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老爺沉默了。


    他抬起頭正正的看了朱元璋一眼:“陛下倒是敏銳!”


    “我這隻是初步有個想法,都還沒怎麽正經動手開始安排,陛下就知道了。”


    朱元璋此刻臉上也沒了笑容,甚至還多了幾分憤怒。


    “你就這麽呆不住?”


    “你覺著在大明待下去,你一家的命,就一定保不住?”


    胡大老爺聽到這兒,深深吸了口氣。


    “是啊!”


    “老朱啊,這事兒其實你我心裏都有數!”


    “無論是你當皇帝還是你的子孫誰當皇帝,你們眼裏最看不下去的,就是我胡家這樣既有身份還有人脈的。”


    “哪怕我是真沒什麽稱王稱霸的野心,但你們作為皇帝的多疑和擔心,卻一直都會存在。”


    “這不是什麽性格之類的因素決定的,而是由身份決定的!”


    “因為你們是皇帝,這天下,是你們的!”


    朱元璋沉默了。


    胡大老爺這話對不對?


    可太特麽對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這話霸氣不霸氣?


    那自然是相當霸氣的,無數帝王也把這話當做了圭臬。


    可實際上呢,真正能做到這一點的,極少極少!


    甚至哪怕朱元璋這等身份、能力、心性都不缺的開國皇帝,對於這一點,多少都有些心裏沒底。


    真要是莫非王土、莫非王臣了,那之前他們談論的造反的事兒是怎麽發生的?


    說白了,還不就是因為利益衝突?


    那些個利益衝突是赤裸裸的,而胡朱兩家的衝突沒那麽赤裸、打眼,但卻絕對存在。


    “老朱啊,這事兒,其實就是你們心裏的一根刺。”


    “哪怕我沒有爵位,可家族的產業還在運行,還在掙錢,那將來胡家的發展哪怕再怎麽保守、低調,那也還是超出普通人家一大截。”


    “所以,你必然會懷疑的,你不懷疑,將來標兒還有雄英也會懷疑。”


    “那我何必還要在這兒跟你們鬥心眼呢?”


    “我舒舒坦坦走了不行?”


    “我不禍害你,我走,可你總不能還得把我一家子留在這兒,等著以後禍害吧?”


    胡大老爺既然已經開口了,那自然就不會藏著掖著,他還真就把自己的想法都說了出來。


    而且,眼見著朱元璋一直沉默著沒說話,他還饒有興致的問道。


    “唉,重八,說說,說說看,你是怎麽知道我要走的?”


    “說實話,這事兒我還真挺好奇的。”


    “因為這事兒我實際上隻是心裏有這麽個想法,也打算這麽安排,但具體的事兒,我還沒開始弄呢。”


    “結果我都還沒開始弄的事兒,居然就被你知道了,這多少有些顯得太過神奇了啊。”


    “哪怕是錦衣衛,也沒這樣的本事啊!”


    胡大老爺這話問的是真好奇。


    正如他所說,他確確實實是有這樣的想法沒錯,可他還沒動手呢。


    這就好比一幫子劫匪正準備搶銀行,結果才有這麽個想法,都還沒開始準備更別說動手了。


    可偏生這時候警察找上門來了,說這事兒發了。


    你冤不冤吧!


    你好奇不好奇吧?


    而現如今的胡大老爺,就是這樣的狀況。


    這事兒,漏了沒關係,反正他就沒指著這事兒瞞多久,將來他要帶走大批的人和物件,這動靜就小不了。


    到時候肯定會漏,但這時候都還沒動手就漏了,那他就好奇了啊。


    朱元璋無語瞪了胡大老爺一眼,不死心的問道。


    “你就沒覺著你這麽走有些不地道,不怕咱現在就弄你啊!”


    胡大老爺直接翻了個白眼:“行了,你這話嚇唬嚇唬其他人還行!”


    “我都做到這份上了,絕對上對得起咱們多年老兄弟感情了,你還想咋地?”


    朱元璋咂咂嘴,沒話說了,甚至還有些悻悻之色。


    因為胡大老爺已經把話說到頭了。


    他吸了口氣後,終於把事情放到了一旁,認真的說到。


    “其實知道你要走這事兒,屬於是摟草打兔子,瞎碰上的!”


    “那林家不是在四處折騰嘛,咱早就安排人盯上他們了。”


    “結果他們在商量那些個壞水的時候,他們老林家的老大就說出你要走的事兒了。”


    “這事兒,還是他湊巧發現的,不過沒有真憑實據,人家也是猜測。”


    “不過,咱想著,那狗東西也是個眼裏揉不進沙子的精明貨,他看出來的十有八九就是真的,所以這才問問你!”


    胡大老爺聞言恍然大悟。


    “哦,原來是林家老大那狗東西啊!”


    “那老狗確實雞賊!”


    “特麽的,他們家是真狠啊,在當地可比你這皇帝威風多了!”


    朱元璋一聽這話頓時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顯然對於胡大老爺這當著麵戳人傷口的做派很是不屑。


    “行了,這屁話還用你說,咱難道不知道他們在當地勢力根深蒂固?”


    “說句不好聽的,真要弄翻他們家,咱怕是得從異地調派至少十萬人過去。”


    “就這,還不一定能健全功!”


    胡大老爺聽朱元璋這麽一說,頓時心裏有數了。


    嗯,林家的狗東西漏咱的底,那咱就給他上上眼藥,大家扯平。


    而且,胡大老爺一聽朱元璋的話就知道,這老朱是殺心起來了。


    開口就連兵力都算好了,琢磨的也是能不能建全功這種事兒,那老林家的下場就可想而知了。


    當然了,胡大老爺樂得如此啊。


    “人家那是世世代代積攢下來的本事啊!”


    “聯姻、外嫁、招贅、辦學、資助……”


    “好家夥,我沒記錯的話,林家那條老狗考上進士之後就回家埋頭教書去了吧。”


    “到如今,他前前後後可是往朝堂送了不少人進來!”


    “老朱,我可好心提醒你哈,別到時候大意失荊州!”


    朱元璋猛然間眉頭一皺。


    淦!


    這事兒若不是胡大老爺猛然間提醒,他還真給忘了!


    主要是因為這師生之間的事兒,太隱蔽了。


    這玩意兒又不用上戶籍啥的,除了當事人和親近之人,你查都查不到。


    可真到了關鍵時刻,這就是要命的事兒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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