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見過菅原。』


    那家夥因為失戀而哭泣,紗世隻知道這麽多。她回老家時,偶然與菅原相遇。


    若她的記憶正確,似乎是昌也自殺的一個半月前。目前尚未厘清與事件有什麽關連。


    因為失戀而霸淩泄憤?怎麽可能。若這麽單純,應該更好調查。首先,時間不吻合。


    如何一個人控製包含昌也在內的四名國中生。


    沒有人察覺到霸淩的存在。


    菅原拓有受到監視。


    舉凡遺書、搜尋記錄、暴力事件、下跪示眾、網路爆料文章,謎團層出不窮。


    以及,背後存在著名叫人格能力測驗的詭異教育製度。


    「可是,我現在所能做的隻有一件事。」


    聽取母親岸穀明音的證詞。


    她是最清楚昌也在暴力事件後的狀況,以及一直在監視菅原拓的人。


    我對岸穀明音意外地所知甚少。


    高中畢業後在某間中小企業從事行政工作,工作期間認識了比自己年長的男性,於二十三歲結婚。二十六歲的生日買下夢寐以求的房子,並生下了長女。之後過著快樂的日子,可謂是人生的巔峰時期。六年後,就在長男即將出生前,丈夫發生意外而去世。


    之後,在父母親的援助下,她一邊兼職,一邊拉拔我跟昌也。丈夫留下的遺產足以提供我們念到大學,但她為了填補內心的空虛,似乎埋頭在工作中。接下來我就有記憶了,時而嚴格,時而溫柔,總之是隨處可見的模範媽媽。


    然後,經過了十年的歲月,身為長女的我開始一個人生活。在此之後經過了三年,因為我隻有年底跟盂蘭盆節才會回去,所以不知道她在這段期間的變化。


    根據加藤幸太所言,她似乎變成怪獸家長,三不五時找學校麻煩。


    與其說緊張,不如說是畏懼。


    嗯,這麽形容果然最為貼切。自從開始調查這件事後,曾經產生過幾次這個感覺,但這次與以往截然不同。


    因為,或許……


    可是,怎麽可能會有那種事,我用笑容掩飾住不安。這是為了昌也,我怎麽可以臨陣脫逃。


    「呐,媽媽。」


    我開始磨咖啡豆,動作仔細地倒了兩杯咖啡。咖啡的香氣想必開始在客廳中彌漫,我抱著愉快的心情,向坐在電腦前的母親攀談。她回頭看向我,嘴角泛著微笑。


    「哎呀,怎麽了?」


    「我想拜托媽媽一件事,將妳所看見的真相告訴我。放下麵子,不要有所顧慮,將一切告訴我吧。菅原拓到底對媽媽做了什麽?」


    母親的表情明顯僵硬了起來。看見這個模樣,讓我忍不住想要退縮。然而,我逼自己停止思考,打消這個念頭。


    母親輕輕拉開椅子,走向我。接著,我看見了電腦上的文字。正如所料,是家長會的會議書,為了不再有下一個像昌也那樣的受害者,必須對菅原拓做出重罰。


    「妳真的想知道嗎?」母親用溫柔的語氣說道:「我知道香苗在調查這件事。可是,真相未必對香苗有幫助,或許會讓妳承受痛苦。這樣也無所謂嗎?」


    「嗯,無所謂。告訴我,無論聽到什麽,我都會堅持到最後。」


    我說完,隻見她露出爽朗的笑容。


    「好。惡魔折磨天才兒童昌也的經過,就讓我來告訴妳這個失敗作吧。」


    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但當我親耳聽見這句話時,受到的打擊足以將我的決心徹底瓦解。


    昌也是比我優秀百倍的孩子。所以比起我,母親對他更是抱著上千倍的期待。


    我明明知道這件事。


    知道自己不完美。


    於是,母親開始娓娓道來。


    「其實隱藏這件事應該是身為父母的職責,但我已經受夠了,因為昌也已經走了。妳也知道,昌也跟妳不一樣,他樣樣都會,不但成績優秀,還擔任運動社團的社長,升上國中後也經常會幫忙做家事。昌也煮的菜肴非常好吃。而且,他長得十分俊俏,附近的鄰居太太們都是昌也的粉絲。」


    像是為了消除積存已久的怨恨,眼前的母親繼續述說著:


    「丈夫死後,都是昌也支撐著我,而妳總是讓我失望。沒有特別的專長,讀的是吊車尾的大學,還被奇怪的男人玩弄,最後被人拋棄。相較之下,昌也從小便有才能,隻用妳一半的努力,便能吸收比妳多一倍的東西。他無庸置疑是個天才兒童。」


    「嗯,是呀。昌也樣樣都精通。」我附和著:「像是數學考試,分數也是高了我二倍……」


    「對呀。對於失去丈夫的遺孀來說,小孩比自己還要重要。可是,我對妳的未來不抱任何期望。所以,昌也等於是我的一切。」


    「所以妳才會動不動向學校投訴嗎?」


    「投訴哪算什麽,妳看看昌也的成績單,就算不站在父母的角度去看,他在整個日本、在整個世界都稱得上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為了保護這樣的稀世珍寶,不僅僅是父母,也是教育家的職責。」


    明明對我完全不抱這樣的情感。


    雖然無法忍受,但我仍壓抑著這股情緒,咬著唇忍了下來。


    我的母親是這種人嗎?跟以前完全不同。沒錯,因為昌也升上國小前,她不曾投訴過學校,頂多一年抱怨個兩三次而已。


    「我說這些可不是毫無根據。」她再次開始高談闊論:「昌也在升上國中前,我一直很不安。我擔心他有可能會不堪承受被周圍的人嫉妒太過優秀。頭腦太聰明反而會無法融入周圍,要擔心的事情也比較多。可是,我的疑慮立刻被消除了。」


    「……為什麽?」


    「因為人格能力測驗。昌也拿到學年第三名時,我確信他是人類的稀世珍寶。那真的是很棒的測驗。不光是頭腦,人格能力測驗的數據也證明了昌也十分優秀。」


    岸穀明音驕傲地說道,恍惚的臉上洋溢著微笑。


    「接下來要說什麽?啊,對了,是那個惡魔。我要說的是那場暴力事件。突然學校打電話通知『昌也在教室被同學拿水壺毆打』,我聽到時差點昏倒。趕到職員室聆聽事情經過,發現了可怕至極的事情。首先是事件發生的前一天,在網路上造成話題的霸淩事件。一名國中生用極其殘忍的手段輪番淩虐四名國中生。我問昌也『這個文章是你們其中之一寫的嗎?』臉上留下嚴重瘀青的昌也默默點頭,告訴我『是隆義用學校電腦寫的』。」


    我聽完這些話之後,戰戰兢兢地問:「媽媽就這樣信以為真了?」結果母親意外地冷靜,表示「怎麽可能」,態度從容地說:「我不覺得昌也會被霸淩,一個人霸淩四個人也感覺事有蹊蹺。」


    然而,她立刻換上嚴肅的表情。


    「不過,我立刻打消了疑惑。」


    「為什麽?」


    「我沒有告訴妳嗎?昌也的體育服破掉。而且,最重要的是,在另一間教室跟菅原拓會麵時,那家夥笑著說:『是我霸淩了那四個人。怎麽了嗎?』臉上露出極為醜陋的表情。」


    「菅原拓馬上就承認了?」


    「對呀。那家夥完全沒有一絲愧疚的模樣。不隻這樣,得意洋洋地描述自己的所作所為,仿佛在述說寶貴的回憶,像是逼昌也吃下蟬殼、向其他三人勒索金錢等。而且,他還笑著說『這是革命。革命勢必會伴隨著犧牲』。」


    這些描述與加藤所形容的菅原拓截然不同。他口中的菅原拓是更加不顯眼且無趣的人。唯一符合的是,同樣都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裏。


    既然如此,這會是關鍵嗎?


    他是以──廢物自居?


    我在筆記本的角落做了筆記後,繼續詢問。


    「下跪示眾是媽媽提議的嗎?每天午休到每間教室下跪。」


    「咦?啊,那個呀。」


    母親第一次變得吞吞吐吐起來。


    「呃,是誰提議的呢?我不記得了。其他監護人、校長與昌也都表示同意,菅原一開始不願意,但最後好像也接受了。當時大家同仇敵愾,想要懲罰那個惡魔。」


    「沒有人反對嗎?呐,媽媽,或許菅原真的是惡魔,可是,從客觀角度來看,這個懲罰有些過重了。」


    「因為受到當時的氣氛影響。若妳也在場,看見態度傲慢的菅原、臉上留下大塊瘀青的昌也,以及網路上的爆料文章,肯定也會同意的。」


    母親說這些話時,不像有在隱瞞什麽。


    然而,這反而更讓人感到詭異。似乎有什麽力量在驅使著。


    「之後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給學校處


    理,聽說有罰菅原拓好好下跪,也告訴我他身上的大量負麵傳聞。」


    「學校也有察覺菅原受到孤立吧……」


    「嗯,總之,菅原拓最後也不得不屈服,他來家裏道歉了好幾次,不隻是我們家,也有去其他霸淩受害者的家。他一個人來的,那家夥的父母都在上班,對孩子漠不關心。是家庭環境造就出的人渣。然後,那家夥拜托我們說『不要再罰我下跪示眾了』,一看就知道是在演戲,稍微態度強硬一點,立刻露出馬腳說『再繼續處罰我,我會用更惡毒的手段欺負這些垃圾』。瞧不起大人也該有個限度。我全程錄音,也向校方投訴,要求他們加重懲罰。那種人渣應該立刻被判死刑。」


    母親說完重重地捶了桌子。


    「可是,正如那家夥說的,昌也最後不堪折磨而自殺。」


    她接著像是發瘋似的不斷大吼。


    「我一直擔心他!一直關心他!昌也卻變得愈來愈異常!變得沒有食欲,還對我使用拳腳相向,不斷在房間裏大吼大叫!昌也沒有人可以商量,獨自承受著痛苦!我不知道原因!要怎麽去幫他?我勸他『接受心理治療』,提議『讓菅原受到更重的懲罰』,我將我所有能做的事都做了,也實際去做了!」


    明音抓亂自己的頭發大吼:


    「是那個惡魔做了什麽!厚臉皮地跑來家裏好幾次,隨便道歉了事,他肯定是對昌也做了什麽!昌也女朋友肯定也是被那家夥推下樓梯的!女朋友陷入昏迷,讓昌也更是受盡煎熬!逼昌也走上絕路的無疑就是菅原拓!不可饒恕!昌也可是在人格能力測驗拿到高分的天使耶,是人格受到公認的天才!我絕對不原諒他!」


    她這時開始咳嗽,從椅子跌落到了地上。


    「媽媽!」


    我急忙衝上前,拍拍母親的背。然而,母親卻奮力甩開我的手。


    她不發一語站了起來,仿佛將我視為礙事的東西,直接越過我麵前,一路走向廚房,在玻璃杯中倒滿水,喝了下去。我從身後看見從她嘴角溢出的水滴落在地上。接著,她用空洞的眼神看向我,歎了一口氣說:「喔,對了。」


    「妳是一個人在調查昌也的事情吧?真相全部厘清後,記得也要告訴我。包括菅原拓做了什麽,還有什麽事會讓他為難,全都查個水落石出。」


    「……好。可是,媽媽,妳稍微冷靜一下。」


    「冷靜?哈,怎麽可能冷靜。因為那個惡魔還活在世上,那家夥還想讓其他人也陷入不幸。」


    在我詢問那句話的意思之前,她逕自拿起自己放在桌上的包包,從中翻找出一個信封並丟給我。


    「今天早上放在郵筒裏的,跟裝在袋子裏的貓屍一起寄來。」


    怎麽會有人寄貓的屍體過來?


    我拆開信封來看,裏麵放著一張活頁紙,然後那張紙上用明體列印出一行字。


    『革命會持續向前邁進』


    上麵隻有這麽一行字。


    「『革命』這個字眼……肯定是菅原沒錯。」母親說道:「惡魔還在這個城鎮,然後,他還在策劃些什麽……為什麽要寄貓的屍體過來……!都已經害死昌也,難道還不滿足嗎……?」


    她邊說邊痛苦地抓住自己的衣服。


    然後一副隨時會哭出來的模樣,用充滿憎恨的眼神瞪視著信封。


    我或許無法體會父母失去孩子的痛苦,但媽媽的表情讓我看得十分不忍。


    「去年昌也曾經這麽說過。」她接著輕聲喃道:「『我交到好朋友了,他叫作菅原拓,是我無話不說的好朋友。』我記得我當時也為他感到高興。」


    「咦?」


    「他們兩個曾經是好朋友。」


    母親懇求般說道。


    「拜托妳,稍微發揮點用處吧……跟昌也比起來,妳是徹底的失敗作,至少在這種時候為我付出,幫我報複那個殺了自己摯友的惡魔……」


    我一時語塞,直接衝出了家門。


    我像屍體般倒在街上的網咖。在狹窄的空間之中,我緊閉著雙眼,用毛毯包裹住身體。這麽一來,仿佛脫離了這個世界,讓我的心靈獲得平靜。


    經過一段時間之後,智慧型手機響了起來。


    是紗世打來的。


    我接聽了電話,平常的那個粗魯聲音溫柔地撫慰了我的內心。


    『喔,妳有空嗎?我有事情要報告。』


    「請說……」我小聲地回答。


    可能因為我的反應太過反常,電話另一端的紗世似乎嚇了一跳,但沒有追問,而是繼續說了下去:


    『呃,除了昌也以外,不是還有三個人也遭到菅原霸淩嗎?二宮、木室跟渡部,我去找了他們。』


    「……他們願意見麵嗎?若能直接跟那三個人談,是最快的解決之道。」


    『不,隻通了電話。』


    「啊?」


    我忍不住拉高了音量。


    因為媒體大肆報導的關係,二宮俊介、渡部浩二及木室隆義這三人已經搬離這個城鎮,詢問對方母親也一概三緘其口。


    我本來想說紗世可能會有什麽辦法,沒想到動作這麽快。不愧是秘密武器。


    『呃,但是對方沒有透露任何新消息。我透過各種手段,直接與木室隆義通了電話。』


    「結果如何?」


    『唉,失敗了。』


    紗世冷淡地說道:


    『他什麽都不肯說,隻表示遭到菅原拓霸淩,因此逼昌也走上絕路。他不肯透露事情的原委,還有對方是用什麽手段去控製他們四個人,始終對我含糊其詞。』


    「暴力事件過後,在菅原拓受到監視的那段期間,是要怎麽逼迫昌也?」


    『他隻說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這樣啊……」


    『所以我無法繼續追問下去。他感覺有所隱瞞,可是,我畢竟不是警察,無法逼他招供,但他的回答中有一點讓我有些在意。』


    「什麽?」


    『呃,我問他跟昌也是什麽關係,他倒是很認真地回答我。』


    紗世說道。


    『有著屹立不搖的深厚友情。』


    「什麽意思?」


    『國中生很愛擅自美化自己與其他人的關係吧,隻是好像含有其他意思,感覺很詭異。』


    以上是紗世的報告。雖然沒能深入事件核心,但成功問出他們之間的關係。


    然而,他們的話有個讓我感到不解的地方。


    「昌也的好朋友不是菅原拓嗎……?」


    『嗯?什麽意思?』


    「是我媽說的。去年昌也興高采烈地告訴她這件事。」


    『啊?不,可是加藤幸太沒說過昌也跟菅原是好朋友,媒體也沒有報導吧?』


    話說回來,的確是這樣。所以,我知道這個真相時感到十分驚訝。


    昌也跟菅原到底是什麽關係?是不為人知的好朋友?


    我思考著昌也、菅原以及其他三個人的關係,這時紗世喊了一聲「喂」。


    『然後呢?香苗的母親說了什麽?』


    雖然說話很直接,但語氣十分溫柔。


    『妳有詢問她那個事件吧?她有說了什麽嗎?』


    「……」


    我當然無法隱瞞協助調查的紗世,於是我決定向她說明。不僅沒有按照順序,也毫無脈絡可言,但紗世仍安靜地聽我說明。


    母親對我感到失望,將所有的期望投注在昌也一人身上,結果卻沒能保護得了昌也,讓她萬分懊悔,因此深深憎恨著菅原拓──我向紗世傾訴著各種心情。


    我用力抓著毛毯說道。


    紗世聽完後,歎了一口氣。


    『那樣不對吧。』


    她一開口便說了這句話。


    『我不想對別人的父母說長道短,但這樣未免太奇怪了,居然對自己女兒說那種話。』


    「不要怪我媽媽,我知道從我還小的時候,她是怎麽隻身一路努力過來的。」


    『可是……』


    「沒關係。我還是很喜歡我媽媽。」


    我頓時感覺到眼眶熱了起來。「啊,糟糕。」即使這麽想著,仍無法阻止淚水潰堤而下。我抓住借來的毛毯,從頭頂蓋了下來。雖然吸幹了淚水,但仍無法停止哭泣。


    紗世擔心地說道。她明明看不見,我仍不斷搖搖頭,然後答道。


    「可是,還是有點難受。調查得愈深入,看見的事情愈多。讓我發現昌也是多麽的優秀,連校長都稱讚過他,同學更是讚不絕口,才會導致媽媽性情大變。相較之下,我形同一無是處。」


    『妳為什麽要責怪自己?從常理來看,奇怪的是妳的家庭。』


    「是呀,一定是昌也太過優秀造成的,還有我太過沒用。」


    『不是,是妳媽媽問題最大。』


    「我不是說不要怪我媽媽了嗎!」


    即使是好朋友,即使是紗世,有些話我還是不想聽見。


    紗世不再說話,從話筒傳來她的歎氣聲。她似乎想說些什麽,但放棄了。


    連好朋友都放棄我了。


    「對不起。」我道了歉。「我有點不行了,什麽都不想說了。」


    『等等。』紗世說道:『妳是為了什麽而展開調查?』


    「為了媽媽跟昌也。」


    『如果你媽媽要妳「殺了菅原拓」,妳會怎麽做?』


    「……紗世一直在袒護菅原拓。」


    我說出比自己想像中還要冷酷的話。


    「暫時別打電話給我。」


    然後我掛斷了電話,四周籠罩在寂靜之中。我獨自躺在網咖的單人房內。


    一動也不動地躺在一坪大的平坦空間,沒有想看漫畫的動力,甚至連電腦都不想開啟。用褐色木板區隔出的小小膠囊空間之中,我努力入睡。然而,大腦仍不間斷地運作,我反覆思考著媽媽告訴我的真相。


    結果跟紗世吵了架。


    我知道自己很孩子氣,都已經二十一歲還這麽幼稚。


    我關了燈,繼續閉起雙眼,低喃了一聲「媽媽」。


    「我是……不稱職的姐姐。」


    岸穀香苗缺乏愛。我是從什麽時候有這種想法的?什麽時候察覺到昌也與自己的差別待遇。媽媽不愛我,昌也卻在充滿愛的環境下成長。我是什麽時候開始對現實視若無睹,為了得到母親的愛,開始假裝自己是昌也的好姐姐?我是什麽時候變成內心匱乏的姐姐──不稱職的姐姐。


    我在網咖的單人房中像是小動物般將身體蜷縮起來。無處發泄之下,我捶了一下牆壁,除了手很痛以外,沒有發生任何事。幻想著張開眼便能回到十年前,但卻沒有實現。


    自己淒慘到無以複加。


    啊,好討厭這一切。


    然而,壞事卻是接踵而來。


    之後,我遭到「最大幸福」的襲擊。


    到了晚上八點,我離開網咖後突然遭人襲擊。


    不應該選這條人少的路走。然而,完全沒想到會被人從身後勒住脖子,還被用碎冰錐抵著。我試著求救,四下卻空無一人。


    「不準動,不準叫,不準抵抗。」


    他這麽說道。是個男性,不,是正值成長期的男孩子聲音。聽起來像是國中生,因為圍著圍巾,聲音有些模糊不清。


    他用右手勾住我的脖子,左手用碎冰錐抵著我的脖子上,把我整個人拖到角落處。我隻能乖乖就範。


    在脖子上閃閃發亮的銀針,恐懼使得讓我的理性瀕臨瓦解。


    住手,我會死嗎?


    像昌也一樣死在其他人的手上。


    「不要插手這件事,給我立刻抽手。」


    襲擊者在我耳邊說道。


    他將碎冰錐的尖端移到我的眼球前威脅著我。


    「不聽話的話,我就殺了妳。妳很礙事。」


    放棄調查吧。


    這名少年對我這麽暗示。所以,我反射性脫口而出。


    「你是……菅原拓嗎?」


    他在我背後猛然一顫,似乎感到動搖。可能被我猜中了。


    我背後的人是菅原拓?


    那個將昌也逼上絕路的惡魔!


    「才……不是。」然而,他用含糊的聲音否定了。「我才不是那種廢物,我是最大幸福。是代表日本、代表學校、代表班級的幸福信徒。妳正在動搖我的地位。」


    「最大幸福……?」


    「不準再發問了。不然我就真的殺了妳。」


    他用力拉扯我的脖子,讓我整個人往後倒去,頓時失去平衡,他接著朝我的腹部揮起右拳。


    他的拳頭擊中了心窩。


    立刻傳來的劇痛幾乎讓我失去意識。


    我躺在地上呻吟,他開始用腳尖踹向我的手臂、膝蓋、脖子、腰、肩膀與大腿,一次又一次對我施以私刑。


    好痛!好可怕!誰來救救我!


    無論我如何祈求也不會有人來救我,隻要我打算放聲呼叫,襲擊者便會拿出凶器,所以我隻能任憑他對我暴力相向。


    最後他確認我已經遍體鱗傷後,「再見,社會毒瘤。」這麽說完便揚長而去。


    怎麽回事?


    除了菅原拓以外,還有其他幕後黑手?


    我完全不明白狀況。


    隨著離真相愈來愈近,我開始受到傷害、家裏收到貓的屍體、跟人吵架、難過掉淚,甚至遭到襲擊,難道我還想要找出真相嗎?


    我完全沒有頭緒。


    他是在畏懼什麽?最大幸福?社會毒瘤?


    「好想逃走……完全不懂意義。昌也,我該怎麽做才好。」


    因為太過疼痛而無法起身,我躺在路上反覆思考著。


    突然間手機傳來社群網站的訊息通知聲。


    正想著會是誰呢?而一邊確認,沒想到卻是意料之外的人物。


    『我知道真凶是誰了。石川琴海』


    發訊者是昌也自殺的三天前摔下樓梯的同班同學。


    這名少女同時也是昌也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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