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我賠給你


    死了?


    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商流沙下意識地將視線調轉看向不遠處置身車內的費因格。


    費因格在向這個方位張望。


    他眼裏寫滿期盼,踟躕,懷疑。


    商流沙讓他在車內等,此刻她慶幸做出了這個決定。


    無論此話真假,這兩個字乍出世的那一刻,對費因格心內造成的衝擊能有多大,商流沙想象得出。


    一想到費因格那雙小鹿般的眼眸會漓滿水望著她,這偌大的天空,在商流沙眼裏都顯得更為陰沉。


    如果真是一場空,那麽這個結果會壓倒費因格毋庸置疑。


    她不想看到這樣的結局。


    人遭遇坎坷也許會成長的更快,可死別這種變故,過於殘忍。


    ***


    婦人匆忙離開,商流沙沒有選擇追隨對方疏離的背影追問。


    走了這一天一夜,她此刻才覺得有些累。


    喬樾立在她身側,微微垂首看她,牽她。


    商流沙反握住喬樾的手:“信嗎?”


    六百多公裏之後,結局是撲空。


    喬樾頭微搖:“剛剛那位阿姨話裏帶著憤慨和不屑,我想不止我一個人聽出來了。”


    兩個人此刻心中都出現很多揣測,但都沒說出口。


    商流沙視線掃向車身,告訴喬樾:“你陪小費,我去問別人。”


    她整個人此刻顯得過於安靜,少了些鮮活,神色寡淡。


    喬樾捏緊她的手,沒放:“交代好他,我陪你。”


    他目光清明堅定,語氣裏三分堅持,三分強硬,三分不容拒絕。


    連籠罩住她的目光,都執著、灼熱,有了迫人的力道。


    他如此堅持。


    商流沙蹙了下眉,最終選擇默認喬樾的跟從。


    ***


    等到六點,天光依舊未泄,四周光線昏沉如夜。


    還是不適合叨擾人的時間。


    居民樓內亮起的燈更多了一些,302卻始終漆黑一片。


    喬樾和商流沙倚靠在車身上等。


    並肩而立,時間就顯得沒那麽漫長。


    等到六點一刻,她手機響。


    商流沙掏出來,看到上麵的那個名字:許驚蟄。


    這幾年其實她和許驚蟄聯係地並不密切。


    這幾日的交集甚至比某些年份一整年的通訊往來都多。


    周六已過,她失約,但已經給過許驚蟄交代。


    商流沙還沒動,就見喬樾換了個姿勢,右腿微彎,斜搭在左腿上。


    “接。”喬樾說。


    商流沙目光在他臉上逡巡一周。


    喬樾解釋:“放心,我不吃醋。”


    商流沙眉眼一改沉鬱微揚,給了他五個字:“你說吃,我會笑話你?”


    她接了起來。


    沒有需要避諱的東西,她直接摁開免提。


    許驚蟄的聲音帶些笑意從電話那端傳過來:“知道你一向起得早才敢打電話。換別人,這時候多半還在冬眠。漫畫的影視改編權什麽時候售出的?”


    “不是很久。”商流沙沒想到他問的會是這個,她以為他打來還是為了《驚鴻一麵》那部電影。出於禮節,她覺得自己該問:“昨晚的點映順利嗎?”


    七裏過去絮絮叨叨同她說過很多影視版權的事情,但《殺生》的第三冊難產之後,七裏的話她也差不多忘了個幹淨。


    不是不在意耗費心力所出的這部作品。


    一是她相信七裏。


    二是拿走授權的是她混跡娛樂圈多年的舅媽顧棲遲早年參股的製作公司,雖然顧棲遲其後撤股,但是對方的團隊仍舊值得信賴。


    三是擺在她麵前的亟待解決的問題是難產的第三冊。


    “一切都好。我今天拿到了劇本初稿的前幾場戲。”許驚蟄頓了下,繼續問,“我符合你心裏的男主角的角色定位嗎?”


    許驚蟄唱而優則演,但商流沙沒想到世界小成這樣。


    她的處女作,會兜轉到他手裏。


    她微一走神,想起虞聽。


    世界那麽小,可此後她繞世界走過再多圈,也再不可能重遇虞聽這個人。


    縱然她那麽想,都沒有任何可能。


    喬樾的手臂突然扣在她腰上,拉回了她的神智。


    商流沙眉頭微舒,神思回籠。


    她看了下喬樾緊繃的側臉,沒有正麵回答許驚蟄,隻說:“我從沒代入哪一個現實中的人去塑造他。我隻希望接手的演員,是因為喜歡他而去演。”


    “我喜歡。”許驚蟄幹脆利落地聲明。


    喬樾眉峰一凜。


    商流沙嗯了一聲:“你接,我不會反對。你能演好,你從高中時就很努力。”


    許驚蟄笑:“一樣的意思,能換一種說法嗎?我接,你會支持。”


    商流沙動了下唇……這樣的話,她重複無能。


    突然許驚蟄又問:“我能聽到自己的聲音,開著免提?”


    他的口氣帶些試探:“在忙著做什麽,還是旁邊有人?”


    喬樾脊背一僵,帶些期待。


    許驚蟄問完之後,有些後悔。


    商流沙嗯了聲,很稀鬆平常的語氣:“有,我男人。”


    *****


    商流沙話落,電話兩端驟然沉寂下來。


    無比默契。


    那三個字帶來的衝擊過大,喬樾出手奪去她適才置於掌心的手機,掛斷電話,將手機置於他們倚靠的車頂。


    而後他捆住商流沙的腰身將她微微一抱,讓她的雙腳踩在他的鞋麵上。


    喬樾什麽都沒說,沒問,隻做。


    四下無人。


    冬晨漆黑又是極好的遮掩。


    唯一的第三者,是身處車內此刻在視線盲區,隻能見到他們下半身的費因格。


    這一次的吻來得比此前都為激烈。


    喬樾的臉壓下來,商流沙的視野更為黯淡,他侵襲而來的灼熱氣息顯得尤為明顯。


    身後是堅硬的車身,身前是亦柔軟亦緊實硬朗的喬樾。


    商流沙夾於其間,喬樾的唇吮她的唇瓣,舌長驅直入與她廝磨。


    她理智時泰山崩於前不會色變。


    想要什麽,也從來都是勇往直前。


    喬樾的身體貼得越來越近。


    他攻勢淩厲,她退無可退。


    他來的激烈,商流沙回饋地勇猛。


    胸腔內跳動地心髒節拍亂成齊奏毫無規律的鼓點,一下下撞擊著他們的血肉之軀,引起一陣陣魂飛魄散的驚悸,又帶動一次次讓人心竅皆失的戰栗。


    僅此一吻,身體的每個細胞都有如臨大敵、全麵投降的預感。


    她的腳踝勾住喬樾的腿,手臂搭在他脖頸後,唇舌交纏之間,身體上移,半掛在他身上。


    喬樾順勢托著她的臀,眼底的黑碎成一束束令人目眩神迷的光。


    自製力近乎崩潰。


    她身軀的柔軟溫熱,刺激他全身的熱度直衝而下,向某處匯集。


    她勾住他脖頸的手臂微鬆,帶動她整個身體微微下滑。


    她的腿擦過他的下/身,喬樾意誌更為徹底地潰散,靈魂近乎出竅,想要躍出體內恣意而又瘋狂地尖叫。


    他忽然收住力道,輕柔地輾轉,而後離開。


    ***


    立在商流沙身前的,是一個胸脯劇烈起伏,耳垂、側臉、雙眸都泛紅的喬樾。


    商流沙腳重新著地,理了下額發:“勾引我?”


    喬樾雙眸瑩亮,迎視她:“禮尚往來。你那三個字,我沒法無動於衷。”


    “噢,還怪我先勾引你……”


    喬樾幫她立起衝鋒衣的衣領,壓製體內的躁/動,笑裏夾著無可奈何:“說說,我勾引成了沒?”


    商流沙聳肩:“長線考察才有結論。”


    喬樾手背蹭了下她的額頭:“這些年你沒移情別戀等著我錯過的森林,我以後一棵一棵慢慢地栽給你。我賠給你。”


    商流沙躲開:“年輕栽得動,老掉牙那天呢?”


    喬樾回她:“我很欣慰。這幾秒你就把一輩子想完了。”


    商流沙:“……”


    “你得答應我”,商流沙已經不期待他答案的那刻,他突然補充,“我什麽都不能為你做的那一天,你要原諒我”。


    “我拒絕呢?”


    “我求你?”


    “喬樾,尊嚴呢?”


    “它說了,不介意。”


    “……”


    ***


    兩兩相望到六點半。


    又有新的人出現在他們視野之內。


    先於商流沙的動作,喬樾主動幫從此單元內下樓的一位兩鬢染白的大爺搬蛇皮袋裝的五穀,並和老人攀談了起來。


    ***


    喬樾笑得溫和。


    商流沙在一旁看著。


    這人自小以笑得有感染力聞名。


    果不其然,大爺也受到感染眯起雙眸,同喬樾對話語氣異常平和。


    幾袋糧食重量不輕,大爺額頭隱隱有汗跡,緩了口氣才問:“謝謝你。不住這院兒裏吧?先前沒見過。”


    喬樾站定在他身前,眉目都是暖色,話亦沒加遮掩:“從外地過來,找人。”


    “住我這單元裏的人?”


    喬樾答:“對,302。”


    大爺看他的目光瞬間換了顏色,微涼。


    那種原本的溫和親切瞬間在喬樾和商流沙眼前碎的徹底,看得商流沙眼皮一跳。


    隔了數秒,大爺才再度問起,猶疑分明:“你找那家的大人,還是孩子?”


    商流沙插話:“孩子。”


    大爺又問:“親戚,朋友,還是討債的?”


    感覺到對方神色的變幻,喬樾唇畔翹起的弧度降了下來:“多年不見的朋友,來看看她的近況。”


    大爺歎口氣,話裏的遲疑更為明顯:“後麵那位姑娘和你一起的?”


    “對”,喬樾看了眼商流沙,應道,“我愛人”。


    他說得理所當然。


    商流沙也波瀾不驚。


    第一次聽這樣的傳統的、念舊的老一輩那裏都很少聽到用的稱謂,可好像已經習慣了很久,她還挺順耳的。


    璧人當前。


    大爺依舊保留幾絲猶豫,喬樾的坦誠和相助讓他微微放鬆警惕,他最終還是開口:“找不到的,這房子思瓏那小姑娘半個月沒回來過了,小區裏的人對她指指點點的,她大概最近這段時間內都不會回來。”


    他乍開口,便沒收住,忘了此前的猶豫,一時間滔滔不絕,八卦起來。


    ***


    從大爺的描述中,商流沙和喬樾得到很多訊息。


    ***


    302的住戶姓周,截止到一個月前,住得是兩個人。


    寡居的喪妻男人周城,和他收養的女兒周思瓏。


    一月前,周城死於車禍。


    撞死他的人,是同住在這個大院內的租客——大周思瓏六歲的青年沈崇。


    那一場車禍致周城死,沈崇斷腿殘。


    警方結案為意外事故。


    可院內的人私下都認為車禍並非意外,是沈崇聯合周思瓏暗害其養父周城。


    有人目睹過周思瓏被周城打。


    院內的人也都知道周程的養女——離經叛道的周思瓏,同那個租房的沉默寡言的沈崇關係密切。


    而沈崇這個人……原本大家以為是內向的老實青年,後來卻被鬧上小區找人的前同事聲張出來曾是夜/郎,現在洗白開上出租車。


    周思瓏學業差,混跡技校;沈崇收入少,三天兩頭停工。


    周思瓏古靈精怪。


    而沈崇……自從有人找上來鬧過之後,院裏的人對其極為不齒。


    沈崇車禍出院後,被房東趕走。


    周思瓏聽了數日的閑言碎語,也隨之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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