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工儀式後,周老先生捋著胡須對陸忠道:“下基石的吉日定在六月九日巳時一刻,需要準備的東西我已跟石匠大師傅交代完畢,你聽他安排即可!”


    陸忠拱手鞠躬致謝,周老先生笑道:“忙去吧!”


    陸忠對陸壽增道:“爹,我忙去了,老先生就交給你了。”


    陸壽增點頭,揮手讓陸忠去。


    周老先生道:“這邊沒我啥事了,你扶我去陸家大房走走,好些年沒見陸老太了,還有我那個遠房外甥女也多年不見,趁我還有口氣去看看吧,哎,看一次少一次囉!”


    陸壽增上前扶住周老先生的手,周老先生走兩步,又回頭指著陸小乙道:“我瞧這姑娘有點意思,也跟我走一趟吧!”


    陸小乙心裏一驚,暗道壞了,莫不是這人看出些什麽來?她心虛極了,便假裝沒聽見扭頭往屋裏去。


    陸壽增喊住她,催促她過來,陸小乙看向玉蘭,求道:“娘,我不想去。”


    玉蘭對風水先生早已信服,笑道:“周老先生開口了,你就跟著走一趟吧!”


    陸小乙苦著臉慢吞吞的走過去,站在周老先生一側,不說話也不看他。


    周老先生慢悠悠的走著,圍觀的村裏也一同跟隨著,剛才他那招符紙自燃之術,完全震懾住了圍觀的村民,有幾個心急的人,走上前對周老先生拱手致禮,請他幫著看看自家的風水。


    周老先生笑而不語,一路走一路四顧,路過張家時,停下來瞅了一番。搖頭喃喃道:“背埡向埡…”


    隨同的村民不知何解,周老先生也不解釋,他們問不出來便紛紛猜測,一路跟到陸家大房外才散去。


    大房因辦了私館,白日裏院門不栓,陸小乙一邊推門一邊思索周老先生剛才那句話的意思,終於忍不住好奇問道:“老先生。你剛那句話是何解呀?”


    周老先生則反問她:“小姑娘對我的警惕戒備之心是何解呀?”


    陸小乙楞住了。細細揣摩老先生的話,看來是自己多慮了,這位老先生根本沒看出她靈魂的異常。反而因為她表現出的警惕戒備而起疑,故而喊她隨同,想問她個明白。


    陸小乙恭敬道:“老先生白發白須白眉很像老神仙呢,我膽子小故而躲起來偷偷看你。請老先生原諒我的不敬。”


    陸壽增也笑著解圍,“我孫女一貫膽小。老先生勿怪。”


    周老先生瞟一眼陸小乙眼下的青圈,掏出一串油亮的木珠,“膽小之人多易驚魂,這串桃木珠子我多年盤養。送你定定心神。”


    陸小乙感激的接過來,對周老先生鞠躬致謝。


    周老先生捋須嗬嗬笑,站在大房院中四下觀望一番。隨後上下拄動拐杖,青石板上立即發出悶悶的聲響。周老先生高聲嚷道:“陸家老姐姐,我周鐵錘來看你了!還活著嗎?”


    周鐵錘?陸小乙汗顏,沒想到仙氣飄飄的老先生還有如此接地氣的名字。


    陸老太沒出來,陸福增卻從一旁書屋出來,辨識一番終於認出來人,恭敬的上前給周老先生敬禮,“周叔,多年不見,一切安好!”


    “好,好!我命硬著呢!”周老先生把陸福增上下打量一番,歎道:“多年不見,你這後生也老成這樣了,當年那股靈氣也沒了!”


    陸福增拱手慚愧道:“多年苦讀聖賢書,縱使有再多靈氣也不夠消磨,可歎至今一無所成,無顏見親友故舊啊!”


    周老先生捋須,“該放下時就放下,心寬才能眼寬,太執著不是好事!”


    陸福增虛心受教,再次拱手致謝。


    周老先生指著書屋門口和窗口探出頭的諸位少年郎,笑道:“靈氣在他們身上,寄希望於他們吧!”


    陸福增回頭,偷看的少年郎迅速消失在門窗口,規規矩矩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很快朗朗的讀書聲傳入耳中。


    周老先生大笑道:“玉不琢不成器,山村愚子也能琢成美玉啊!”轉而想到什麽,對陸福增道:“你兩個孫子也在裏麵吧,喊出來讓我瞧瞧。”


    陸福增點頭,陸小乙積極主動道:“伯祖父,我幫你去喊。”不待他回話,陸小乙便小跑到書屋門口,朝裏麵高喊丙榆和戊楓,朗朗讀書聲很快安靜下來,丙榆兄弟走出來,站到陸小乙跟前,丙榆竟比陸小乙高出一頭,連小她兩歲的戊楓也跟她一樣高了。


    一個個的跟拔節的筍子一樣,長得也太快了吧,陸小乙朝外努努嘴:“周老先生要見你們呢,快去吧!”


    小庚站起來,“大姐,老先生不見我嗎?”


    陸小乙瞪他一眼,“讀你的書吧,沒點你名。”


    小庚哦了一聲,失望的坐下來。陸小乙笑了笑,眼神掃視一圈書屋裏眾位學子,開館一年多,如今的學子隻有開館時的一半了。留下來的學子要麽是家境湊合,要麽是聰慧刻苦,讓家人對他的科舉之路抱有期望。離開的學子要麽是受自家條件的限製,要麽是無心讀書,在識些字後理智的選擇了退學,轉而去城裏幫工或是當學徒,盡早為家裏出工出力。


    陸小乙眼神掃過劉寶和申強時,劉寶對她爽朗一笑,小美男笑起來跟他哥越來越像了,申強卻躲開她的視線別別扭扭的。


    陸小乙無心去猜傲嬌少年的心思,轉身回到周老先生身側,隻聽他笑眯眯的問了丙榆戊楓幾句話,便讓他二人離開,又對陸福增擺手,“忙你的去吧,我找你娘說說話。”


    此時,己蘿從正房出來,恭恭敬敬的朝周老先生行禮道:“周太公,曾祖母一聽到你的聲音就高興的催促我來接,請隨我來。”


    周老先生打量己蘿一番,笑道:“不錯不錯,小姑娘挺有靈氣。”


    陸小乙暗笑,這個周老先生職業病作祟,看人總喜歡看靈氣,這種虛無縹緲的氣質,一般人是看不出來的。


    己蘿趁著轉身之極,朝周老先生身旁的陸小乙眨眨眼,然後規矩的在前麵引路,陸壽增扶著周老先生慢悠悠的跟著,陸小乙還在糾結剛開老先生沒有解開的謎語。


    幾人到了正房廳堂,陸老太已經拄著拐杖激動的往門口走,周老先生也丟開攙扶他的陸壽增,拄著拐杖走上前,兩位老者相見,竟是無語凝噎。


    興許這是他們這對老相識此身最後一次相見吧,來生能不能相見,就難說了,即使相見也不識吧。


    氛圍有些傷感,陸小乙默默的跟隨著,直到兩位老者入座,她才上前跟陸老太請安。


    陸老太笑道:“好!好!小乙也長成大姑娘了,好一陣兒不見身量又竄高了。”


    己蘿湊過來撒嬌:“曾祖母,我的身量竄高了嗎?”


    陸老太拍拍她的頭,寵愛道:“你一頓飯夠我吃一天了,不長心眼總得長長個子吧!”


    己蘿靠著陸老太的胳膊一陣撒嬌賣乖,陸老太又笑嗬嗬的哄她幾句。


    一旁的周老先生哈哈大笑,“老姐姐,含飴弄孫,老來享福啊!”


    陸老太在外人麵前永遠都是一副享福樣,在熟識的周老先生跟前,卻露出了苦笑,“享福談不上,眼看要入土的人了,還勞心勞力的打理這個家,哎,撒不開手啊!閉不上眼啊!”


    這時,陸大婆子上來斟茶。


    陸大婆子和周老先生是遠親,按理說應該跟熱絡點,誰想斟完茶,她淡淡的寒暄幾句便退出了廳堂。


    周老先生歎氣:“當年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如今成了老氣橫秋的婆子了。”


    陸老太瞅了陸大婆子的背影,語氣平淡道:“嘴尖皮厚腹中空,皮囊好有什麽用?”


    周老先生咂摸一番,“老姐姐啊,問句不該問的話,你現在是不是後悔了?”


    陸老太垂頭喃喃道:“不是現在,是三十多年前就後悔了。”


    陸小乙聽她二人的對話信息量很大啊,直覺其中必有故事,誰知陸老太卻對己蘿道:“小己,你不是常念叨小乙嗎?如今她過來了,你帶她說說知心話去。”


    己蘿乖巧的嗯了一聲,朝小乙看過來,小乙也很知趣的跟己蘿出了廳堂。


    陸小乙直覺陸老太和周老先生要講過去的事,雖然跟她無關,但跟陸家人有關,她的八卦之火又熊熊燃燒起來,有心想弄個明白,卻被陸老太打發出來,正遺憾呢,見己蘿朝她招手,陸小乙心領神會緊跟而上,兩人弓著背躡手躡腳的繞道廳堂後的小窗下。


    當初陸老太把陸忠喊來說話時,陸小乙也躲在這裏偷聽過,如今故景重現,不禁啞然失笑。


    己蘿急急的朝她噓聲,陸小乙了然,捂著嘴靠近己蘿,一起賊兮兮的偷聽起來。


    隻聽陸老太長長的一聲歎息,“悔不當初啊,放著聰明賢惠能持家的姑娘不挑,非要挑這麽一個麵子貨,勤儉持家她不行,相夫教子她也不行,大聰明沒有,小聰明不斷,悔啊!”


    周老先生道:“都是我的遠房外甥女,大外甥女黑胖麵相差,卻是聰慧之人,小外甥女白淨容顏美,卻是愚鈍之人,當初我瞧福增是個有靈氣的孩子,想把聰慧的大外甥女嫁他,是你們母子以貌取人不聽人勸,如今後悔也怪不了別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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