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鳳町南端的居鳳濱也有京菱集團的工廠，我騎自行車時有看過。
在那裏，建有捕捉海風的風力發電產——垂直軸風車的白色葉片轉動，每一棟透光藍的白色建築物都美不勝收。夜晚廠區各處的燈光閃閃發亮，也是夜景欣賞勝地。
但聽了之後讓人震驚的是，那座現代化工廠，似乎全歸紀裏子所有。
這裏是間名叫京菱創新的公司，紀裏子就是董事長。
母公司是京菱重工。是間生產自衛隊武器，賺取豐厚財富的大企業。
整理貘用網路查到的京菱集團資訊，以及紀裏子本人的說法，再歸納成我個人的見解……
紀裏子就是憑借取自總公司的雄厚資金，利用這件工廠（八成是違法）開發出那架宛如動畫兵器的pad，是個扯翻天的女高中生。
——傍晚。
在紀裏子指名之下，我和愛莉絲貝兒被叫來京菱居鳳濱工廠……
「靜刃，愛莉絲貝兒，這裏。」
在廠區外圍的設施入口，紀裏子出麵迎接。
不知為何，明明是春天，她卻穿著臃腫的厚衣。漁夫大衣上還圍著圍巾。
因為紀裏子像小學生一樣嬌小，感覺就像埋在衣服堆裏。莫名地可愛。
「我照你的吩咐，把妖刀跟黑套帶來了，你要怎麽用？」
「黑套就在這裏穿上。愛莉絲貝兒也是，接下來要換穿發放的服裝。」
她沒回答我的問題，將愛莉絲貝兒交給京菱的女員工後，隨即快步離去。
「靜刃，貘好像想跟你一塊去。」
搭乘搖晃的公車來到工廠的路途上，愛莉絲貝兒不停和我聊天，似乎很開心能與我說話……但我要和紀裏子獨處，她好像有點不滿。
乘坐在愛莉絲貝兒肩上的貘。跳到正準備換上黑套的我的肩上。
「靜刃，你腦袋比我差。聽紀裏子說話時，應該需要借助我的智慧。」
真囂張……算了，和扭蛋出生的羊駝一般見識，會顯得我沒風度。
我吞下這口氣，回家我再把你丟進洗衣機，和我的內褲一起洗。
我穿著黑套，肩膀載著羊駝，追上紀裏子……搭乘遠處的下降電梯。
電梯途中停靠的地方無規則可言，在抵達約底下十樓後停止。
「這裏是什麽設施？」
「發射井。這裏收納著靜刃的pad。目前正在進行加入混合燃料的液態氫（lh2)和液態氧(lo2)的注入測試。發射井內部會處於低溫，就是收到其影響。」
在有如自言自語般講解的紀裏子帶領下，我們來到——
從這個深度以圓柱狀貫穿至地麵隔牆，並用混凝土加固周圍的深洞。
洞穴內燈火通明，看起來像置身於巨大的管子中。
而且確實非常冷，空氣也很幹燥。
但當我感到寒冷……黑套內側開始變暖。
還能變出像暖爐的功能啊。黑套你真是多才多藝耶。
「靜刃，你是它的駕駛員。」
紀裏子說道，用手遙指上方——
「那、那是什麽玩意兒……和你的pad完全不同啊！」
頂端好像才建造到一半，外形簡直就像火箭的白色機體。
我一直相信成類似鋼彈的東西，看見那出乎意料的外觀不禁傻眼。
「看起來像宇宙火箭耶。喂，紀裏子，這個哪是——」
「不是宇宙火箭。看起來像是因為底部百分之九十六是高機動套件。」
「總之就是火箭，靜刃。這是大型集束推進器。」
既然貘都認定了，那就當成火箭吧。
於是我死了半條心……
在紀裏子的引導下，這次搭乘像是起重機的電梯，爬升到火箭旁邊。
「好大……」
我忍不住嘀咕道，結果紀裏子和貘——
「毫無意義。以能迅速載人飛到平流層的裝置來說，這算極小尺寸。」
「沒錯，靜刃。過去蘇聯曾建造過相似的火箭，高度有三十公尺。這個已經是小號的了。比衝值夠嗎，紀裏子？」
「比衝值的理論值是580秒。實驗的測量值也有544秒。」
「還真是……達到了誇張的數值。你也是如假包換的異能者啊。」
他們自顧自閑聊起來。我能理解的單字隻有異能者。蘇聯是哪裏啊？
「第一段的六具推進器沿用京菱產品。中心的第二段推進器，是紀裏子開發的電磁感應型磁流體力學推進器（hdm)。包含高機動套件，全名是「rn-pad-」。代號：「白刃」。」
唯獨機體名稱我好像能插上話——
「白刃……名稱是日文？和香儂、雷塔·德歐羅之類的不一樣耶。」
我出聲吐槽……
「毫無意義。準主角級的機體，其中一架取日本名可是王道。」
連問名稱都得到莫名其妙的答複，我還是閉嘴好了。
「話說回來，紀裏子。讓靜刃搭乘這個，政治麵的糾紛平息有點難辦啊。盡管是心照不宣，但國際上禁止將異能者投入宇宙開發。而且火箭原本也被視為一種武器吧？」
「紀裏子持有模型火箭的執業執照。已向國交省提出申請，宣稱是「立方衛星的發射實驗」。」
「可是許可沒下來吧？」
我將紀裏子與貘的小爭執當成耳旁風，此時……
電梯緩緩上升，經過純白機體上描繪的紅圈標誌旁。
「哦……日章旗啊。」
「為了以防萬一，降低被自衛隊戰機擊落的可能性。」
紀裏子做出聳動的說明。
「擊、擊落是什麽意思？」
「果然是未經許可發射……算了，也是情非得已。靜刃，做好覺悟。」
「預定日後改裝。白刃是高機動特化型pad，優先配備往返平流層的機能。不具備冗餘性。由於搭載的武裝極其有限，飛行中若遭到pac-3（愛國者飛彈）、f-15（鷹式）、f-2（viper zero)等鎖定，將無力反擊。」
「安啦，靜刃。這架機體好像很快。自衛隊戰機就算緊急升空也來不及。」
剛才的內容，有部分我能聽懂……
也就是說，我將搭乘這具形似導彈的火箭，未經許可飛躍地球領空？
這可是本周最嚴重的違法行徑啊。非法持有手槍什麽的還可愛多了。
白刃的最上方圍繞著類似工地的鷹架，在那裏……
「——沒行到會靠這種東西去取回碎片。感覺被擺了一道。」
琉姬赫莉茲穿著毛皮大衣，雙臂交抱，吐出白色氣息說道。
「怎麽連你也來了？」
我降落到鷹架詢問……
「那個紀裏子剛才把我叫來，要我說明鴉的事。都是科學家幫上原田的忙，我可難以接受。」
我搞不太懂……但剛才在車站前，琉姬似乎就對紀裏子抱持著敵意。
古老的魔女和最尖端的科學少女。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琉姬，你是說鴉嗎？」
此時從我的肩上，貘以嚴肅的語調詢問。
琉姬一臉囂張，站到鷹架上的箱子後——
「沒錯。完成魔女留學，並從羅馬尼亞凱旋歸國後，我在融合天文學（astrology）與黑魔法的魔學中，加入獨創的天才構想——成功與棲息在高空的鴉接觸，簽訂了光榮的契約。才華橫溢的我，也通曉和妖怪的交涉術，憑著契約，將魔力的接收權……」
她擺出不可一世的姿態，
沾沾自喜地說道。
「那個契約已經被終止了吧。還有你的說明三不五時穿插著炫耀，感覺會是長篇大論。簡單的說——就是呆在平流層的鴉，供應式力給你，而且她手上還有碎片。這樣解釋對吧？」
我瞪了她一眼，原本還在自吹自擂的琉姬——
「……正，正確。」
符合妖刀顯示的「琉姬攻略提示：被罵就會變乖」，她畏縮了一下總算閉嘴。
「鴉啊……真是難纏的對手。」
我肩上的貘低聲說道。
「貘你認識？」
「聽名字就能想象吧，鴉和我都是妖怪。但位階在我之上。」
我既無法想象，也是首次聽說妖怪有地位之分……
就先安靜聽她講吧。
「下位的烏鴉分散日本各地，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家夥……然而其始祖，鴉的真麵目始終杳無音訊。她厭惡肉體，一直活在精神世界。相傳很久以前，她將自己的身軀幾乎化成薄霧——也就是氣膠外套，是幾乎隻有精神體的化身。」
「那是什麽……是指類似煙霧的生物？還有更離譜的家夥啊。」
也罷，世界上也有像是把靈魂替換到玩偶的家夥。
事到如今沒必要大驚小怪了。
「根據文獻記載，鴉討厭肉體肮髒的人類所居住的地麵，長久以來一直在天空漂浮……原來是在飛機也無法抵達的平流層啊。人類真是被徹底討厭了。」
「要你多管閑事。」
「不過，鴉對於「人心」保持強烈的興趣……據說還會和現代的歇斯底裏少女交換契約，暫時附身於對方身上觀察人心。琉姬應該就是這一代的契約者。」
「要、要你多管閑事。」
「我還聽說她以前是逼迫契約者搜集特定寶石，鮮有下凡掠奪。沒想到……居然是鳳凰碎片。嗯——……究竟是為何？」
「喂，貘，別自己瞎想。把問題聚焦在如何從她身上奪走碎片。」
「……很困難哦。她頑強抗拒和人類做物理性接觸。那個薄霧外殼，用日本度量衡製計算，就是八町——會無差別攻擊約三百公尺內的人類或人造物，形同自動機槍。」
「紀裏子的觀測用氣球衛星，也遭到指向性能源炮攻擊。衛星靠近時還會受到電波幹擾。之後會傳送遠端拍攝到的氣膠照片。」
紀裏子替貘補充說明。
平流層裏，還真的存在那種家夥啊。
「換句話說……必須先從遠距離打開外殼，再畢竟固體的核心。因為能固定質量物——能固定碎片的應該隻有那顆核心。但核心長什麽樣子，我也不清楚。」
「紀裏子也無法觀測氣膠內的詳細情況。針對內部的因應措施，若靠機械的冗餘性則嫌不足。就由靜刃搭乘這個，視狀況采取行動。」
語畢，紀裏子卸下寫著「安全第一」的聚乙烯護罩，像筆頭菜尖端鼓起的白刃頂端……容納著還頗接近我想象中的pad。
白色機體，有如機翼折疊的小型戰鬥機。
根據機體顏色與從我的名字取一個字，所以才叫白刃啊。
與紀裏子的pad相同，雖然沒有頭部……不過腰間零件後方伸展的帶狀噴射飛行器……各處分布著開閉口，狀似機翼的翼片……造型真是帥呆了。
我還挺中意的。
「這邊是炮擊手的pda——「緋紅貝兒」。」
「炮擊手……？」
我聽了往裏頭一瞧，白色pad——白刃，和另一架紅色pad采取相互擁抱的姿勢，收納在火箭頂端。
「要逼近鴉的核心，必須在敵方的射程範圍外，破壞氣膠外殼。與重量輕、射程遠的無後坐力炮比較後，判斷出即使考慮到施術者及pad重量，異能攻擊還是最佳方案。火炮采用荷電粒子炮（mobiug）。愛莉絲貝兒擔任炮擊手。」紀裏子如此闡述時，咯鏘……
從pad背後，倏地探出頭的人是——
頭頂戴著形似貓耳的紅色集音器，掛著單眼半透明hmd（頭戴式顯示器)的愛莉絲貝兒。
「靜刃、愛莉絲貝兒，現在開始試乘。」
紀裏子下達了命令——
「為、為何要穿成這樣？這套服裝……那、那個……好、好緊！」
愛莉絲貝兒不知為何藏起身子。
「那套太空服原本是參照紀裏子的身材製作，所以才會緊。愛莉絲貝兒，過來這邊。」
紀裏子用缺乏抑揚頓挫的聲音呼喚……穿著充滿機械感的紅色靴子，踏出鏘鏘聲音……
滿臉通紅的愛莉絲貝兒，怯生生地走了出來……呃……
（……唔……）
她身上穿著——
胸口與腰間，套著像是護具和腰帶的機械……
除此之外，卻是與身體緊密貼合，類似橡膠材質的服裝。
材料非常輕薄。連肚臍的形狀都清晰可見。
「為、為何要裸體才能穿？好歹讓我穿上內衣！」
連內衣都脫了！我不禁瞪大雙眼，愛莉絲貝兒用手遮掩該部位，狠狠瞪著我。
我將視線轉向琉姬，結果連她也在瞪我。感覺如坐針氈。
「毫無意義。那套雙層太空服的結構，是借由緊貼肌膚。防止低真空環境下的空氣膨脹。嚴禁穿著會蘊藏空氣的內衣。衛生方麵，紀裏子也在試穿後用消毒水清洗過，因此無需擔心。」
對話有點雞同鴨講，紀裏子麵不改色地看著愛莉絲貝兒。
愛莉絲貝兒姿態忸怩、緊咬下唇瞪著我……
是覺得像被強迫穿別人的泳裝嗎？就算都是女生也不情願吧。
「喂，紀裏子。難道我也要穿那種太空服？」
「白刃的駕駛艙有伸展性，靜刃可穿著一般的增壓服。距離兩人的預定試乘時間，已超過四十七秒。盡速搭乘。」
由於紀裏子再三催促，我把貘交給琉姬保管……將兩把妖刀擺成字型插到背後。
接著先攀爬上兩架pad，從肩部零件緩慢下降到駕駛艙。
紀裏子同樣攀爬上pad，裙子和胸脯磨蹭我的臉，泰然自若地爬到緋紅貝兒的駕駛艙，手動幫我暫時固定挽具。
胸脯……好柔軟。雖然隻有一瞬間。她難道都不會含羞嗎？
「聽貘在電話中提過，靜刃隻要有那把刀，就能無需說明操作所有武器。如何？」
紀裏子在我眼前詢問這件事，似乎一點都不害臊，我稍微想著「啟動」——輔助顯示出現。
依舊是雜亂的遊戲畫麵，但操控方麵……似乎比想象中容易。幾乎是自動駕駛嘛。
「……應該可以。」
原來如此。怪不得由我當駕駛員。
似乎對我的回到感到滿意，紀裏子往外爬，裙子和胸脯再次磨蹭我的臉……然後輪到愛莉絲貝兒……
「靜刃。你再往後退一點……！」
「這……這已經是極限了。」
接在靴子後頭，是套著極薄緊身衣的腳……
還有雖然不及矢子，但同樣飽滿的大腿……
下……下來了。
「別死盯著不放！」
「遵、遵命！」
會不經意用敬語答複，是因為我發自本能，死盯著愛莉絲貝兒逼近眼前的下半身。順便一提，重點部位好歹有塊墊布。
因為被罵了，我將視線往上飄——
——這……這次換成我的頭，應該說是臉部，被愛莉絲貝兒的下半球緊密壓迫。
紀裏子那時由於尺寸的緣故，隻有頂端擦過，但愛莉絲貝兒可是88d。
整團壓到臉
上啦。
「討……討厭，啊、嗯、嘿——！」
咯吱咯吱！她身上唯一的硬塑膠材質護胸刮過我的臉，一口氣下降。會不會痛啊？
「「…………」」
結果，好不容易坐進駕駛艙的愛莉絲貝兒……徹底形成和我互擁的姿勢。
胸脯緊貼我的胸膛。紮實的彈性，隔著護具傳到我的胸口。
愛莉絲貝兒的頭緊挨著我的臉。我聞到洗發精的香味……以及有點類似草莓般酸甜、源自她身上的芳香。
簡直就像我抱著愛莉絲貝兒，在嗅聞她的發香。好難為情。
愛莉絲貝兒的臉通紅到像要羞死一般，低著頭不講話。
仿佛要將我們套在一起，紀裏子將塑膠環圈，斜架在在白刃和緋紅貝兒上方。
「這是環劍德爾模型。環劍是這樣子收納。置身在平流層，上下左右的方向感會變模糊。愛莉絲貝兒發射荷電粒子炮時，務必要留意方向。有問題和要求就提出來。」
愛莉絲貝兒始終抱著我不語，因此由身為男人的我向紀裏子抗議。
「問題和要求？多到爆炸啊！這火箭怎麽設計的這麽狹窄啦！我要求改裝，增大空間！」
「毫無意義。載人座艙的重量不可能增加。其他要求？」
嗚哇。已經被拒絕了。
「其、其他要求……呃，那個裝在緋紅貝兒上的零件是什麽？」
「這是主動式單向立場護盾的展開機。uav(無人機)的護盾版。」
「無人機……那是什麽？」
「遭受攻擊時，會自動保護愛莉絲貝兒的延伸裝甲。」
「總之……就是張開防護壁的機械？」
「推測靜刃想像的，是科幻故事中所描述，應用勞倫茲力將敵方子彈物理性反彈的產物，雖然外觀和用途相似，但兩者是不同原理的——」
「夠了，，反正就是防護壁。我在意的是白刃上沒有。也替我的機體安裝。」
「白刃的擴充槽不足，因此不可能。靜刃遭受攻擊就要自己擺平。」
竟然叫我自己擺平，喂。
「愛莉絲貝兒沒問題，靜刃的問題廢話太多，因此回答宣告結束。接著開始愛莉絲貝兒機體的格式化。」
發問時間已經結束啦。
隻說明這些就要我開火箭？雖然有輔助顯示依靠，但也太過分了。
「愛莉絲貝兒會講哪些語言？平常是用何種語言思考？」
拿著稍大的智慧型手機，紀裏子如此詢問……愛莉絲貝兒依舊低著頭……
「……日語、英語以及廣東話。思考是用日語。」
她輕聲回答。真厲害，三聲道啊。
「那麽思考同步控製設定為日語模式。pad是透過思考直接控製，以及肢體動作的主從式控製來運作。外形設計與人體相似，原因就在於此。此外基於安全考量，唯有攻擊機能，須透過眼睛運動與手動下達最終確認。
「我……我明白了。」
「我壓根兒不明白。」
「接著召開奪取碎片前的作戰會議。往後，本作戰稱為「strato line」。」
紀裏子完全不等人，開始說明作戰流程。我的存在感薄弱。
「鴉還待在琉姬正上方——停在居鳳上空未移動。目標的幾何高度，約在二十公裏高的平流層中下層。感官上「幾乎是宇宙」。大氣密度為地表的4%，氣溫為零下負三十度。靜刃與愛莉絲貝兒搭乘白刃，垂直上升接近鴉。抵達鴉的正下方兩公裏處，推進器將關閉，至此借地球引力減速，利用慣性靠近。預計最終與鴉接觸的瞬間，速度將達到零。」
意思是垂直發射後，我們在上空靜止時，就會和鴉產生接觸。
看似直線的拋物線——連到平流層的線（strato line）。
那是這架白刃的航線，而頂點就是鴉的所在地。
「接近目標後，從氣膠外殼的迎擊範圍外，愛莉絲貝兒以荷電粒子炮攻擊。之後捕捉失去固定而墜落的碎片。從發射到這裏，時間經過152秒。」
才兩分半鍾啊。似乎會是漫長的兩分半鍾。
「聽說裝填荷電粒子炮（mobiug）需要13秒。狙擊機會不多。請務必牢記這點。」
「……我明白了。」
愛莉絲貝兒在我懷裏輕輕點頭。
「為了讓愛莉絲貝兒專心炮擊，由靜刃負責確保碎片。利用白刃裝備的電磁投射槍（coilgun)發射電網彈，或是靜刃用手確保碎片。」
這是……目前為止最誇張的強人所難啊。
或是用「手」？光聽就覺得不可能那種事辦的到嗎？
「之後再說明返航流程。靜刃與愛莉絲貝兒，接下來要展開模擬訓練。之後各個模組完成調整後，立刻發射。說明完畢。」
「發射……是什麽時候？」
「紀裏子提交給國土省的發射申請，完全是偽造。似乎引起懷疑，國土省寄出了事前通告，告知將上門稽查。而鴉從居鳳上空移動的可能性依然存在。結論是必須盡早發射。」
「所以我問你是什麽時候？」
「明天早上。」
——喂！
從水深十公尺的戶外泳池，起重機吊起pad實體模型……
（脫掉頭盔，開始感覺全身疲軟……）
我從模型上降落，穿著類似抗g裝的增壓服坐在遊泳池畔。
模擬訓練，是利用水的浮力，重現遇敵時的浮遊感……取出碎片的指令一下達，我就要從寫著「鴉」的箱子取出撞球。
至於愛莉絲貝兒，還被強迫說完「荷電粒子炮，發射」就要開炮。
這算哪門子的模擬訓練？
（針對無法想象的事物做訓練，是不可能的任務啊。）
總而言之，訓練讓我深刻體會到一件事，就是我們在「鋌而走險」。
「靜刃。大概要一次決勝負了……到時候再隨機應變吧。」
同樣脫離泳池的愛莉絲貝兒，穿著緊身太空服取下頭盔，表情流露出一絲不安。我也一樣，深刻感受到這個作戰計劃的倉促。
順便一提，愛莉絲貝兒的頭盔，左右兩側垂掛著容納雙馬尾、類似鞘套的零件。即使在平流層，魔女還是很重視左右均衡啊。
「既然如此我們剩下來能做的……就是吃飽睡足，調整好身體狀況吧。」
聽我說的自暴自棄，愛莉絲貝兒嫣然一笑。
「就是說啊。事情演變成如此，所以我剛才先傳了簡訊給大家……美美好像提議等會兒要烤肉，當作餞別會兼懇親會。
奇怪？她的心情似乎不錯。
烤肉啊。好幾年沒辦了。
若非美美那種現充人士，否則真想不出這種主意。
「你看，祈和矢子到了。」
兩人從圍欄外側走來，愛莉絲貝兒竟然對著她們揮手打招呼。
她的心情果然很好。
祈和矢子提著裝滿食材的超市塑膠袋……奇怪，感覺她們反而似乎心情欠佳。兩人都微微繃著臉。
「歡迎兩位。我獲選擔任靜刃的搭檔。明天會和靜刃漂亮地完成任務歸來。不是你們，而是我和靜刃。」
愛莉絲貝兒操著女主播嗓音再三強調，明明被迫穿成那樣幹活，卻帶著莫名的優越感。
仿佛像是在和祈與矢子之間的某種比拚取得領先，她露出這種表情。
實在是莫名其妙。我還巴不得有人代替我上陣。
京菱居鳳濱工廠占地遼闊，紀裏子的住所——豪宅也蓋在廠區內。
傍晚，我和愛莉絲貝兒換上製服，與羊駝、琉姬、祈、矢子、紀裏子，眾人齊聚在類似休閑旅館的庭院，舉辦餞別會。美美說要參加什麽活動，好像會晚點才來。
京菱的女員工備妥了烤肉用具組，我負責生火。貘見狀，嘮叨著風向如何
木炭的擺置如何，在旁邊指手畫腳。
貘是大夥圍聚用餐時，會搶著當火鍋將軍的類型啊。我是駕駛員耶。別叫我做牛做馬啦。
之後，就在祈和矢子瞪著露出「這是我的正當權利」的謎樣笑容、霸占住我身旁座位的愛莉絲貝兒，開始燒烤食材時……
「看來是趕上了。」
催動高亢的引擎聲，美美沒個女人樣的騎著摩托車現身。
車款是改裝自越野摩托車，用於街道騎乘的tw200。帥呆了。
牛仔褲與春季款的運動外套也很合身，看來架勢十足。不愧是偶像。
隻不過，美美將大紙袋掛在頭盔鎖架上，唯獨那部分很別扭。
「哪裏趕上了。烤肉也包含動手張羅吧。主辦人竟然還遲到。這種緊要關頭你是跑去哪裏啊？那個紙袋也不像裝著食物。」
我一語道破——
「囉、囉嗦，要去哪裏是我的自由吧。」
美美臉頰微紅，立起摩托車腳架，並脫掉解放雙馬尾的開孔噴射頭盔（八成是違法）……正要掛上鎖架時——啪。
掛在鎖架上的紙袋底部裂開了。
啪沙啪沙。從袋子裏……嗯？幾本薄本子散落在摩托車旁。
每本封麵都描繪著色彩繽紛的美少女，像是少女漫畫，或是動畫角色。
那個玩兒引起眾人關注——美美發出像是「喵——！」的尖叫聲。
美美喵小姐，那是什麽尖叫聲？
「這算哪門子活動？我還以為是工作。可惡的偷懶鬼。」
「……原諒她吧，靜刃。那是同人誌。那種現場銷售活動。對收藏家而言勝過一切。」
我皺起眉頭，貘提出莫名其妙的說明。
「我、我不是腐女哦！」
美美滿臉通紅地撿起那個什麽同人誌；琉姬假意幫忙，趁機檢閱內容……
「這下子漸漸證實你有雙性戀傾向了，美美。」
「——色鬼河童！」
她又和美美展開令人費解的對話。
異能者的世界，盡是些讓人摸不著頭緒的事。
順便一提，美美叫喊時，順勢吐出一顆水銀電池。
看來喜歡電（？）的美美，似乎是把那個當成糖果含在嘴裏。
調皮的魔法少女，好孩子千萬不能模仿哦。
「……喏，你也來幫忙烤肉。那種書我就當沒看見。大家也把剛才的事忘了吧。」
我發揮武士之情，對美美如是說……
「無所謂。反正「現在」是虛假的時間軸。就連剛才的事，一切都會化為烏有——」
——美美慌過了頭，脫口講出奇怪的話，可能死察覺自己說溜嘴，突然陷入了沉默。
接著她睜著吊眼梢的好勝眼眸……
掃視著眾人，試探有沒有人察覺到剛才說溜嘴的話隱含的意義。
如果有的話，事後——恐怕必須暗殺。她散發出肅殺的氣息。
就在難能可貴的休閑氛圍，即將變成劍拔弩張的氣氛時——
「哥……哥哥。肉考好囉。」
「各位，趁蔬菜還沒烤焦快開動吧。要和平相處、和平相處哦。」
祈和矢子眼見場麵尷尬，露出稍嫌僵硬的笑容，向眾人推銷食物。
這時如果重新點燃異能者的末日大戰，那我可受不了——
「好了，開動囉。祈、矢子，不好意思。幾乎都是你們在忙……看、看起來好好吃哦。」雖然有些刻意，我還是快活地回應兩人。
這時才總算將眾人的焦點，轉移到食物上……
我鬆了一口氣，揉了揉祈的頭。
祈。剛才的救援漂亮。
還有，雖然事到如今才明白……但你的超能力……探測術猜中了。
「碎片的位置，不在東南西北哪個方位」——是我和愛莉絲貝兒解讀錯誤，事實上並沒有錯。因為位置是平流層，也就是正上方。
吃飯使人心情愉悅。這個道理似乎也適用於異能者……
之後烤肉和平進展，氣氛非常活絡。
愛莉絲貝兒因為猜拳習慣先出剪刀，而大家已經看破這點，她被迫隻能挑蔬菜吃。
肩膀載著化身成烤肉將軍的貘，祈勤快地燒烤食材，不停量產烤的恰到好處的串烤，奮鬥精神可佳。但她不時流露出「哥哥，瞧瞧我的料理能力」的眼神，往我這邊偷瞄，讓我不得不逐一回以笑臉，感覺很麻煩。
至於剛才險些爆發的美美……在同伴間的最佳治愈係角色矢子的關懷之下，已經順利敞開心房。此刻正大口品嚐夾著烤肉的漢堡。貓咪般的吊眼梢眉開眼笑。真讓人鬆了一口氣。
順便一提，琉姬光顧著吃，既不幫忙烤肉，連果汁都不會自己倒。結果竟然還敢抱怨食材寒酸。你不準再吃了。
然後，我注意到了紀裏子——
「……」
她坐在庭院的桌椅旁，正準備把牛奶和平常吃的穀片倒入深盤子。
受不了。不合群的家夥。連聖德太子都說過「以和為貴」吧。
我本來也超討厭這種全體參加的活動，但這場烤肉，也算是平常動不動就開戰的異能者的懇親會。大家若不好好打成一片，可是影響到往後的生命安全。
因此……
「喂，紀裏子。你偶爾也吃一下其他的食物嘛。」
「毫無意義。這是正確攝取必要的營養素的理想餐點。」
「這句話你之前說過了。我說啊，吃飯不單純是要攝取營養。喏，這個分你吃。很好吃喔。」
說完，我伸出肉串，結果……沙沙。
她明確地搖頭，銀發雙馬尾甚至因離心力而擴散開。
「紀裏子不吃肉。」
討厭吃肉？怪不得皮膚異常白皙，感覺氣色很差啊。
何況她本來就很嬌小，身材又很纖細。
我端詳著她的製服模樣，胸部還算合乎女高中生水準，但掃視旁邊的愛莉絲貝兒中校、美美中校、祈上校、琉姬少將，以及矢子大元帥閣下，她的身材顯得發育不良。
「不然……喏，這串給你。香菇敢吃吧。要和大家吃同樣的事物，增強團隊意識，否則strato line作戰的成功率可能會下降哦，我不清楚你有什麽願望，但失敗的話，你的心願也跟著泡湯了。這樣也沒關係嗎？」
仿佛團塊世代的上司vs寬鬆世代的下屬，我將香菇串擺到她麵前……
「……」
張嘴。
啊……她吃了。什麽嘛。人家喂你還是肯吃啊。
咀嚼咀嚼……張嘴。
她又從我手上的烤串，咬下一塊香菇。
感覺好像在喂食小動物。
「討厭——紀裏子。偷跑犯規啦。」
「原田。看來你是個中好手嘛。」
美美和琉姬冒出頭來，看著麵無表情靜靜咀嚼的紀裏子好一會兒……
目睹她張嘴吃掉烤串上的香菇，兩人滿臉興奮，表情像在說「哪裏來的可愛生物」。
「好吃嗎，紀裏子？」
聽見我詢問，她嘴裏咀嚼並頷首，看來她喜歡香菇。
「好吃就表現出好吃的模樣嘛。」
「不會的話，就讓我們來幫你吧。」
美美和琉姬，逗弄著吞下香菇的紀裏子
，捏。
她們從兩邊撐開紀裏子的臉頰，硬是讓她的嘴巴勾勒出笑容。
但她依然是老樣子，眼神不知在凝視何方。紀裏子終究紀裏子啊。
即使是人造的笑容，因為紀裏子的五官端正……也算的上可愛……
這時——我忽然希望總有一天，能見到她真正的微笑。屬於紀裏子的笑容。
紀裏子
我不會疲憊。
也不會感到厭煩。
從清醒直到入睡，所有時間都用於達成目標的作業上。
建造居鳳濱工廠時，作為展示品的九五式輕戰車，
這台放置在工廠控製中心的戰車，既是我堅固的工作場，也是臥室。
戰車內部改裝成電腦要塞，有效利用高精確度、高功率的環形天線，無線統轄這座工廠。
（——集團也存在各種形態。）
靜刃、愛莉絲貝兒、貘、美美，是我曾與之發動戰爭的人。
但也是戰後，沒有逃避我的人。如今與我結為盟友。居鳳高中的人，似乎不會害怕我？如果真是這樣，在火鳥複活之後，我希望繼續呆在居鳳高中。
戰車內部裝設的無數台熒幕，光芒映照著我——
當晚，我夢見了過往戰爭的回憶。
夢見了我的第一場戰爭。
……——為什麽？
為何這個集團，要執意攻擊我？
她們擁有心。
推測是在規矩繁雜的全住宿製學校，內心積累了沉重的壓力反應。
「別以為是舊財閥的千金，就給我得意忘形。你這個阿宅，連打招呼都不會啊？」
「京菱是拿國家經費生產戰爭工具對吧？爸爸都告訴我了。稅金小偷。」
「我們的父親是國會議員。這所星皇女子學校，不是你這種平民百姓該來的學校。」
為何要用剪刀剪的頭發、扒掉我的衣服？
為何要拿水管噴我、朝我吐口水？
「討厭，大家瞧瞧！這個平民百姓穿著卡通內褲！」
「幼稚！讀什麽國中，應該去讀幼稚園吧。」
「沒錯，平民百姓配不上這套高檔的製服。」
「都濕透了，平民紀裏子。對了。我幫你生火取暖。」
為何要燒我的製服和頭發？
「嗚哇——頭發燒焦的味道臭死了。」
「她本來就很臭。渾身血腥和汽油味的軍工廠女兒。」
「哎呀。最不缺的就是錢呢。」
我唯一能推測到的理由，就是她們要奪走我錢包裏的現金。
我無法理解她們一切行為。
擁有一顆正常的心，應該就能理解並回避。肯定沒錯。
隔天，我被人從校舍二樓推落，左膝內側副韌帶斷裂，下肢多處內出血與擦傷。
但我被命令去學校，於是出門上學。
平衡感比平時更差，用緩慢的速度步行——準時進入教室。
……我的桌上，擺著小巧的青銅花瓶，上頭插著一朵鮮花。
推測是某人所擺放。意圖不明。
「現在開始點名。朝倉、宇喜田、神樂阪、京……」
班導師點到我的姓名時停下。
「——老師。您如果不明白，是否要讓我父親慰問您呢？京菱同學已經過世囉。」
「啊……呃、嗯……就是說啊……」
針對學生與老師的對話，我進行分析。
我能理解人類的上下權利關係。
老師比起學生家長，屬於弱勢的權利關係。
因此才被迫說出不是事實的事實。
然而，班上同學嘲笑我的原因不明。
我的家政技術課本，被美工刀割除九道缺口。
「笨蛋」「去死」「別來上學」「煩人」「溝通障礙」——等等，八道缺口被紅色油性筆畫上塗鴉。
「機械女竟然想學做菜，開玩笑也該有個限度。」
「紀裏子，把這個喝下去。喝了就把課本還給你。」
別人叫我喝，於是我喝了。
約六秒過後，出現生理抗拒反應。
我推測是喝下了毒物。
「討厭，她吐了！」
「髒死了！」
「喏，吐完肚子也餓了吧。給我吃。」
頭部從近距離被番茄砸中。
命令我吃，卻用我接不住的速度。原因不明。
「再多喂點飼料給她嘛、」
「好主意，施舍食物個乞丐吧。」
「喏，這個是高卡路裏哦！你最近變瘦了，開心吧？」
生雞蛋、生魚、南瓜、雞肉，食物從四麵八方砸向我。
眼睛與鼻子周圍被奶油塊擠壓，並塞進嘴巴裏。原因全數不明、
老師逃走了。推測是企圖從教室內交錯飛舞的物品保護身體安全。
「拍照，來拍張照片吧。哇哈哈哈！」
毒物產生的作用使我站不起身，有同學準備拍攝臥倒在地的我。
這部分依然原因不明。
體育課——排球比賽應該已經結束，為何她們還要用球砸我？
「哇哈哈，這個平民百姓，穿上運動短褲真的很像動畫人物耶。」
「誰叫她是幼兒體型，眼睛是紅色的，頭發也是白色。」
「喏，運動完口很渴吧？再讓你喝那個。」
倒地的我頭被人拉起，口腔內——記憶中的味道——毒物被強灌進嘴巴。
「這要幾天才會死啊？」
「我賭了二十萬這個月會死。不死我就傷腦筋了。」
從剛才的情報得以判斷。
她們計劃殺死我。
——既然如此，發動戰爭。
「將目前一年一班的行動認定是先發製人。」
就讀這所學校以來，我首次主動出聲，她們一時陷入沉默。
之後她們拿起一張鐵管椅，往我的頭部砸下。
意識喪失。後續過程無法記憶。
我要製造武器。用來戰爭。
我遵從母親的命令，從小開始觀看京菱重工生產的武器設計圖。
然後我心想，為何母親和姐姐們，要製造如此弱小的武器？
武器不是越強大越好嗎？
然後，我能製造出更強大的武器。
因應需求著手開發武器時，京菱的員工出現異於尋常的反應。推測擁有心的他們，可能是感到驚愕。
一直無視於我存在的母親，也感到欣喜若狂。
她之後允許我隻有晚上期間，能自由使用工廠。
遊泳課結束後，她們叫我留下，於是我留下來。
「喏，現在就在這裏，給我換上這件泳裝。」
「這是明天上課要讓你穿的衣服。要確認遇水會不會溶解。」
「你就在上課中全裸。給我逗那個蕾絲邊老師開心。」
她們要我在這裏換裝，於是我當場更衣。
女生們雖然臉頰泛紅，卻還是看著我發笑。
「讓她練習遊一下看看。」
「沒錯。要做個實驗。」
學生們把我拖進泳池內。
泳裝開始溶解，像是蟲蛀般變得坑坑洞洞。研判材質是水溶性纖維。
「喏，潛水給我瞧瞧。」
「給我乖乖連頭也潛下去。」
我的頭被沉入水裏。
試圖抬起頭呼吸，頭依然被壓在水裏。
「喂，要不要在這裏製造一場「意外」？月底也快到了。」
「嗯——可是我還
想多玩一陣子，不然太浪費了。這裏又沒有男生，也不能離開學校跟宿舍——沒樂子玩會積累壓力。」
「對了，在她身上亂塗鴉吧。寫些老師看了會嚇一跳的猥褻話。」
「好主意！你真聰明！」
她們持續交談，把沉在水中的我給忘了。
確認窒息症狀。我的血壓和脈搏上升。身體產生痙攣。
窒息症狀加重。意識即將中斷。
判斷喪失意識後，難以自行恢複。
因此——現在有生命危險。
因此——開戰勢所難免。
我將行使自衛權，以求捍衛本國。
「哎呀，她不動了，死掉啦？」
「咦——我就說很浪費嘛！」
她們將我的臉拖出水麵。
呼吸與出聲恢複可能。
「紀裏子國，向星皇女子中學一年一班國宣戰。」
聽見我宣言，她們麵麵相覷。
「香儂。」
辨識到我的聲紋發出的「宣戰」與「香儂」喊聲，部署在校外草叢與樹影後方的pad各部零件，以及uav上升，朝著我飛來。
肉眼確認數目。所有零件正常運作中。
「那是……什麽東西？」
「呃……幽浮？」
「朝這邊過來了。搞、搞什麽，快逃啊！」
香儂的各部零件潛入泳池，逐一裝備到近乎全裸的我身上。
敵人撤退中。方向為體育館。秒速2.3公尺。目前距離20.7公尺。
「設定、格式核對、初始載入——全係統正常。」
我像被香儂打撈起來，從泳池浮上空中。
「目標代碼——一年一班全體學生。三次元位相（dp）雷達鎖定中。β日誌自動記錄開始。uav展開率100%。」
泳裝殘破不堪，但並不影響香儂的機能。
首先空襲敵人前往避難的體育館。
「pad·香儂試做機——上場。」
我的空襲引發火災，建築物開始崩塌，哀嚎聲四起。
但這是理所當然的結果。
因為這是戰爭。
因為我發動了戰爭。
直到她們全員死亡、或是無條件投降為止，戰爭不會結束。
矢子
收到火箭的發射準備完畢通知，我起了個大早……
在紀裏子要求下，得以讓我和小靜獨處。
那時我開心地笑不攏嘴，接著兩人走進更衣室……此刻，我正幫忙手持妖刀的小靜，將黑套塞進增壓服。
他將穿上這套服裝，舍命取回鳳凰碎片。
而我這麽做，就等同於對他的支持。
（萬一小靜有個三長兩短……）
不，別想那種事。這樣我會放心不下。
我這個長輩如果在小靜麵前自亂陣腳，就太不像樣了。
愛莉絲貝兒那邊，由祈和美美替她穿上太空服；琉姬和紀裏子則待在控製中心——管製室。
所以此刻，隻有我和小靜獨處。
啊……想到腦袋就一片空白，誰都說不出口。
我連眼睛都不敢對上他了。
因為、因為，決心之後要前往平流層的小靜……側臉看起來有些老成，但是知道他年紀比我小，就覺得好帥氣，好可愛——
「矢子，就算我有個萬一……」
「……求你別講那種話。我明白的。」
對著小靜的背影，我出聲打斷他的話。
我明白的。我已經不打算拉上鳳凰尋死了。
不單純隻是體內安置的焉彈瓦解了。
不單純隻是小靜阻止了我。
我變得……想要活下去。
想活著……和小靜生活……我不由得萌生這種情感。
（小靜……）
喜歡。喜歡。好喜歡。
啊啊……我居然萌生出這種心情。
在那棟別館相處的時光。最後一晚那句話。還有與琉姬的戰鬥。
短短幾天，我原本麵臨死亡的人生，產生天翻地覆的變化。邁進了活路。
一切都改變了。因為有你。因為戀愛的力量。
可是……
為什麽呢？
（——沒有傳達出去？）
我明白。
唯獨這點我清楚明白。
小靜感受不到我的心意，簡直就像隻有戀慕的心情被剔除掉了。
就像當下快要有所意會，卻立刻就忘掉一般。
令人難受又煎熬……
男孩子就是這樣嗎？戀愛就是如此嗎？
簡直像是寫滿了我心意的信，被偷走了一般——
沒有傳達出去嗎？
靜刃
六角形的地麵隔牆，如同早期的相機快門般開啟——
探照燈的光線，劃過破曉前夕的天空。
我和愛莉絲貝兒再度采取相擁姿勢，坐進彼此的pad駕駛艙。
兩架機體的頂端，蓋上圓錐形的透明護罩並關閉。
「設定、格式核對、初始載入——第一段氫燃料箱、氧燃料箱；第二、三段hdm推進器；電壓、油壓、氣壓、氣密、熱遮蔽、維生係統、回轉羅盤儀、速度計、溫度計、重力計、時數計、時間計——全係統正常。」
設計宛如機器人動畫的頭盔，內部揚聲器傳來紀裏子檢查白刃各部位狀況的聲音。
「這邊也確認完畢。全係統環境正常。」
機體內，擔任狀況回報員的愛莉絲貝兒，聲音也透過揚聲器傳入耳中。
接下來的目的地，是幾乎沒有空氣的高度。
不透過通訊器，聲音就無法傳達。
「這裏是紀裏子。現在時間上午六點四十七分。對流層天候晴朗。氣溫二十二度，風向南南東、風速一級。可正常發射。按照預定，開始讀秒。距離從發射井發射，倒數二十秒。」
頭盔正麵兼具半透明顯示器，上頭顯示出各項數據。
「倒數十秒，九、八、七——一、二段推進器，點燃。」
紀裏子淡然宣告後，嘶嘶嘶……嘶嗡。
一股往上頂的震動感，襲向我和愛莉絲貝兒。
十五公尺下方，以裙狀展開的火箭推進器，開始同步釋放推進力。
但白刃還未上升。依然被支柱懸吊於半空，隻有噴射力逐漸增強。
發射瞬間，就在噴射裏超越白刃重量的那一刻。
「三、二、一——零。全推進力釋放。解除支柱臂。pad·白刃，上場。」
隔著透明圓錐護罩仰望天空，天色明亮。是黎明。
「……白刃，起飛！」
這架白刃是我的機體，我被任命宣布起飛而高聲呼喊……
「高度計、速度計，從數值零開始正常計算。確認離地。」
耳旁傳來愛莉絲貝兒的聲音同時，白刃緩緩突出地麵。
頭盔內也顯示地麵攝影鏡頭的影像視窗，我還看見空氣中的水蒸氣。在白刃的表麵結冰脫落的景象。
白刃從發射並徐緩升出地麵——緊接著急劇加速。
不到十秒鍾，一望無際的地表，已逐漸往視線下方遠去。
「哥……哥哥，好厲害……從地麵上已經要抬頭看了。」
「小靜沒事吧？簡直像是搭乘火球……！」
耳邊還傳來控製中心的祈與矢子的聲音。
「我沒事。雖然搖晃得很厲害。」
「順利加速中。目前高度三百公尺……六百公尺。姿態維持穩定。符合預定航向。
」
愛莉絲貝兒回報的高度急速攀升。角度上已經看不到地麵了。
已經不是雲霄飛車的程度了。是超越人類認知、異能者也會害怕的速度。
「這裏是紀裏子。白刃跨音速巡航中。震動馬上就會平息。」
「高度兩千…………三千…………突破五千公尺。」
啪——白刃頂端擴散出小朵的環狀雲——
「進入超音速巡航。符合預定航向0——0——90。」
紀裏子報告到此，機體的震動一口氣減緩。
「高度突破一萬公尺。持續加速中。機體內部重力為三g。」
各項數位數字在畫麵中不斷切換，令人眼花繚亂。
3d羅盤儀精確到小數點一下二十位數，固定白刃的yz軸角度。
「……？視野開始變暗了。剛才還一片明亮，怎麽又天黑了……」
紀裏子對如此低聲說道的我回答：
「那不是天黑，是逐漸接近宇宙的證明。突破對流層。第一段卸除。」
下一瞬間——白刃外層傳來「咯鏘」的聲響。
透過外部鏡頭影像，我看見六具燃料耗盡的推進器，呈現開花狀脫離本體。重量得以減輕的白刃，進一步加速。
緊接著——咯鏘。這次換成第二段的hdm推進器卸除，並往下墜落。
第三段推進器持續噴射……高度即將達到一萬八千公尺。
「這裏是紀裏子。即將進入鴉的攻擊範圍——現在關閉引擎。」
這時——機體內陷入一片寧靜。
這裏已經是……平流層。這種體驗過於離奇，反而讓人冷靜下來。
底下的鏡頭影像，放眼望去可見三浦半島、浦賀水道、相模灣。
我們正接地球引力緩慢減速，利用慣性持續上升。
「……確認到……愛莉……回答。目前、雜訊……推測受到鴉的幹擾……」
這時紀裏子的聲音，突然變得支離破碎——接著中斷。
「紀裏子。這邊聽不到你的聲音。快回答，紀裏子。」
應該是某人——不，肯定是來自於鴉的幹擾。
接下來沒有紀裏子等人給予指示，我們隻能孤軍奮戰。
因為預料到會有無線幹擾，白刃和緋紅貝兒之間有搭起有線通訊線路。以tnk金屬纖維撚成的纜線，靠絞盤能延伸到兩公裏長。
速度降低、不斷降低……
我們頭頂上的圓錐形護罩，開始自動開啟。
在這個幾乎沒有空氣的空間，我和愛莉絲貝兒——
彼此裝備著pad漂浮到空中，姿態宛如過去的紀裏子。
感受不到風壓。眼前甚至不見一朵雲彩，感覺就像當場靜止。
隻是我們正接近目標。根據儀表顯示，用超越新幹線的速度。
——逐漸接近持有碎片，名喚鴉的妖怪。
利用姿勢控製引擎微幅修正軌道，我和愛莉絲貝兒並排上升。
接著——總算進入肉眼可及的範圍。
明顯不是星塵或雲朵，而是熒光色的閃耀薄霧。
那是鴉的氣態外殼，氣膠薄霧。大概是反射了太陽光吧。
「……靜刃。」
「什麽事？」
「你冷靜聽我說。鴉現在……傳來了聯係。」
愛莉絲貝兒的聲音緊繃，我轉頭一瞧——
她瞪大雙眼，注視著遠方的光芒。
「克拉諾音階——她用超越語言的念話，傳來類似暗號的訊息。但暗號內容極為複雜，我無法理解其中的含義。」
pad的遠攝鏡頭觀測到鴉的姿態，看起來就像一枚光之繭。
緊接著那枚光之繭，仿佛察覺到我的視線般打開。
逐漸……伸展成……翅膀？不對，變成類似樹木的形狀——
「——真理……！」
「愛莉絲貝兒，怎麽回事？你見過那種形狀？」
「那是真理之樹。由十個質點（sephira）與二十二條路(path)徑構成，又稱為生命之樹的圖形。運用於近代西洋魔法，是發動高深術式的魔法陣之一。」
術式——意思是對方準備迎擊囉？
「可是紀裏子的氣球衛星拍攝到的鴉……並非那種心態，是團薄霧啊。」
「靜刃。想必是因為「真正的人類」來了，除了單純迎擊……鴉打算改變策略。她肯定是在準備這種術式。我有這種預感。」
事態發展出乎意料之外，我開始感到焦急，耳旁又傳來愛莉絲貝兒倒吸一口氣的聲音。
「哎呀……不可能。那是薩哈魁爾之身軀……？何等的完美……！」
聽見她語帶驚慌，我凝視顯示器的放大圖——樹形圖的中央——
有個幼小女孩的身影，宛如胎兒般縮成一團沉睡。
但那不是人類。熒幕顯示pad的觀測數據，證證實那是溫度極低的物體。
外觀上，也有像黑色翅膀的東西，生長在她的頭發之間。
在少女的雙臂與兩腿之間——
「……看到了，是碎片！」
是形狀大小接近雞蛋的……碎片！
少女仿佛孵卵一般，懷抱著碎片。
當我睜大眼睛望著碎片時，接著又發生意想不到的狀況。
妖刀跳出顯示——「alicebell is locked(愛莉絲貝兒遭鎖定)」——唔……？
「——你被鎖定了，愛莉絲貝兒！」
可能是呼應愛莉絲貝兒心中感受到的危機感，緋紅貝兒的背部，四片裙狀展開的延伸裝甲卸除飛出。
有如細長狀的物理盾牌，裝甲在周圍展開熒紅光的主動式單向立場護盾。
裝甲像風車般排列旋轉，上升到十公尺高，組成十字型盾牌……
盾牌後方的愛莉絲貝兒，閃耀、閃耀、不停閃耀——
裝備在pad頂端的環劍，純金色光芒開始在劍身加速。是荷電粒子炮（mobius）。
我也舉起白刃配備的電磁投射槍（coilgun），槍口對準鴉。
隻是這把武器為了能在平流層射擊，代價就是威力不強。
而且敵人完全超出射程範圍，隻能做出威嚇射擊。
相較於我們在預定時間前倉皇準備攻擊，從鴉的方向——
紅光閃耀的粒子奔流，射向了愛莉絲貝兒。
「……精神擴散攻擊（mind st）……！」
既非熱源，也不是重載物。類似鱗粉的物質，正直襲愛莉絲貝兒。
未知的物質。但很難想象存在善意。
——是攻擊。隻能如此判斷。
但直逼而來的是形似粉塵的物質。難以做出回避。
愛莉絲貝兒的防護壁為十字型，盾牌架構似乎是因應外來的攻擊改變角度。這樣不行。光芒可能會穿透縫隙，擊中愛莉絲貝兒。
施展妖刀的旋刃駁吹散——行不通。平流層幾乎沒有空氣。
「——愛莉絲貝兒！」
頃刻間——
我利用姿勢控製引擎飛到愛莉絲貝兒前方，以身為盾擋住那團光點。
但我和白刃並未感受到衝擊。隻是接觸到類似光粉的物質。
（……？）
這一瞬間，我的耳邊……不，腦海中回蕩起歌聲。
世界逐漸重疊，仿佛與至今所見的現實景象產生疊影。
絕界？不對，兩者本質上有差異。我產生了幻覺？不，也不是。
……我本能地明白。不由自主地明白了。此
刻身上發生了什麽事。
有人進來了。侵入的我的內心……唔……！
「靜、靜刃……！」
最後聽見愛莉絲貝兒的呼喚，我失去了意識——
我聽見了聲音，仿佛在大腦中共鳴。
「——擾亂條理之徒啊——」
是女人的聲音，但就女性而言相對低沉。
「——尚未進化之徒啊——」
她正在呼喚我。感覺像是傳送訊號。
「——汝等意欲為何？非比妾身的汝等是何人？為何妄圖冒犯卑微的汝等不該冒犯的鳳凰大人？」
聲音聽來像是勸誡——
她是比我們更高等的生物。我憑直覺理解到這點。
除非是琉姬那種目中無人的家夥，否則大概會心生畏懼吧。
但是既然能交談——盡管不知能否傳達過去，我還是出聲說：
「你……你就是鴉吧？我們想要的隻有碎片。我們……」
「由妾身——來教化汝。為了鳳凰大人。」
鴉回應道，與其說是「聽不見」我的話，不如說是「沒在聽」。
然後——
（嗚……！）
進來了。她侵入到更深層的意識。某種東西。從我的內心被拉扯出來。
怎麽回事？從來沒體驗過這種滋味。意識正被人擺弄。
我被強迫回想起某些事。腦袋……疼痛的地像要裂開……好痛……！
……眼、眼前浮現出某種畫麵。
就像是使用殘破照片的動畫，某種片段畫麵逐漸填滿視野。
這是——記憶。
全是我的記憶。我正以駭人的超高速，不斷回想起來。我的過往，以一年壓縮成不到一秒的形式被讀取。
我陷入了夢境，感覺很類似清醒夢。
那麽我得清醒過來才行，必須擺脫這種感覺。
（擺脫掉……這種攻擊……！）
想到這裏時，回憶轉到十二歲時參加神社的大酉祭——
超高速的回想乍然停止，仿佛播放故障一般。
我的視野，瞬間重返現實。
（就、就是現在……！）
反擊隻能趁現在。
右眼——顯示被紅色警告掩蓋。妖刀果然也將這玩兒認定為攻擊。再不反擊，腦袋肯定會被這種未知的異能攻擊摧毀。
我朝向遠方的鴉，展開pad兵器。
將目前配備的射擊武器——無……無法思考。頭好痛……！
什、什麽都好，別關什麽射程！總之全彈發射！
此時回憶再次浮現。剛才本應終止的影像，宛如密碼被破解般開始播放。片段地幹擾的視野。
（唔……嗚……！）
別讓我看。
拜托別讓我看。
那段記憶——我想把它忘掉！
無論如何，都不願回想起來！
（住手，別讓我看……！）
愛莉絲貝兒、愛莉絲貝兒，已經過十三秒了。荷電粒子炮應該裝填完畢了。
我看不見儀表，但應該已經進入荷電粒子炮的射程範圍。
開炮、開炮，射擊那家夥——快啊！
愛莉絲貝兒
（荷電粒子炮（mobius）……無、無法擊發……！）
意外接踵而來，擾亂我集中精神。
並非由於鴉的幹擾，而是因為靜刃以身為盾保護了我。
處於平流層，本應聚集到環劍上展開粒子加速的換價重力子（mass graviton）……不斷散失。是因為重力小於地表？因為這裏是低真空？速度的影響？進入臭氧層，受到強化的紫外線幹擾？還是以上全部？
（粒子光彈，無論怎麽旋轉都不會變大……！）
到了預定的十三秒，卻無法開炮。
我全心全意，專心在粒子加速上。
還注入了比地麵發射時，將近三倍的式力。即使如此，大小依然不足。
這樣就算開炮，也無法指望收到顯著的成效。
我們依靠慣性前進，逐漸逼近鴉能用指向性能源炮反擊的距離。
迫不得已，我利用pad的姿勢控製引擎驟減速度。
相較之下，比我進一步往前的靜刃——
伴隨著精神錯亂般的咆哮，他解放pad的武器展開反擊。
11mm電磁投射槍。ge型l3最小級聚重離子弩炮。京菱的高斯步槍。還發射了白刃的火箭指彈。明明全都在射程範圍外。
剛才的紅光，毫無疑問是種精神呢擴散攻擊。因為也會對施術者的大腦產生負麵影響，所以很少人使用。一般是給予敵人的大腦皮質衝擊，使其昏迷的術式。
好厲害。明明代替了我——正麵承受那種攻擊，竟然還能保持戰意。
（靜刃……！）
我勉強把持住差點紛亂的精神，終於凝聚出荷電粒子炮的光彈後——
炮擊準備計時。恐怕還要十秒……！
我的射程內，鴉的射程外——隻有一發的話，勉強能在這個範圍內射擊。
（無法射擊第二次……！）
啊……如果這發沒擊中鴉……幾秒後，靜刃就會因為慣性移動，進入鴉的射程範圍，遭到指向性能源炮攻擊。
隻是，那種事絕不會發生。
——荷電粒子炮（mobius）。
那是我所開創的最新攻擊術式。
最新的招式，不存在反擊技和防禦技。
「超出預定時間 返航時 注意缺氧症狀」
pad的畫麵顯示警告文字。
閃一邊去。我現在沒空理那種事。之後的事之後再說。
距離開炮，還有七秒、六、五……
「……鴉……！」
那副化身成半精神體的姿態，「薩哈魁爾之身軀」——我曾在赫密斯文書的手抄本中看過。由於文章堪比諾斯特拉達姆士的諸世紀，以代換密碼（temurah）書寫，所以解讀不完全。
那是……帶有精神之榮光，被視為「至高的煉金術師肉體」。
用我們近現代魔女的話來解釋，就是天使的形態之一，不過時仿造品。
可說是天使的複製品。
鴉。你如果想冒充天使，那我就告訴你吧。
人類有時，是敢逆天而行的凶殘生物。距離開炮，還有三秒，二、一——
「就是現在……猛烈地……！」
——啪——
荷電粒子炮凝聚成足夠大小的光彈——劃破蔚藍的平流層。
麵對光彈……鴉並未采取反擊。
或許是知道於事無補。
之後，聲音出奇寧靜……宛如流星的光彈擊中了鴉。
氣態外殼煙消雲散，在虹色光圈中挺起身子的鴉——
「——紊亂的條理，將被自然修正。因果必將尋回秩序的天秤——」
依舊用沉穩的語調，送來了訊號。
「——唯有吾等知曉生命條理之輩，方能超脫法則之外——」
……鴉。
其實我多少明白。
明白你為什麽，要將碎片帶往人類無法觸及的地方。
但是我們卻踐踏你的想法，奪走了碎片。
對不起。我會償還的。
因為我明白，終有一天——那個時候自然會到來。
靜刃
籠罩在彩虹色光芒之中，倒帶的記憶……從我的視野消失。
當真如同惡噩夢初醒。
我不願看，卻還是看見了零碎的片
段。看見那時的回憶。
意識一片朦朧。
視野中呈現少女姿態的鴉，逐漸扭曲消失。
看起來像是借由某種術式逃脫——但碎片還漂浮在宛如宇宙的天空。
守護鴉本體的氣體消散，轉化為無數根羽毛。景象如夢似幻。
碎片和羽毛，受到地球引力拉扯，同時……往下墜落。
愛莉絲貝兒……愛莉絲貝兒，她還在我正下方，位置也偏向右邊。
她似乎無法自行移動。緋紅貝兒的姿勢控製引擎沒在運作。
根據顯示器顯示，好像是為了減速而耗盡了燃料。
愛莉絲貝兒受到地球引力拉扯，開始呈現自由落體姿勢。
她和碎片的墜落路徑，兩者不會交會。
（我、我得……將碎片……）
得取回來才行。
但意識卻逐漸迷離。能不能……成功，我不知道。
高度計與速度計的數值幾近停擺。目前位於平流層發射線的頂點。
碎片不停下墜，伴隨著無數根羽毛。
似乎因為我剛才的胡搞瞎搞，白刃的姿勢控製引擎燃料也所剩無幾。就算耗盡燃料，也隻能微幅修正自己的位置。
等到縮短與碎片的距離，再利用電磁投射槍（coilgun）的電網彈——沒、沒用，因為剛才胡亂射擊……壞掉了……！
要……要和碎片錯過了。
那麽就把手伸長，在失去意識之前……
拜……拜托要夠到啊。
不……不行，手夠不到。剩下約五十公分。墜落路徑會些微錯過。
正當我即將和碎片擦身而過的瞬間。
咯鏘。
幾乎在無意識之間，我采取了某個動作。
幾秒後，我才發覺。
——妖刀。
我下意識拔出雙刀，用刀尖夾住了碎片。
愛莉絲貝兒
開始降落——緋紅貝兒大力展開翼片，借由空氣阻力減速並改變方向，於空中緊抱住白刃。
「愛……愛莉絲貝兒……把這個……」
意識朦朧的靜刃，用發顫的手將碎片托付給我。
「靜刃……」
鴉的外殼幻化成的羽毛，灑落整片天空……
我將碎片收進緋紅貝兒的機箱，擁抱住靜刃與白刃。
用自己的手，以及pad的手，緊抱住不放。
「——嘰——回答……靜刃、愛莉絲貝兒……請回答。」
隨著鴉灰飛煙滅，來自紀裏子的通訊恢複正常。
「紀裏子。聽得見嗎？我是愛莉絲貝兒。成功奪取鴉的碎片。但靜刃受傷了。」
接下來得靠我努力才行。因為來時路都是依靠靜刃和白刃。
拜托你了，緋紅貝兒。
「了解。緋紅貝兒，合金空降包展開。轉換成回航傘翼模式。」
接續在紀裏子的聲音後頭，我的pad背部狀似機翼的零件——
產生半透明的力場，變形成顛倒狀的傘翼。
我們被容納在傘翼的傘柄部位。
「白刃與緋紅貝兒偏離預定軌道。無法完整修正軌道。將調整傘翼角度，盡可能讓機體滑翔靠近這邊。」
再次突入對流層——我不具備航太工學的知識。
然而我也清楚，這伴隨著極大的危險。
「接下來的生還率為61%。」
紀裏子輕描淡寫說出難以啟齒的事，我有些錯愕——
但不可思議地，我不覺得恐懼。
不對……一點也不奇怪。
我很清楚原因。
那是因為我和靜刃在一起。
沒事的……此刻在我麵前的靜刃——
盡管麵帶倦容，還是展露出微笑。那雙手臂再次回抱住我。
仿佛在告訴我別害怕，會有辦法的。
光是如此。我就感到無所畏懼。
那與異能無關，而是我從他身上感受到的神奇力量。
因此，哪怕如同過去的矢子和剛才的鴉所言——
即使正試圖觸犯「鳳凰」這令人敬畏的化身，我也不再害怕。
所有的恐懼獲得舒緩。不，是消失殆盡。隻要和靜刃在一起。
一切都無所謂了。我什麽事都敢做。隻要和你在一起。
（靜刃……靜刃……）
我緊緊抱住他的身體，力道格外用力。
雖然很害羞，我還是裝成迫於情勢的模樣。
緋紅貝兒背後噴射出低溫水霧，以緩和機體的空氣摩擦溫度——
氣化的水霧反射陽光，拖拽著一條金色長尾巴。
我和靜刃仿佛化作流星，朝著地球表麵墜落。
那條流星尾巴，從我們的角度來看，就像不斷往宇宙上升的光點。
我和靜刃擁抱著彼此，抬頭仰望。
僅僅在這片無聲的天空，靜靜地看著。
靜刃
重返蔚藍如洗的天空——
從白刃的背部零件，降落傘啪沙啪沙地展開。
這次換成白刃抱住緋紅貝兒的姿勢，我也找回了上下感。
意識逐漸清醒。恢複清晰的視野，看見降落傘寫著「友逹」「朋友」「??」「friend」等鬥大字樣。
（大概是紀裏子為求保險起見，預防墜落到奇怪的地方時寫的吧。）
我心中暗想，戴著有些沉悶的頭盔苦笑……
耐熱板從機體脫離並先行落下，我往下方望去。
「……一望無際的大海啊。」
「嗯，和預定回航地點猛烈地不同呢。」
海綿逼近眼前。
逼近墜海的瞬間，愛莉絲貝兒的眼神流露出一絲怯意——
「我教你這時應該說什麽。畢竟你剛才就是這種表情。」
「？」
「聽天由命吧！」
撲通……！我和愛莉絲貝兒落水——暫時沉入海中。
陽光普照的大海清澈透明……周圍環繞著魚群，我甚至還看見海豚。這時候隻能笑了。
噗咻的悶響聲——透過海水直接傳到入耳中。
緋紅貝兒的機體，展開成一艘巨大的氣墊筏。
借此連同pad重新浮上海麵，我和愛莉絲貝兒……
「確認於居鳳濱外海5.9公裏處墜海。紀裏子接著搭乘巡洋艇前往回收。」
聽完紀裏子的話，兩人脫下頭盔深呼吸。
空氣真清新。是大海的味道。居然從那個平流層活著回來啦。
我解開白刃的挽具，一降落到像是巨大橡皮球的筏子上……
愛莉絲貝兒，也穿著那套緊身太空服跳了過來。
然後，她毫不害臊地走到我麵前。大概穿慣了吧。
「看來要漂流一陣子了。」
「是啊。反正就聽天由命吧。」
由於身高差距，愛莉絲貝兒抬眼望著我……露出自暴自棄的笑容。
我想我的表情肯定也是一樣。
愛莉絲貝兒
靜刃。靜刃。
啊啊……拜托誰來將時間停止。
這片美麗的大海上，此刻隻有我和靜刃獨處。
這裏隻有我和靜刃。
我明明想要珍惜這一刻——
「對了，靜刃。剛才為什麽要做出那種危險行徑？竟然把自己的身體當成盾牌。現實跟漫畫可是不同的。」
啊啊……我真是猛烈地愚蠢。
為什麽會講出這種煞風景的話？
可是對於靜刃的心意，我自
在那裏，建有捕捉海風的風力發電產——垂直軸風車的白色葉片轉動，每一棟透光藍的白色建築物都美不勝收。夜晚廠區各處的燈光閃閃發亮，也是夜景欣賞勝地。
但聽了之後讓人震驚的是，那座現代化工廠，似乎全歸紀裏子所有。
這裏是間名叫京菱創新的公司，紀裏子就是董事長。
母公司是京菱重工。是間生產自衛隊武器，賺取豐厚財富的大企業。
整理貘用網路查到的京菱集團資訊，以及紀裏子本人的說法，再歸納成我個人的見解……
紀裏子就是憑借取自總公司的雄厚資金，利用這件工廠（八成是違法）開發出那架宛如動畫兵器的pad，是個扯翻天的女高中生。
——傍晚。
在紀裏子指名之下，我和愛莉絲貝兒被叫來京菱居鳳濱工廠……
「靜刃，愛莉絲貝兒，這裏。」
在廠區外圍的設施入口，紀裏子出麵迎接。
不知為何，明明是春天，她卻穿著臃腫的厚衣。漁夫大衣上還圍著圍巾。
因為紀裏子像小學生一樣嬌小，感覺就像埋在衣服堆裏。莫名地可愛。
「我照你的吩咐，把妖刀跟黑套帶來了，你要怎麽用？」
「黑套就在這裏穿上。愛莉絲貝兒也是，接下來要換穿發放的服裝。」
她沒回答我的問題，將愛莉絲貝兒交給京菱的女員工後，隨即快步離去。
「靜刃，貘好像想跟你一塊去。」
搭乘搖晃的公車來到工廠的路途上，愛莉絲貝兒不停和我聊天，似乎很開心能與我說話……但我要和紀裏子獨處，她好像有點不滿。
乘坐在愛莉絲貝兒肩上的貘。跳到正準備換上黑套的我的肩上。
「靜刃，你腦袋比我差。聽紀裏子說話時，應該需要借助我的智慧。」
真囂張……算了，和扭蛋出生的羊駝一般見識，會顯得我沒風度。
我吞下這口氣，回家我再把你丟進洗衣機，和我的內褲一起洗。
我穿著黑套，肩膀載著羊駝，追上紀裏子……搭乘遠處的下降電梯。
電梯途中停靠的地方無規則可言，在抵達約底下十樓後停止。
「這裏是什麽設施？」
「發射井。這裏收納著靜刃的pad。目前正在進行加入混合燃料的液態氫（lh2)和液態氧(lo2)的注入測試。發射井內部會處於低溫，就是收到其影響。」
在有如自言自語般講解的紀裏子帶領下，我們來到——
從這個深度以圓柱狀貫穿至地麵隔牆，並用混凝土加固周圍的深洞。
洞穴內燈火通明，看起來像置身於巨大的管子中。
而且確實非常冷，空氣也很幹燥。
但當我感到寒冷……黑套內側開始變暖。
還能變出像暖爐的功能啊。黑套你真是多才多藝耶。
「靜刃，你是它的駕駛員。」
紀裏子說道，用手遙指上方——
「那、那是什麽玩意兒……和你的pad完全不同啊！」
頂端好像才建造到一半，外形簡直就像火箭的白色機體。
我一直相信成類似鋼彈的東西，看見那出乎意料的外觀不禁傻眼。
「看起來像宇宙火箭耶。喂，紀裏子，這個哪是——」
「不是宇宙火箭。看起來像是因為底部百分之九十六是高機動套件。」
「總之就是火箭，靜刃。這是大型集束推進器。」
既然貘都認定了，那就當成火箭吧。
於是我死了半條心……
在紀裏子的引導下，這次搭乘像是起重機的電梯，爬升到火箭旁邊。
「好大……」
我忍不住嘀咕道，結果紀裏子和貘——
「毫無意義。以能迅速載人飛到平流層的裝置來說，這算極小尺寸。」
「沒錯，靜刃。過去蘇聯曾建造過相似的火箭，高度有三十公尺。這個已經是小號的了。比衝值夠嗎，紀裏子？」
「比衝值的理論值是580秒。實驗的測量值也有544秒。」
「還真是……達到了誇張的數值。你也是如假包換的異能者啊。」
他們自顧自閑聊起來。我能理解的單字隻有異能者。蘇聯是哪裏啊？
「第一段的六具推進器沿用京菱產品。中心的第二段推進器，是紀裏子開發的電磁感應型磁流體力學推進器（hdm)。包含高機動套件，全名是「rn-pad-」。代號：「白刃」。」
唯獨機體名稱我好像能插上話——
「白刃……名稱是日文？和香儂、雷塔·德歐羅之類的不一樣耶。」
我出聲吐槽……
「毫無意義。準主角級的機體，其中一架取日本名可是王道。」
連問名稱都得到莫名其妙的答複，我還是閉嘴好了。
「話說回來，紀裏子。讓靜刃搭乘這個，政治麵的糾紛平息有點難辦啊。盡管是心照不宣，但國際上禁止將異能者投入宇宙開發。而且火箭原本也被視為一種武器吧？」
「紀裏子持有模型火箭的執業執照。已向國交省提出申請，宣稱是「立方衛星的發射實驗」。」
「可是許可沒下來吧？」
我將紀裏子與貘的小爭執當成耳旁風，此時……
電梯緩緩上升，經過純白機體上描繪的紅圈標誌旁。
「哦……日章旗啊。」
「為了以防萬一，降低被自衛隊戰機擊落的可能性。」
紀裏子做出聳動的說明。
「擊、擊落是什麽意思？」
「果然是未經許可發射……算了，也是情非得已。靜刃，做好覺悟。」
「預定日後改裝。白刃是高機動特化型pad，優先配備往返平流層的機能。不具備冗餘性。由於搭載的武裝極其有限，飛行中若遭到pac-3（愛國者飛彈）、f-15（鷹式）、f-2（viper zero)等鎖定，將無力反擊。」
「安啦，靜刃。這架機體好像很快。自衛隊戰機就算緊急升空也來不及。」
剛才的內容，有部分我能聽懂……
也就是說，我將搭乘這具形似導彈的火箭，未經許可飛躍地球領空？
這可是本周最嚴重的違法行徑啊。非法持有手槍什麽的還可愛多了。
白刃的最上方圍繞著類似工地的鷹架，在那裏……
「——沒行到會靠這種東西去取回碎片。感覺被擺了一道。」
琉姬赫莉茲穿著毛皮大衣，雙臂交抱，吐出白色氣息說道。
「怎麽連你也來了？」
我降落到鷹架詢問……
「那個紀裏子剛才把我叫來，要我說明鴉的事。都是科學家幫上原田的忙，我可難以接受。」
我搞不太懂……但剛才在車站前，琉姬似乎就對紀裏子抱持著敵意。
古老的魔女和最尖端的科學少女。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琉姬，你是說鴉嗎？」
此時從我的肩上，貘以嚴肅的語調詢問。
琉姬一臉囂張，站到鷹架上的箱子後——
「沒錯。完成魔女留學，並從羅馬尼亞凱旋歸國後，我在融合天文學（astrology）與黑魔法的魔學中，加入獨創的天才構想——成功與棲息在高空的鴉接觸，簽訂了光榮的契約。才華橫溢的我，也通曉和妖怪的交涉術，憑著契約，將魔力的接收權……」
她擺出不可一世的姿態，
沾沾自喜地說道。
「那個契約已經被終止了吧。還有你的說明三不五時穿插著炫耀，感覺會是長篇大論。簡單的說——就是呆在平流層的鴉，供應式力給你，而且她手上還有碎片。這樣解釋對吧？」
我瞪了她一眼，原本還在自吹自擂的琉姬——
「……正，正確。」
符合妖刀顯示的「琉姬攻略提示：被罵就會變乖」，她畏縮了一下總算閉嘴。
「鴉啊……真是難纏的對手。」
我肩上的貘低聲說道。
「貘你認識？」
「聽名字就能想象吧，鴉和我都是妖怪。但位階在我之上。」
我既無法想象，也是首次聽說妖怪有地位之分……
就先安靜聽她講吧。
「下位的烏鴉分散日本各地，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家夥……然而其始祖，鴉的真麵目始終杳無音訊。她厭惡肉體，一直活在精神世界。相傳很久以前，她將自己的身軀幾乎化成薄霧——也就是氣膠外套，是幾乎隻有精神體的化身。」
「那是什麽……是指類似煙霧的生物？還有更離譜的家夥啊。」
也罷，世界上也有像是把靈魂替換到玩偶的家夥。
事到如今沒必要大驚小怪了。
「根據文獻記載，鴉討厭肉體肮髒的人類所居住的地麵，長久以來一直在天空漂浮……原來是在飛機也無法抵達的平流層啊。人類真是被徹底討厭了。」
「要你多管閑事。」
「不過，鴉對於「人心」保持強烈的興趣……據說還會和現代的歇斯底裏少女交換契約，暫時附身於對方身上觀察人心。琉姬應該就是這一代的契約者。」
「要、要你多管閑事。」
「我還聽說她以前是逼迫契約者搜集特定寶石，鮮有下凡掠奪。沒想到……居然是鳳凰碎片。嗯——……究竟是為何？」
「喂，貘，別自己瞎想。把問題聚焦在如何從她身上奪走碎片。」
「……很困難哦。她頑強抗拒和人類做物理性接觸。那個薄霧外殼，用日本度量衡製計算，就是八町——會無差別攻擊約三百公尺內的人類或人造物，形同自動機槍。」
「紀裏子的觀測用氣球衛星，也遭到指向性能源炮攻擊。衛星靠近時還會受到電波幹擾。之後會傳送遠端拍攝到的氣膠照片。」
紀裏子替貘補充說明。
平流層裏，還真的存在那種家夥啊。
「換句話說……必須先從遠距離打開外殼，再畢竟固體的核心。因為能固定質量物——能固定碎片的應該隻有那顆核心。但核心長什麽樣子，我也不清楚。」
「紀裏子也無法觀測氣膠內的詳細情況。針對內部的因應措施，若靠機械的冗餘性則嫌不足。就由靜刃搭乘這個，視狀況采取行動。」
語畢，紀裏子卸下寫著「安全第一」的聚乙烯護罩，像筆頭菜尖端鼓起的白刃頂端……容納著還頗接近我想象中的pad。
白色機體，有如機翼折疊的小型戰鬥機。
根據機體顏色與從我的名字取一個字，所以才叫白刃啊。
與紀裏子的pad相同，雖然沒有頭部……不過腰間零件後方伸展的帶狀噴射飛行器……各處分布著開閉口，狀似機翼的翼片……造型真是帥呆了。
我還挺中意的。
「這邊是炮擊手的pda——「緋紅貝兒」。」
「炮擊手……？」
我聽了往裏頭一瞧，白色pad——白刃，和另一架紅色pad采取相互擁抱的姿勢，收納在火箭頂端。
「要逼近鴉的核心，必須在敵方的射程範圍外，破壞氣膠外殼。與重量輕、射程遠的無後坐力炮比較後，判斷出即使考慮到施術者及pad重量，異能攻擊還是最佳方案。火炮采用荷電粒子炮（mobiug）。愛莉絲貝兒擔任炮擊手。」紀裏子如此闡述時，咯鏘……
從pad背後，倏地探出頭的人是——
頭頂戴著形似貓耳的紅色集音器，掛著單眼半透明hmd（頭戴式顯示器)的愛莉絲貝兒。
「靜刃、愛莉絲貝兒，現在開始試乘。」
紀裏子下達了命令——
「為、為何要穿成這樣？這套服裝……那、那個……好、好緊！」
愛莉絲貝兒不知為何藏起身子。
「那套太空服原本是參照紀裏子的身材製作，所以才會緊。愛莉絲貝兒，過來這邊。」
紀裏子用缺乏抑揚頓挫的聲音呼喚……穿著充滿機械感的紅色靴子，踏出鏘鏘聲音……
滿臉通紅的愛莉絲貝兒，怯生生地走了出來……呃……
（……唔……）
她身上穿著——
胸口與腰間，套著像是護具和腰帶的機械……
除此之外，卻是與身體緊密貼合，類似橡膠材質的服裝。
材料非常輕薄。連肚臍的形狀都清晰可見。
「為、為何要裸體才能穿？好歹讓我穿上內衣！」
連內衣都脫了！我不禁瞪大雙眼，愛莉絲貝兒用手遮掩該部位，狠狠瞪著我。
我將視線轉向琉姬，結果連她也在瞪我。感覺如坐針氈。
「毫無意義。那套雙層太空服的結構，是借由緊貼肌膚。防止低真空環境下的空氣膨脹。嚴禁穿著會蘊藏空氣的內衣。衛生方麵，紀裏子也在試穿後用消毒水清洗過，因此無需擔心。」
對話有點雞同鴨講，紀裏子麵不改色地看著愛莉絲貝兒。
愛莉絲貝兒姿態忸怩、緊咬下唇瞪著我……
是覺得像被強迫穿別人的泳裝嗎？就算都是女生也不情願吧。
「喂，紀裏子。難道我也要穿那種太空服？」
「白刃的駕駛艙有伸展性，靜刃可穿著一般的增壓服。距離兩人的預定試乘時間，已超過四十七秒。盡速搭乘。」
由於紀裏子再三催促，我把貘交給琉姬保管……將兩把妖刀擺成字型插到背後。
接著先攀爬上兩架pad，從肩部零件緩慢下降到駕駛艙。
紀裏子同樣攀爬上pad，裙子和胸脯磨蹭我的臉，泰然自若地爬到緋紅貝兒的駕駛艙，手動幫我暫時固定挽具。
胸脯……好柔軟。雖然隻有一瞬間。她難道都不會含羞嗎？
「聽貘在電話中提過，靜刃隻要有那把刀，就能無需說明操作所有武器。如何？」
紀裏子在我眼前詢問這件事，似乎一點都不害臊，我稍微想著「啟動」——輔助顯示出現。
依舊是雜亂的遊戲畫麵，但操控方麵……似乎比想象中容易。幾乎是自動駕駛嘛。
「……應該可以。」
原來如此。怪不得由我當駕駛員。
似乎對我的回到感到滿意，紀裏子往外爬，裙子和胸脯再次磨蹭我的臉……然後輪到愛莉絲貝兒……
「靜刃。你再往後退一點……！」
「這……這已經是極限了。」
接在靴子後頭，是套著極薄緊身衣的腳……
還有雖然不及矢子，但同樣飽滿的大腿……
下……下來了。
「別死盯著不放！」
「遵、遵命！」
會不經意用敬語答複，是因為我發自本能，死盯著愛莉絲貝兒逼近眼前的下半身。順便一提，重點部位好歹有塊墊布。
因為被罵了，我將視線往上飄——
——這……這次換成我的頭，應該說是臉部，被愛莉絲貝兒的下半球緊密壓迫。
紀裏子那時由於尺寸的緣故，隻有頂端擦過，但愛莉絲貝兒可是88d。
整團壓到臉
上啦。
「討……討厭，啊、嗯、嘿——！」
咯吱咯吱！她身上唯一的硬塑膠材質護胸刮過我的臉，一口氣下降。會不會痛啊？
「「…………」」
結果，好不容易坐進駕駛艙的愛莉絲貝兒……徹底形成和我互擁的姿勢。
胸脯緊貼我的胸膛。紮實的彈性，隔著護具傳到我的胸口。
愛莉絲貝兒的頭緊挨著我的臉。我聞到洗發精的香味……以及有點類似草莓般酸甜、源自她身上的芳香。
簡直就像我抱著愛莉絲貝兒，在嗅聞她的發香。好難為情。
愛莉絲貝兒的臉通紅到像要羞死一般，低著頭不講話。
仿佛要將我們套在一起，紀裏子將塑膠環圈，斜架在在白刃和緋紅貝兒上方。
「這是環劍德爾模型。環劍是這樣子收納。置身在平流層，上下左右的方向感會變模糊。愛莉絲貝兒發射荷電粒子炮時，務必要留意方向。有問題和要求就提出來。」
愛莉絲貝兒始終抱著我不語，因此由身為男人的我向紀裏子抗議。
「問題和要求？多到爆炸啊！這火箭怎麽設計的這麽狹窄啦！我要求改裝，增大空間！」
「毫無意義。載人座艙的重量不可能增加。其他要求？」
嗚哇。已經被拒絕了。
「其、其他要求……呃，那個裝在緋紅貝兒上的零件是什麽？」
「這是主動式單向立場護盾的展開機。uav(無人機)的護盾版。」
「無人機……那是什麽？」
「遭受攻擊時，會自動保護愛莉絲貝兒的延伸裝甲。」
「總之……就是張開防護壁的機械？」
「推測靜刃想像的，是科幻故事中所描述，應用勞倫茲力將敵方子彈物理性反彈的產物，雖然外觀和用途相似，但兩者是不同原理的——」
「夠了，，反正就是防護壁。我在意的是白刃上沒有。也替我的機體安裝。」
「白刃的擴充槽不足，因此不可能。靜刃遭受攻擊就要自己擺平。」
竟然叫我自己擺平，喂。
「愛莉絲貝兒沒問題，靜刃的問題廢話太多，因此回答宣告結束。接著開始愛莉絲貝兒機體的格式化。」
發問時間已經結束啦。
隻說明這些就要我開火箭？雖然有輔助顯示依靠，但也太過分了。
「愛莉絲貝兒會講哪些語言？平常是用何種語言思考？」
拿著稍大的智慧型手機，紀裏子如此詢問……愛莉絲貝兒依舊低著頭……
「……日語、英語以及廣東話。思考是用日語。」
她輕聲回答。真厲害，三聲道啊。
「那麽思考同步控製設定為日語模式。pad是透過思考直接控製，以及肢體動作的主從式控製來運作。外形設計與人體相似，原因就在於此。此外基於安全考量，唯有攻擊機能，須透過眼睛運動與手動下達最終確認。
「我……我明白了。」
「我壓根兒不明白。」
「接著召開奪取碎片前的作戰會議。往後，本作戰稱為「strato line」。」
紀裏子完全不等人，開始說明作戰流程。我的存在感薄弱。
「鴉還待在琉姬正上方——停在居鳳上空未移動。目標的幾何高度，約在二十公裏高的平流層中下層。感官上「幾乎是宇宙」。大氣密度為地表的4%，氣溫為零下負三十度。靜刃與愛莉絲貝兒搭乘白刃，垂直上升接近鴉。抵達鴉的正下方兩公裏處，推進器將關閉，至此借地球引力減速，利用慣性靠近。預計最終與鴉接觸的瞬間，速度將達到零。」
意思是垂直發射後，我們在上空靜止時，就會和鴉產生接觸。
看似直線的拋物線——連到平流層的線（strato line）。
那是這架白刃的航線，而頂點就是鴉的所在地。
「接近目標後，從氣膠外殼的迎擊範圍外，愛莉絲貝兒以荷電粒子炮攻擊。之後捕捉失去固定而墜落的碎片。從發射到這裏，時間經過152秒。」
才兩分半鍾啊。似乎會是漫長的兩分半鍾。
「聽說裝填荷電粒子炮（mobiug）需要13秒。狙擊機會不多。請務必牢記這點。」
「……我明白了。」
愛莉絲貝兒在我懷裏輕輕點頭。
「為了讓愛莉絲貝兒專心炮擊，由靜刃負責確保碎片。利用白刃裝備的電磁投射槍（coilgun)發射電網彈，或是靜刃用手確保碎片。」
這是……目前為止最誇張的強人所難啊。
或是用「手」？光聽就覺得不可能那種事辦的到嗎？
「之後再說明返航流程。靜刃與愛莉絲貝兒，接下來要展開模擬訓練。之後各個模組完成調整後，立刻發射。說明完畢。」
「發射……是什麽時候？」
「紀裏子提交給國土省的發射申請，完全是偽造。似乎引起懷疑，國土省寄出了事前通告，告知將上門稽查。而鴉從居鳳上空移動的可能性依然存在。結論是必須盡早發射。」
「所以我問你是什麽時候？」
「明天早上。」
——喂！
從水深十公尺的戶外泳池，起重機吊起pad實體模型……
（脫掉頭盔，開始感覺全身疲軟……）
我從模型上降落，穿著類似抗g裝的增壓服坐在遊泳池畔。
模擬訓練，是利用水的浮力，重現遇敵時的浮遊感……取出碎片的指令一下達，我就要從寫著「鴉」的箱子取出撞球。
至於愛莉絲貝兒，還被強迫說完「荷電粒子炮，發射」就要開炮。
這算哪門子的模擬訓練？
（針對無法想象的事物做訓練，是不可能的任務啊。）
總而言之，訓練讓我深刻體會到一件事，就是我們在「鋌而走險」。
「靜刃。大概要一次決勝負了……到時候再隨機應變吧。」
同樣脫離泳池的愛莉絲貝兒，穿著緊身太空服取下頭盔，表情流露出一絲不安。我也一樣，深刻感受到這個作戰計劃的倉促。
順便一提，愛莉絲貝兒的頭盔，左右兩側垂掛著容納雙馬尾、類似鞘套的零件。即使在平流層，魔女還是很重視左右均衡啊。
「既然如此我們剩下來能做的……就是吃飽睡足，調整好身體狀況吧。」
聽我說的自暴自棄，愛莉絲貝兒嫣然一笑。
「就是說啊。事情演變成如此，所以我剛才先傳了簡訊給大家……美美好像提議等會兒要烤肉，當作餞別會兼懇親會。
奇怪？她的心情似乎不錯。
烤肉啊。好幾年沒辦了。
若非美美那種現充人士，否則真想不出這種主意。
「你看，祈和矢子到了。」
兩人從圍欄外側走來，愛莉絲貝兒竟然對著她們揮手打招呼。
她的心情果然很好。
祈和矢子提著裝滿食材的超市塑膠袋……奇怪，感覺她們反而似乎心情欠佳。兩人都微微繃著臉。
「歡迎兩位。我獲選擔任靜刃的搭檔。明天會和靜刃漂亮地完成任務歸來。不是你們，而是我和靜刃。」
愛莉絲貝兒操著女主播嗓音再三強調，明明被迫穿成那樣幹活，卻帶著莫名的優越感。
仿佛像是在和祈與矢子之間的某種比拚取得領先，她露出這種表情。
實在是莫名其妙。我還巴不得有人代替我上陣。
京菱居鳳濱工廠占地遼闊，紀裏子的住所——豪宅也蓋在廠區內。
傍晚，我和愛莉絲貝兒換上製服，與羊駝、琉姬、祈、矢子、紀裏子，眾人齊聚在類似休閑旅館的庭院，舉辦餞別會。美美說要參加什麽活動，好像會晚點才來。
京菱的女員工備妥了烤肉用具組，我負責生火。貘見狀，嘮叨著風向如何
木炭的擺置如何，在旁邊指手畫腳。
貘是大夥圍聚用餐時，會搶著當火鍋將軍的類型啊。我是駕駛員耶。別叫我做牛做馬啦。
之後，就在祈和矢子瞪著露出「這是我的正當權利」的謎樣笑容、霸占住我身旁座位的愛莉絲貝兒，開始燒烤食材時……
「看來是趕上了。」
催動高亢的引擎聲，美美沒個女人樣的騎著摩托車現身。
車款是改裝自越野摩托車，用於街道騎乘的tw200。帥呆了。
牛仔褲與春季款的運動外套也很合身，看來架勢十足。不愧是偶像。
隻不過，美美將大紙袋掛在頭盔鎖架上，唯獨那部分很別扭。
「哪裏趕上了。烤肉也包含動手張羅吧。主辦人竟然還遲到。這種緊要關頭你是跑去哪裏啊？那個紙袋也不像裝著食物。」
我一語道破——
「囉、囉嗦，要去哪裏是我的自由吧。」
美美臉頰微紅，立起摩托車腳架，並脫掉解放雙馬尾的開孔噴射頭盔（八成是違法）……正要掛上鎖架時——啪。
掛在鎖架上的紙袋底部裂開了。
啪沙啪沙。從袋子裏……嗯？幾本薄本子散落在摩托車旁。
每本封麵都描繪著色彩繽紛的美少女，像是少女漫畫，或是動畫角色。
那個玩兒引起眾人關注——美美發出像是「喵——！」的尖叫聲。
美美喵小姐，那是什麽尖叫聲？
「這算哪門子活動？我還以為是工作。可惡的偷懶鬼。」
「……原諒她吧，靜刃。那是同人誌。那種現場銷售活動。對收藏家而言勝過一切。」
我皺起眉頭，貘提出莫名其妙的說明。
「我、我不是腐女哦！」
美美滿臉通紅地撿起那個什麽同人誌；琉姬假意幫忙，趁機檢閱內容……
「這下子漸漸證實你有雙性戀傾向了，美美。」
「——色鬼河童！」
她又和美美展開令人費解的對話。
異能者的世界，盡是些讓人摸不著頭緒的事。
順便一提，美美叫喊時，順勢吐出一顆水銀電池。
看來喜歡電（？）的美美，似乎是把那個當成糖果含在嘴裏。
調皮的魔法少女，好孩子千萬不能模仿哦。
「……喏，你也來幫忙烤肉。那種書我就當沒看見。大家也把剛才的事忘了吧。」
我發揮武士之情，對美美如是說……
「無所謂。反正「現在」是虛假的時間軸。就連剛才的事，一切都會化為烏有——」
——美美慌過了頭，脫口講出奇怪的話，可能死察覺自己說溜嘴，突然陷入了沉默。
接著她睜著吊眼梢的好勝眼眸……
掃視著眾人，試探有沒有人察覺到剛才說溜嘴的話隱含的意義。
如果有的話，事後——恐怕必須暗殺。她散發出肅殺的氣息。
就在難能可貴的休閑氛圍，即將變成劍拔弩張的氣氛時——
「哥……哥哥。肉考好囉。」
「各位，趁蔬菜還沒烤焦快開動吧。要和平相處、和平相處哦。」
祈和矢子眼見場麵尷尬，露出稍嫌僵硬的笑容，向眾人推銷食物。
這時如果重新點燃異能者的末日大戰，那我可受不了——
「好了，開動囉。祈、矢子，不好意思。幾乎都是你們在忙……看、看起來好好吃哦。」雖然有些刻意，我還是快活地回應兩人。
這時才總算將眾人的焦點，轉移到食物上……
我鬆了一口氣，揉了揉祈的頭。
祈。剛才的救援漂亮。
還有，雖然事到如今才明白……但你的超能力……探測術猜中了。
「碎片的位置，不在東南西北哪個方位」——是我和愛莉絲貝兒解讀錯誤，事實上並沒有錯。因為位置是平流層，也就是正上方。
吃飯使人心情愉悅。這個道理似乎也適用於異能者……
之後烤肉和平進展，氣氛非常活絡。
愛莉絲貝兒因為猜拳習慣先出剪刀，而大家已經看破這點，她被迫隻能挑蔬菜吃。
肩膀載著化身成烤肉將軍的貘，祈勤快地燒烤食材，不停量產烤的恰到好處的串烤，奮鬥精神可佳。但她不時流露出「哥哥，瞧瞧我的料理能力」的眼神，往我這邊偷瞄，讓我不得不逐一回以笑臉，感覺很麻煩。
至於剛才險些爆發的美美……在同伴間的最佳治愈係角色矢子的關懷之下，已經順利敞開心房。此刻正大口品嚐夾著烤肉的漢堡。貓咪般的吊眼梢眉開眼笑。真讓人鬆了一口氣。
順便一提，琉姬光顧著吃，既不幫忙烤肉，連果汁都不會自己倒。結果竟然還敢抱怨食材寒酸。你不準再吃了。
然後，我注意到了紀裏子——
「……」
她坐在庭院的桌椅旁，正準備把牛奶和平常吃的穀片倒入深盤子。
受不了。不合群的家夥。連聖德太子都說過「以和為貴」吧。
我本來也超討厭這種全體參加的活動，但這場烤肉，也算是平常動不動就開戰的異能者的懇親會。大家若不好好打成一片，可是影響到往後的生命安全。
因此……
「喂，紀裏子。你偶爾也吃一下其他的食物嘛。」
「毫無意義。這是正確攝取必要的營養素的理想餐點。」
「這句話你之前說過了。我說啊，吃飯不單純是要攝取營養。喏，這個分你吃。很好吃喔。」
說完，我伸出肉串，結果……沙沙。
她明確地搖頭，銀發雙馬尾甚至因離心力而擴散開。
「紀裏子不吃肉。」
討厭吃肉？怪不得皮膚異常白皙，感覺氣色很差啊。
何況她本來就很嬌小，身材又很纖細。
我端詳著她的製服模樣，胸部還算合乎女高中生水準，但掃視旁邊的愛莉絲貝兒中校、美美中校、祈上校、琉姬少將，以及矢子大元帥閣下，她的身材顯得發育不良。
「不然……喏，這串給你。香菇敢吃吧。要和大家吃同樣的事物，增強團隊意識，否則strato line作戰的成功率可能會下降哦，我不清楚你有什麽願望，但失敗的話，你的心願也跟著泡湯了。這樣也沒關係嗎？」
仿佛團塊世代的上司vs寬鬆世代的下屬，我將香菇串擺到她麵前……
「……」
張嘴。
啊……她吃了。什麽嘛。人家喂你還是肯吃啊。
咀嚼咀嚼……張嘴。
她又從我手上的烤串，咬下一塊香菇。
感覺好像在喂食小動物。
「討厭——紀裏子。偷跑犯規啦。」
「原田。看來你是個中好手嘛。」
美美和琉姬冒出頭來，看著麵無表情靜靜咀嚼的紀裏子好一會兒……
目睹她張嘴吃掉烤串上的香菇，兩人滿臉興奮，表情像在說「哪裏來的可愛生物」。
「好吃嗎，紀裏子？」
聽見我詢問，她嘴裏咀嚼並頷首，看來她喜歡香菇。
「好吃就表現出好吃的模樣嘛。」
「不會的話，就讓我們來幫你吧。」
美美和琉姬，逗弄著吞下香菇的紀裏子
，捏。
她們從兩邊撐開紀裏子的臉頰，硬是讓她的嘴巴勾勒出笑容。
但她依然是老樣子，眼神不知在凝視何方。紀裏子終究紀裏子啊。
即使是人造的笑容，因為紀裏子的五官端正……也算的上可愛……
這時——我忽然希望總有一天，能見到她真正的微笑。屬於紀裏子的笑容。
紀裏子
我不會疲憊。
也不會感到厭煩。
從清醒直到入睡，所有時間都用於達成目標的作業上。
建造居鳳濱工廠時，作為展示品的九五式輕戰車，
這台放置在工廠控製中心的戰車，既是我堅固的工作場，也是臥室。
戰車內部改裝成電腦要塞，有效利用高精確度、高功率的環形天線，無線統轄這座工廠。
（——集團也存在各種形態。）
靜刃、愛莉絲貝兒、貘、美美，是我曾與之發動戰爭的人。
但也是戰後，沒有逃避我的人。如今與我結為盟友。居鳳高中的人，似乎不會害怕我？如果真是這樣，在火鳥複活之後，我希望繼續呆在居鳳高中。
戰車內部裝設的無數台熒幕，光芒映照著我——
當晚，我夢見了過往戰爭的回憶。
夢見了我的第一場戰爭。
……——為什麽？
為何這個集團，要執意攻擊我？
她們擁有心。
推測是在規矩繁雜的全住宿製學校，內心積累了沉重的壓力反應。
「別以為是舊財閥的千金，就給我得意忘形。你這個阿宅，連打招呼都不會啊？」
「京菱是拿國家經費生產戰爭工具對吧？爸爸都告訴我了。稅金小偷。」
「我們的父親是國會議員。這所星皇女子學校，不是你這種平民百姓該來的學校。」
為何要用剪刀剪的頭發、扒掉我的衣服？
為何要拿水管噴我、朝我吐口水？
「討厭，大家瞧瞧！這個平民百姓穿著卡通內褲！」
「幼稚！讀什麽國中，應該去讀幼稚園吧。」
「沒錯，平民百姓配不上這套高檔的製服。」
「都濕透了，平民紀裏子。對了。我幫你生火取暖。」
為何要燒我的製服和頭發？
「嗚哇——頭發燒焦的味道臭死了。」
「她本來就很臭。渾身血腥和汽油味的軍工廠女兒。」
「哎呀。最不缺的就是錢呢。」
我唯一能推測到的理由，就是她們要奪走我錢包裏的現金。
我無法理解她們一切行為。
擁有一顆正常的心，應該就能理解並回避。肯定沒錯。
隔天，我被人從校舍二樓推落，左膝內側副韌帶斷裂，下肢多處內出血與擦傷。
但我被命令去學校，於是出門上學。
平衡感比平時更差，用緩慢的速度步行——準時進入教室。
……我的桌上，擺著小巧的青銅花瓶，上頭插著一朵鮮花。
推測是某人所擺放。意圖不明。
「現在開始點名。朝倉、宇喜田、神樂阪、京……」
班導師點到我的姓名時停下。
「——老師。您如果不明白，是否要讓我父親慰問您呢？京菱同學已經過世囉。」
「啊……呃、嗯……就是說啊……」
針對學生與老師的對話，我進行分析。
我能理解人類的上下權利關係。
老師比起學生家長，屬於弱勢的權利關係。
因此才被迫說出不是事實的事實。
然而，班上同學嘲笑我的原因不明。
我的家政技術課本，被美工刀割除九道缺口。
「笨蛋」「去死」「別來上學」「煩人」「溝通障礙」——等等，八道缺口被紅色油性筆畫上塗鴉。
「機械女竟然想學做菜，開玩笑也該有個限度。」
「紀裏子，把這個喝下去。喝了就把課本還給你。」
別人叫我喝，於是我喝了。
約六秒過後，出現生理抗拒反應。
我推測是喝下了毒物。
「討厭，她吐了！」
「髒死了！」
「喏，吐完肚子也餓了吧。給我吃。」
頭部從近距離被番茄砸中。
命令我吃，卻用我接不住的速度。原因不明。
「再多喂點飼料給她嘛、」
「好主意，施舍食物個乞丐吧。」
「喏，這個是高卡路裏哦！你最近變瘦了，開心吧？」
生雞蛋、生魚、南瓜、雞肉，食物從四麵八方砸向我。
眼睛與鼻子周圍被奶油塊擠壓，並塞進嘴巴裏。原因全數不明、
老師逃走了。推測是企圖從教室內交錯飛舞的物品保護身體安全。
「拍照，來拍張照片吧。哇哈哈哈！」
毒物產生的作用使我站不起身，有同學準備拍攝臥倒在地的我。
這部分依然原因不明。
體育課——排球比賽應該已經結束，為何她們還要用球砸我？
「哇哈哈，這個平民百姓，穿上運動短褲真的很像動畫人物耶。」
「誰叫她是幼兒體型，眼睛是紅色的，頭發也是白色。」
「喏，運動完口很渴吧？再讓你喝那個。」
倒地的我頭被人拉起，口腔內——記憶中的味道——毒物被強灌進嘴巴。
「這要幾天才會死啊？」
「我賭了二十萬這個月會死。不死我就傷腦筋了。」
從剛才的情報得以判斷。
她們計劃殺死我。
——既然如此，發動戰爭。
「將目前一年一班的行動認定是先發製人。」
就讀這所學校以來，我首次主動出聲，她們一時陷入沉默。
之後她們拿起一張鐵管椅，往我的頭部砸下。
意識喪失。後續過程無法記憶。
我要製造武器。用來戰爭。
我遵從母親的命令，從小開始觀看京菱重工生產的武器設計圖。
然後我心想，為何母親和姐姐們，要製造如此弱小的武器？
武器不是越強大越好嗎？
然後，我能製造出更強大的武器。
因應需求著手開發武器時，京菱的員工出現異於尋常的反應。推測擁有心的他們，可能是感到驚愕。
一直無視於我存在的母親，也感到欣喜若狂。
她之後允許我隻有晚上期間，能自由使用工廠。
遊泳課結束後，她們叫我留下，於是我留下來。
「喏，現在就在這裏，給我換上這件泳裝。」
「這是明天上課要讓你穿的衣服。要確認遇水會不會溶解。」
「你就在上課中全裸。給我逗那個蕾絲邊老師開心。」
她們要我在這裏換裝，於是我當場更衣。
女生們雖然臉頰泛紅，卻還是看著我發笑。
「讓她練習遊一下看看。」
「沒錯。要做個實驗。」
學生們把我拖進泳池內。
泳裝開始溶解，像是蟲蛀般變得坑坑洞洞。研判材質是水溶性纖維。
「喏，潛水給我瞧瞧。」
「給我乖乖連頭也潛下去。」
我的頭被沉入水裏。
試圖抬起頭呼吸，頭依然被壓在水裏。
「喂，要不要在這裏製造一場「意外」？月底也快到了。」
「嗯——可是我還
想多玩一陣子，不然太浪費了。這裏又沒有男生，也不能離開學校跟宿舍——沒樂子玩會積累壓力。」
「對了，在她身上亂塗鴉吧。寫些老師看了會嚇一跳的猥褻話。」
「好主意！你真聰明！」
她們持續交談，把沉在水中的我給忘了。
確認窒息症狀。我的血壓和脈搏上升。身體產生痙攣。
窒息症狀加重。意識即將中斷。
判斷喪失意識後，難以自行恢複。
因此——現在有生命危險。
因此——開戰勢所難免。
我將行使自衛權，以求捍衛本國。
「哎呀，她不動了，死掉啦？」
「咦——我就說很浪費嘛！」
她們將我的臉拖出水麵。
呼吸與出聲恢複可能。
「紀裏子國，向星皇女子中學一年一班國宣戰。」
聽見我宣言，她們麵麵相覷。
「香儂。」
辨識到我的聲紋發出的「宣戰」與「香儂」喊聲，部署在校外草叢與樹影後方的pad各部零件，以及uav上升，朝著我飛來。
肉眼確認數目。所有零件正常運作中。
「那是……什麽東西？」
「呃……幽浮？」
「朝這邊過來了。搞、搞什麽，快逃啊！」
香儂的各部零件潛入泳池，逐一裝備到近乎全裸的我身上。
敵人撤退中。方向為體育館。秒速2.3公尺。目前距離20.7公尺。
「設定、格式核對、初始載入——全係統正常。」
我像被香儂打撈起來，從泳池浮上空中。
「目標代碼——一年一班全體學生。三次元位相（dp）雷達鎖定中。β日誌自動記錄開始。uav展開率100%。」
泳裝殘破不堪，但並不影響香儂的機能。
首先空襲敵人前往避難的體育館。
「pad·香儂試做機——上場。」
我的空襲引發火災，建築物開始崩塌，哀嚎聲四起。
但這是理所當然的結果。
因為這是戰爭。
因為我發動了戰爭。
直到她們全員死亡、或是無條件投降為止，戰爭不會結束。
矢子
收到火箭的發射準備完畢通知，我起了個大早……
在紀裏子要求下，得以讓我和小靜獨處。
那時我開心地笑不攏嘴，接著兩人走進更衣室……此刻，我正幫忙手持妖刀的小靜，將黑套塞進增壓服。
他將穿上這套服裝，舍命取回鳳凰碎片。
而我這麽做，就等同於對他的支持。
（萬一小靜有個三長兩短……）
不，別想那種事。這樣我會放心不下。
我這個長輩如果在小靜麵前自亂陣腳，就太不像樣了。
愛莉絲貝兒那邊，由祈和美美替她穿上太空服；琉姬和紀裏子則待在控製中心——管製室。
所以此刻，隻有我和小靜獨處。
啊……想到腦袋就一片空白，誰都說不出口。
我連眼睛都不敢對上他了。
因為、因為，決心之後要前往平流層的小靜……側臉看起來有些老成，但是知道他年紀比我小，就覺得好帥氣，好可愛——
「矢子，就算我有個萬一……」
「……求你別講那種話。我明白的。」
對著小靜的背影，我出聲打斷他的話。
我明白的。我已經不打算拉上鳳凰尋死了。
不單純隻是體內安置的焉彈瓦解了。
不單純隻是小靜阻止了我。
我變得……想要活下去。
想活著……和小靜生活……我不由得萌生這種情感。
（小靜……）
喜歡。喜歡。好喜歡。
啊啊……我居然萌生出這種心情。
在那棟別館相處的時光。最後一晚那句話。還有與琉姬的戰鬥。
短短幾天，我原本麵臨死亡的人生，產生天翻地覆的變化。邁進了活路。
一切都改變了。因為有你。因為戀愛的力量。
可是……
為什麽呢？
（——沒有傳達出去？）
我明白。
唯獨這點我清楚明白。
小靜感受不到我的心意，簡直就像隻有戀慕的心情被剔除掉了。
就像當下快要有所意會，卻立刻就忘掉一般。
令人難受又煎熬……
男孩子就是這樣嗎？戀愛就是如此嗎？
簡直像是寫滿了我心意的信，被偷走了一般——
沒有傳達出去嗎？
靜刃
六角形的地麵隔牆，如同早期的相機快門般開啟——
探照燈的光線，劃過破曉前夕的天空。
我和愛莉絲貝兒再度采取相擁姿勢，坐進彼此的pad駕駛艙。
兩架機體的頂端，蓋上圓錐形的透明護罩並關閉。
「設定、格式核對、初始載入——第一段氫燃料箱、氧燃料箱；第二、三段hdm推進器；電壓、油壓、氣壓、氣密、熱遮蔽、維生係統、回轉羅盤儀、速度計、溫度計、重力計、時數計、時間計——全係統正常。」
設計宛如機器人動畫的頭盔，內部揚聲器傳來紀裏子檢查白刃各部位狀況的聲音。
「這邊也確認完畢。全係統環境正常。」
機體內，擔任狀況回報員的愛莉絲貝兒，聲音也透過揚聲器傳入耳中。
接下來的目的地，是幾乎沒有空氣的高度。
不透過通訊器，聲音就無法傳達。
「這裏是紀裏子。現在時間上午六點四十七分。對流層天候晴朗。氣溫二十二度，風向南南東、風速一級。可正常發射。按照預定，開始讀秒。距離從發射井發射，倒數二十秒。」
頭盔正麵兼具半透明顯示器，上頭顯示出各項數據。
「倒數十秒，九、八、七——一、二段推進器，點燃。」
紀裏子淡然宣告後，嘶嘶嘶……嘶嗡。
一股往上頂的震動感，襲向我和愛莉絲貝兒。
十五公尺下方，以裙狀展開的火箭推進器，開始同步釋放推進力。
但白刃還未上升。依然被支柱懸吊於半空，隻有噴射力逐漸增強。
發射瞬間，就在噴射裏超越白刃重量的那一刻。
「三、二、一——零。全推進力釋放。解除支柱臂。pad·白刃，上場。」
隔著透明圓錐護罩仰望天空，天色明亮。是黎明。
「……白刃，起飛！」
這架白刃是我的機體，我被任命宣布起飛而高聲呼喊……
「高度計、速度計，從數值零開始正常計算。確認離地。」
耳旁傳來愛莉絲貝兒的聲音同時，白刃緩緩突出地麵。
頭盔內也顯示地麵攝影鏡頭的影像視窗，我還看見空氣中的水蒸氣。在白刃的表麵結冰脫落的景象。
白刃從發射並徐緩升出地麵——緊接著急劇加速。
不到十秒鍾，一望無際的地表，已逐漸往視線下方遠去。
「哥……哥哥，好厲害……從地麵上已經要抬頭看了。」
「小靜沒事吧？簡直像是搭乘火球……！」
耳邊還傳來控製中心的祈與矢子的聲音。
「我沒事。雖然搖晃得很厲害。」
「順利加速中。目前高度三百公尺……六百公尺。姿態維持穩定。符合預定航向。
」
愛莉絲貝兒回報的高度急速攀升。角度上已經看不到地麵了。
已經不是雲霄飛車的程度了。是超越人類認知、異能者也會害怕的速度。
「這裏是紀裏子。白刃跨音速巡航中。震動馬上就會平息。」
「高度兩千…………三千…………突破五千公尺。」
啪——白刃頂端擴散出小朵的環狀雲——
「進入超音速巡航。符合預定航向0——0——90。」
紀裏子報告到此，機體的震動一口氣減緩。
「高度突破一萬公尺。持續加速中。機體內部重力為三g。」
各項數位數字在畫麵中不斷切換，令人眼花繚亂。
3d羅盤儀精確到小數點一下二十位數，固定白刃的yz軸角度。
「……？視野開始變暗了。剛才還一片明亮，怎麽又天黑了……」
紀裏子對如此低聲說道的我回答：
「那不是天黑，是逐漸接近宇宙的證明。突破對流層。第一段卸除。」
下一瞬間——白刃外層傳來「咯鏘」的聲響。
透過外部鏡頭影像，我看見六具燃料耗盡的推進器，呈現開花狀脫離本體。重量得以減輕的白刃，進一步加速。
緊接著——咯鏘。這次換成第二段的hdm推進器卸除，並往下墜落。
第三段推進器持續噴射……高度即將達到一萬八千公尺。
「這裏是紀裏子。即將進入鴉的攻擊範圍——現在關閉引擎。」
這時——機體內陷入一片寧靜。
這裏已經是……平流層。這種體驗過於離奇，反而讓人冷靜下來。
底下的鏡頭影像，放眼望去可見三浦半島、浦賀水道、相模灣。
我們正接地球引力緩慢減速，利用慣性持續上升。
「……確認到……愛莉……回答。目前、雜訊……推測受到鴉的幹擾……」
這時紀裏子的聲音，突然變得支離破碎——接著中斷。
「紀裏子。這邊聽不到你的聲音。快回答，紀裏子。」
應該是某人——不，肯定是來自於鴉的幹擾。
接下來沒有紀裏子等人給予指示，我們隻能孤軍奮戰。
因為預料到會有無線幹擾，白刃和緋紅貝兒之間有搭起有線通訊線路。以tnk金屬纖維撚成的纜線，靠絞盤能延伸到兩公裏長。
速度降低、不斷降低……
我們頭頂上的圓錐形護罩，開始自動開啟。
在這個幾乎沒有空氣的空間，我和愛莉絲貝兒——
彼此裝備著pad漂浮到空中，姿態宛如過去的紀裏子。
感受不到風壓。眼前甚至不見一朵雲彩，感覺就像當場靜止。
隻是我們正接近目標。根據儀表顯示，用超越新幹線的速度。
——逐漸接近持有碎片，名喚鴉的妖怪。
利用姿勢控製引擎微幅修正軌道，我和愛莉絲貝兒並排上升。
接著——總算進入肉眼可及的範圍。
明顯不是星塵或雲朵，而是熒光色的閃耀薄霧。
那是鴉的氣態外殼，氣膠薄霧。大概是反射了太陽光吧。
「……靜刃。」
「什麽事？」
「你冷靜聽我說。鴉現在……傳來了聯係。」
愛莉絲貝兒的聲音緊繃，我轉頭一瞧——
她瞪大雙眼，注視著遠方的光芒。
「克拉諾音階——她用超越語言的念話，傳來類似暗號的訊息。但暗號內容極為複雜，我無法理解其中的含義。」
pad的遠攝鏡頭觀測到鴉的姿態，看起來就像一枚光之繭。
緊接著那枚光之繭，仿佛察覺到我的視線般打開。
逐漸……伸展成……翅膀？不對，變成類似樹木的形狀——
「——真理……！」
「愛莉絲貝兒，怎麽回事？你見過那種形狀？」
「那是真理之樹。由十個質點（sephira）與二十二條路(path)徑構成，又稱為生命之樹的圖形。運用於近代西洋魔法，是發動高深術式的魔法陣之一。」
術式——意思是對方準備迎擊囉？
「可是紀裏子的氣球衛星拍攝到的鴉……並非那種心態，是團薄霧啊。」
「靜刃。想必是因為「真正的人類」來了，除了單純迎擊……鴉打算改變策略。她肯定是在準備這種術式。我有這種預感。」
事態發展出乎意料之外，我開始感到焦急，耳旁又傳來愛莉絲貝兒倒吸一口氣的聲音。
「哎呀……不可能。那是薩哈魁爾之身軀……？何等的完美……！」
聽見她語帶驚慌，我凝視顯示器的放大圖——樹形圖的中央——
有個幼小女孩的身影，宛如胎兒般縮成一團沉睡。
但那不是人類。熒幕顯示pad的觀測數據，證證實那是溫度極低的物體。
外觀上，也有像黑色翅膀的東西，生長在她的頭發之間。
在少女的雙臂與兩腿之間——
「……看到了，是碎片！」
是形狀大小接近雞蛋的……碎片！
少女仿佛孵卵一般，懷抱著碎片。
當我睜大眼睛望著碎片時，接著又發生意想不到的狀況。
妖刀跳出顯示——「alicebell is locked(愛莉絲貝兒遭鎖定)」——唔……？
「——你被鎖定了，愛莉絲貝兒！」
可能是呼應愛莉絲貝兒心中感受到的危機感，緋紅貝兒的背部，四片裙狀展開的延伸裝甲卸除飛出。
有如細長狀的物理盾牌，裝甲在周圍展開熒紅光的主動式單向立場護盾。
裝甲像風車般排列旋轉，上升到十公尺高，組成十字型盾牌……
盾牌後方的愛莉絲貝兒，閃耀、閃耀、不停閃耀——
裝備在pad頂端的環劍，純金色光芒開始在劍身加速。是荷電粒子炮（mobius）。
我也舉起白刃配備的電磁投射槍（coilgun），槍口對準鴉。
隻是這把武器為了能在平流層射擊，代價就是威力不強。
而且敵人完全超出射程範圍，隻能做出威嚇射擊。
相較於我們在預定時間前倉皇準備攻擊，從鴉的方向——
紅光閃耀的粒子奔流，射向了愛莉絲貝兒。
「……精神擴散攻擊（mind st）……！」
既非熱源，也不是重載物。類似鱗粉的物質，正直襲愛莉絲貝兒。
未知的物質。但很難想象存在善意。
——是攻擊。隻能如此判斷。
但直逼而來的是形似粉塵的物質。難以做出回避。
愛莉絲貝兒的防護壁為十字型，盾牌架構似乎是因應外來的攻擊改變角度。這樣不行。光芒可能會穿透縫隙，擊中愛莉絲貝兒。
施展妖刀的旋刃駁吹散——行不通。平流層幾乎沒有空氣。
「——愛莉絲貝兒！」
頃刻間——
我利用姿勢控製引擎飛到愛莉絲貝兒前方，以身為盾擋住那團光點。
但我和白刃並未感受到衝擊。隻是接觸到類似光粉的物質。
（……？）
這一瞬間，我的耳邊……不，腦海中回蕩起歌聲。
世界逐漸重疊，仿佛與至今所見的現實景象產生疊影。
絕界？不對，兩者本質上有差異。我產生了幻覺？不，也不是。
……我本能地明白。不由自主地明白了。此
刻身上發生了什麽事。
有人進來了。侵入的我的內心……唔……！
「靜、靜刃……！」
最後聽見愛莉絲貝兒的呼喚，我失去了意識——
我聽見了聲音，仿佛在大腦中共鳴。
「——擾亂條理之徒啊——」
是女人的聲音，但就女性而言相對低沉。
「——尚未進化之徒啊——」
她正在呼喚我。感覺像是傳送訊號。
「——汝等意欲為何？非比妾身的汝等是何人？為何妄圖冒犯卑微的汝等不該冒犯的鳳凰大人？」
聲音聽來像是勸誡——
她是比我們更高等的生物。我憑直覺理解到這點。
除非是琉姬那種目中無人的家夥，否則大概會心生畏懼吧。
但是既然能交談——盡管不知能否傳達過去，我還是出聲說：
「你……你就是鴉吧？我們想要的隻有碎片。我們……」
「由妾身——來教化汝。為了鳳凰大人。」
鴉回應道，與其說是「聽不見」我的話，不如說是「沒在聽」。
然後——
（嗚……！）
進來了。她侵入到更深層的意識。某種東西。從我的內心被拉扯出來。
怎麽回事？從來沒體驗過這種滋味。意識正被人擺弄。
我被強迫回想起某些事。腦袋……疼痛的地像要裂開……好痛……！
……眼、眼前浮現出某種畫麵。
就像是使用殘破照片的動畫，某種片段畫麵逐漸填滿視野。
這是——記憶。
全是我的記憶。我正以駭人的超高速，不斷回想起來。我的過往，以一年壓縮成不到一秒的形式被讀取。
我陷入了夢境，感覺很類似清醒夢。
那麽我得清醒過來才行，必須擺脫這種感覺。
（擺脫掉……這種攻擊……！）
想到這裏時，回憶轉到十二歲時參加神社的大酉祭——
超高速的回想乍然停止，仿佛播放故障一般。
我的視野，瞬間重返現實。
（就、就是現在……！）
反擊隻能趁現在。
右眼——顯示被紅色警告掩蓋。妖刀果然也將這玩兒認定為攻擊。再不反擊，腦袋肯定會被這種未知的異能攻擊摧毀。
我朝向遠方的鴉，展開pad兵器。
將目前配備的射擊武器——無……無法思考。頭好痛……！
什、什麽都好，別關什麽射程！總之全彈發射！
此時回憶再次浮現。剛才本應終止的影像，宛如密碼被破解般開始播放。片段地幹擾的視野。
（唔……嗚……！）
別讓我看。
拜托別讓我看。
那段記憶——我想把它忘掉！
無論如何，都不願回想起來！
（住手，別讓我看……！）
愛莉絲貝兒、愛莉絲貝兒，已經過十三秒了。荷電粒子炮應該裝填完畢了。
我看不見儀表，但應該已經進入荷電粒子炮的射程範圍。
開炮、開炮，射擊那家夥——快啊！
愛莉絲貝兒
（荷電粒子炮（mobius）……無、無法擊發……！）
意外接踵而來，擾亂我集中精神。
並非由於鴉的幹擾，而是因為靜刃以身為盾保護了我。
處於平流層，本應聚集到環劍上展開粒子加速的換價重力子（mass graviton）……不斷散失。是因為重力小於地表？因為這裏是低真空？速度的影響？進入臭氧層，受到強化的紫外線幹擾？還是以上全部？
（粒子光彈，無論怎麽旋轉都不會變大……！）
到了預定的十三秒，卻無法開炮。
我全心全意，專心在粒子加速上。
還注入了比地麵發射時，將近三倍的式力。即使如此，大小依然不足。
這樣就算開炮，也無法指望收到顯著的成效。
我們依靠慣性前進，逐漸逼近鴉能用指向性能源炮反擊的距離。
迫不得已，我利用pad的姿勢控製引擎驟減速度。
相較之下，比我進一步往前的靜刃——
伴隨著精神錯亂般的咆哮，他解放pad的武器展開反擊。
11mm電磁投射槍。ge型l3最小級聚重離子弩炮。京菱的高斯步槍。還發射了白刃的火箭指彈。明明全都在射程範圍外。
剛才的紅光，毫無疑問是種精神呢擴散攻擊。因為也會對施術者的大腦產生負麵影響，所以很少人使用。一般是給予敵人的大腦皮質衝擊，使其昏迷的術式。
好厲害。明明代替了我——正麵承受那種攻擊，竟然還能保持戰意。
（靜刃……！）
我勉強把持住差點紛亂的精神，終於凝聚出荷電粒子炮的光彈後——
炮擊準備計時。恐怕還要十秒……！
我的射程內，鴉的射程外——隻有一發的話，勉強能在這個範圍內射擊。
（無法射擊第二次……！）
啊……如果這發沒擊中鴉……幾秒後，靜刃就會因為慣性移動，進入鴉的射程範圍，遭到指向性能源炮攻擊。
隻是，那種事絕不會發生。
——荷電粒子炮（mobius）。
那是我所開創的最新攻擊術式。
最新的招式，不存在反擊技和防禦技。
「超出預定時間 返航時 注意缺氧症狀」
pad的畫麵顯示警告文字。
閃一邊去。我現在沒空理那種事。之後的事之後再說。
距離開炮，還有七秒、六、五……
「……鴉……！」
那副化身成半精神體的姿態，「薩哈魁爾之身軀」——我曾在赫密斯文書的手抄本中看過。由於文章堪比諾斯特拉達姆士的諸世紀，以代換密碼（temurah）書寫，所以解讀不完全。
那是……帶有精神之榮光，被視為「至高的煉金術師肉體」。
用我們近現代魔女的話來解釋，就是天使的形態之一，不過時仿造品。
可說是天使的複製品。
鴉。你如果想冒充天使，那我就告訴你吧。
人類有時，是敢逆天而行的凶殘生物。距離開炮，還有三秒，二、一——
「就是現在……猛烈地……！」
——啪——
荷電粒子炮凝聚成足夠大小的光彈——劃破蔚藍的平流層。
麵對光彈……鴉並未采取反擊。
或許是知道於事無補。
之後，聲音出奇寧靜……宛如流星的光彈擊中了鴉。
氣態外殼煙消雲散，在虹色光圈中挺起身子的鴉——
「——紊亂的條理，將被自然修正。因果必將尋回秩序的天秤——」
依舊用沉穩的語調，送來了訊號。
「——唯有吾等知曉生命條理之輩，方能超脫法則之外——」
……鴉。
其實我多少明白。
明白你為什麽，要將碎片帶往人類無法觸及的地方。
但是我們卻踐踏你的想法，奪走了碎片。
對不起。我會償還的。
因為我明白，終有一天——那個時候自然會到來。
靜刃
籠罩在彩虹色光芒之中，倒帶的記憶……從我的視野消失。
當真如同惡噩夢初醒。
我不願看，卻還是看見了零碎的片
段。看見那時的回憶。
意識一片朦朧。
視野中呈現少女姿態的鴉，逐漸扭曲消失。
看起來像是借由某種術式逃脫——但碎片還漂浮在宛如宇宙的天空。
守護鴉本體的氣體消散，轉化為無數根羽毛。景象如夢似幻。
碎片和羽毛，受到地球引力拉扯，同時……往下墜落。
愛莉絲貝兒……愛莉絲貝兒，她還在我正下方，位置也偏向右邊。
她似乎無法自行移動。緋紅貝兒的姿勢控製引擎沒在運作。
根據顯示器顯示，好像是為了減速而耗盡了燃料。
愛莉絲貝兒受到地球引力拉扯，開始呈現自由落體姿勢。
她和碎片的墜落路徑，兩者不會交會。
（我、我得……將碎片……）
得取回來才行。
但意識卻逐漸迷離。能不能……成功，我不知道。
高度計與速度計的數值幾近停擺。目前位於平流層發射線的頂點。
碎片不停下墜，伴隨著無數根羽毛。
似乎因為我剛才的胡搞瞎搞，白刃的姿勢控製引擎燃料也所剩無幾。就算耗盡燃料，也隻能微幅修正自己的位置。
等到縮短與碎片的距離，再利用電磁投射槍（coilgun）的電網彈——沒、沒用，因為剛才胡亂射擊……壞掉了……！
要……要和碎片錯過了。
那麽就把手伸長，在失去意識之前……
拜……拜托要夠到啊。
不……不行，手夠不到。剩下約五十公分。墜落路徑會些微錯過。
正當我即將和碎片擦身而過的瞬間。
咯鏘。
幾乎在無意識之間，我采取了某個動作。
幾秒後，我才發覺。
——妖刀。
我下意識拔出雙刀，用刀尖夾住了碎片。
愛莉絲貝兒
開始降落——緋紅貝兒大力展開翼片，借由空氣阻力減速並改變方向，於空中緊抱住白刃。
「愛……愛莉絲貝兒……把這個……」
意識朦朧的靜刃，用發顫的手將碎片托付給我。
「靜刃……」
鴉的外殼幻化成的羽毛，灑落整片天空……
我將碎片收進緋紅貝兒的機箱，擁抱住靜刃與白刃。
用自己的手，以及pad的手，緊抱住不放。
「——嘰——回答……靜刃、愛莉絲貝兒……請回答。」
隨著鴉灰飛煙滅，來自紀裏子的通訊恢複正常。
「紀裏子。聽得見嗎？我是愛莉絲貝兒。成功奪取鴉的碎片。但靜刃受傷了。」
接下來得靠我努力才行。因為來時路都是依靠靜刃和白刃。
拜托你了，緋紅貝兒。
「了解。緋紅貝兒，合金空降包展開。轉換成回航傘翼模式。」
接續在紀裏子的聲音後頭，我的pad背部狀似機翼的零件——
產生半透明的力場，變形成顛倒狀的傘翼。
我們被容納在傘翼的傘柄部位。
「白刃與緋紅貝兒偏離預定軌道。無法完整修正軌道。將調整傘翼角度，盡可能讓機體滑翔靠近這邊。」
再次突入對流層——我不具備航太工學的知識。
然而我也清楚，這伴隨著極大的危險。
「接下來的生還率為61%。」
紀裏子輕描淡寫說出難以啟齒的事，我有些錯愕——
但不可思議地，我不覺得恐懼。
不對……一點也不奇怪。
我很清楚原因。
那是因為我和靜刃在一起。
沒事的……此刻在我麵前的靜刃——
盡管麵帶倦容，還是展露出微笑。那雙手臂再次回抱住我。
仿佛在告訴我別害怕，會有辦法的。
光是如此。我就感到無所畏懼。
那與異能無關，而是我從他身上感受到的神奇力量。
因此，哪怕如同過去的矢子和剛才的鴉所言——
即使正試圖觸犯「鳳凰」這令人敬畏的化身，我也不再害怕。
所有的恐懼獲得舒緩。不，是消失殆盡。隻要和靜刃在一起。
一切都無所謂了。我什麽事都敢做。隻要和你在一起。
（靜刃……靜刃……）
我緊緊抱住他的身體，力道格外用力。
雖然很害羞，我還是裝成迫於情勢的模樣。
緋紅貝兒背後噴射出低溫水霧，以緩和機體的空氣摩擦溫度——
氣化的水霧反射陽光，拖拽著一條金色長尾巴。
我和靜刃仿佛化作流星，朝著地球表麵墜落。
那條流星尾巴，從我們的角度來看，就像不斷往宇宙上升的光點。
我和靜刃擁抱著彼此，抬頭仰望。
僅僅在這片無聲的天空，靜靜地看著。
靜刃
重返蔚藍如洗的天空——
從白刃的背部零件，降落傘啪沙啪沙地展開。
這次換成白刃抱住緋紅貝兒的姿勢，我也找回了上下感。
意識逐漸清醒。恢複清晰的視野，看見降落傘寫著「友逹」「朋友」「??」「friend」等鬥大字樣。
（大概是紀裏子為求保險起見，預防墜落到奇怪的地方時寫的吧。）
我心中暗想，戴著有些沉悶的頭盔苦笑……
耐熱板從機體脫離並先行落下，我往下方望去。
「……一望無際的大海啊。」
「嗯，和預定回航地點猛烈地不同呢。」
海綿逼近眼前。
逼近墜海的瞬間，愛莉絲貝兒的眼神流露出一絲怯意——
「我教你這時應該說什麽。畢竟你剛才就是這種表情。」
「？」
「聽天由命吧！」
撲通……！我和愛莉絲貝兒落水——暫時沉入海中。
陽光普照的大海清澈透明……周圍環繞著魚群，我甚至還看見海豚。這時候隻能笑了。
噗咻的悶響聲——透過海水直接傳到入耳中。
緋紅貝兒的機體，展開成一艘巨大的氣墊筏。
借此連同pad重新浮上海麵，我和愛莉絲貝兒……
「確認於居鳳濱外海5.9公裏處墜海。紀裏子接著搭乘巡洋艇前往回收。」
聽完紀裏子的話，兩人脫下頭盔深呼吸。
空氣真清新。是大海的味道。居然從那個平流層活著回來啦。
我解開白刃的挽具，一降落到像是巨大橡皮球的筏子上……
愛莉絲貝兒，也穿著那套緊身太空服跳了過來。
然後，她毫不害臊地走到我麵前。大概穿慣了吧。
「看來要漂流一陣子了。」
「是啊。反正就聽天由命吧。」
由於身高差距，愛莉絲貝兒抬眼望著我……露出自暴自棄的笑容。
我想我的表情肯定也是一樣。
愛莉絲貝兒
靜刃。靜刃。
啊啊……拜托誰來將時間停止。
這片美麗的大海上，此刻隻有我和靜刃獨處。
這裏隻有我和靜刃。
我明明想要珍惜這一刻——
「對了，靜刃。剛才為什麽要做出那種危險行徑？竟然把自己的身體當成盾牌。現實跟漫畫可是不同的。」
啊啊……我真是猛烈地愚蠢。
為什麽會講出這種煞風景的話？
可是對於靜刃的心意，我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