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之後,我們兩人竟然再也沒有別的可以聊,就這樣靜默的望著對方,心中百轉千回。正這時,沙爾斯背後突然蹦出來一個小女孩,正親昵的趴在沙爾斯的背上,從後頭摟著他的脖子。


    她臉龐粉嫩粉嫩的,圈著珍珠的帽子上立著一根潔白的羽毛,隨著她的笑容迎風輕顫。粉色的紗巾把半邊臉龐都遮住了,隻襯得她一雙美目顧盼生媚。


    見她身量纖長,楚楚動人,我幾乎要看呆了,草原上的美女多半也透著威武雄壯的風格,很少見到這樣溫婉柔美,有江南細膩詩畫氣質一樣的美女,她必定是這極少數之一。


    “又沒有規矩了,你這樣可怎麽得了。”沙爾斯嘴上雖然是這樣說,卻伸手拉了拉身後女子的手腕,並往自己肩上夠了夠。


    我對沙爾斯這樣寵溺一個小美女有些吃醋,母妃身邊的侍女我全都見過,就沒有一位生得這樣美貌,不禁也有些好奇,問:“這位是?”


    沙爾斯這才又看了看我,催促身後的女子笑道:“金敏,還不快給公主磕頭。”又對我說:“公主多年未回,許是已經不認識她了。”


    金敏?原來這個千姿百媚的美少女竟然是沙爾斯的親妹妹金敏?


    金敏點點頭,抿嘴笑著,十分鄭重的襝衽一福,對我道:“金敏叩見公主娘娘,公主千歲萬安!”


    我樂了,忙上前扶了金敏起來,拉著她的手四下裏打量,笑道:“原來是你,記得當初剛剛見到你時,你還膽怯得很,一見到人就直往你哥哥背後躲,動不動就鼻涕眼淚一通鬧的,竟然沒有想到不過幾年,就出落成一個絕色美人,真是天可憐見的,這下你哥哥可要樂壞了。”


    金敏俏皮的轉了美目嗔道:“公主姐姐還是這樣愛打趣我,小時候一塊玩泥巴的事情偏這個時候提它做什麽,叫人聽去了,我這姑娘家家的,多不好意思呀!”


    沙爾斯寵愛的望著她,笑道:“原先是公主疼你,這幾年公主不在,又有王妃娘娘疼你,你就越發的無法無天起來,看你這樣,隻怕放眼整個草原,隻怕沒有一個男子敢娶你的。”


    我詫異問道:“原來金敏還沒有許配人家?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她今年應該也十五了吧?”


    草原的孩子是吃牛羊喝馬奶長大的,本身骨架就大,又發育得好,再加上遊牧民族生活沒個定性,各部落也廝殺不斷,為了保證人口繁殖,女孩子大多都是十一二歲之前就定親,就算是尊貴些的,家裏最多也隻留到十三四歲就會張羅著出嫁,到十五六歲要是還沒有許配人家,就可算是老姑娘了。


    金敏正好比我小兩歲,我因為早早就去了京城,所以另當別論,她生的這樣百裏挑一的美貌,又有個這樣本事的哥哥,姻緣拖到了現在,倒是有些奇怪了。


    沙爾斯無奈的笑道:“這丫頭許是跟了公主幾天,眼界高得很了,一般的男子都看不上眼,我也正在為這事發愁呢。”


    這時大阿哥走到我身邊來,見我正愉快,就沒有開口打擾,直到這時才接話過去,笑道:“那倒也不用愁,自古以來好事多磨,你妹妹生的這樣俏麗,不如跟我們回京城去,就在城裏麵尋一戶好人家,還可以時常跟小雅見麵玩笑,不是一舉兩得嗎?”


    沙爾斯聞聲,忙下跪道:“見過征西大將軍!”


    我白了大阿哥一眼,小聲道:“我們在這裏敘舊,你過來湊什麽熱鬧,人家兄妹情深,你又何苦忍心拆散他們?”


    大阿哥笑著摟著我的肩膀,在我耳邊耳語道:“就是難得看到你這樣開心,偏要湊過來,你要不喜歡,隻管趕我回去吧!”


    我氣的瞪圓了眼睛:“無奈!”作勢捏了拳頭要上前打他,被他握住了手,不能夠動彈了。


    另一邊沙爾斯忙扯了扯金敏的手,要她跪下行禮,金敏隻是直直的望著大阿哥,一動不動。


    大阿哥心情甚好,笑道:“多虧了你們,雅公主這好幾日都板著臉,今天總算是開懷大笑了,我該好好的賞你們,快不用行禮了。”


    沙爾斯點頭起身,金敏仍然癡癡的望著大阿哥的談笑風生,喃喃問道:“這就是那位把噶爾丹打的頭破血流的征西大將軍?”


    我點點頭,突然想起沙爾斯兄妹原是伊爾根覺羅的王族,幼年父母被噶爾丹殺害,才落難逃到科爾沁來,對他們來說,噶爾丹是最不共戴天的仇人。


    突然見到金敏站到大阿哥麵前,鄭重磕了三個頭,比剛剛對我的虔誠多了,幾乎是雙目含淚道:“金敏謝大將軍,大將軍的恩德,金敏生生世世敏感於心!”


    大阿哥原本有些疑惑,後來聽到噶爾丹的名字,再回想一下,便明白過來,他看了看金敏,正好金敏也抬頭看了看他,兩人目光相接的時候,我分明看到大阿哥眼神裏麵也是為之驚歎,但很快平複過來,他笑道:“平西北之功是皇阿瑪的,我不過是身先士卒而已,你的真正的恩人應該是大清皇上,你且起身吧!”


    說完,大阿哥便扶著我轉身,在我耳邊說道:“你既然已經不生我氣了,又偏不理我,把我一個人丟在那邊,自己在這邊玩笑,好歹我也是來你家做客的,你這樣怠慢我,是待客之道嗎?”


    我卻沒有聽進去,我的注意力還停在身後跪著的金敏身上,沙爾斯見我們已經走開,便伸手要將金敏扶起來,金敏卻渾然不覺,仍直挺挺的跪在原地。


    記憶中的金敏跟他哥哥沙爾斯一樣,是伊爾根覺羅的王族,雖然落了難,骨子裏麵的公主氣質卻抹不去。小時候跟我一塊玩,我就發現她個性挺好強,如今還沒出嫁倒是覺得情有可原,可她剛剛看大阿哥的眼神,是從來沒有在沙爾斯身上出現過的溫柔似水,又帶著濃濃的感激敬畏。


    篝火晚會還在繼續,我和大阿哥打破了僵局,很快就融入到這歡天喜地的熱鬧之中,我們手牽著手,跟草原上最普通的牧民們一起載歌載舞。夜空繁星點點,草原火光彌繞,真是人間最好的良辰美景了。


    我們玩累了,一起牽著手遠離人群,躺在草地上,望著天上的星星發呆。我想起了那年南巡回來的夜晚,笑著撐了頭歪著道:“我們不回京城,就這樣在留在科爾沁,你說好不好?”


    大阿哥轉過頭來看我,臉上滿滿柔情,他握了我的手,把我摟在懷裏,歎氣道:“這自然也是我心裏盼望的。”


    但卻做不到,對嗎?


    我沒有明說,我知道他跟我來科爾沁,已經是擅離職守了,回去之後還不知道康熙要怎麽發落他,何必再去為難他呢?


    第二天,父汗安排了一場圍賽,所有科爾沁的王公貴族家的世子公子幾乎都來參加。比賽規則很簡單,事先圍好一片場地,在中間放一隻活的兔子或者羊羔,貴族們騎著馬匹追趕獵物,隻可用鐵鉤或者鞭子,雙腳不能離地,在規定的時間內,看誰可以把獵物搶到並送到王帳,就算誰贏。


    我看著圍場帳前堆著豐厚的金銀寶器笑著對大阿哥說道:“大將軍可真有麵子,一年一度的圍獵大賽從來都是雷打不動,今年卻獨獨因你提前了半個月,這在往年可是幾乎沒有的事,你等下若不能夠拔得頭籌,就不用來見我了。”


    說著,我伸手替他整理領口的雕金紐扣,侍者曾建議他穿更加輕便的蒙古王公戰袍被他推遲了,這一身赤黃色珊瑚蟒袍鑲麒麟補服,的確更加合乎他大清皇長子的尊貴身份。


    他握了我的手,笑道:“你可別小看我,我可是征西大將軍呢!”


    我笑著目送他騎馬到圍場中間,父汗親自下令放羊羔喊開始,隨著場地中央群雄涿鹿的勢頭起來,我的心也跟著緊張了。


    大阿哥眼下的局麵已經是過五關斬六將,從一開始他就打了羊羔一鞭子,直把羊羔的腿打佘了趁機用鐵鉤子勾了起來,身後的王公連忙奮力要從他的鐵鉤裏把獵物搶來,大阿哥快馬飛馳,一路上是左避右閃,孤身迎敵。


    我心裏急得直跺腳,手上不斷卷著帕子,這草場打獵的遊戲他是不熟悉的,過早的打了獵物隻能讓自己成為眾矢之的,最好的方法是先在外圍觀察眾人,待等到廝殺過半的時候再出手,就可以輕鬆拿下獵物。


    可現在比賽才剛剛開始,離結束還有足足一炷香的功夫,他要在這群彪悍猛夫的麵前保持一隻獨秀,卻不是容易的事。


    正當我在想著要不然派沙爾斯到場上去幫他的時候,我看到場地上不知何時飄進來一匹紅鬃馬,上麵的主人身著一身橘黃色騎馬裝,散著半身長的秀發,蒙著麵快馬而來,很快便以破竹之勢擠到了獵手中央,奇怪的是她一介女流,馬術也不算是高明,這些王公貴族世子們卻一個個都像是被丟了魂一樣,紛紛避開,大阿哥也趁機脫困,高揚著獵物朝帳子飛馳而來,臉上全是勝利的笑容。


    那女孩子的身影再熟悉不過,正是金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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