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太一走出離框葉家最近的車站的驗票口時,也是比集合時間提前很多。
「太、太一?真是偶然呢!」
永瀨伊織的反應異常誇張。她今天沒有戴針織帽。
「呃,畢竟目的地跟集合時間都一樣,會遇到也是正常的吧。」
「啊,這麽說也是!仔細一想,我們昨天也遇到了!耶!」
她的情緒異常亢奮。
「但是,還真的有所謂的偶然呢!果然引力是存在的嗎?」
「引力?」
「啊啊,你別在意,我隻是在自言自語。」
感覺永瀨的側臉,似乎有一瞬間閃過憂鬱的神情。
「別說什麽自言自語的……有話盡管跟我說啊。」
「沒事的~沒事的!如果需要你幫忙,我一定會說!倒~不~如~說,我想強調的是,這點太一也一樣!」
永瀨半眯起眼睛盯著太一。
「啊啊……那當然。」
「你為何要移開視線?看著我的眼睛回答啊!」
「不,總覺得很不好意思……話說你一大早就精力充沛過頭了吧?」
雖然永瀨基本上是個活潑的家夥,但她今天比平常更加活潑。
明明發生「時間逆行」這種現象……
「太一太會鑽牛角尖,總覺得自己必須扛下來才行,這也是一種自我中心的想法哦!」
「別滿麵笑容地說什麽『自我中心』好嗎?」
這明明是自己很在意的地方,不過,像這樣開門見山地被對方直指出來,感覺還比較輕鬆。
「啊,這麽說來,太一,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們?」
太一聞言嚇一大跳。
「沒、沒有啊。嗯,沒什麽……為什麽你會那麽想?」
不能說出〈第二號〉的事,對方要自己保守秘密。而且,太一不曉得那些家夥是在何時何地「觀察」他們。他不能反抗,隻能遵從而已。
「嗯……直覺!」
永瀨有時異常地敏銳,實在不能小看這家夥。
兩人一起前往那棟廢棄大樓。
「結果……這次會被卷進『那家夥引發的現象』當中的人,是太一以外的四個人嗎?」
永瀨忽然這麽問。
「我、我也不清楚,但、但是寫在黑板上的時間似乎是正確的。」
究竟透露到什麽程度,就〈第二號〉的標準來說是出局的呢?而且,太一根本不知道對方是否在那種概念走下思考著事情。
「嗯~那麽,要不要拜托太一呢……老是麻煩太一感覺也不太好……不過這麽說的話……」
「我剛剛不是才說過,有事盡管跟我說嗎?」
「……會演變成這樣是很正常沒錯啦!但感覺好像在誘導你一樣,很討厭嘛!」
「你用不著在意。」
「總覺得一直在欠你人情……真是的,太一也多依賴我一下啊!雖然我跟稻葉兒相比之下,可能幫不上什麽忙就是了。」
「沒那回事!」
太一的語氣似乎太過激動,隻見永瀨露出有點驚訝的表情。
「……永瀨常常幫我很多忙哦。像是開朗的笑容,還有看到你活潑的模樣便會帶給我力量之類的。」
「奇怪?我是那種樂天、活潑少女型的角色嗎?」
「雖然不隻是那樣,但也有那樣子的一麵……起碼我是這麽想的。倒不如說,你現在的模樣,正好是那種感覺吧?」
「嗯!是那樣子嗎~」
永瀨露出有些害羞的笑容。
「……好!那就幹脆地拜托太一吧!」
「什麽事?」
「隻要花一點點時間就好,你可不可以……仔細觀察一下變成小孩子的我?看看我以前是個怎麽樣的孩子。」
永瀨冰冷澄澈的聲音,隨著白色氣息流露而出。
真正的自己究竟是什麽模樣?永瀨對這點抱持著迷惘和疑問。
沒有幾個人能夠回答自己究竟是什麽樣的人。
一般來說,即使無法明確回答這個問題也無妨,還是能自然地活下去。
但是,一旦對這點感到疑惑便無法逃離,會迷失在找不到答案的森林裏。
更遑論是曾經有過「自己一直在扮演著自己」這種想法的人。
「啊,沒事沒事,還是不要太固執好了。我想我一定可以漸漸發現何謂『真正的自己』。」
永瀨非常開朗地說道。
「但是呀~現在發生了這種『可以變回過去的自己』的狀況哦。」
在普通的人生中不會被挖掘的部分,在「時間逆行」這種現象中被迫暴露出來。
「被迫看到那種其實不能重新來過、其實不可能回頭的過去之後,要人什麽都別想是不可能的事吧?類似那種感覺啦……吆,這是搞什麽嘛!」
永瀨朝著空中揮一記手刀。
「真讓人不禁懷疑,這該不會是故意的吧?雖然這大概隻是單純的偶然而已,嗯……〈風船葛〉認為我變成這樣子『很有趣』嗎?所以方想把事情弄得有趣?嗯?」
那些家夥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這一連串事件的終點究竟在哪裏?
「不過,談論有關那家夥的話題也無濟於事,還是算了。」
兩人遇到紅燈而停下腳步。
他們沒有對話,隻是眺望著駛離的車輛。
太一忽然發現永瀨目不轉睛地凝視某一點。
他試著追尋永瀨視線的前方。
隻見有個年約六、七歲的小女孩在對麵和父親手牽著手,等候紅燈變綠燈。
看到那對似乎很幸福的父女,因為家中緣故而有過好幾個父親的永瀨,內心抱持著什麽想法呢?
「我有一個問題要問那樣的太一同學!」
永瀨豎起食指,帥氣地指向太一。
「……是怎樣的太一同學啊?」
盡管對於該采取什麽反應感到困惑,太一仍試著吐槽一下。
「這隻是假設啦。如果過去可以重來,你會想重新來過嗎?」
永瀨用刻意營造出來的聲音這麽問道。
她在追求什麽樣的答案呢?
「……我是有很多時候會想,要是當時這麽做就好了……可是,實際上並沒有機會重新來過啊……」
太一曖昧地敷衍過去。
「一般是那樣子。」
永瀨是想說現在的他們「並非一般」嗎?
「附帶一提,如果能夠重新來過的話,我是滿想重來的。還有,如果能更完美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我也想那麽做。」
永瀨露出非常堅決的表情說道,
當天在十二點時產生變化的是永瀨跟青木義文。
彷佛是已經決定好的事情一般,永瀨突然變成十四歲,青木則是變成十一歲。
「看來之前說的規則可以確定了,而且,搞不好每次都是固定兩個人會發生這種現象……雖然還不清楚……還有,也會變成十四歲嗎?果然沒錯。」
稻葉看著【十四歲永瀨】這麽說道,因此太一詢問:
「怎麽回事?」
理所當然的,【十四歲永瀨】跟她變成小孩時相比,並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隻是將現在的永瀨變得稍微年幼一點,衣服也照原本的穿著便已足夠。
「我是說變小的年齡幅度似乎是完全隨機,沒有限製。既然可以變成距離現在兩年前的模樣,反過來說,也有可能變成誕生後兩年的模樣,對吧?」
「也是……那極端地說,有可能變成零歲嗎?」
「……說不定需要準備一下奶瓶啊……」
稻葉露出優硬的笑容。
太一等人今天也在昨天發現的廢棄大樓的一間房內消磨時間。
天氣預報說會變冷,因此太一等人事先合資準備了煤油暖爐。雖然是個火力不怎麽強的便宜貨,但搭配毛毯跟暖暖包使用,至少能撐過大部分的寒流。倘若是到五點的這段期間,應該足以保暖到不會感冒的程度。
今天變化後的年齡較高,因此得以度過一段悠閑的時光。
到三點左右,大夥聊到想買些溫暖的東西過來。
「那我去散個步,順便買回來吧……還是大家要一起去?」
稻葉立起大衣領口,準備外出。
「你說大家一起,可是,帶『時間逆行』現象中的永瀨跟青木外出不要緊嗎?」
「一旦變化之後,到五點之前大概都不會恢複,所以五點之前待在哪裏都不成問題吧?即使在街上遇到認識的人,隻要隨便說些『這是朋友的親戚的小孩,好像是趁寒假來這邊玩』之類的話就好。」
的確……或許是這樣也說不定。
「如果是以這種奇妙的組合上卡拉ok倒是另當別論,不過,隻是在附近閑晃的話,對方也不會打破砂鍋問到底吧。最重要的是……在年尾這種時
期,竟然要在這種冷清的大樓裏度過半天,叫人怎麽受得了!可惡,讓我在溫暖的房間裏打滾好嗎?」
「……結果你隻是想待在溫暖的室內蘇。」
「我也想去~」
【十四歲永瀨】迅速地舉起手。
【十四歲永瀨】是個既開朗活潑又非常乖巧的孩子。大概像是從現在的永瀨身上,稍微移除「異想天開」性格的感覺。
「唯跟義文想出門嗎?」稻葉問。
【十一歲青木】正埋頭於手機遊戲。
「……喂,義文。你在聽嗎?要不要到外麵逛逛?」
「嗯?啊……我在玩遊戲,不用了。」
「嘖,你這個整天關在家裏的現代小鬼!」
「你沒資格說人家吧。」
怎麽回事?今天的稻葉是刻意裝傻,等著人家吐槽嗎?
「既然這樣……也不能留下這孩子一個人外出,我留在這裏好了。」
桐山露出像大姐姐一般的溫柔笑容這麽說道。
「咦~這樣不好意思啦,菜菜的姐姐出門也沒關係啊~」
桐山的表情凍結。
又來了。
處於「時間逆行」狀態的青木,又將桐山唯誤認成西野菜菜的親戚。
房裏陷入一片尷尬的沉默。
「奇怪?青木弟弟,你是不是把桐山唯學姐誤認成別人呢?」
最先有所行動、打破這陣沉默的人,是【十四歲永瀨】。
「咦?什麽意思?」
「桐山學姐是……桐山唯學姐對吧?雖然這個問題很奇怪。」
「……啊……嗯,是那樣沒錯。」
「奇怪……明明很像呢,是不同人啊?是哦~是桐山姐姐呀。」
【十一歲青木】目不轉晴地望著桐山的臉,然後視線又回到遊戲畫麵上。他似乎沒有很在意的樣子。
「喂,唯,你別太……」
「我、我沒事。」
桐山打斷稻葉的話。
雖然她麵帶笑容,但表情有點僵硬。
「……你別太在意。還有,要是發生什麽事就跟我聯絡吧。」
稻葉重新這麽說道。
「那個……還是我留下來?如果能讓桐山學姐外出的話……」
「不、不用啦,伊織……妹妹不用顧慮這些哦,路上小心。」
雖然太一對於留下【十一歲青木】跟桐山兩人獨處這件事感到有些不安,但還是離開房間外出。
「唔~~外麵果然很冷~~」
【十四歲永瀨】將臉的下半部埋在圍巾裏,一邊摩擦雙手一邊走著。
「要不要借你手套?」
太一這麽說道,但【十四歲永瀨】搖頭。
「啊,我不要緊的,謝謝你,太一學長。」
「用不著客氣,拿去吧。」
太一有點像是硬塞似地將手套遞給永瀨。雖然還不清楚「時間逆行」現象中的永瀨跟原本的永瀨之間有什麽關係,但要是讓她感冒可就傷腦筋。
「啊……謝謝你……嘿嘿,好溫暖哦。」
【十四歲永瀨】露出柔和甜美的笑容,連看著她的人都跟著幸福起來。「替她做些什麽」真是太值得了。
「瞧你一臉滿足的表情……」
稻葉用冷淡的眼神看向太一。
「那麽,為了表達謝意……我最喜歡你了,哥哥!」
【十四歲永瀨】猛然抓住太一的左手。
「哥、哥哥?」
【十四歲永瀨】原本應該是稱呼自己為「太一學長」才對……
「奇怪?我以為太一學長應該會喜歡被稱為『哥哥』呢?」
「我是喜歡啦……但你怎麽如道?」
啊,不小心泄漏自己的嗜好。
「嗯,可以說是女人的直覺吧?」
【十四歲永瀨】露出甜美無比的笑容。
從剛才開始,太一就認為她是個能夠體貼別人,也會看情況應對的孩子。
莫非,這便是永瀨以前配合他人喜好來改變自己個性時的實力嗎?
倘若是這樣……她還真是個驚人的家夥,實在超乎一般人的想像。
這時,有個纏繞著奇妙鬥氣的影子逼近太一的右邊。
「你要挽著手偷笑到什麽時候呀?哥~哥~」
「痛痛痛痛痛!耳朵、耳朵要斷掉啦!我道歉就是了,原諒我吧,稻葉!」
「啊,稻葉學姐抱住另一邊嗎?太好了,太一學長,這就叫左擁右抱哦。」
「伊織!要不是看在你才十四歲的份上,我可不會饒你!」
稻葉相當好戰。
「雖然右邊抱的比薔薇更刺人就是了。好痛!」
「太一少說那種微妙地一針見血的話!」
「啊哈哈,兩位的默契真好,簡直像是情侶一樣唷。」
「我、我跟太一看起來像情侶嗎……」
「是呀!感覺像是『天生一對』呢!」
「是、是嗎?伊織妹妹真是個乖孩子。好,今天特別請你吃些什麽吧。」
「連、連稻葉都被收買……」
十四歲的永瀨伊織真是太驚人了。
因為【十四歲永瀨】強力推薦,三人決定在diy用品店內某個角落的休息區喝咖啡。
太一跟稻葉首先從自動販賣機購入咖啡。接著想把零錢交給【十四歲永瀨】時,不知為何,【十四歲永瀨】搖了搖頭。
「伊織妹妹?」
「對不起,太一學長,我想自己一個人去看點東西!」
她留下這句話便飛奔離開。
「咦?喂!怎麽辦,應該追上去比較好吧?」
太一相當慌張,稻葉卻是一副悠哉的模樣。
「嗯~她應該不會有什麽奇怪的舉動,不要緊吧。就算被認識的人看見,對方也隻會認為『有個人長得跟她很像』而已。」
「不,可是……」
應該要盡量排除可能會造成混亂的原因不是嗎?
「不要緊啦,其實沒有那麽嚴重。」
稻葉用嘴吹涼過燙的咖啡。
「稻葉……雖然你有時會過分在意細節,但大膽的時候也是太膽到讓人吃驚呢。」
「忍不住會迷上這種落差吧?」
「……不、不曉得會不會迷上就是了……」
在悠哉的氣氛中跟稻葉兩人獨處,讓太一異樣地感到不自在。
稻葉是重要的朋友。
她是拚命向自己告白,聲稱喜歡自己的女孩。
雖然太一給她的答覆是自己喜歡別的女孩,可是,稻葉宣稱她不會放棄。
之後兩人隻是天南地北地閑聊,時間就這樣流逝。
對話暫時中斷。
首先打破沉默的人是稻葉。
「……這就是她的目的吧。」
「咦?」
「該怎麽說呢……那家夥實在太會看場合,太過八麵玲瓏。」
稻葉喝一口咖啡,太一也跟著喝一口。甘甜和苦澀同時在嘴裏擴散開來。
「……她是刻意讓我們獨處嗎?」
「八成是,雖然我不曉得是出於什麽原因又是怎樣的感情讓她想那麽做。」
「這就是……永瀨以前說過,隻會配合周圍行動的自己……是嗎?」
「天曉得。不過可以確定的是,我的確認為那家夥是個『能幹乖巧的學妹』。」
【十四歲永瀨】是一個性格乖巧,純粹會顧慮到周圍情況的女孩嗎?
【十四歲永瀨】是一個單純為了獲得周遭人喜愛,因而扮演乖乖牌的女孩嗎?
還是說,【十四歲永瀨】是一個普通地具備這兩麵的女孩呢?
「無論是怎樣都無所謂……畢竟是過去的事了,對吧?」
稻葉用認真的眼神窺探太一的眼眸。
「……就是說啊,重要的是『現在』嘛。」
「是嗎……」
稻葉低喃著低下頭。
「……附帶一提,我想重新確認一下。雖然昨天也稍微聽說過一點……不過,四歲的我是個怎樣的孩子?」
「是個乖巧又聽話的好孩子,腦袋也很聰明。」
至於「親嘴」那一段還是別說出來比較好。一定是那樣!
「……被你這麽稱讚怪不好意思的。我是不是很怕生?」
「嗯……你有點害怕永瀨跟桐山,但那是因為那兩人不好……」
「害怕……是嗎?說的也足……我總是在害怕些什麽……現在也一樣。」
稻葉看向遠方。
她注視著並非這裏的某個地方。
「盡管如此,還是個小鬼時倒還好,但開始有著半吊子知識的國中時期大概很淒慘。」
「什麽淒慘,未免太誇張了……」
「總之,『現在』的我已經不想讓任何人……尤其是被你看到自己以前的模樣。那是無可奈何的事實。」
「但是,就算看到以前的大家,也不代表會有什麽變化啊。剛剛稻葉不也說過,那都是過去的事嗎?」
「我是想那麽認為。盡管如此,一定還是有什麽會改變。這
跟回憶往事或聽別人述說的狀況不同,在這種現象裏,會出現『完整的過去的某人』。要說什麽都不會發生才奇怪,像是唯跟青木現在……」
稻葉說到一半便閉上嘴。
過去的自己是自己,又不是自己,但果然還是自己。
「有些事不想被別人知道,也不想知道關於某人的某些事情。有些關於某人的事還是不知情比較好,而且關於自己的某些事,有時也會覺得不要想起來比較好。」
過去並不存在於「此時此刻」。
可是,假如過去會出現在「此時此刻」的話……
「說不定其中的某個情況,會變成『引發決定性的某事』之契機。」
「但是到目前為止……大家都一起撐過來了,不是嗎?這次也會一樣……」
太一這麽說道。即使隻有一丁點也好,他希望能看見光明的兆頭。
「說的也是,到目前為止都很順利地度過了,真是奇跡。但是,沒人能保證從今以後也會很順利。要是像這樣好幾次走在薄冰上,人總有一天會掉下去。」
「那一刻」何時會降臨呢?
在「那一刻」來臨之前,這幾個月以來不停玩弄太一等人的詭異現象,會以真正的意義邁向尾聲嗎?
該不會在「那一刻」來臨之前,詭異的現象會一直持續發生吧?
「……四歲的話,由於自我意識還不完全,因此我沒辦法清楚地回想起當初有什麽想法……」
稻葉忽然咬了咬指甲又立刻鬆開。
「但在昨天的現象結束後,我也有一些感觸。雖然不太會形容,但我茫然地想起小時候的感情……因為純粹所以強烈,像是會被吞沒一般……」
稻葉按住自己的胸口。
太一甚至無法想像,大家的內心有多麽強烈的感情在蠢動。因為,自己身上沒有發生那種現象。
「太、太一?真是偶然呢!」
永瀨伊織的反應異常誇張。她今天沒有戴針織帽。
「呃,畢竟目的地跟集合時間都一樣,會遇到也是正常的吧。」
「啊,這麽說也是!仔細一想,我們昨天也遇到了!耶!」
她的情緒異常亢奮。
「但是,還真的有所謂的偶然呢!果然引力是存在的嗎?」
「引力?」
「啊啊,你別在意,我隻是在自言自語。」
感覺永瀨的側臉,似乎有一瞬間閃過憂鬱的神情。
「別說什麽自言自語的……有話盡管跟我說啊。」
「沒事的~沒事的!如果需要你幫忙,我一定會說!倒~不~如~說,我想強調的是,這點太一也一樣!」
永瀨半眯起眼睛盯著太一。
「啊啊……那當然。」
「你為何要移開視線?看著我的眼睛回答啊!」
「不,總覺得很不好意思……話說你一大早就精力充沛過頭了吧?」
雖然永瀨基本上是個活潑的家夥,但她今天比平常更加活潑。
明明發生「時間逆行」這種現象……
「太一太會鑽牛角尖,總覺得自己必須扛下來才行,這也是一種自我中心的想法哦!」
「別滿麵笑容地說什麽『自我中心』好嗎?」
這明明是自己很在意的地方,不過,像這樣開門見山地被對方直指出來,感覺還比較輕鬆。
「啊,這麽說來,太一,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們?」
太一聞言嚇一大跳。
「沒、沒有啊。嗯,沒什麽……為什麽你會那麽想?」
不能說出〈第二號〉的事,對方要自己保守秘密。而且,太一不曉得那些家夥是在何時何地「觀察」他們。他不能反抗,隻能遵從而已。
「嗯……直覺!」
永瀨有時異常地敏銳,實在不能小看這家夥。
兩人一起前往那棟廢棄大樓。
「結果……這次會被卷進『那家夥引發的現象』當中的人,是太一以外的四個人嗎?」
永瀨忽然這麽問。
「我、我也不清楚,但、但是寫在黑板上的時間似乎是正確的。」
究竟透露到什麽程度,就〈第二號〉的標準來說是出局的呢?而且,太一根本不知道對方是否在那種概念走下思考著事情。
「嗯~那麽,要不要拜托太一呢……老是麻煩太一感覺也不太好……不過這麽說的話……」
「我剛剛不是才說過,有事盡管跟我說嗎?」
「……會演變成這樣是很正常沒錯啦!但感覺好像在誘導你一樣,很討厭嘛!」
「你用不著在意。」
「總覺得一直在欠你人情……真是的,太一也多依賴我一下啊!雖然我跟稻葉兒相比之下,可能幫不上什麽忙就是了。」
「沒那回事!」
太一的語氣似乎太過激動,隻見永瀨露出有點驚訝的表情。
「……永瀨常常幫我很多忙哦。像是開朗的笑容,還有看到你活潑的模樣便會帶給我力量之類的。」
「奇怪?我是那種樂天、活潑少女型的角色嗎?」
「雖然不隻是那樣,但也有那樣子的一麵……起碼我是這麽想的。倒不如說,你現在的模樣,正好是那種感覺吧?」
「嗯!是那樣子嗎~」
永瀨露出有些害羞的笑容。
「……好!那就幹脆地拜托太一吧!」
「什麽事?」
「隻要花一點點時間就好,你可不可以……仔細觀察一下變成小孩子的我?看看我以前是個怎麽樣的孩子。」
永瀨冰冷澄澈的聲音,隨著白色氣息流露而出。
真正的自己究竟是什麽模樣?永瀨對這點抱持著迷惘和疑問。
沒有幾個人能夠回答自己究竟是什麽樣的人。
一般來說,即使無法明確回答這個問題也無妨,還是能自然地活下去。
但是,一旦對這點感到疑惑便無法逃離,會迷失在找不到答案的森林裏。
更遑論是曾經有過「自己一直在扮演著自己」這種想法的人。
「啊,沒事沒事,還是不要太固執好了。我想我一定可以漸漸發現何謂『真正的自己』。」
永瀨非常開朗地說道。
「但是呀~現在發生了這種『可以變回過去的自己』的狀況哦。」
在普通的人生中不會被挖掘的部分,在「時間逆行」這種現象中被迫暴露出來。
「被迫看到那種其實不能重新來過、其實不可能回頭的過去之後,要人什麽都別想是不可能的事吧?類似那種感覺啦……吆,這是搞什麽嘛!」
永瀨朝著空中揮一記手刀。
「真讓人不禁懷疑,這該不會是故意的吧?雖然這大概隻是單純的偶然而已,嗯……〈風船葛〉認為我變成這樣子『很有趣』嗎?所以方想把事情弄得有趣?嗯?」
那些家夥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這一連串事件的終點究竟在哪裏?
「不過,談論有關那家夥的話題也無濟於事,還是算了。」
兩人遇到紅燈而停下腳步。
他們沒有對話,隻是眺望著駛離的車輛。
太一忽然發現永瀨目不轉睛地凝視某一點。
他試著追尋永瀨視線的前方。
隻見有個年約六、七歲的小女孩在對麵和父親手牽著手,等候紅燈變綠燈。
看到那對似乎很幸福的父女,因為家中緣故而有過好幾個父親的永瀨,內心抱持著什麽想法呢?
「我有一個問題要問那樣的太一同學!」
永瀨豎起食指,帥氣地指向太一。
「……是怎樣的太一同學啊?」
盡管對於該采取什麽反應感到困惑,太一仍試著吐槽一下。
「這隻是假設啦。如果過去可以重來,你會想重新來過嗎?」
永瀨用刻意營造出來的聲音這麽問道。
她在追求什麽樣的答案呢?
「……我是有很多時候會想,要是當時這麽做就好了……可是,實際上並沒有機會重新來過啊……」
太一曖昧地敷衍過去。
「一般是那樣子。」
永瀨是想說現在的他們「並非一般」嗎?
「附帶一提,如果能夠重新來過的話,我是滿想重來的。還有,如果能更完美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我也想那麽做。」
永瀨露出非常堅決的表情說道,
當天在十二點時產生變化的是永瀨跟青木義文。
彷佛是已經決定好的事情一般,永瀨突然變成十四歲,青木則是變成十一歲。
「看來之前說的規則可以確定了,而且,搞不好每次都是固定兩個人會發生這種現象……雖然還不清楚……還有,也會變成十四歲嗎?果然沒錯。」
稻葉看著【十四歲永瀨】這麽說道,因此太一詢問:
「怎麽回事?」
理所當然的,【十四歲永瀨】跟她變成小孩時相比,並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隻是將現在的永瀨變得稍微年幼一點,衣服也照原本的穿著便已足夠。
「我是說變小的年齡幅度似乎是完全隨機,沒有限製。既然可以變成距離現在兩年前的模樣,反過來說,也有可能變成誕生後兩年的模樣,對吧?」
「也是……那極端地說,有可能變成零歲嗎?」
「……說不定需要準備一下奶瓶啊……」
稻葉露出優硬的笑容。
太一等人今天也在昨天發現的廢棄大樓的一間房內消磨時間。
天氣預報說會變冷,因此太一等人事先合資準備了煤油暖爐。雖然是個火力不怎麽強的便宜貨,但搭配毛毯跟暖暖包使用,至少能撐過大部分的寒流。倘若是到五點的這段期間,應該足以保暖到不會感冒的程度。
今天變化後的年齡較高,因此得以度過一段悠閑的時光。
到三點左右,大夥聊到想買些溫暖的東西過來。
「那我去散個步,順便買回來吧……還是大家要一起去?」
稻葉立起大衣領口,準備外出。
「你說大家一起,可是,帶『時間逆行』現象中的永瀨跟青木外出不要緊嗎?」
「一旦變化之後,到五點之前大概都不會恢複,所以五點之前待在哪裏都不成問題吧?即使在街上遇到認識的人,隻要隨便說些『這是朋友的親戚的小孩,好像是趁寒假來這邊玩』之類的話就好。」
的確……或許是這樣也說不定。
「如果是以這種奇妙的組合上卡拉ok倒是另當別論,不過,隻是在附近閑晃的話,對方也不會打破砂鍋問到底吧。最重要的是……在年尾這種時
期,竟然要在這種冷清的大樓裏度過半天,叫人怎麽受得了!可惡,讓我在溫暖的房間裏打滾好嗎?」
「……結果你隻是想待在溫暖的室內蘇。」
「我也想去~」
【十四歲永瀨】迅速地舉起手。
【十四歲永瀨】是個既開朗活潑又非常乖巧的孩子。大概像是從現在的永瀨身上,稍微移除「異想天開」性格的感覺。
「唯跟義文想出門嗎?」稻葉問。
【十一歲青木】正埋頭於手機遊戲。
「……喂,義文。你在聽嗎?要不要到外麵逛逛?」
「嗯?啊……我在玩遊戲,不用了。」
「嘖,你這個整天關在家裏的現代小鬼!」
「你沒資格說人家吧。」
怎麽回事?今天的稻葉是刻意裝傻,等著人家吐槽嗎?
「既然這樣……也不能留下這孩子一個人外出,我留在這裏好了。」
桐山露出像大姐姐一般的溫柔笑容這麽說道。
「咦~這樣不好意思啦,菜菜的姐姐出門也沒關係啊~」
桐山的表情凍結。
又來了。
處於「時間逆行」狀態的青木,又將桐山唯誤認成西野菜菜的親戚。
房裏陷入一片尷尬的沉默。
「奇怪?青木弟弟,你是不是把桐山唯學姐誤認成別人呢?」
最先有所行動、打破這陣沉默的人,是【十四歲永瀨】。
「咦?什麽意思?」
「桐山學姐是……桐山唯學姐對吧?雖然這個問題很奇怪。」
「……啊……嗯,是那樣沒錯。」
「奇怪……明明很像呢,是不同人啊?是哦~是桐山姐姐呀。」
【十一歲青木】目不轉晴地望著桐山的臉,然後視線又回到遊戲畫麵上。他似乎沒有很在意的樣子。
「喂,唯,你別太……」
「我、我沒事。」
桐山打斷稻葉的話。
雖然她麵帶笑容,但表情有點僵硬。
「……你別太在意。還有,要是發生什麽事就跟我聯絡吧。」
稻葉重新這麽說道。
「那個……還是我留下來?如果能讓桐山學姐外出的話……」
「不、不用啦,伊織……妹妹不用顧慮這些哦,路上小心。」
雖然太一對於留下【十一歲青木】跟桐山兩人獨處這件事感到有些不安,但還是離開房間外出。
「唔~~外麵果然很冷~~」
【十四歲永瀨】將臉的下半部埋在圍巾裏,一邊摩擦雙手一邊走著。
「要不要借你手套?」
太一這麽說道,但【十四歲永瀨】搖頭。
「啊,我不要緊的,謝謝你,太一學長。」
「用不著客氣,拿去吧。」
太一有點像是硬塞似地將手套遞給永瀨。雖然還不清楚「時間逆行」現象中的永瀨跟原本的永瀨之間有什麽關係,但要是讓她感冒可就傷腦筋。
「啊……謝謝你……嘿嘿,好溫暖哦。」
【十四歲永瀨】露出柔和甜美的笑容,連看著她的人都跟著幸福起來。「替她做些什麽」真是太值得了。
「瞧你一臉滿足的表情……」
稻葉用冷淡的眼神看向太一。
「那麽,為了表達謝意……我最喜歡你了,哥哥!」
【十四歲永瀨】猛然抓住太一的左手。
「哥、哥哥?」
【十四歲永瀨】原本應該是稱呼自己為「太一學長」才對……
「奇怪?我以為太一學長應該會喜歡被稱為『哥哥』呢?」
「我是喜歡啦……但你怎麽如道?」
啊,不小心泄漏自己的嗜好。
「嗯,可以說是女人的直覺吧?」
【十四歲永瀨】露出甜美無比的笑容。
從剛才開始,太一就認為她是個能夠體貼別人,也會看情況應對的孩子。
莫非,這便是永瀨以前配合他人喜好來改變自己個性時的實力嗎?
倘若是這樣……她還真是個驚人的家夥,實在超乎一般人的想像。
這時,有個纏繞著奇妙鬥氣的影子逼近太一的右邊。
「你要挽著手偷笑到什麽時候呀?哥~哥~」
「痛痛痛痛痛!耳朵、耳朵要斷掉啦!我道歉就是了,原諒我吧,稻葉!」
「啊,稻葉學姐抱住另一邊嗎?太好了,太一學長,這就叫左擁右抱哦。」
「伊織!要不是看在你才十四歲的份上,我可不會饒你!」
稻葉相當好戰。
「雖然右邊抱的比薔薇更刺人就是了。好痛!」
「太一少說那種微妙地一針見血的話!」
「啊哈哈,兩位的默契真好,簡直像是情侶一樣唷。」
「我、我跟太一看起來像情侶嗎……」
「是呀!感覺像是『天生一對』呢!」
「是、是嗎?伊織妹妹真是個乖孩子。好,今天特別請你吃些什麽吧。」
「連、連稻葉都被收買……」
十四歲的永瀨伊織真是太驚人了。
因為【十四歲永瀨】強力推薦,三人決定在diy用品店內某個角落的休息區喝咖啡。
太一跟稻葉首先從自動販賣機購入咖啡。接著想把零錢交給【十四歲永瀨】時,不知為何,【十四歲永瀨】搖了搖頭。
「伊織妹妹?」
「對不起,太一學長,我想自己一個人去看點東西!」
她留下這句話便飛奔離開。
「咦?喂!怎麽辦,應該追上去比較好吧?」
太一相當慌張,稻葉卻是一副悠哉的模樣。
「嗯~她應該不會有什麽奇怪的舉動,不要緊吧。就算被認識的人看見,對方也隻會認為『有個人長得跟她很像』而已。」
「不,可是……」
應該要盡量排除可能會造成混亂的原因不是嗎?
「不要緊啦,其實沒有那麽嚴重。」
稻葉用嘴吹涼過燙的咖啡。
「稻葉……雖然你有時會過分在意細節,但大膽的時候也是太膽到讓人吃驚呢。」
「忍不住會迷上這種落差吧?」
「……不、不曉得會不會迷上就是了……」
在悠哉的氣氛中跟稻葉兩人獨處,讓太一異樣地感到不自在。
稻葉是重要的朋友。
她是拚命向自己告白,聲稱喜歡自己的女孩。
雖然太一給她的答覆是自己喜歡別的女孩,可是,稻葉宣稱她不會放棄。
之後兩人隻是天南地北地閑聊,時間就這樣流逝。
對話暫時中斷。
首先打破沉默的人是稻葉。
「……這就是她的目的吧。」
「咦?」
「該怎麽說呢……那家夥實在太會看場合,太過八麵玲瓏。」
稻葉喝一口咖啡,太一也跟著喝一口。甘甜和苦澀同時在嘴裏擴散開來。
「……她是刻意讓我們獨處嗎?」
「八成是,雖然我不曉得是出於什麽原因又是怎樣的感情讓她想那麽做。」
「這就是……永瀨以前說過,隻會配合周圍行動的自己……是嗎?」
「天曉得。不過可以確定的是,我的確認為那家夥是個『能幹乖巧的學妹』。」
【十四歲永瀨】是一個性格乖巧,純粹會顧慮到周圍情況的女孩嗎?
【十四歲永瀨】是一個單純為了獲得周遭人喜愛,因而扮演乖乖牌的女孩嗎?
還是說,【十四歲永瀨】是一個普通地具備這兩麵的女孩呢?
「無論是怎樣都無所謂……畢竟是過去的事了,對吧?」
稻葉用認真的眼神窺探太一的眼眸。
「……就是說啊,重要的是『現在』嘛。」
「是嗎……」
稻葉低喃著低下頭。
「……附帶一提,我想重新確認一下。雖然昨天也稍微聽說過一點……不過,四歲的我是個怎樣的孩子?」
「是個乖巧又聽話的好孩子,腦袋也很聰明。」
至於「親嘴」那一段還是別說出來比較好。一定是那樣!
「……被你這麽稱讚怪不好意思的。我是不是很怕生?」
「嗯……你有點害怕永瀨跟桐山,但那是因為那兩人不好……」
「害怕……是嗎?說的也足……我總是在害怕些什麽……現在也一樣。」
稻葉看向遠方。
她注視著並非這裏的某個地方。
「盡管如此,還是個小鬼時倒還好,但開始有著半吊子知識的國中時期大概很淒慘。」
「什麽淒慘,未免太誇張了……」
「總之,『現在』的我已經不想讓任何人……尤其是被你看到自己以前的模樣。那是無可奈何的事實。」
「但是,就算看到以前的大家,也不代表會有什麽變化啊。剛剛稻葉不也說過,那都是過去的事嗎?」
「我是想那麽認為。盡管如此,一定還是有什麽會改變。這
跟回憶往事或聽別人述說的狀況不同,在這種現象裏,會出現『完整的過去的某人』。要說什麽都不會發生才奇怪,像是唯跟青木現在……」
稻葉說到一半便閉上嘴。
過去的自己是自己,又不是自己,但果然還是自己。
「有些事不想被別人知道,也不想知道關於某人的某些事情。有些關於某人的事還是不知情比較好,而且關於自己的某些事,有時也會覺得不要想起來比較好。」
過去並不存在於「此時此刻」。
可是,假如過去會出現在「此時此刻」的話……
「說不定其中的某個情況,會變成『引發決定性的某事』之契機。」
「但是到目前為止……大家都一起撐過來了,不是嗎?這次也會一樣……」
太一這麽說道。即使隻有一丁點也好,他希望能看見光明的兆頭。
「說的也是,到目前為止都很順利地度過了,真是奇跡。但是,沒人能保證從今以後也會很順利。要是像這樣好幾次走在薄冰上,人總有一天會掉下去。」
「那一刻」何時會降臨呢?
在「那一刻」來臨之前,這幾個月以來不停玩弄太一等人的詭異現象,會以真正的意義邁向尾聲嗎?
該不會在「那一刻」來臨之前,詭異的現象會一直持續發生吧?
「……四歲的話,由於自我意識還不完全,因此我沒辦法清楚地回想起當初有什麽想法……」
稻葉忽然咬了咬指甲又立刻鬆開。
「但在昨天的現象結束後,我也有一些感觸。雖然不太會形容,但我茫然地想起小時候的感情……因為純粹所以強烈,像是會被吞沒一般……」
稻葉按住自己的胸口。
太一甚至無法想像,大家的內心有多麽強烈的感情在蠢動。因為,自己身上沒有發生那種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