辱極了,她情願悄悄地離開。


    “岑子妤!”邵和光一把推開張帆茹,大步走過來。


    岑子妤轉身就跑,不明所以的小司機跟她一起跑,邊跑還邊說:“小姐,我看到邵先生了,欸,你跑什麽啊?”


    岑子妤穿著高跟鞋,根本就跑不快,三兩下就被邵和光捉住,小司機目瞪口呆,乖乖站到一邊,邵和光的手像鐵環一樣,緊箍著她的胳膊,岑子妤向小司機哀求:“快救我,這個人耍流//氓!”


    邵和光冷眼看過去。


    小司機張了張嘴,鞠了一躬,說:“邵先生,我去做事了。”


    “放開!”見唯一的幫手都跑了,岑子妤氣不打一處來,怒斥:“不要用你的髒手碰我!”


    邵和光強行按住她的肩膀,說:“大庭廣眾之下,別鬧了,多難看。謦”


    盯著他虛偽的嘴臉,岑子妤眼睛幾乎冒出火來,她又打又踢,完全像個瘋婆子一樣,她竭力想控製自己的情緒,一直跟自己說,就算有一天把他抓奸在**,她也要不屑一顧,他本來就是花心大蘿卜,是精蟲蝕腦的混球,可她就是很憤怒,憤怒得想抓花他的臉。


    可她的手還沒招呼到他的臉上,張帆茹就尖叫著衝過來撞到她,岑子妤重重地摔在地上,張帆茹卻一臉緊張地拉著邵和光的胳膊噓寒問暖:“你怎麽樣?疼不疼?”


    邵和光隨手推開女人的手,他看著岑子妤,問:“摔到哪裏了?”


    岑子妤從地上爬起來,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走上前甩了張帆茹一耳光,看到女人捂著臉震愕的表情,岑子妤忽然覺得很解氣。


    “岑子妤,你打我?”半響,張帆茹不可思議的說。


    岑子妤目光淩厲,抬了抬下巴。


    張帆茹氣惱的抬起手,被人在半路截住,邵和光看著她說:“張小姐,夠了,今天你先回去。”


    岑子妤眯了眯眼。


    張帆茹楚楚可憐地小聲啼哭:“邵先生,是她先動手打我的,我有什麽錯,我隻擔心她會傷了你,才會去推她,邵先生,這不公平,不公平。”


    張帆茹扭股糖兒似的纏著邵和光,男人臉色難看,岑子妤沒興趣作觀眾,轉身就走,她腳步比平時快,有輛球車停在遠處,她隻想盡快離開這個地方。


    邵和光的目光追隨著岑子妤的身影,根本無意安撫張帆茹,但她卻說:“邵先生,你不能走,你不想岑子妤知道我哥的事情,你就不能走。”


    邵和光看著她,說:“你威脅我?”


    他幽厲的眸子深不可測,張帆茹無端心頭一悸,囁囁的說:“我沒有威脅你,我隻是不甘心,為什麽岑子妤能得到一切,我卻什麽都得不到!”


    邵和光冷笑一聲,說:“如果你做得好,起碼還能得到目前所擁有的,如果你妨礙到我,恐怕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張帆茹被男人無情的話語所震懾,她下意識的鬆了手,邵和光追著那個身影而去,她茫然的站在,直到發覺身後有人。


    她轉過身去,是岑天華,她縮瑟了一下,輕輕叫了一聲:“爸爸。”


    岑天華臉色不太好,他緩緩走到張帆茹麵前,沉聲問道:“去邵氏上班,是你的意思,還是你媽媽的意思?”


    張帆茹愣了一愣,傷心地說:“爸爸,我知道你不願意我出現在跟岑家有聯係的人麵前,可是,有些事情是不能阻止的,就好像,我愛上了邵和光,爸爸,我也是您的女兒,您能不能疼惜我一次,讓我跟邵和光在一起!”


    岑天華神色大變,身體不由自主的晃了晃,似乎受到不小的刺激,整個人極不舒服的樣子,張帆茹嚇壞了,趕緊扶住他的胳膊,惶恐地說:“爸,您怎麽了?要不去椅子那兒坐一會兒吧。”


    還好球台離得不遠,張帆茹扶著他慢慢走過去坐下,桌子上有礦泉水,她擰開一瓶,岑天華喝過水之後,才稍稍穩住心神,他神色複雜地盯著張帆茹問:“你喜歡邵和光?”


    張帆茹心思一轉,黯然無助地伏在他腿邊,仰起泫然欲泣的小臉,柔弱至極的說:“爸爸,這是我第一次喜歡一個男人,我是真的很喜歡他,您不是和光的長輩嗎?您就做主幫幫我,這一次,你一定要幫幫我啊!”


    岑天華揮開她的手,張帆茹重重跌坐在地上,震驚地望著父親威嚴的麵孔,父親眼中的失望淋漓盡致,她愈發惴惴不安。


    “帆茹,你為什麽不肯聽我的話?你明明可以


    去國外上很好的大學,受良好的教育,然後留在國外過平淡安寧的生活,為什麽要受你媽媽的影響,固執地怨恨著別人,一輩子都活在別人的影子裏?你實在太令我痛心了!”岑天華捂著胸口,艱難的喘息著。


    張帆茹又驚又怕,她爬過去,跪坐在岑天華麵前,傷心的哭訴:“爸爸,我究竟是不是您的孩子?”


    岑天華愣了一愣。


    張帆茹哭得淚雨漣漣,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如果我也是您的孩子,如果您也疼惜我憐惜我,為什麽這麽多年來一味地讓我不爭不搶,我也是岑家的女兒,我本應該擁有的東西,都被別人霸占著,您讓我如何甘心!可是現在,這些我都可以不計較了,但您終歸要疼我一次啊,您是我爸爸,為什麽就不能幫幫我!”


    岑天華怔了怔,臉上露出心軟的痕跡,他扶起張帆茹,沉沉歎了口氣,說:“要是你肯按照我說的去做,我一定會好好補償你,也能保你一生富足無憂,可是,你同你母親一樣,總想得太多,埋怨得太多。”


    張帆茹的哭聲頓了頓,她很想問,母親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但想到邵和光說過的話,又生生忍住了,她知道邵和光是怎麽想的,可都因為這個男人太難把握,所以她必須要有能牽製他的把柄在手裏,盡管宋景文是她親哥哥的事情,讓她很震驚,但是,於她來說,這是好事情不是,母親現在有父親的兩個孩子,而且哥哥竟然一直在報複岑家,甚至還跟岑子妤暗中交往,這個事實,在張帆茹心裏翻起巨浪,她突然間覺得,區區一個岑子妤又算得上什麽,遲早有一天,那個總高高在上的女人也會落得悲慘的下場,所以哥哥的身份現在還不能曝光,等岑子妤在哥哥的陷阱裏越陷越深的時候,再給她致命一擊,那個時候,她張帆茹才是笑到最後的人。


    張帆茹一直哭,哭到岑天華的臉色鬆緩下來,她才乖巧地說:“爸爸,好像起風了,我叫球車來送您回飯莊吧。”


    岑天華點了點頭。


    岑子妤沒趕上球車,就被邵和光抓住,她繃著臉不安分的掙紮,他耐心的解釋:“別鬧,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樣。”


    岑子妤嘲弄地冷笑:“誰在跟你鬧,邵和光,你的臉皮不要太厚,在我眼裏,你根本就是下流惡心,隻會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


    邵和光臉色一沉,將她拖到路旁,按倒在樹幹上,低吼:“我對張帆茹沒有任何興趣,你看到的……那隻是意外。”


    第一次,邵和光有些底氣不足,解釋女人的事,他也隻在她麵前做過而已。


    岑子妤撇開臉,冷冰冰的說:“我不在乎。”


    邵和光怒火中燒,真想一把掐死她算了,但她紅通通的眼底,大大的眼眸被霧氣遮掩,他心軟得絞出一絲疼痛來,他輕輕將她按在懷裏,柔聲說:“好啦好啦,都是我不好,我錯了,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我都不計較,你也別再生氣了,總是生氣臉上會長皺紋的。”


    岑子妤恨得氣血倒流。


    趁他不備,她狠狠踢上他的小腿,這一下踢得極重,邵和光連臉色都變了,他退開幾步,狠狠瞪著她,岑子妤色厲內荏的大叫:“你活該!”


    然後跑掉。


    等趕上球車,回到飯莊後,邵和光都沒有追上來,岑子妤整理好情緒回房,服務員卻告訴她,蔣溫茂醒了之後,出門散步去了。


    岑子妤忙問:“那有沒有說去哪裏散步?”


    服務員搖了搖頭:“夫人沒說要去哪,隻說天氣好,要在附近走走。”


    岑子妤很不安,她打電-話,手機的鈴聲卻在房間的包裏響起,看來母親身上什麽都沒帶,她下樓去找,檀溪閣掩映在大片的叢林中,況且現在太陽也要落山了,氣溫驟降,母親應該回房間才對啊,岑子妤心急如焚,她四處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隻好求助飯莊的人,女經理知道岑天華的身份,自然也很著急,飯莊一半的工作人員都出動找人。


    沒多久,邵和光回到飯莊,隨後岑天華也回來了,得知蔣溫茂不在飯莊,岑天華也要出去找,被邵和光攔下,說服他在飯莊等,自己出去找。


    岑子妤沿著蜿蜒曲折的下坡一直走到飯莊門口,碰見了張帆茹,她正要上一輛車,但看見岑子妤,她折身走了過來。


    “岑子妤,今天那巴掌,我不同你計較,但以後,我一定會討回來。”張帆茹目光輕蔑,神色依舊那麽趾高氣揚。


    岑子妤不動聲色地看著她,想不明白,邵和光究竟是哪裏好,讓她偽裝成無辜可憐的弱者,其實這幅不知死活的樣子才是她的真實麵目吧!


    “私生女的身份,你甘之如飴也罷,何必還要不自量力,或許,在你看來,這個身份,令你很驕傲?”岑子妤無比諷刺地說。


    張帆茹俏臉一變,心裏氣得要死,卻突然一笑,說:“比起我,你又好得到哪裏去,岑子妤,你不是一直覺得我卑賤,處處都比不上你嗎?看看你又得到了什麽,還不是愛上了不能愛的人,你不要忘了,宋景文是我的哥哥,你厭惡我,卻愛上


    我哥哥,這不是笑話是什麽?再說,我哥也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你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這番話,如同在岑子妤鮮血淋漓的傷口上撒了把鹽,她麵無血色,有些虛脫地問:“宋景文從一開始就知道?”


    張帆茹臉上露出得意地一笑,說:“是你自己蠢,被人玩弄了也不知道。”


    岑子妤幾乎咬破嘴唇,她暗暗吸了一口氣,說:“果然是一家人,都一樣的無恥,不要臉。”


    張帆茹惱羞成怒,她用力抬起手,但被趕上來的羅宋按住,男人一臉驚慌地說:“張小姐,快上車吧。”


    張帆茹掙紮了一下,自然抵不過男人的力氣,羅宋半拉半扯的將她帶走,岑子妤冷冷一笑,返回飯莊。


    岑子妤心裏清楚,母親是不可能自己一個人下山的,她不經意走到這裏,完全是想看能不能遇見張帆茹,這些天有個問題像睡不醒的噩夢一樣糾纏著她,她很想問一問,宋景文現在身在何處,周仕崇是不是按照約定,放了他和艾達。


    可是,到頭來還是她自作多情,那個人根本就是不安好心,就算所有的人都警告過她,可偏偏她就像個傻子一樣,被騙得團團轉,還心甘情願。


    岑子妤,你就是個大笨蛋!


    天色漸漸黑沉下來,岑子妤神思迷離,飯莊明明就在眼前,卻好像永遠都走不到一樣,她有些泄氣,坐在一旁的石頭上發呆,有個聲音一直吵吵鬧鬧,等她終於意識到是自己的手機鈴聲,慌忙從口袋拿出來,鈴聲就停止了,岑子妤瞟了眼屏幕,是邵和光打來的,她猶豫了幾秒,將手機重新裝回口袋。


    盡管心裏亂糟糟的,壓抑得好像沒辦法呼吸,但她還是起身回飯莊,想確定母親是不是回去了,她低著頭走了兩步,竟然撞上一堵牆,身體一下子失去平衡,她驚叫了一身,然後跌坐在硬邦邦的地上。


    岑子妤憤然抬頭,果然是邵和光!


    男人環臂抱胸,要笑不笑的看著她,黑眸在叢林山色中顯得清冷而深邃,看到他岑子妤就生氣,但此時此刻,她並沒有那個膽子發作,畢竟在這附近不會有人趕來救她,萬一他獸性大發的話。


    為安全起見,岑子妤打算不跟他計較,自己爬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然後埋頭往前走,擦身而過時,被男人用力一扯,他的唇帶著青瓜剃須水的味道,霸道的印上來。


    岑子妤心慌意亂,不等他攻城略地,她狠狠咬了他一口,他悶哼一聲,推開她的肩膀,眼睛像冒著火一樣瞪著她。


    “髒!”岑子妤用力擦著嘴唇。


    邵和光微怔。


    眼中原本濃如墨團的幽黯複雜通通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如皎月一樣明亮幹淨的目光,他就這樣看著她,岑子妤心中一悸,不由得煩悶的揮開他的手:“你別碰我!”


    邵和光嘴角動了動,垂下雙手往後退開。


    他從來沒有這樣配合過,岑子妤倒有些手足無措,臉上掛不住的說:“我要去找我媽了。”


    邵和光一手插在口袋,清俊疏離的麵孔在夜色中模糊不清,他似乎笑了一下,說:“別擔心了,蔣姨已經回了飯莊,反倒是不見了你,他們很擔心。”


    岑子妤鬆開胸口緊繃的弦,想走,卻挪不動腳步,她總覺得邵和光怪怪的,離開球場之後,他就沒正常過。


    寒風陣陣,岑子妤沒有戴圍巾,她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冷得發抖,不悅的說:“邵和光,我們回去吧。”


    邵和光一怔,他輕輕咳嗽了一聲,說:“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岑子妤瞪著他:“我就在這裏。”


    邵和光生氣了,立馬凶神惡煞的吼了一聲:“過來!”


    岑子妤心有不甘,但總覺得自己不過去他會暴跳如雷,盡管沒聽說邵和光會打女人,不知為何,岑子妤就是有些害怕。


    她像蝸牛一樣挪過去,邵和光目光閃爍,他從容的從西褲口袋拿出一個小巧精致的紅色盒子,岑子妤腦子裏轟地一聲,就算不看也能猜到裏麵是什麽,她臉色慘白,但天色暗沉,邵和光根本看不到她脆弱的掙紮。


    邵和光鄭重其事的打開盒子,一枚白金指環露出來,一抹流光閃耀著低調的奢華,岑子妤原以為他會送鴿子蛋的鑽戒,倒沒想到僅僅隻是一枚指環,她僵立著,邵和光拿出戒指,將盒子準確無誤地扔進一旁的垃圾桶,哐當一聲,那一下仿佛是砸在岑子妤的心上,疼痛得近乎恐懼,她想拒絕,想反抗,但沒有絲毫的勇氣,事到如今,她還有什麽資格說不嫁給邵和光。


    邵和光握住她的手細細打量,故人說手如柔荑,膚若凝脂,這話用在她身上一點都不為過,這雙小小的手竟然可以軟到他稍微用力,就能柔化掉,邵和光眸色加深,他穩了穩心神,將戒指套在她左手的無名指上。


    “岑子妤,從今往後,我是你唯一的男人。”


    這句話像咒語一樣,沉重的壓在岑子妤胸口,就算難受得要命,眼睛裏卻連一滴眼淚都沒有,她苦苦


    追問自己,這一切都是誰造成的,可究根到底,是她逃不脫命運的擺布,遇上像邵和光這樣的男人。


    岑子妤像木偶一樣,被邵和光牽回飯莊,女經理看見兩人,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快步走到他們麵前,小聲說:“邵先生,岑小姐,你們回來太好了,老爺和夫人都快急壞了。”


    岑子妤一臉茫然的不在狀態,被動地跟著邵和光上樓,進房前,邵和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說:“知道一會該說什麽嗎?”


    岑子妤眸子動了動,淡淡的說:“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邵和光勾了勾嘴角,語氣沉冽:“小五,成為邵太太,沒有你想得那麽可怕,相反,你會得到意想不到的東西。”


    岑子妤瞪著他。


    邵和光衝她微微一笑,這回,他眼中傲然的神采,可以征服全世界。


    敲門進房後,蔣溫茂正坐立不安,突然看到他們,眉心一展,微笑著說:“回來了。”


    岑天華也鬆了口氣。


    桌子上擺著一個精致的生日蛋糕,蔣溫茂愧欠的看著岑子妤,說:“我去後山的寺廟了,跟那兒的主持說了幾句話,就忘記了時間,等我回來,你又出去找我,還好,沒耽擱太久,還趕得上給你慶祝生日。”


    蔣溫茂親自揭開蛋糕盒子,裏麵純白的奶油中央有個穿百褶裙跳舞的小女孩,岑子妤發現小人的眉眼竟然跟自己有幾分相似,更難得的是不僅五官清晰可見,連裙子的層次和弧度都做得惟妙惟肖,她不禁多看了幾眼,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媽,是哪家蛋糕師傅的手這麽巧?”


    蔣溫茂溫柔地說:“外頭的蛋糕師傅哪裏做得出來,是你爸爸拜托了檀溪閣的點心師傅趕著下午的時間做出來的。”


    岑子妤眼中的笑意淡去,僵硬的說:“謝謝爸。”


    邵和光不由得看向岑子妤,發現她整個人虛晃得像個空殼子,他心裏一痛,說:“我去讓廚房上菜。”


    這事不用他親自去說,但他突然想抽支煙,便找了個借口走出房間,他靠在走廊的牆上,檀溪閣安安靜靜的,不像是飯莊,倒像是私人的住宅,有客人的樓層,連服務員都遠遠的站著,邵和光掏出煙,點燃一根,看著火光一閃一閃,青煙嫋嫋,他卻沒有抽,岑子妤討厭煙味,在她麵前不抽,想她的時候也不抽,竟像是真戒掉了一樣,他沒有在外頭耽擱太久,將煙在石子上摁滅,扔進垃圾桶之後,就回到房間。


    裏麵的氣氛卻降至冰點。


    連一向雍容大度的蔣溫茂都沉下臉色,更別談岑天華眼中不容忽視的震怒,看到他,岑天華厲聲質問:“你們到底還有沒有把長輩放在眼裏!”


    岑子妤低頭站在那裏,表情模糊,蛋糕上插著蠟燭,她手上還拿著幾根細細的蠟燭,邵和光神色一動,知道他們是看到了岑子妤手上的戒指,他大步走過去,站在岑子妤身邊,慎重地握住她的手,說:“岑叔,蔣姨,我希望你們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照顧小五,我可以發誓,不會讓她受一點委屈。”


    岑天華困心衡慮之後,他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似乎在按壓著什麽,盡量心平氣和的問:“小五,你是怎麽想的?”


    他這種問法,蔣溫茂心生擔憂,處於良好的修養,並沒有出聲阻止,畢竟,邵和光不是無關緊要的人,他是邵偉良的兒子。


    岑子妤恍惚的抬頭,見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她幹澀地說:“是我自己願意的,我想跟和光哥在一起。”


    “胡鬧!”岑天華重重的拍著桌子,震得碗筷嘩啦啦的響。


    蔣溫茂安撫著丈夫,怕他氣壞了身子,亦說:“婚事不是兒戲,尚不說我們兩家人還不知情,就算是尋常人家,訂婚也需要過程,你們如此不顧及長輩的感受,實在是太過分了。”


    岑天華氣得不輕,連臉色都變了樣,蔣溫茂嚇壞了,一直柔聲說:“天華,你告訴我,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岑子妤目光呆滯,她沒想到父母會這麽反對,盡管早就預料這件事不會簡單就成,但父親的樣子令她害怕,她無助的拉著邵和光的胳膊,男人表情沉重,卻理智地說:“蔣姨,我開成送你們回去。”


    岑天華隻是捂著胸口不說話,額頭冒出了冷汗,蔣溫茂也顧不得其他,幾乎亂了陣腳:“快,快下山。”


    邵和光親自開車,一路星馳電掣開回市區,剛剛回到大宅,萬媽和醫生都等在門口,和蔣溫茂一起將岑天華扶進去,岑子妤也急著進去,在門口被邵和光拉住,他神色複雜,似乎有話要說,岑子妤愣愣地看著他。


    然後他的手機響了,因為是家宅的鈴聲,他不得不接起來,裏頭傳來邵和韻驚慌失措的哭泣聲:“二哥,你快回來,媽她突然暈倒了!”


    邵和光一驚,岑子妤湊得近,也聽到了,忙催他:“你還不快回去!”


    邵和光深深看了她一眼,快步回到車上,急速離開。


    岑子妤心中不安,但父親的身體情況占據了她所有的心思,她跑進


    去,萬媽正在客廳走來走去,唉聲歎氣,看到岑子妤忙抓住她的手,眼淚都快急出來:“早上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不舒服了呢,小五啊,你爸的身體一向很好,這次肯定隻是小問題,是不是?”


    岑子妤安慰她一番,然後上樓,房門半掩著,她輕輕走進去,醫生還在做檢查,蔣溫茂焦慮不安的站在旁邊,又不敢打攪醫生,她的臉色蒼白得厲害,岑子妤擔心她身體吃不消,忙上前扶住她,蔣溫茂看了女兒一眼,眼眶一紅,眼淚幾乎落下來。


    岑天華閉眼躺在**上,整個人看上去蒼老而疲憊,醫生收好器具之後,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蔣溫茂忙帶著岑子妤跟他走出房間,去了書房說話。


    “夫人,岑先生是血壓突然升得太高,所以才導致不舒服,您別擔心,隻要好好靜養,就無大礙,倒是您,情緒不要過於激動。”他是岑家的家庭醫生,所以很了解岑家人的身體狀況。


    蔣溫茂許久才鬆了口氣,說:“沒事就好,這麽晚叫你過來,麻煩了。”


    醫生畢恭畢敬地說:“明天我再來做檢查,其實岑先生的身體一直很好,又長期鍛煉,不會那麽容易生病,夫人大可寬心。”


    蔣溫茂柔聲說:“看來是我多慮了。”


    醫生退了出去。


    岑子妤扶著母親坐下,倒了一杯茶給她,說:“媽,既然醫生能這樣保證,您就安心吧,爸不會有事的。”


    蔣溫茂怔了怔,喃喃地說:“你爸爸的身體我清楚,他要麽不生病,如果生病那可能就是大病……”


    “媽。”岑子妤趕緊製止她,說:“您看,您又胡思亂想了。”


    蔣溫茂扶著額頭,久久困惑地說:“我這是怎麽了?”


    岑子妤忙說:“您都是擔心過頭了,爸一有事,您整個人都暈頭轉向了。”


    蔣溫茂看著她,在她手上拍了拍,憂心忡忡地說:“小五,你要聽話,我跟你爸爸,不會一直陪著你。”


    岑子妤震驚地看著她:“媽,您怎麽會說這種話?”


    蔣溫茂表情凝重,說:“對你,我和你爸爸真是虧欠太多了,不管我們想如何補償你,但總是無能為力,小五,就當媽媽求你,這次,看在媽媽的份上,不要答應跟和光的婚事,我不知道我們的武斷會不會讓你傷心,但我寧願你恨我,也不要你以後過得不幸福,這些都是我身為母親的直覺,你跟和光兩個,若是合適,我和你爸爸,也不會這樣子反對了。”


    “媽!”岑子妤茫然不知所措。


    蔣溫茂厲聲說:“你也看到你爸爸的態度了,如果你們再一意孤行,我不能想象會發生什麽事情,和光那裏,我會親自跟他說,其實關鍵還是在你,小五,媽媽知道,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太心軟,容易受人控製,倘若和光隻是一味的控製你,媽媽如何能安心,讓你們在一起呢。”


    岑子妤神情震驚,母親知道她的不願?僅僅是看出來的,還是知道其他什麽,岑子妤不敢胡亂猜測,心慌意亂地說:“媽,您也累了,不如今天早點休息吧。”


    蔣溫茂知道事情急不來,隻得嚴肅的說:“別跟和光走得太近,以後,也別讓他再到家裏來了。”


    岑子妤含糊地應下。


    蔣溫茂記掛著丈夫,回房去了。岑子妤呆呆地坐了一會,不經意觸摸到手上的硬物,她愣了愣,毫無猶豫的將戒指脫下來放進口袋,手機突然響了,是一個陌生號碼,她遲疑了片刻,便接起來。


    “是岑小姐嗎?我是紅軍小區的管理員。”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


    岑子妤有些詫異,說:“是,我是。”


    管理員說:“拜托您回來一趟吧,你家的房子漏水,已經嚴重影響到樓下的住戶。”


    岑子妤瞪大眼睛,莫非是忘記關水龍頭了?應該不會啊,岑子妤也搞不清楚狀況,管理員的聲音聽上去挺著急,她不敢耽誤,匆匆跑下樓,萬媽忙從廚房出來,問:“老爺怎麽樣了?”


    “沒事,醫生說靜養著就行,媽也休息了。”岑子妤說。


    萬媽阿彌陀佛地說:“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福伯回來了嗎?”岑子妤問,福伯的車跟著邵和光的開下山,但在半路上就被甩得很遠。


    萬媽說:“回來了,剛才送醫生回家。”


    岑子妤隻好說:“萬媽,我住的房子在漏水,得去處理一下,要是媽問起來,你幫我說說,我處理完就回來。”


    萬媽擔心起來:“漏水啊,看來那房子太老了,但是已經這麽晚了,明天再處理不行嗎?”


    岑子妤說:“別的還好,水漏到別人家裏,總要檢查一下原因。”


    “可是沒車,小鐵也不在,你一個女孩子處理這種事情,萬一不能協調,多吃虧啊,要是能賠錢,就賠點錢好了。”萬媽生怕出事。


    岑子妤安慰她:“我打電-話叫計程車,我知道的,不會跟人爭執。”


    等計程車到了大宅門


    口,萬媽又是囑咐又是擔憂地送她上車:“一會給福伯打電-話,讓他接你回來。”


    岑子妤應了。


    到了小區之後,岑子妤付了錢,正匆匆忙忙往家裏趕,她一路在包裏摸鑰匙,包裏沒有,她下意識摸口袋,突然帶出了什麽東西,叮當一聲落在地上,借著路燈,她看到一抹白光在眼角消失,是戒指!


    岑子妤趕緊去找,院子裏的雪化了一大半,草木露出底下的半截,她明明看到戒指滾到草叢中去了,但就是找不到,她心裏著急,可是越著急越找不到,弄丟了邵和光的戒指,他那樣小心眼的人,還不知道會發多大的脾氣,岑子妤想起來都覺得頭皮發麻,無論如何,都要把戒指找出來還給他。


    岑子妤蹲在地上,不屈不饒的尋找,但光線太暗了,綠化帶枝枝葉葉繁多,連手都伸不進去,突然光線慢慢亮起來,岑子妤心中奇怪,她轉過身去,整個人如遭雷擊,瞬間動彈不得。


    有數百個小小的雪人整整齊齊的擺放在空地上,每個雪人手裏都捧著一隻蠟燭,雪人前麵有用彩色小燈泡擺出的愛心形狀,最中間是一個音樂盒,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音,有個小女孩在盒子裏旋轉,而宋景文站在雪人中間,在點蠟燭。


    長長的震驚過後,岑子妤眼中漸漸浮起冷漠的冰霜,她漠視著這一切,目光從頭到尾都沒有離開宋景文的臉,而他,一如既往的淡若清風,讓人捉摸不透,可岑子妤曾經以為,在他溫柔的眸子裏,自己是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就因為這樣無恥的自大過,現實狠狠地扇了她一耳光,疼痛讓她幡然醒悟,這世上,哪裏有所謂的一見鍾情。


    他曾說,第一眼看見她,就開始喜歡。


    那時候,就算不喜歡聽,她也為這樣的話悸動過,仿佛相遇是命中注定。


    宋景文就那樣不疾不徐地點亮了所有的蠟燭,岑子妤唯一覺得不可思議的是,他如何做出這麽多的雪人,又是如何一下子出現在她麵前。


    宋景文緩緩走近,他漆黑的眸子總讓人誤以為深情至極,岑子妤卻在心裏冷笑,他,不過是個騙子罷了。


    “生日快樂,幸好,還來得及。”宋景文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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