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有個小兵不知道什麽時候突襲到莫盧身後,用力的刺了他一刀,他小腿吃痛,回頭一看,竟伸腳將那小兵踢入萬丈懸崖,自己也跟著一個越阻,整個人也滾到了懸崖邊上。


    我受他鉗製,自然是一同跌倒在地,從頭到尾,他緊緊拉著我的胳膊,半刻也不敢鬆手,眼看著他身邊最後四五個親兵也被瞬間消滅殆盡,他眼中全是絕望。


    人群中重新裂開一道縫隙,大阿哥披袍而來,舉手投足俱是王者氣度,他站定在不遠處,藐視的看著莫盧,歎了口氣道:“表叔,你反叛朝廷,落得如此地步,又是何必?”


    莫盧口中吐了一口鮮血,仰天大笑三聲,此刻這四周已經是陽光明媚,我卻似乎聽到來自地府的寒笑,我下意識的挪動腳踝,想要盡可能的遠離這個已經有點神經錯亂了的人。


    他用十分沉悶的嗓音喝道:“我反叛朝廷?我是葉赫那拉王族之後,深受愛新覺羅大恩,我會反叛朝廷?”他單出一隻手,直向大阿哥說道:“是你陷害我的!”


    大阿哥十分冷靜,不預與他爭辯,隻是沉聲吩咐弓箭手準備就緒。幾乎在頃刻之間,三排弓箭手已經齊齊對準我們,莫盧也真是個小人,完完全全的躲在我身後,讓我全然暴露在這無情的劍尖之下。不過我不在乎,我知道有大阿哥在,這些人是傷不到我的。


    莫盧經過激戰,早已經疲憊不堪,此刻幾乎是半倒在我身上,卻極力的做出大笑狀,麵對千軍萬馬,依然大笑道:“不過看到你如今這樣,我也是欣慰,我們葉赫那拉沒有軟弱的男人,你總算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他這幾句話說的含糊其辭,我有些聽不明白,他好像知道我的想法,故意湊到我耳邊小聲說:“你知道為什麽,當我知道你是他的女人之後,偏要對你那樣嗎?因為我不甘心!不甘心我努力了一輩子,卻回過頭來成為他的踏板石,被他這樣利用!”


    他陷入極度狂熱,嗬著熱氣直撲我的耳垂,輕笑道:“我不甘心,所以隻要是他的東西,我就要毀壞,即便我要下地獄,我也一定會拉著你的!”


    他說話聲音極輕,除了離得最近的我以外,根本沒有人能夠聽到,甚至連我,也是連蒙帶猜的,我幾乎可以肯定,莫盧還不想要將他小聲說的這一切公之於眾,即便是到了這個時候,他也一定是在顧忌著什麽。


    大阿哥桀然道:“表叔言過其實了,我怎麽努力都是不及你的。若你肯放了小雅,我可以盡我所能,保全你的性命。”


    莫盧挑釁的看了看我,我心裏越發緊張,果然不出我所料,幾乎在他看我的一瞬間,突然急劇轉身,扔下刀刃,帶著我就要跳入那萬丈深淵!


    我大聲尖叫,整個人迅速浮空,緊接著便看到萬箭齊發,幾乎要遮空蔽日。這一瞬間我幾乎要絕望了,就在我整個人急劇往下墜落的時候,突然身子一抖,我被重重的砸在了峭壁上,掙紮著往上一看,原來不知道什麽時候,大阿哥竟然死命的抓住了我的腳踝,而他身後似乎也有人奮力拉扯著他。


    原來在我被帶近懸崖的一瞬間,他也跟著衝了出來,而且是想都沒有想的便跟著跳了下來。


    肩膀的劇痛傳來,我低頭望到一個邪惡魔鬼,原來莫盧整個人的重量全依托在我的手腕上,昨天夜裏摔下馬背時的手肘還在流血,這樣急劇拉扯之下,隻感覺整條胳膊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我幾乎都能夠聽得見骨頭韌帶被撕裂的聲音。


    莫盧的表情再清楚不過,他想要我們都陪他一塊下地獄!


    我絕望的喊道:“大阿哥,你放手吧!我知道你的心意,求你不要這麽傻了!”


    大阿哥額頭上青筋暴起,一張俊俏的臉也顯得猙獰起來,他堅定的咬牙說道:“小雅,我如果要鬆手,我就不會隨你一起跳了,你別說話,我一定能夠救你脫險的!”


    我聞言再也說不出話來了,張嘴大哭起來,鼻涕眼淚全往下掉,我看見有好些都掉到莫盧的嘴裏了。


    莫盧似乎有一瞬間的呆滯,繼而又是狂笑道:“丫頭,你以為這樣就是生死相許了?我告訴你,即便他現在對你好,總有一天,他也會為了自己而拋棄你的,我太了解他了,我甚至比他自己更加了解他這個人,他是吸人血的魔鬼,隻不過披上了一張人皮外衣,哈哈,我們都給他騙了,都給他騙了!”


    莫盧一邊說話時,一邊用雙手拉著我的胳膊不斷往上爬,尤其是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臉幾乎都快要貼著我的臉了,在我看來,他現在的臉就是活生生的魔鬼,我想要躲藏,卻又無從可去,想要閉眼,但眼皮似乎被釘死在那裏,動彈不得,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場噩夢,拚命想要醒來,卻無能為力。


    突然,我身體輕了下來,整個人再次跌彈回峭壁上重重一擊,原來是莫盧陡然鬆了手,撲進了那萬丈深淵,在他還沒有被迷霧吞噬之前,口中仍然不斷重複著:“他是魔鬼!是吃人的魔鬼!你們都被他給騙了!”


    我醒來的時候,隻感覺周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在哪裏,隻是用力的睜著眼睛,四處打量著。


    “主子,你總算是醒過來了,我馬上去叫醫官過來!”


    是康澤木的聲音,我的視線從遠處落回,然後便見到她雙眼通紅的表情,似曾相似。我吃力的想要坐起來,卻發現自己周身除了劇烈的疼痛以外,再也沒有任何知覺,康澤木忙彎下身來要扶我,一麵焦急道:“主子好好躺下,醫官吩咐了,現在隻能夠靜養。”


    “我整個人好像是被麻木了,我這樣躺著有多久了?”


    康澤木正要回答,卻見大阿哥帶著一陣風似得走了進來,還沒站穩就說:“你都已經躺了三天三夜了,我本來已經吩咐了醫官,倘若你再不醒來,我便命他用銀針激醒你了。”


    我見到大阿哥那熟悉的臉,真想要伸手去摸摸呀,我馬上變得柔情似水起來,開口想要對他撒嬌,告訴他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卻幾乎在同時,我想到了莫盧臨死前的那張麵孔,以及他最後說的話,整個人不由得發怵了,隻顧著躺著,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大阿哥很自然的坐在我的床邊,伸手接過康澤木端著的碗,十分熟練的舀起了湯勺,就要給我喂過來。


    我隻顧愣愣的看著他,我想要看清眼前這個男人跟以前有什麽不同。他身上穿著厚厚的銀灰盔甲,還帶著泥土灰塵的氣息,應該是剛從戰場回來,還沒有洗漱便過來看我,這不正是大阿哥麽,為什麽我卻分明感覺到有一絲陌生的?


    康澤木再一旁急道:“主子,您快些張嘴呀,大阿哥這幾天忙著行軍打仗,卻不顧反對的把您帶在身邊,聽人說大阿哥連睡覺的時間都快沒有了,這幾天卻還是堅持一天抽空來好幾趟。”


    大阿哥把勺子重新放回碗裏麵,小聲叮囑康澤木:“她才剛剛醒過來,你給她一點時間,不要催她。”


    康澤木連忙屈膝說是,外頭不停有人催促,大阿哥隻好看了看我,歎了氣好生交代康澤木,然後起身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康澤木直直的望著他的背影,等他完全消失了之後,才湊到我身邊來說:“主子,奴婢真是打心眼裏麵羨慕主子的好福氣呢,原以為大阿哥對主子不過隻是細心體貼罷了,誰曾想到在關鍵的時候他竟然能夠舍掉自己的性命去救主子脫險,聽外頭的士兵說起,奴婢都覺得這一切驚險非常呢,好在主子和大阿哥都是福祿雙厚之人,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主子就放寬心,安心養病要緊。”


    若是平時,我聽了這些話之後一定會甜到心裏麵去,不知道今日是什麽原因,我竟然不想要接過話頭,康澤木見我沒有興致,隻以為我是虛弱,也沒有再說什麽,隻是更加細心的伺候我。


    又躺了五六天的樣子,我漸漸能夠坐起來進食了,劇痛的感覺卻沒有一日減輕過,偶爾我會望著那條纏滿了繃帶的胳膊直歎氣,以這個時代的醫療水平來說,不知道能不能夠恢複如初。


    大阿哥聽說我能夠進食,十分高興的要過來跟我同桌,我勉強一笑,算是答應了。康澤木也算是貼心,把飯桌擺在我的床上,大阿哥在我對麵盤腿而坐,神情十分溫柔,歉疚的看著我說:“行軍途中簡陋,一時間也置辦不出別的,等你病完全康複了,我帶你去這附近的小鎮上吃點好的東西。”


    我望著這一桌葷素搭配大約十來個菜,搖頭說道:“這些已經很好,這幾天我也聽到過,現在好多士兵連饅頭都吃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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