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_87399當我知道這些事情之後,也震驚了許久,我沒有想到此時的大阿哥竟然會有這樣通天的本事,敢在這個檔口把矛頭指向佟國維,要知道明珠已經下了獄,就算大阿哥在西北頗有戰功,要想完全獨當一麵,還是很欠缺的。


    天氣又開始炎熱起來,樹上的知了吵人,我吩咐秋葵等幾個替我拿棍子粘。我躺在葡萄架下的涼椅上遠遠看見大阿哥獨自一個人前來,便坐了起來,並沒起身迎接。


    大阿哥一身輕便衣袍,看樣子是下了朝之後回宮換了衣裳才來的,也就是說不會有什麽急事。


    康澤木給大阿哥搬來了椅子,就坐在我的旁邊,上了茶,她們都告退了。


    大阿哥坐下來就開門見山道:“這次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了,這宮裏不會再有人敢說什麽閑話了,皇阿瑪已經處置了好一些人,聽說有十幾個宮女都被割了舌頭。”


    我正在喝水,一聽這話險些要噴出來,割舌頭這也太惡心了,我扭頭瞪眼看他,他很快明白過來,連忙笑著告罪。


    大阿哥什麽都好,就是個性急躁,有些不沉穩。


    我有些於心不忍,為那些宮女說情道:“不過傳了幾句閑言碎語,不至於要被割舌頭這麽嚴重吧?今後她們怎麽吃飯,怎麽生活呢?”


    大阿哥一臉嚴肅,“身為奴才當然不可隨意討論主子,何況還是這樣的……”


    開的茶葉,也沒有出聲。


    大阿哥笑著調節氣氛,“我也沒有想到這事情會這樣順利,皇阿瑪好像早就想要給佟佳氏一門教訓似的。”


    我思緒漂浮起來,最近這一年來,康熙和佟佳氏的關係越來越冰冷,聽說已經到了好幾個月不見一麵的程度,我不知道我在這裏麵扮演了多少分量,隻是佟佳氏一門遠不如從前那麽風光了。


    大阿哥也許正是看著這一點,才大著膽子把借機把朝中的視線從明珠身上移開。又或者,根本是康熙想要騰出手來整頓這些位高權重的元老朝臣。


    我頓了頓,還是提醒道:“多謝大阿哥好意,不過大阿哥也要自己多多提防。”


    他有些不明白的看著我,我隻好把話又說得更加明顯一些,“京城裏麵的豪門望族眼看就要倒下兩個,這要牽連到多少人?可皇上還不是雷霆手段,說降罪就降罪了,這不是太快了嗎?下一個倒黴的會是誰?”


    他好像若有所思,這讓我很得意,果然活的年歲長一些,看的事情會透徹一些,看來我的腦袋還沒有廢,這是這些天來唯一讓我高興的事情了。


    “你的意思是說,我舅舅被問罪並不是偶然,有可能是被人猜到了皇阿瑪的心思,再順水推舟?”


    我點點頭,說:“就跟我這次的事情一樣,終究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這次險些被人誘騙,雖然我不願意追究,心裏還是有些介意的,晚上睡到迷迷糊糊的時候還被驚醒過幾次,而且這幾天晚上我不敢一個人睡,而且要求康澤木或者秋葵在我房中守夜才能安心。


    如果再想的複雜一些,這會不會是別人安排的局?因為我橫看豎看,總看不出那兩個斯文的孩子會是這種事情的慣犯,看著也不大像啊!


    而且我出宮的過程也太輕鬆了,在紫禁城裏麵教條規矩還是很多的,宮女要熬到二十五歲,嬪妃除非有皇帝特別旨意,否則更是終身不能踏出皇宮。


    我想得腦袋有些疼,於是閉了眼睛揉揉太陽穴。另一隻手裏麵的茶杯被人輕輕拿走,我睜開眼睛一看,是大阿哥湊近在我麵前,輕輕將茶杯放在圓桌上,從懷中掏出一個拇指大的小瓶子,類似鼻煙壺的形狀,上麵畫著花鳥栩栩如生。


    在我的注視下,他打開小瓶子,瞬間一股清新氣氛散發出來,聞之令人心曠神怡。他倒了兩滴在手指上,把瓶子遞給我後繞到我的身後,輕輕為我按揉太陽穴。一邊解釋道:“這是我命宮中老嬤嬤靜心調製出來的花香,聽說有怡神的功效,便拿過來給你。”


    我對這曖昧的氣氛有些局促,忙扭捏著要起身,他強按著我示意我不要亂動,溫柔的在我頭頂輕聲說:“聽說你夜裏睡不好,晚上你可以讓康澤木在床前擺上一杯水,在灑幾滴花露在水裏暈開,或許會有些效果。”


    一個行軍打仗的漢子突然對我這樣溫柔起來,我有些無所適從,隻好硬生生的坐著讓他按揉,好在近前再沒有別人,稍稍減輕了我的尷尬。


    自從他在酒樓救下我之後,我們兩個人的關係好像是近了一些,又好像還停留在原地。


    我心裏麵仍然有沙爾斯的位置,五年青梅竹馬的緣分,沙爾斯對我百依百順的縱容,讓我徹底的養成了公主病的性格,也養成了對他的深深依戀。


    一日,我接到乾清宮太監的傳喚,說康熙一個時辰之後要在養心殿召見我。


    這是少見的事情,事實上自從康熙在慈寧宮短暫居住之後,我就沒有什麽機會見到他,他突然召見,會不會也是為了今次的事情?


    我懷揣著七上八下的心去了,見麵之後,康熙並沒有跟我說什麽特別的事情,隻是跟我一起談論日常瑣事,或者拿出一些書法畫作一塊品論,我對這些自然是不通的,康熙便耐著性子為我一一講解,就好像他整天閑著沒事似得。


    到日落西斜的時候,他還特意留了飯,等我從養心殿出來時,天已經完全黑透了,算起來我在養心殿跟康熙獨處了大約四個小時。


    我長舒了一口氣,這時間過得太慢了。


    宮裏麵的風向標又變了,如果說有些宮女被割舌頭之後,成功的震懾住謠言的流向,那麽這次康熙的召見更是徹底的絕了那些要看我笑話的人的心思,我再也沒有聽過對我不利的謠言。


    反而這陣子上門來拜訪我的人卻日漸多了起來,我不得不也學著我的姑奶奶孝莊那樣,隻留她們在偏殿裏頭喝茶,而我推說身體不適,不方便召見。


    我至今都不明白,我在京城裏麵孤身一人,姑奶奶又沒了,無權無勢的,都來巴結我做什麽。


    雖然是七月的天氣,景仁宮的地磚都好像是冰冷的,床榻上的佟佳氏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整個人都癱軟著,仿佛一呼一吸都很吃力。


    李嬤嬤悄身走了進來,佟佳氏抬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無力問道:“皇上南巡的時間可是定下了嗎?今次有多少嬪妃跟隨?”


    李嬤嬤有些戰戰兢兢,還是回道:“娘娘,您可要受得住呀,皇上這會子已經出宮了,都過了金水橋了。”


    佟佳氏睜大了雙眼,裏麵是從未見過的迷茫,她胸前一挺,像是不甘,後又回落在榻枕上,李嬤嬤連忙上前要扶她,被她擺手推卻了。


    佟佳氏看了看眼前淚眼朦朦的李嬤嬤,再看了看著房中的所有擺設,歎道:“物是人非呀!皇上!我究竟是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要你這樣冷落我?”


    李嬤嬤連忙示意她小聲些,“求主子萬萬顧全自己,這大逆不道的話可是不能亂說的呀!”


    佟佳氏冷笑道:“難道如今我在皇上眼中還是什麽好人嗎?你還擔心什麽隔牆有耳?”


    佟佳氏一門接連好幾個被貶,她的侄孫輩好幾個人丟了官,而皇上至始至終卻不願意見她一眼,甚至連她遞上去的請罪折子也丟在一邊不看。而事情的起因,就是齊齊塔雅娜公主在京城酒家遇險。


    佟佳氏看著小方桌上一抹書屏,這是用沉香木做的,雖然有些年月,透出的香氣卻始終不減半分。一兩沉香萬兩金,當初在乾清宮見到皇上案牘上的這一扇精巧屏風之後,佟佳氏便硬討了過來,那年皇上對自己多麽盛寵有加,當下便差人送了過來。


    她流下兩行淚水,皇上今次不但封了酒樓,查處了一幹人等,還堵上了後宮的悠悠眾口,並將這件事情遷怒於她,僅僅因為涉案的是她的兩個侄兒,還是皇上根本就想打壓佟佳一族?


    “齊齊塔雅娜,我饒不了你!”佟佳氏雙目猩紅,李嬤嬤跟著在一旁膽寒。


    我坐在南巡隊伍的轎子裏麵,掀開如意纏金簾子,就能看見滿城張燈結彩,喜氣衝天,街上摩肩接踵的人們都帶著興奮愉悅的神情三呼萬歲而跪。我看見威嚴肅穆的護衛隊嚴密守衛的道路兩旁,神情刻滿忠誠。


    得知可以跟去南巡的消息,我激動的幾乎徹夜未眠,我實在太向往外麵的世界了。


    我興奮的收拾要帶的東西,原本以為能裝一車就足夠了,誰知道竟然陸陸續續收拾了八大車的衣物,秋葵給我預備了好多吃的用的,還有在轎子裏麵消遣的玩意,甚至連恭桶都給我準備好了。


    “怕主子用外麵的東西會不習慣。”


    秋葵臉上的表情也是興奮的,因為她和康澤木一起陪我出巡。還好路上轎夫什麽的是不消擔心的,這一去至少要半年時間呢!


    原本我是擔心大熱天裏出行,路上會不會有不便的地方,但真正啟程上路之後我便不擔心了,我們這一路下江南都是走水路。


    湖麵碧波萬頃,即便頭上有烈日照著也不覺得熱,隻看著金色湖光點點,直叫人不忍眨眼。


    這無盡的錦繡山河,難怪那一方寶座讓古今這麽多人念念不忘。


    康熙與眾位皇子們乘坐禦舟,我則跟後妃公主一道,坐的是鳳舟,比禦舟稍微小一些,但船紋花式更加新穎生動,頗有閨閣特色。


    這一行人加上文武大臣,連同夥夫水手雜役等,也不過五六十來艘船隻,隊伍人數總共約三千來人,也不算是特別大的場麵,跟我想象中的笙旗遮天還是有一點差別的。


    我想畢竟康熙不是他孫子乾隆,沒有那麽多的排場享受,再說這會子條件也沒有後來的好,他即便是要享受,大約也沒那個本錢。


    隨著水船漸行,我們很快就來到了山東德州,船隻全部靠岸而停,山東巡撫錢鈺帶領一眾官員早在岸邊磕頭待見。


    康熙下令點頭之後,錢鈺隻身進入禦舟跪迎康熙,片刻之後,康熙與錢鈺一塊出來,兩人隻錯一肩而行,相談甚歡。


    岸上的早已經派了重兵把守,將百姓隔絕在外,但康熙一露麵,百姓還是從兵勇的縫隙中瞧見,一時間萬歲呼聲震天。


    康熙放眼望去,心情甚好,連連誇讚錢鈺治理有方,錢鈺聽罷,立刻跪謝皇恩,康熙親自攙扶錢鈺起身,場麵頗為感人。


    錢鈺將康熙迎往已經建造好的行宮,匯報了本省主要的軍政要務之後,便站立在一旁,聆聽康熙教誨。


    康熙翻閱錢鈺呈遞上來的公文,粗粗掃了一眼,心裏知道這些文件一定不會有任何問題,這會子錢鈺遞上來不過是走走場子罷了。


    便笑著讓錢鈺坐下,起身對著一屋子的大小官吏說道:“你們大夥在錢大人的帶領下,將這山東一方的軍政要務處理的很好,朕在京城也頗多耳聞,朕心裏很高興呀!”


    在場的二十餘名官員聽罷,趕緊起身跪地,口說:“臣等願意為皇上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康熙點點頭,命他們起身,又故作憂慮道:“可如今朝廷並不太平,南邊有鄭氏霸者台灣,西北有準噶爾叛亂未平,蒙古以北,還有沙俄虎視眈眈,眼下三藩才剛剛剿滅,百廢待興,朕真是日日寢食難安!”


    一眾官員隻得又跪地道:“讓皇上憂慮,臣等該死!”


    康熙又命他們起身,先是好言安慰一番,說你們都是好樣的,個頂個的棒,還特意提了幾個道台,知府出來,表揚了他們名下辦理過的幾個漂亮的案子和政績,以表示雖然老子坐在金鑾殿上,你們底下有什麽風吹草動老子還是一清二楚的。


    接著康熙當著所有人的麵親自獎賞了這兩名官員,所有人都投來羨慕,地方小官能得到皇上親自召見不說,還禦前嘉獎,這可是祖上冒青煙的事情。


    接著,康熙這才說了正題,“朝廷和噶爾丹之間,還有一場硬仗要打,朕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訴你們,朕必勝!噶爾丹必敗!但眼下朝廷國庫空虛,朕的母後皇太後甘做表率,已經自請撤去六十大壽的祝賀,隻為給朕省下銀子剿滅叛賊!古人雲,修身齊家,而後治國平天下,朕已經占盡天時地利人和,隻待與噶爾丹決一死戰!”


    所有人這才明白過來皇上的來意,原來是要他們湊銀子的。錢鈺連忙帶頭出了隊伍跪下地來,重重磕頭道:“皇太後六十高齡,臣等卻還讓她老人家為國憂心,是臣等不忠不孝。但請皇上放心,山東是江南富庶之地,皇上若短缺銀兩,隻管交由微臣來辦,微臣即便是傾家蕩產,也要為皇上籌得銀兩,蕩平噶爾丹!”


    有錢鈺這一帶頭,下麵的官員紛紛再一次跪下表態,都說要給皇上籌銀子打仗,還說要給太後籌銀子辦壽宴。


    嗬嗬,這難道是最早版本的一方有難八方支援?


    康熙是龍顏大悅,連連點頭,接著在錢鈺等人的陪同下一起看了專門為康熙和眾位後妃準備的富有當地特色的歌舞雜技等,後妃公主們和當地官員的座位被層層隔開,互相都望不到眼。


    舞台上的表演新鮮出奇,看得這些沒有見過世麵的嬪妃公主連連稱奇,我卻幾乎要打瞌睡了。


    還好這四周都有錢鈺派人安置的大甕,裏麵盛滿了大冰塊,要不然這盛夏的暑天,這麽一大波人一起坐在這裏,肯定熱得難受。


    我對康澤木示意一下,讓她扶去出去透透氣,好在這裏臨水,出了院門便聞到一陣陣清新水汽,瞌睡是趕走了不少的。


    我坐在院牆外層的欄杆座椅上,望著身旁水麵反襯下波光粼粼的白牆,頭腦間空無一物。


    當我覺察到身後有動靜的時候,康澤木已經很警覺的檔在我身前了。自從上次的事情自後,她每天都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之中,恨自己沒有把我保護好,恨我沒有半分責怪過她。


    這丫頭對我還是很忠心的,隻是有時候太愛替我拿主意了。


    原來是四阿哥帶著他的弟弟六阿哥也出來了,六阿哥是跟來南巡的最小的阿哥了,本來七阿哥跟六阿哥年紀差不多大,但生下來就腿腳不便,所以並不是很得康熙喜歡,南巡這麽長途跋涉的活自然也是沒有他的份的,這個以後再說。


    我連忙站起身來迎接,待他們走進之後恭敬福道:“給二位阿哥請安。”


    對於四阿哥,我是打死都不敢得罪的,進宮也有快兩年時間了,跟他之間幾乎沒有任何交集,這樣私下的交集還是頭一次,我感覺有些緊張,比麵對太子的時候要緊張得多。


    四阿哥點點頭,微笑著說:“如今不在宮裏,雅公主不必拘禮,隨意坐下吧。”


    這可是我聽他講過最有溫度的一句話了,我笑著點點頭,心道這小子並不是太冷漠嘛,要不然這大半夜的也不會牽著弟弟出來溜達了。


    於是我借機笑道:“阿哥們可是也覺得那緊鑼密鼓的太無聊,這才想出來走走?”


    要認真說起在清朝的年齡,四阿哥還要比我小兩歲,可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就感覺他透著一種跟年齡不符合的成熟氣質,那是一種有別於太子的,太子的穩重更像是刻意做出來的,而他的冷漠,卻是實實在在從骨子裏麵透出來的。


    我想著這或許跟他們兩個人的身世都有關,太子是中宮皇後遺留在人間唯一的孩子,雖然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卻沒有真正享受過母愛。


    而四阿哥,雖然有生母,卻是被養母撫養長大,跟生母的情分很尷尬,比起太子來說,他的處境要更加難以承受一些,難怪他會有這麽老練的感覺。


    不過此刻的夜裏,他臉上卻寫滿了孩童的純真。


    六阿哥笑著叫道:“雅公主姑姑說得對極了,那些咿咿呀呀的唱得實在太難聽啦,我聽得耳朵疼,隻好纏著哥哥把我領出來了。”


    我稍稍俯低了身子,本想伸手去摸摸六阿哥的小臉,在四阿哥的注視下實在不敢,便對六阿哥笑道:“小六呀,你若覺得無聊就來找姑姑玩,姑姑那裏有好多好多好好玩的東西呢!”


    比起四阿哥來,六阿哥算是幸運的,自一出生,生母就被封了德嬪,做了一宮主位,六阿哥是在自己額娘身邊長大的,一定寵愛得不得了,他臉上也寫滿了天真無邪。


    小六一聽,兩隻眼睛都被點亮了,連忙點頭,幾乎要蹦起來,顯然他對我是相當有好感的,大約也覺得我跟宮裏其他女人不大一樣,至少我沒有那麽沉悶。


    接著又說了不到片刻的話,四阿哥便帶著小六告辭了,我目送他們的身影很久才轉過頭去。


    這個時候的皇阿哥們多可愛呀!


    還沒顧得上歎氣呢,就聽見一陣水流激起的聲音,接著便是孩童劇烈的哭聲,我心道不好,剛剛走過來的時候轉角處有一方石頭格外光滑,難不成是他們兩個人經過的時候不小心滑到了湖裏?


    我幾乎是想都沒想,便同康澤木飛奔過去,果然見到兩個小小的人兒掙紮在湖麵中,我嚇得大叫起來,我和康澤木都不熟悉水性,這漆黑的夜裏周圍也看不到一個人,我被嚇壞了。


    很快,我慢慢鎮定下來,因為我看見四阿哥極其熟練的從後勾住小六的脖子,帶著他使勁往岸上遊,看樣子四阿哥是懂水性的,這讓我放心了不少。


    還好兩人落水的地方距離岸邊不遠,康澤木找來一根長的樹枝,跟我合力遞了過去,很快四阿哥便抓住了樹枝,我們便用了力氣把他們兩個拉上來了。


    四阿哥上岸之後沒有什麽大的異常,倒是小六顯然被嚇到了,雙眼都是驚顫的,身子還在發抖,四阿哥緊緊抱住弟弟,不斷在他耳邊安慰著,我和康澤木還有四阿哥合力把小六抱到一塊幹淨的地方平躺下來。


    這個時候巡守的侍衛聽到了動靜,很快就往這邊趕了過來,我們待的地方很快就被多盞馬燈照亮,我也看清了小六的表情。


    他臉色蒼白,像是喝了不少的水,更要緊的是他全身都在打驚,而且眼睛泛白,正在漸漸失去意識。


    四阿哥慌了神,大叫著讓侍衛去找太醫過來,可是太醫這會子陪同康熙在看戲呢,一時間也找不過來。


    我冷靜的回想在現代的急救知識,心想這落水之後最佳救助時間很短暫,如果沒有把握好那即便是成功救活了,也會留下後遺症。


    便把心一橫,半跪在地上,就著燈光就要動手解開小六的衣服。


    四阿哥伸手攔住了我,眼睛發紅,不知道是怒的還是驚的,他粗聲喝道:“你要幹什麽?”


    我示意康澤木把四阿哥拉開,鎮定道:“我要救六阿哥,雖然我也不是太有把握,但總比坐以待斃好。”


    康澤木如今很聽我的話,我指著東,她便不敢往西。這時候見我示意,便毫不猶豫的檔在我和四阿哥中間,不論麵前的人是誰,也不露懼色。


    四阿哥半信半疑,也許是被我那句好過坐以待斃給嚇到了,比起皇家體麵,他更加關心他的弟弟的生命安全,眼下也隻得眼睜睜的看著我把小六上身剝了個精光。


    在我看來,小六不過是個小學二三年級的男孩子,絲毫不涉及到男女之防什麽的,所以我一點也沒有遲疑,但此刻我能夠感覺到圍觀的兵士對我的不解,還有暗暗的咋舌。


    我管不了那麽許多了,沉著的尋找小六胸前兩塊肋骨的中間點,雙手交疊用力不停按壓,小六的雙眼已經完全合上了,應該已經昏了過去,可憐這麽小小的娃娃,想必剛剛那一幕他這輩子都忘卻不了,等救活了他,還得給他做心理上的額疏導才行。


    按壓了差不多三十次之後,我掰開小六的嘴唇,確定他的口鼻內都沒有雜物,便在眾目睽睽之下俯身上去,口對口的給小六做人工呼吸。


    我聽到周圍驚呼一聲,接著身後的腳步聲局促而近,我不管不顧的,繼續運用我的一切醫學常識來救這個可憐的孩子。


    “這成何體統!”


    這大約是康熙的聲音,他匆匆而來,圍觀的士兵剛剛給他讓出一條道,他便見到這樣不可思議的一幕,繼而怒喝道。


    我理解康熙的急躁情緒,好好的在看戲,突然聽說兒子落水了,等著急忙慌的趕了過來,就發現兒子被人占了便宜,怎麽能夠不發怒。


    我沒有理會康熙,但停止了人工呼吸,繼續半跪在一旁給小六做心肺複蘇,不停的按壓他的胸前。大概是我的表情太嚴肅,加上手法也顯得很專業,康熙隻喝了一聲卻沒有讓人阻攔我。


    而且很快,我期待中的一幕發生了,小六的眼睛慢慢睜開,漸漸神色恢複過來之後突然哇的從口中噴出一口湖水,接著便大哭起來。


    四阿哥推開我,迅速上前把小六抱在懷裏,小六見到是他四哥,哭的更加傷心了,小小的手臂緊緊抱著四哥不肯鬆。


    四阿哥也淚眼朦朦的直小聲在小六耳邊安慰著:“小六不哭,哥哥在你身邊,是哥哥不好,哥哥會永遠陪著你的。”


    我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看到這感人的兄弟情,會心一笑之後便癱軟在地上,我已經很累了,身心俱疲。


    我後來看著一向穩重的德妃幾乎抱著小六失聲痛哭,好像還見到德妃略帶哀怨的看了一眼四阿哥,康熙顯然也動了怒,當麵不好斥責四阿哥,隻是狠狠的看了一眼,便拂袖而去。


    錢鈺等官員唯恐皇上發怒,也趕緊跟著,康澤木和趕來的秋葵一道扶起我,我看了看地上仍坐著的四阿哥,突然覺得這孩子太孤獨了,也太委屈了。


    剛剛我看得清楚,分明是他救了小六上岸,而且事實極有可能是小六先滑落水,四阿哥接著跳下去的。


    很快四阿哥的隨從捧來了衣服,被他推開了,我便撐著最後的力氣走到他身邊安慰道:“小六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好了。這次的事情也不怪你,找機會我會跟其他人解釋清楚的。”


    四阿哥冷冷的說了聲不用,便自己爬起來領著隨從離開了。


    果然是個冷麵王爺,這天分多高呀!我心道。


    我幾乎是被康澤木和秋葵兩個人架回房的,她們兩個像是蒙了大難一樣,跑前跑後的,給我燒熱水衝薑湯,又是加厚被子裹得嚴嚴實實的,生怕我害了風寒,也不擔心我被捂中暑了。


    哎,落水的人不是我好不好?我隻是給小六做心肺複蘇累到了額。


    康澤木和秋葵才不管這些,在她們眼裏隻有她們覺得我沒事那才是真的沒事,不管我口頭上怎麽嘴硬都不管用。


    我想我是不是太縱容這兩個丫頭了,哪天都叫她們騎到我脖子上去了。


    不僅是她們兩個,很快康熙又派人賜了藥下來,說是傷寒去熱的良藥。我望著康澤木和秋葵,麵麵相覷,皇上賜的藥,怎麽能不喝呢?還得當著來人的麵趁熱喝下才好。


    還是康澤木懂我,連忙招呼太監坐下,給他倒上一杯茶水,秋葵也很機靈的取了一個荷包遞給他,說了一車好話。那太監給引開之後,我連忙把那碗透著苦味的湯藥倒掉了,然後一抹嘴巴笑道:“果然是好藥,我喝完就感覺快要好了,回頭煩勞公公跟皇上說一聲,得空我去給皇上磕頭道謝。”


    太監一頭霧水的被秋葵送走了,我哈哈大笑,回來直誇她們兩個人夠機靈,沒白在我身邊待。


    我很快就睡著了,晚上像是咳嗽了兩聲,總感覺有些睡不踏實,不知道是不是認床的緣故,可從蒙古初到北京那會,我也沒有不習慣呢。


    我感覺我的屋外頭有人來過,後來又走了,我大約猜到是誰,便又安心睡下了。


    除了大阿哥還會有誰會大晚上的跑來看我,又不讓我知道。


    我原本以為不過是情竇初開的少年,對愛情是迷茫懵懂的階段,顯然他的認真與執著遠遠超乎我的預期。


    我是個很念舊的人,我跟沙爾斯在一起五年,這份感情從時間的長度來論,顯然大阿哥是不能與之相比的。何況那時候我天天跟沙爾斯在一起橫行霸道,與大阿哥認識的時間雖然不短,相處的時間卻是不多,我也不能理解,他是如何愛上我的。


    不過在京城酒樓,他的確讓我大大感動了一把,如果我能夠早些年認識他,說不定我也會對他產生感情。


    也許等活到了我這個歲數,也就能明白所謂的情有獨鍾在大多數的時候不過是一句空談,能夠遇到一個比較合拍的人,通過長時間的相處跟他產生感情,這已經是很幸運的事情了。


    我不奢望會有個男人能夠義無反顧的愛我一生一世。


    小六的情況並不樂觀,聽說已經傷到了心肺,又牽出這孩子原本在娘胎裏就沒有發育好的舊事,總之小六的事情,為這次南巡蒙上了一層不愉快。


    我就沒見四阿哥笑過,這會子他的臉色越發陰沉了,即便是後來德妃親自寬慰他也無濟於事。


    他這是自己跟自己杠上了,這個可憐的娃。


    小六跟著我們這一行人好不容易撐到了蘇州,病情便再度惡化,發燒嘔吐不止,隨行的太醫雖然都是精的,可誰也不敢打包票說一定能夠治好,再加上這旅途中的藥材什麽的都是常備中藥,治療這樣突發並引起舊疾的還是有些難度的。


    思量再三之後,康熙決定先派人把小六送回北京,德妃自請跟小六一起回京,原本四阿哥也要請求跟著回京,卻被德妃一個眼神嚇退了。


    四阿哥憂慮的想,額娘並沒有真正原諒自己,倘若小六有個什麽,他簡直不敢再往下想了。


    我找了一個機會,單獨對大阿哥說:“你尋個機會好好寬解一下你四弟吧,這次的事情不能怪他,他也被嚇得不清,若不能解開心結,隻怕一輩子都要留下陰影了。”


    大阿哥終於找了機會跟我單獨說上兩句話,隻是他還沒開口,便聽了我一通吩咐,不由得好笑道:“你如今都已經自身難保了,還關心老四?”


    我一頭霧水,道:“我又得罪誰了嗎?”


    好像自從我來北京之後,就一直有人看我不順眼的,好不好?我想不明白這是為什麽,索性就不去想了。


    大阿哥寵溺的望著我,微笑片刻之後才說:“你如此離經叛道的做法,雖說的確解了燃眉之急,卻也落下了話柄。”


    他見我還是不明白,便湊耳過來小聲道:“這裏可是在江南地帶,漢人的天下。原本儒家拜年信奉男女有別,即便小六不過是個八歲的孩童,也是個男人,你當著眾人的麵跟他肌膚相親,這輩子看來是不好嫁出去了。”


    我被說紅了臉,連忙一錘把他打開,見我惱羞成怒,他笑得更加肆無忌憚了,說:“不如這樣,你求了我,我便好心娶你過門,也成全了你舍身取義的心思,你看怎樣?”


    都這個時候了,他居然還有心思開玩笑?難不成真是這江南的美景把他整個人都給陶醉了嗎?滿腦子都是浪漫?


    等等,這哪裏是浪漫?這分明是調戲好不好?


    我扭頭就要走,大阿哥攔住我的胳膊,將我一把往他懷中拉去,我一驚,幾乎要叫出聲來,回頭瞪他。


    我見到他眼中滿是驚豔和讚絕,似乎找不出什麽合適的詞來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像是困頓者驟然發現一塊稀世珍寶,像是頻臨渴死的人終於尋找到水源。


    我不由得愣了愣,這清澈的眸子,不是隻有最天真的孩童才能夠擁有麽。


    他嘴唇蠕動著,將我輕攬入懷,手指插入我的發絲之中,輕輕撫摸著。


    出奇的是,我破天荒沒有掙紮逃開,整個人像是觸電一般完全立住了,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


    “小雅,答應我,我們就這樣一輩子好不好?”


    大阿哥的溫柔話語猶如閃電般讓我徹底清醒,我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的撐出他的懷抱,隻冷冷丟下一句,“大阿哥,我跟你之間絕無可能,請你別在我身上浪費心思了。”


    追究起來,這算是我第一次正麵的,嚴厲的拒絕大阿哥的情意。我原本有很多次機會可以顧全他的顏麵,好好的跟他言說,不知道怎麽的,這時候我竟然一點餘地都不給雙方留下。


    我到底是在害怕什麽?又或者是在逃避什麽?


    我丟下他拚命的逃離現場,我知道他停留在原地,不敢想象他會是什麽表情,事實上,我已經傷他很深了。


    禦駕開始回京的時候,天氣已經轉寒了,早在出門之前,秋葵已經為我準備了冬天穿的大氅,鹿靴等。入冬之後,行駕的人天天燉各種肉湯滋補,雖然是在外頭,我卻一點都感覺不到寒冷。


    大約是上次義正言辭的拒絕過他,之後的這兩三個月內,我都刻意回避他,說來也奇怪,當你真正要回避一個人的時候,即便是在同行的隊伍中,也是不容易遇見的,後來我也就真正相信已經事過境遷了。


    我感覺轎子裏麵太悶熱,剛想掀開窗簾透透氣,便看到大阿哥馳騁白馬從我窗前飛馳而過的身影。


    沒有早一秒也沒有晚一秒,就這麽恰恰好。


    我還沒有來得及驚訝,便聽到身後有了嘈雜的動靜,忙探出頭張望,車轎後麵的隊伍一陣蠕動,還有人大聲呼喊,隱約有兵器廝殺。


    難道有人侵犯天子禦駕?。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清穿手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柳雲葭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柳雲葭並收藏清穿手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