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紅的大腦裏糾纏著梅曉楠說話時候作為背景的水聲,她在想宋書煜是不是已經丟下手機和那個女人一起洗澡了?


    她在哪裏?


    賓館?酒店?還是那個女人的住處?


    剛才聽到的梅曉楠說話的背景中,淋浴蓬蓬頭流出的嘩嘩水聲,自然就代表著梅曉楠那邊有一個華麗的包房。


    有電視,有沙發,有空調,有厚實的窗簾和一張柔軟舒適的大床,或許還有音樂,燭光,甚至巨大的按摩浴缸,飄著玫瑰花瓣的洗澡水,還有他們彼此思念了無數年的糾纏在一起的身體……


    桑紅覺得胸口發悶,呼吸阻滯,她悶哼一聲一拳砸在衣櫃的玻璃推拉門上,高強度的抗震玻璃隻是被她打出了一個拳頭的凹痕而已,圍著那個拳頭的痕跡,周圍是花紋一樣的裂痕,一絲絲地向著周圍蔓延——桑紅眯眼望著那越來越清晰和龐大的裂痕的麵積,心想,是不是所有的裂痕都是這樣的發展趨勢?


    隻要有外力的作用,都會一點點地蔓延開,直至破裂?


    拳頭上的刺痛,讓她的大腦覺得不再那麽懵然欲裂了,她甚至連手皮擦爛都感覺不到疼痛。


    她走出臥室,垂頭坐在二樓拐角的台階上,難受地推開了窗戶,將頭探出窗外,刺骨的夜風涼得她頭腦一激靈,她忽然覺得這些都是夢幻吧?


    都是和她曾經經曆的噩夢有關吧?


    是不是她的大腦被邪惡地進行了催眠之後,才冒出來的幻境?


    梅曉楠——自己好像還沒有真真實實地和她說過話呢?


    就這樣敗下陣來認輸,灰溜溜地退出,怎麽能甘心!


    即便是她是個替代品,也有她的感覺啊!


    人又不是衣服,穿著的感覺是不是那個人,宋書煜最清楚了,一次兩次他可以當自己是梅曉楠的替身,可是一個月又一個月,他甚至有讓她當終身伴侶的計劃,這怎麽可能是對替身做的事情呢?


    不行——她要過去問問,她要當著他的麵問問,問問宋書煜她是什麽,他當她是什麽,一定要問清楚!


    那麽多次的溫柔繾綣,甜蜜牽掛,他對她的嬌寵怎麽會是假的?


    她要當著梅曉楠的麵來勇敢地質問他,一個男人怎麽可能這麽沒有擔當,都已經訂婚了,為什麽還和初戀情人糾纏不斷地見麵?


    如果要分手,是不是也應該開誠布公地談談?這樣到底算什麽?


    她桑紅是個小門小戶沒有什麽見識的姑娘,可是從小到大就是她孤苦無依地底層坊間混的時候,也從來沒有人敢這麽明目張膽地欺負她啊!


    梅曉楠!卑鄙的女人!一次又一次地蹬鼻上上臉,壓根兒就是往死了整她啊!


    怎麽能一次交鋒都沒有,就讓她占盡先機和鋒頭呢?


    宋書煜怎麽會喜歡上這樣的一個女人?


    他迷戀上她,會有什麽後果?


    淚水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落了,桑紅抬手擦了擦冰冷的臉頰,一臉義無反顧的決絕——


    她拿起了手機,她撥通了王小帥的手機,問他宋書煜現在在哪裏,王小帥小聲地對她說自己沒有跟在宋書煜的身邊,然後就飛快地掛了電話。


    王小帥正在追捕老郭的途中,身邊有好幾個人,說話確實很不方便。


    桑紅毫不氣餒,她歎口氣,把目光一個一個地從那些親人的名字上移開去,這樣的事情最是不能和親人說的,他們會承受比自己強烈無數倍的痛苦;


    朋友呢?


    不得不說她現在才發現自己活得很失敗,活了十八年了,到了這樣的時候,除了親人,她甚至連一個說說心裏話疏導一下情緒的閨蜜都沒有一個。


    她失笑地嘲弄自己道:“遇到一個男人,你就一頭撞到南牆上,撞得頭破血流都不回頭地追著,那麽苦的訓練,那麽多的考核,為了讓他看到你,你跌爬滾打得滿身都是傷痕,看吧,這就是你的回報,那個男人一但轉身,你的世界就是這樣的空無一人的寂寞和絕望。”


    本身她還害怕婚姻會消解兩個人的感情,沒想到連婚姻都沒有迎來,他們的感情竟然就出現裂痕了。


    好了,這麽吃啞巴虧的不是她桑紅的為人,她從小到大都沒有這麽吃虧的份兒,就當她是這對苦命鴛鴦中間的絆腳石好了,她現在就去問清楚。


    她的手指停在秦洛水的名字上,猶豫著,沒有了宋書煜,秦洛水還會當她是朋友嗎?


    今天宋書煜對秦洛水的毫不掩飾的不滿,是不是也在間接地告訴秦洛水,他的手伸得太長了?


    那個聰明得一身都是心眼的家夥,是不是會和以前一樣對她呢?


    她要找到他們,一刻也不能等,隻要想著宋書煜把曾經給過她的那些甜蜜狂野使用到另一個女人的身上,都的心痛得幾乎要裂開,連呼吸都很艱難。


    她一咬牙撥通了秦洛水的電話,她的心緊張得撲撲直跳,手心裏都是擦不淨的汗水。


    秦洛水的聲音從電話那邊響起來的時候,桑紅覺得這個世界還有那麽一點讓人留戀的溫情——


    她覺得很多時候,聯係人和之間的紐帶太脆弱了,就像宋書煜,他不接她的電話,她就連他在哪裏都不可能知道,就像秦洛水,他如果不想睬她這個爛攤子,完全可以不接電話,她連去哪裏找他也都不知道。


    似乎是一個人要想背離其他的人,隻需要把手機關了,這個世界就能把她淹沒了。


    “妞兒,怎麽不休息?”秦洛水的聲音一如往常的帶著笑意。


    “秦大哥,想問你一件事,梅曉楠的住處你知道嗎?”桑紅從他那暖暖的聲音裏眼淚刷地就湧了出來,她任淚水彌滿小臉,連抽泣一聲都不敢,生怕這個男人聽出什麽。


    “為什麽問這個?”秦洛水凝眉,思考梅曉楠可能在哪裏住,他說著起身,打開錢包,從裏邊抽出梅曉楠給過他的卡片,上邊有她現在的住址。


    “既然情敵宣戰,我接著就是了,知道她的信息多一些,對我不是壞事。”桑紅努力地讓聲音顯得柔和平常。


    “哦——這樣啊,妞兒我隻說一句,男人就這樣,睜隻眼閉隻眼就過去了,宋木頭自己有能力看清那個女人的真麵目,你就不要去給自己惹事了,真的堵住了他們,撕破臉就隻有分手的一條路了。”


    秦洛水當然一聽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他提點她兩句,雖然也知道,讓這樣的一個年輕的小姑娘去了解一個成年男人的肮髒醜陋的本性有些殘酷,可是,她都打算一輩子和那人人過了,早些知道也不是什麽壞事。


    “我不會那麽做的,你告訴我吧。”桑紅柔聲求他。


    “你這丫頭怎麽就不會傻一些呢。”秦洛水說著,就把梅曉楠的地址給她仔細地說了一遍。


    桑紅認認真真記了,道了謝,然後說了一句:“秦大哥,謝謝你,晚安哦!”


    然後果斷地掛斷了電話。


    秦洛水聽著嘟嘟的忙音,悵然地歎口氣,這件事會過去的,一切都會和以前一樣,不過是時間長短的問題而已。


    桑紅抓了隨身帶著的包包,換了一身輕便的衣服,拿了鑰匙下了樓,直接到車庫裏開了宋大有送給她的那輛炫彩豪車,她都什麽都不要了,連車都不開了,一門心思地準備給他當妻子,這麽多的犧牲換來的不過就是一個人死等在家裏為男人煎熬。


    我桑紅的一輩子絕對不要這樣度過!


    她開亮了大燈,把車開離了車庫,大門口值班的保鏢笑著低頭到車窗處問她:“這麽晚了要去哪裏?”


    桑紅很溫和地說:“回家。”


    那保鏢笑笑,前邊的伸縮門已經打開,桑紅把車緩緩地開出了那個大門。


    ……那邊宋書煜努力地又回撥了兩次號碼,就放棄了,還是早點回家的好,那丫頭心情不太好,多陪陪她。


    他的心有些內疚。


    回身坐到桌子邊,開始低頭吃東西,確實有點餓了。


    梅曉楠從洗手間裏出來,補了妝容,一副楚楚動人的模樣。


    兩個人默默地吃了片刻食物,梅曉楠就開了口:


    “我想你一定預料了到了,不然,那個‘章魚’計劃,就不會這樣恰好就緊鑼密鼓地展開,我知道這個提案在很早之前,就曾經出現在國內高層的桌麵上,隻是因為沒有合適的專業的人員來掌控,如今遇到了契機,這些就都迎刃而解了;


    問題是,我們策劃送去上報的電子文檔,是經過業內聘請的導彈專家來做的,那個龐大的數據庫即便真的成了,想要攔住我們的提案,估計也很難說出理由吧?”


    宋書煜眼神精芒一閃,放下手中的筷子,拿起一邊的絲巾優雅地沾沾唇:


    “這是不是你這頓飯的目的?我是不是和你那些商業上的朋友一樣,可以利用的機會你都不會放過?或者想要從我的言談中整合你要的信息?”


    梅曉楠看他那突然冷然的模樣,不由嬌嗔道:“你怎麽這樣理解我的覺悟?我想要知道,哪裏就需要從你這裏獲取,這不是埋汰我嗎?”


    宋書煜審視著她,沉默不語。


    “我告訴過你,這個提案申請我本來就沒有打算讓它通過,你還不明白我的意思嗎?”


    梅曉楠嬌嗔道。


    宋書煜避開她嫵媚的眼風,垂了眼臉:“願聞其詳。”


    他抬起腕子看看表。


    梅曉楠知道這個男人有些坐不住了,看不出來那個小女人對他影響這麽大。


    她說出的話必須能抓住這個男人的心思才對,難得見上一麵,她可不希望這是最後一麵,她從來都很善於抓住一切的機會,根據對方的好惡,來展示自己的性格魅力,進而吸引他們,她太精於此道了。


    “其實,這樣類似的提案,一起展開的還有其他的發展中國家的市場,我們一同派駐國外的有四隊人馬,哪裏發展順利,接下來的投資就會指向哪裏;


    我再喜歡賺錢,也不會忘記自己的祖國,不會讓外國人把中國的票子鼓鼓囊囊地裝進了口袋,還在罵著我們中國人是最沒有民族凝聚力的一群劣等人。”


    梅曉楠的聲音裏充滿了憂國憂民的沉重感。


    宋書煜那陰沉的臉一點點地明朗起來,他把筷子上的菜放到了麵前的盤子裏,笑道:“這麽說,你已經用了什麽方法,讓這個提案通過不了?”


    他的眼睛眯起,緊緊地盯著她,看看她能說出什麽重量級的內幕,因為他知道她這麽表態,一定有她的意圖,既然要取信與人,自然得拿出證據來,不然空口白牙地說著愛國,衝著那即將被卷走的大批錢財,這簡直就是個自打自臉的笑話嘛!


    “在說這個秘密之前,我需要讓你了解一下我的處境以及我做出的犧牲,作為商人,我習慣了用自己付出的代價換取一定的籌碼。”


    梅曉楠狡黠一笑。


    “哦,說說看。”宋書煜的興趣被勾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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