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好像有千萬根針插在腳踝上,痛的我恨不得把那隻腳給砍了去。廣陵子似乎也感覺到了我腳踝上的抗爭,臉上一驚,雙手便一鬆,我整個人也一下子癱倒在炕上。


    雖然渾身無力,但是總感覺身體裏有股熱流在上下竄動,想要破體而出,又做不到。這跟我的魂魄在身體裏出不來還不一樣。那種束縛感就像是感到癢卻不知道在哪裏,結果撓不到;這種感覺就像是能感到癢,也知道哪裏癢,就是不敢撓。


    等我適應了,便坐起來看廣陵子,卻發現他已經死了。臨死他臉上的表情也不是如釋重負,更像是憂心忡忡。


    怎麽辦?這老道士死在這裏,總不能讓他就那麽爛掉吧。畢竟是一代宗師,一個像樣的葬禮還是要的。不過我現在可沒有能力給他艸辦這個。


    我先從炕上下來,走到門口正好碰上抓藥回來的柳城老婆。看她一身整齊的樣子,我才想起來,整個柳家集都知道她是個瘋子,誰會給她抓藥啊?不過她把自己收拾一番之後,跟瘋了的時候還真不一樣。恐怕柳城遇上奇事時,不過是新婚,就算村子裏也沒有多少人認得他老婆的。


    “藥抓好了麽?”我雖然看她手裏拿著草藥包,還是問了一句。


    她點點頭,繞過我走到灶台前,沒有煎藥的鍋,隻能用做飯的大鍋來煎藥了。我走到院子裏,遠眺昆崳山,想看看那邊到底出什麽事了,哪裏能看出什麽來呢。


    “你們兩個在這房子裏呆著,千萬不要再出來了。”我進屋對柳城的老婆說,“除了我以外,別人來叫門也不要開。”


    柳城的老婆又隻是看了我一眼,沒有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跟她沒法交流,我還是趕緊回去看看那三個女的怎麽樣了。


    走到柳淮春家門口,正好碰上出門的寶兒。


    “你去哪?”


    “我還問你去哪了呢!”寶兒一句把我頂回去,“趕緊,小笛去昆崳山了。”


    “不是讓你們看著她,不讓她去麽?還有柳城的老婆,是不是也跑了?”


    其實看著她是我的事情,隻是我出去了,就沒顧得上。現在就是想把責任轉移一下。


    “你還說呢!大清早的就跑沒影了,就不怕我們出事。我們三個女的,就小笛會點武藝,我們還攔得住她呢!”


    “我是去追柳城的瘋老婆了。”


    “趕緊走吧,好歹把小笛給追回來。”說著寶兒把徐夫人匕遞給我,往外推我一把。可能這一路上我們在一起出生入死,也產生了感情。天風死了,要是小笛再死了,她們兩個女的該傷心了。我也會有些內疚的。


    “她走多久了?”


    “我哪裏知道,半個時辰前發現她不見了,我跟夏姑娘找了半天沒找見,才斷定她是去白雲觀了。”


    我也沒空跟她說了,轉身就往昆崳山跑。希望小笛走得慢,我能在半路上把她給截下來。


    剛才昆崳山上地動山搖的,還不知道發生什麽恐怖的事情呢。我心裏著急,腳下也是不斷發力,衝著昆崳山跑個不停。


    跑著跑著我就感覺廣陵子手遞手給我的那股熱流,在體內流轉越來越快。不過就像血液不在血管裏流那樣,那股熱流隻是把我的氣血攪的一陣翻騰。整個肺部好像要炸了那麽難受,總想找個地方發泄一下,但腳下卻停不住。


    心中煩亂,腳下一個拌蒜,我便被重重摔了出去。估計能摔出兩丈多遠,身子停下來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一口血飆出來。再感覺身體裏的熱流似乎都沒有了,像是隨著那口血都噴出去了。站起來,隻感覺剛才身體在地上擦過的地方木木的,並不疼痛。低頭看時,胸口和胳膊這些地方好像蒙了一層氣,慢慢消散之後,留下的知識一點淡淡的壓痕。


    看著身體的變化,我忍不住笑了起來。難道我也得了老道的內力煉成絕世武功了?不過,我身體裏原本有的變化消失了,是不是他傳給我的真氣什麽的一次姓讓我用光了?


    我得試一試。心裏想著,我立馬撒丫子狂奔起來。跑了幾十米之後我就感覺兩條腿好像不聽我指揮了,我想停下來都停不下來。遇到溝溝坎坎我想跳過去,結果整個人居然躍起好幾米高。


    在半空中我還是停不下,兩條腿交替踩踏著,身子也能跟著往前走。不過走幾步就走不動了,好像全是慣姓的作用。慣姓沒了,身子就開始往下落。一點經驗都沒有的我,就重重的摔在地上。


    站起來後,我忍不住對著前麵的樹林狂吼了一聲。更像是把壓抑在胸口的悶氣釋放出來。這一聲可要比虎嘯山林還響,我都被自己嚇了一跳。等我吼完了,心也靜下來,現在關鍵的是要低調,不能讓他們看出我的變化。隱忍才是最重要的。


    一路上也沒有看到小笛的蹤跡,上山的路不少,但是從柳家集最近的隻有這一條了。那她一定是爬上山去了。快到昆崳山頂的時候,我特意停下來,慢慢走上去。


    眼前呈現的光景,讓我突然汗毛直立!


    要說那種血肉橫飛的場麵我也見過,濟南保衛戰的時候,我也是親自上過戰場的。也見過戰死的士兵又重新站起來跟我近身肉搏的。那些我都能接受,但是眼前這些,就讓我覺得觸目驚心了。


    白雲觀離我能有五百米的距離,在這個距離之間,有邢武陽帶的五百北軍,還有白雲觀的道士,應該還有一部分南軍士兵。沒有人拿著刀在打仗,可能仗已經打完了。所有能動的人都在都在啃食自己的內髒。


    或許你想象不到那種場麵,血淋淋的手上還拿著冒熱氣的肝髒,張開血盆大口,咬下去的,居然是自己的內髒。


    這是怎麽鬧的?前麵的白雲觀也已經不能稱作白雲觀了,全部都是瓦礫,到處都是殘垣斷壁。到處都是散碎的屍體,暴露在外麵的內髒。陽光下盡是血腥氣和內髒的惡臭。讓我忍不住一陣幹嘔。早上沒有吃飯,現在嘔出來的都是混著膽汁的一些酸水。


    等我好容易適應了抬頭的時候,正看見小笛,拿著一把匕首,插向自己的肚子。


    “小笛!”我隻來得及喊她一聲。可是她好像根本就聽不到,匕首還是直直刺進了她的腹部。我趕緊跑過去,想把她救出來。肯定是白雲觀周圍被那個密宗高手下了什麽符咒或者結界。隻要踏進去就會迷亂心智,做出吃自己內髒的駭人聽聞的事情。


    我能想到這一點,卻忘了我自己進來之後,也就被迷了心智。


    就感覺我的魂魄在我體內像是得了抑鬱症一樣,沒有精氣神。我往前走了兩步,魂魄居然自己從我的身體裏出來,站在陽光下看著我。


    “都是你,你害得我終曰龜縮在你的臭皮囊裏。”“他”說著往我跟前走了一步,手裏拿著徐夫人匕。


    “他”什麽時候把徐夫人匕也拿走了?我心中一驚,本能的往後一躲。我的魂魄見我害怕,居然獰笑起來,擺出一個攻擊的姿勢,冷不丁一竄,就衝我過來了。


    可能是出於本能吧,我飛起一腳,踢向徐夫人匕。他的魂魄是虛的,但匕首總是實實在在的。我打不過我的魂魄,拚著腳受點傷也不能讓“他”把匕首插進我肚子裏。


    結果這一腳不僅踢到了徐夫人匕,順帶著還踢到了我的魂魄,將魂魄踢得摔了出去。我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力氣,而且還能將魂魄踢飛了。


    踢完之後就感覺整條腿都火辣辣的,像是被一層熱氣給包圍住了。單單一條腿的血脈像是要沸騰一樣。這些變化我根本來不及去體會分析。我的魂魄已經站起來,手裏還拿著徐夫人匕,準備下一次進攻。這下“他”變得小心謹慎了,並不急著進攻。


    但是我可耗不起。小笛已經將肚子上的匕首拔出來了。然後笑著抬起手要繼續刺第二刀。沒錯,她是在笑,根本就感覺不到疼痛。好像刺的並不是自己,而是跟自己有血海深仇的敵人。


    我是來不及去奪小笛手裏的匕首了,隻好一腳踢中一塊石子,希望能擊中她,把她擊昏。石子擦著她的身體飛了過去。但是好像把她的注意力也吸引到了我這邊。


    我的魂魄趁著我起腳的空當,又是一刀劃過來。我沒辦法躲開,隻能抬起胳膊,緊繃肌肉硬挨一刀。我的想法是挺天真的,或許老道士給我的“真氣”可以變作鐵布衫,硬擋下這一刀。但是,徐夫人匕像是切豆腐一樣切進我的肌肉,一直切到骨頭才算停下來。


    徹骨的疼痛讓我渾身所有的細胞都活躍起來,甚至都失去了理智。我帶著匕首一把抓住來不及退開的魂魄,另一隻手把胳膊上的徐夫人匕拔出來,下一刻我就要刺進魂魄的心髒。


    但是徐夫人匕到了魂魄胸膛,我卻停住了。怎麽也刺不下去。我的頭腦裏這才有了一絲清明。頭腦清醒就要忍受巨大的痛苦,胳膊上的傷口並沒有流多少血,反而是被切開翻卷的皮肉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合在一起。至於能不能愈合,就不知道了。


    顧不得那麽多,我一把將魂魄貫倒在地,便去招呼小笛。


    她雖然不再用匕首刺自己了。兩隻手卻在那裏摳自己肚子上的傷口,是想把裏麵的腸子給撤出來麽?


    我走過去把她的雙手扒開,搖晃著她的肩膀,想把她搖醒。


    “小笛,你醒醒,你再這樣會死的!”我嘴上喊著,依然是沒有聲音發出來。


    等她抬頭看我的時候,我才發現她的眼睛根本就看不到瞳孔,整個就是烏黑的一片。好像裏麵充滿了不斷翻騰的墨汁。這不是被魔鬼附體了麽?我抬手給了小笛一巴掌,想把她打醒。沒想到她眼睛裏的“墨汁”翻滾的更快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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