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渴望見到一個人的滋味是如此的甜蜜酸澀,又讓人黯然銷魂。


    宋書煜信步走到窗前,負手看著外邊浮起的暮色,周圍的環境一片靜謐,不遠處的大路上,偶爾滑過一輛車子,車燈在漸漸幽暗的環境裏光柱明亮,一閃而過,消失在樹葉稠密的道路遠處。


    她是不是也從他的麵前經過,但是卻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他出了書房,走入臥室,卻絲毫都不想往那空蕩蕩的床上躺,過於整潔的床褥,讓他更覺得身體的空虛和膨脹,想著距離自己不遠的那處桑紅居住的幽謐的宅院,她那纖弱的身體,會不會也在渴望著他的懷抱?


    心裏充滿了思念,這股思念扯得他的心有些絲絲縷縷的鈍痛。


    他蹲下身,拉開一個衣櫃,裏邊是他隨身攜帶的行李,他從那行李袋一邊摸出了一本書,赫然是他曾經當做經典的愛情入門指導的《追女一萬式》,他抿抿唇,至少這本書能證明,他曾經很用心地討好過她。


    他翻到目錄那裏,查找到如何求得女孩子的諒解這樣的章目,根據實際情況篩選比較,最終選擇了一個有操作可能性也能讓他接受的方法——用藝術的手法喚醒她對往昔生活的回憶。


    藝術的手法下邊的方法五花八門,不過對他這樣年齡和性格內斂的人,顯然可選擇的餘地極其有限,最後他想了半晌,從箱子底部的口袋裏摸出了一個口琴,拿在手裏看看,勾勾唇露出一絲笑意。


    這口琴吹出來的曲子是不是也可以表達自己的心聲?


    手指溫柔地拂過涼生生的金屬外殼,他在想,自己確實是一個很無趣的男人,因為他甚至想不起來,自己和桑紅在一起的時候,除了訓練她的時候苛刻地饒有興味地虐她之外,還有什麽溫馨的回憶。


    因為經過秦洛水的提醒,他反思了自己喜歡人的方式,他對訓練桑紅打鬥擒拿樂此不彼,把提升她的體能極限當做樂趣,但是對於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來說,是樂趣還是折磨,答案未知。


    至於他總是用各種可笑的手段吃她的豆腐,那丫頭未必感覺不到,或許那就是他們之間僅剩的甜蜜回憶了,可是所有那些依然是和身體和性有關的一些事情,是精神層麵上,他反思許久,終於悲哀地發現——他們沒有深層的交集。


    他能想出的唯一的有點浪漫溫情的細節,就是有一次桑紅整理他們房間的時候,從他書房的抽屜裏找到的這支口琴了。


    她當時雙眼發亮地看著他,把這支口琴遞給他,問他會不會吹。


    他已經很多年不吹那東西了,那是當年他在部隊裏的生活極端枯燥的情況下,能拿到手的唯一的減壓的樂器。


    他摸著口琴,想著曾經逝去的那些青澀的時光,當時就給她吹了兩支曲子,一支是《軍港之夜》,另一支是《十五的月亮》,因為這兩首歌是他吹得最熟的曲子,也是很多軍人最熟悉的曲目。


    記得那晚桑紅和他並肩坐在落地窗前,靜靜地聽完,沉默了很久,她眼神掃了一下不遠處的那架鋼琴,歎息一聲說:


    “相比鋼琴這樣高雅的樂器,我更喜歡口琴這樣平民化的小東西。”


    回想他當時說的是什麽?


    他努力地想了想,好像是說口琴的音色是無法和鋼琴相提並論的,額——他終於發現自己說話的毛病了,他顯然沒有顧及到那丫頭當時的情緒,那應該是搬到軍校家屬樓後發生的事情,媽媽靜心的裝修和各種陳設擺放,顯然讓那丫頭有了很大的壓力,而他,絲毫都沒有注意到她心裏的不舒服或者壓抑。


    奇怪了,即便他記憶力一貫很好,他也不曾想到,這些和她有關的生活細節竟然能記得這麽清楚。


    算了,不再想這些不開心的回憶了,一會兒出去看看環境好了,還有,他該好好練習一下,明天可能會需要這個道具。


    宋書煜想著就把口琴裝入衣服口袋朝臥室外走,今晚還是不要去見她的好,即便是拜訪按照禮節也應該是明天上午的事情,明天早上還有一個見她的機會,貿然前去,驚到了她,說不定明天早上她就無法出來晨練了。


    即便是確定今晚不見,他還是無法消解心中饑渴的思念,於是換了輕便的鞋子,信步下樓,隨便轉轉,熟悉一下環境,看看明早在哪裏偶遇她合適。


    在門房裏值班的保鏢看到他出去,連忙用聯絡器喊人跟著,同時為他要不要車子。


    宋書煜恍如未聞,隻是出了門走自己的路,那路自然是通往桑紅家的大道。


    快速地衝出來的兩個保鏢無奈地望著他的背影,明白他往要去的地方——老天,那距離開車不算遠,但是走著可也不近,這麽陌生的地方,還晚上出去,兩人對視一眼,決定還是不開車認真跟著算了。


    宋書煜默默地走著,大路兩邊的綠化非常好,林蔭蔽月、星光璀璨。


    他隻記得年少的時候,曾經看過這樣明麗的星空,後來環境汙染越來越嚴重,抬頭看到都是都市的光汙染,路上偶爾有老人或者女人悠閑地遛狗,沒有圍欄的住宅門前的草坪上有小孩子戲鬧著奔跑追逐,做遊戲。


    他分析著沿途看到的人,知道這個地方的治安很好,不然,老人、孩子還有女人們晚上行走在這樣幽僻的路邊,絕對不會這樣悠然愜意。


    很快他就走到半山腰的一處平坦的緩坡處,隻聽得那樹林間透出霓虹的燈光和節奏歡快的舞曲,間或還有歡聲笑語。


    他順著聲音走過去,隻見那裏顯然是路邊的一處公眾健身廣場,廣場那邊依稀可辨是一個設施豪華的度假村大樓,廣場和大城市的廣場一樣,擠滿了跳舞健身的人。


    讓他覺得意外的是,節奏歡快的舞曲竟然是樂隊現場演奏的,還有個黑人在樂隊前邊,渾身觸電一樣,又唱又跳,歌聲和節奏都十分歡快,讓聽著就想跟著搖晃。


    就是這裏了,桑紅每天早上跑步,顯然就是到這裏來接通人氣的。


    宋書煜饒有興趣地看著那在人群裏擠來擠去的嬉鬧的小孩子,還有不遠處跳跳床上蹦著尖聲驚叫的小家夥,覺得孩子能在這裏度過童年生活也是不錯的選擇。


    他略微站了一會兒,就繼續往桑紅家的方向走。


    林家的宅院是連著五六棟別墅區的地盤,呈現長方形,是把殖民地時期的一些老式住宅圈到了一起,然後用統一的中空柵欄牆給圍了起來,沿著圍欄種植了一些帶刺的花木,現在薔薇刺玫爬滿了牆壁,花層厚厚繁密,香氣濃鬱。


    月色下被花牆擁簇著的白色的帶著殖民地風格的建築,簡直像是朦朧的空中樓閣,他愛的那個女人就住在那飄渺的樓閣之上。


    宋書煜緩步沿著林家的宅院轉悠,發現這樣貌似沒有防守的宅院,其實都是有著很嚴謹的紅外線的防盜係統的,隻不過鏡頭分布很巧妙,加上綠化極好,很難發現,但是闖入者一旦觸動花木,輕易就會被人發現。


    表麵上看給人的印象是防禦鬆懈,但是宋書煜的手下已經查出來,每個獨立的宅園裏都配備得有至少五個人,兩個功夫好的弟子負責小院子的安全,除了一個廚師外,剩餘兩個是打雜;而外圍的柵欄這一塊,顯然有更加重要的防守力量。


    在桑紅住著的那棟宅院附近,宋書煜默默地站了很久,一直到主樓的燈光熄滅了,他依然沒有離去的意思,兩個跟著他的保鏢,以為他要在深夜闖進去,都有點擔心。


    宋書煜的左臂雖然恢複得不錯,但是遠不到老軍醫的要求,他們都擔心他衝動。


    沒想到宋書煜在幾乎站成了化石之後,忽然動了。


    兩個人都吃了一驚,不會吧,這時候他要是真的闖進去,估計會很麻煩的。


    連忙快速地閃過去擋住他的去路,小聲說:“頭兒,要不,我們倆先進去探探路?”


    宋書煜看看他們突然出現的身影,不由笑了:“誰要進去了,不是找死嗎?我不過是來這裏看看她而已,一會兒就走,等著。”


    隻見他依在身邊的樹上,從口袋裏摸出口琴,遠遠地望著桑紅臥室的方向,用口琴吹了兩支曲子,然後才戀戀不舍地又站了一會兒,才轉身回去了。


    兩個保鏢咧咧嘴對視一笑,一個跟上宋書煜笑道:“頭兒,這兩首曲子——”


    宋書煜沉著臉看過去,他顯然被屬下窺到心思,有些不舒坦。


    “這兩首曲子有點老了,你要是想讓她聽到你的心聲,估計得換換曲目。”那家夥壯著膽子說,因為他們很清楚,這樣的東西對軍營寂寞過的男人來說,很熟悉,回憶很美好,但是對喜歡流行音樂的年輕女孩子來說,估計壓根就不會熟悉。


    “你推薦幾首我聽聽。”宋書煜沉默不語,走了兩步,從善如流道。


    “嘿嘿,你聽聽著這些。”那保鏢從口袋裏拿出手機,調到了音樂播放器那裏,把自己收藏的歌曲打開。


    宋書煜接過來,插上遞過來的耳機戴好,隨手按了一首歌,是刀郎的《衝動的懲罰》,看著上邊那逐行顯示的歌詞,簡直堪比靡靡之音的男子表達狂熱思念和懺悔的歌曲,這歌詞除了說要忘記的那些歌詞不太應景之外,剩餘的簡直是為他和桑紅當初認識的過程的一個粗俗版概括——登時覺得臉孔發燙,靠,這唱歌的家夥簡直是耍流氓嘛!


    愛情的真相被他這歌詞一演繹,實在是讓他無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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