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說要與薑言意為奴十年, 為避免意外,還是得去官府備案。


    每家每戶有幾口人,官府那邊都是有記載的, 這也是遇上全城搜查時官兵挨家挨戶查問戶籍的依據。還有一點則是,官府能辨別戶籍文書的真假, 以防上當。


    小姑娘說自己沒名字, 薑言意看了她的戶籍文書,發現她爹還真沒給她取名,文書上姓名一欄直接寫了個“霍丫”。


    薑言意讓郭大嬸帶著霍丫去官府,把霍丫的賣身契過戶。


    等人回來了, 她問霍丫:“你想不想改個名字?”


    霍丫有些費解:“我沒名字。”


    她跟著她爹走鏢多年, 也跟一些大戶人家家裏的奴仆接觸過,知道一旦簽了賣身契,主人若是不滿意奴仆的名字, 可以直接給奴仆改名,當即道:“東家給我取個名吧。”


    她聽郭大嬸和秋葵都管薑言意叫東家, 便也跟著這般稱呼。


    薑言意想了想, 問她:“你生辰是何時?”


    霍丫大半張臉都掩在碎發底下, 她道:“不記得,我爹說,刀口上舔血掙錢的人不過生辰,否則短命。我隻聽我爹說過,我娘是在初春的蘆葦地裏生下我的。”


    初春的蘆葦都還是一片嫩芽,古詩中管初生的蘆葦叫“葭”。


    薑言意道:“叫蒹葭如何?葭便是蘆葦。”


    沒長穗的荻的稱“蒹”, 不管是荻還是蘆葦,在早春都是一片生機盎然。


    “霍蒹葭?”霍丫念了一遍這個名字,點頭:“這名字好聽!多謝東家賜名。”


    薑言意見她喜歡這個名字, 心中也高興,想到她穿這一身髒兮兮的衣裳去麵坊做事也不方便,道:“一會兒你梳洗幹淨,換身得體的衣裳再去麵坊。”


    薑言意身量高挑,霍蒹葭身形嬌小,薑言意的舊衣裳她穿不了,隻能穿秋葵的。


    秋葵倒是大方想把自己的新衣拿給她,可惜她入冬後胖了不少,霍蒹葭瘦瘦小小的,穿上秋葵的新衣太大了,隻有還在西州大營時薑言意買給秋葵的那身冬衣才勉強合她身。


    薑言意領著霍蒹葭去隔壁陳娘子的鋪子裏,讓陳娘子給她量身,做兩件新衣。


    霍蒹葭一開始還抗拒陳娘子的觸碰,知道薑言意的用心後,才配合了,隻不過一直悶著不說話。


    陳娘子給霍蒹葭量尺寸,自然也發現了她從左臉一直蔓延向脖頸的紅斑,她當著霍蒹葭的麵沒說什麽,隻在薑言意付定金時才道:“我知曉你是個心軟的,不過這世上苦命人多了去了,你買的婢子還是要買得用的。”


    在陳娘子看來,秋葵是個缺心眼的,這個丫頭瘦得跟猴兒似的,不知能做什麽,臉更沒法見人,若是去如意樓做事,怕是得嚇跑客人。


    薑言意道:“我有數,勞煩陳姐姐先做這丫頭的衣裳。”


    不然霍蒹葭隻有那一身衣裳,沒法換洗。


    陳娘子無奈道:“我省得。”


    等出了成衣鋪子,霍蒹葭才對薑言意道:“東家說的話我都聽見了,我爹說做人要知恩圖報,我是來報恩的,東家不必對我這般好。”


    薑言意還是第一次見識到習武之人的耳力,她跟陳娘子在鋪子裏麵說話,當時霍蒹葭在門口看料子,她們說話的聲音也不大,她竟然全聽見了。


    薑言意道:“不是給你一個人做的衣裳,在我這裏做事的夥計都有。”


    聽到這個答案,霍蒹葭愣了愣,最後隻道:“東家是個好人。”


    當天下午霍蒹葭就被帶去了麵坊。


    邴紹盯人盯了好幾天,來給薑言意送麵坊的賬目時,薑言意問起霍蒹葭在那邊如何。


    邴紹一貫麵癱的臉上竟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手腳勤快,力氣也挺大的,就是愛打人。”吃得也多。


    薑言意翻看賬本的手一頓:“打人?”


    邴紹說:“麵坊裏除了幾個老師傅和老實的夥計沒被她揍過,其他人都挨了不少打。”


    麵坊好不容易去了個小丫頭,一些夥計不免有逗逗她的心思,結果一個個都被她揍得哭爹喊娘,現在麵坊的夥計們怕霍蒹葭怕得跟什麽似的。


    大鍋飯搶了她的肉會挨打,背地裏說她壞話會挨打,調侃良家少婦也被她按住一頓錘。


    薑言意覺得這小丫頭怪有意思的,又問:“她可有跟什麽人來往?”


    邴紹搖頭:“沒發現。”


    薑言意點點頭,示意自己知曉了。


    現在無非兩種可能,要麽是霍蒹葭確實是為了報恩來找她的,要麽就是隱藏得太好。


    她暫且壓下這些懷疑,把一封寫好的拜帖拿給邴紹:“你去瓷窯那邊走一趟,讓他們燒製一百件彩瓷和青花瓷,再打聽一下常年往關外走的商隊有哪些。”


    要想做瓷窯生意,還是得先試試有沒有市場,若是商隊能把這一百件瓷器賣出去,那麽她就可以著手跟瓷窯東家談談合作的事情。


    ***


    不知不覺她已在家中呆了半月有餘,楚言歸就是再遲鈍,也發現了異常。


    這天薑言意熬了鯽魚湯給他送去時,他便問:“阿姐,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養了這麽久,他臉上終於有了點肉,但身形還是偏瘦,因為養病久不過見光的緣故,膚色蒼白得近乎透明。


    他跟薑言意長得最像的地方是嘴唇,但薑言意嘴角總是微微翹起,不笑也帶了三分笑意,明豔動人。他的嘴角卻是拉平了的,有股子形容不出的冷漠感。


    薑言意坐在一旁的繡墩上,一手拿著著繡繃,一手捏著繡花針努力挽救自己憋足的繡工:“能出什麽事?看我不去如意樓了,成天呆在家裏,嫌我煩?”


    這番話一出來,楚言歸不免有些狼狽,他努力辯解:“阿姐,我不是這個意思……”


    薑言意是故意說這些來堵他話的,她打斷楚言歸的話道:“如意樓現在有楊岫看著,我管賬就成,以後咱們還得開好多家鋪子,我還能每天都去盯著麽?”


    以前薑夫人管理自己陪嫁的那些鋪子,就是每隔一季讓鋪子裏的掌櫃來交賬簿就行,楚言歸暫時打消了疑慮。他看出薑言意繡繃上繡的祥雲紋是男子衣袍上常用的花紋,目光落在上麵,變得有些涼薄:“阿姐以前最煩做針線活,交給下人去做不就成了。”


    薑言意用的線太長,打結了,她有些頭疼地把打結的地方慢慢捋開,“等我繡活兒好一點,給你和舅舅還有祖母她們繡套護膝。”


    那線結解開了,薑言意才抬起頭:“你看嘉寶繡給咱們的荷包,繡得多好看,我要是繡太醜了,也拿不出手。”


    楚嘉寶給楚言歸也繡了一個荷包,隻不過已經不知道被他扔哪裏去了。


    楚言歸突然問:“也要給遼南王做護膝嗎?”


    封朔生辰的時候薑言意已經給他繡了一個,新年就不再給他繡護膝了,看能不能給他做件衣裳,薑言意搖了搖頭道:“不給他做護膝。”


    楚言歸捏著的手指鬆了鬆,道:“我不希望阿姐嫁給他。”


    薑言意詫異挑了挑眉,好笑道:“怎麽了?”


    楚言歸唇角抿緊:“我怕他負了阿姐,他有他的宏圖霸業,能陪你的時間少之又少。這世間的男兒,不是全心全意待阿姐好的,都配不上阿姐。”


    聽著這半大的少年這席話,薑言意心中沒有觸動是不可能的,她停下手中的繡活道:“謝謝你,言歸。他待我已足夠好,我也相信他不會負我。”


    楚言歸沉默了一會兒,說:“他對我,對楚家都有恩,但是將來他若對不起你,我還是不會放過他。”


    薑尚書給他的陰影太大,在薑家,薑夫人和薑尚書幾乎就沒有不吵架的時候。


    這輩子,在他心頭位置最重的隻有親人,哪怕以後會被人說成是忘恩負義的小人,隻要誰傷害了他的親人,他必然不惜一切代價報複。


    薑言意知道他心思敏感,摸摸他的頭道“言歸,阿姐信任的人,你也是可以信任的。”


    楚言歸遲疑了一會兒,才點了下頭,“我可以見見他嗎?”


    對於楚言歸的要求,薑言意雖有些奇怪,但想到他迄今為止,的確還沒見過封朔,便道:“等他得閑,我給他說說。”


    ***


    封朔聽池青和陳國公都說起過楚言歸,對於他提出這樣的請求,有些意外,但並沒有太過驚訝。


    能堂而皇之去薑言意那裏用飯,他自是不會拒絕。


    隻不過楚言歸為了姐姐的名聲,才不會讓他登門造訪,反而把地方定在了如意樓。


    池青知道了,還笑話了封朔一通,成功給他自己攬過去幾件苦差。


    薑言意窩在家裏這麽久,也想借此機會去如意樓看看,便雇了馬車,把楚忠和郭大嬸都帶上,一道去如意樓。


    封朔一人單乘一輛不起眼的馬車,跟在她們後麵。


    湧入西州城的難民雖多,但官府登記造冊後,不少身強力壯的都去修築城防了,修築城防工錢雖沒幾個,可管飯,不少年輕力壯的都去了,現在還在城內的,大多是些老弱婦孺。


    眼瞧著路過一條小巷時,巷子裏突然斜衝出一輛馬車,直撞向薑言意的那輛車。


    作者有話要說:  啊咧,竟……竟然7萬收了?


    那那那明天日萬慶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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