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嘩啦……


    (……?)


    意識逐漸恢複過來,有一種仿佛從昏迷中被拉回現實般的奇妙感覺。


    然而,我的身體依然泡在水中。不對,這是……好溫暖,是熱水。


    還有檜木的香氣。


    (這裏是……)


    我微微睜開眼一瞧,眼前的景象是──


    ──位於居鳳町的我家浴室。


    「……?」


    因為以前是棟賓館,所以這座檜木浴池的大小接近小澡堂。


    大到五六個人一起泡澡都綽綽有餘。


    「……!」


    有……有人。浴室裏除了我之外,還有女……女人在!


    這跟我過去以異能者身分出道的首戰──


    這跟和美美戰鬥完倒下後是同樣的狀況。不對,場麵比那還要刺激。


    因為這次是兩個人……!我的左右兩邊都有人在!


    一邊是貘……!另一邊是矢子……!


    「──哇啊!」


    嘩啦!我站起身──啪唰。


    然而腰腿一軟,我當場再次跌坐到浴池裏。


    我身上當然是一絲不掛,幸好腰間纏著毛巾……不過毛巾快掉了,我勉強用手壓住。


    這是那個吧。就像美美那戰時一樣,她們兩個是在幫我治療嗎?


    「……靜刃!」


    「小靜!」


    嘩啦嘩啦!


    身材出眾如模特兒的貘,以及體型豐滿如寫真明星的矢子,各自具備大姊姊理想身材的兩人同時從浴池中站起,讓我看得眼睛差點脫窗。


    不過,還好兩位小姐都有穿泳裝。


    貘身穿高衩競技泳裝,有如好萊塢女星般的身材曲線展露無遺。


    矢子穿著鳴鏑高氣壓那天在泳池穿過的過時多層荷葉邊比基尼。真令人懷念。


    此外,由於貘當時變成了羊駝,所以泳裝姿態是首次公開亮相。


    看來即使同為女人,要一起全裸替我施展治愈術還是會覺得難為情吧。


    「……小……小靜……!」


    矢子眼眶泛淚,雙掌交握在胸圍達一百公分的巨乳前擺出祈禱狀──


    「靜刃……!你醒了嗎?沒事吧,認得出來我們是誰嗎?」


    貘睜大藍寶石色的眼眸對我說話──


    這兩個人怎麽會湊在一塊兒?


    矢子應該身在二○一三年,而我跟貘等人則身在二○一一年的時代才對。


    雖然心頭湧現這種疑問,可是因為兩人貼近過來──


    兩位大姊姊的火辣身材……應該說因為四團大小有如西瓜和甜瓜般的胸部逼近眼前,我的腦袋變得一片空白。


    話雖如此。


    看來妖刕似乎就近在身邊,在我的右眼視野邊緣,我在貘的側腹位置看見了輔助顯示。


    妖刕好像已經掌握了……今天的日期。


    『──2013/6/12(wed) 11:29 a.m.──』


    二○一三年六月……!


    那是我進入居鳳高中就讀,活過鳳凰戰役(phoeni loyau)的兩個月後。


    我還從未經曆過這段時間。


    也就是說,現在是那個什麽時空學所謂的第一輪時代。


    我回到最初的路線了。


    ──我回來了!


    「小靜,你認得出我是誰嗎?是我啊,我是矢子啊。我是姊姊啊……」


    矢子撲通一聲蹲進浴池──


    貘也擔心地單膝跪在我身旁。


    「靜刃,你能說話嗎?你在經由『神隱(spirit away)』回到這個時間軸的當下,陷入了深度昏迷狀態之中。連瞳孔都固定了,雖然心髒沒有停止跳動,但你當時像是陷入了腦死狀態。隻是透過矢子的快愈式(raziel)治療,你的自發性呼吸和腦幹反射才日漸恢複正常。怎麽樣?靜刃,如果你能明白我們所說的話,那就說些什麽吧。」


    兩人睜著睫毛修長的大眼端詳著我的臉……


    看來我似乎昏睡了好幾天。


    「……我餓了。」


    我直接說出此刻的感受。


    身穿居鳳高中白色水手服的矢子和身穿市穀女子中學深藍水手服的祈──為我做了份量豐盛的炸雞和漢堡排。


    除此之外──


    「靜刃,你能醒來真是……真是太好了……!來,請吃吧,請盡情享用。」


    愛莉絲貝兒也端來先前做好的烤牛肉,這下子雞、豬、牛全員到齊了。


    不過,這份菜色著實令人開心。


    我披著已經洗過卻還帶點海水腥味的黑套,受到妖刕後遺症的影響,我實在非常想吃到肉類和脂質。


    我像大胃王冠軍一樣吃著這些料理──


    因為隻吃肉很不健康,我又喝了一口貘和鵺送上的青汁。


    「歡迎回來,我的勇者大人。」


    結果我差點將原本就很難下咽的青汁噴出來。


    「……琉姬……」


    身上那套寬於客廳入口的中世紀禮服卡到門框,琉姬赫莉茲──本名佐藤良子的居鳳高中學姊捧著一束白色梔子花登場了。


    頭上那頂寬大魔女帽上的羽毛裝飾也有點卡到門框。


    「沒想到一把你救回來,就發現你全身濕透,我當時可急壞了喔。」


    說完,琉姬送上了花束……這該不會是以前從我手上狂吸血的那個吸血梔子花(gardenia draculea)吧?


    「不過真是太好了。班的人原本就夠少了,自從你和愛莉絲貝兒消失後,我上課被點名的次數就變多了。」


    接著,隱藏在琉姬禮服後麵的美美從右邊現身,紀裏子也從左邊現身。


    眾人毫不客氣地吃起矢子與祈為我做的料理……


    女孩們嘰嘰喳喳地聊著為拯救穿越到過去的我們所舉行的黑彌撒──演唱會的話題,氣氛熱鬧得宛如置身於後台休息室。在我昏迷的期間,她們好像已經講給貘和愛莉絲貝兒聽過了,所以對我的說明就馬虎帶過,不過聽起來……利用演唱會收集到的式力,鴉和美美她們拋向過去的救生索,最遠似乎隻能送達二○一一年的樣子。


    不過,救生索還是在時空上穿出一個洞,將身在衝之江島山頂上的愛莉絲貝兒、貘和鵺──還有我給拉回了現代的居鳳町,或者該說是我家庭院。


    其實我們和美美她們的推測相反,曾一度從這個時代漂流到二○○九年。


    可我們還是一半靠著自力救濟,前進到二○一一年,救生索才因此能抵達。


    雖然美美與貘似乎隻想著「運氣真好」,陷入了停止思考的狀態……


    但我的想法卻有些不同。


    「雖然曆史的複原力一直給我們帶來不幸,試圖殺死我們,可是那種力量應該不會隻作用於『消滅』上吧?真要說起來,是不是也有像『恢複』這種複原力在運作,為我們帶來幸運『回歸』原本時代之類的……」


    我試著說出自己的想法。


    可是不曉得是對外行人的發言沒興趣,還是彼此間的感情意外融洽,在場的魔女和魔法少女大人們七嘴八舌地聊個不停,沒人肯聽我的假設。


    我就像喂完飼料的狗一樣被晾在一旁,願意聽我說話的……


    「嗯?靜刃,你或許提出了獨特的見解喔。因為在未知的學問上,有時都是笨蛋發現新事實呐。」


    就隻有狼吞虎咽地吃著我剩下食物的鵺而已。


    呿。女人這種生物,為何隻要聚在一起就那麽聒噪啊?這說不定是


    可以頒發諾貝爾異能獎的大發現呢,雖然沒有那種獎項就是了。


    不過……她們把我們拉回了二○一三年。


    還那麽開心地跟著我們一起同樂。


    美美、祈、矢子、琉姬、紀裏子,還有似乎伸出了援手的鴉。


    「謝啦。」


    我對著大家──低聲道出由衷的感謝。


    為了不打擾女人們談天說地,我小聲地說道。


    貘


    居鳳濱──妙連地藏尊。


    在注入太平洋的居鳳川沿岸遍布蘆葦田,其祠堂就修建於此。


    這裏靠近縣道,隻要有車就能方便抵達。話雖如此,基本上不會有人到這裏來。過去在中世時期,居鳳濱這裏還有個漁村,當時有位名叫妙連和尚的僧侶曾在此祈求漁民出海平安。然而人們如今已幾乎遺忘了這個遺址。


    ──六月十四日,大海比往年更早飄來初夏氣息。下午四點,日正西斜。


    我把2000gt開出車道來到海邊,接著停在那間老舊祠堂附近。


    那裏已經停著一輛應該是租來的日產serena,車身反射著海邊的陽光。


    海浪不斷打上灘頭,我們以前令鳳凰複活時,讓這裏的地貌徹底改變了。


    波浪聲仿佛與蘆葦的搖擺聲合奏一般,聲音極為平靜。


    「──天哪(doter)!人竟然真的來了。」


    「貘小姐,感謝您的到來。其實我跟老哥打賭過你會不會到場。」


    原本正在海釣的哥哥,還有吃著麥當勞漢堡簡單果腹的弟弟──


    看到坐在2000gt駕駛座上的我,兩人講著德語上前迎接。


    他們是烏斯達馬卡兄弟,依照我在二○○九年年底的杜塞道夫提出的委托前來日本。


    我走下車,海風調皮地吹弄我的馬尾和禮服裙擺……


    烏斯達馬卡哥哥微笑著伸出手,我回應了他的握手。


    根據我的體感時間,我跟這兩人是隔了一個多禮拜再見,不過──對於他們而言,卻是睽違三年多的重逢。


    在這段期間裏,哥哥的額頭還有弟弟的發漩各自微禿了。


    「……嗬嗬。」


    由於看起來就像兄弟在比賽禿頭一樣,雖然覺得失禮,我還是忍不住輕笑出聲。看著我這副模樣……


    符合在卡爾街的店裏給人的印象,直覺果然有些敏銳的烏斯達馬卡哥哥──


    「貘小姐,能夠看見您依舊無限美麗的模樣,實在令我感到幸福。您簡直──就像不會老一樣。」


    半開玩笑地對我這樣說。


    我斜瞟他一眼回避這個問題。


    「烏斯達馬卡先生,即使是客套話,我也覺得很開心。畢竟生在十八世紀法國的傾國美女杜巴利夫人,好像也被人稱作不老妖精呢。」


    言外之意,就是要他馬上「交出那個箱子」。


    戀函──將人的戀慕之心化成我糧食的妖怪之函。


    我的戀函在二○一○年十二月被毀,但我已經在二○○九年的德國重作了一個。


    我跟這個男人買來製作新戀函的箱子,是個寬度不到二十公分的木箱。


    那隻是一個寶箱型的糖果盒,但烏斯達馬卡當初卻謊稱那是杜巴利夫人的遺物,開出了離譜的天價,意圖試探我是否是值得做生意的對象。


    「都事隔三年了,您還記得真清楚。不過我也記憶猶新,當時真是失禮了。」


    話說完,烏斯達馬卡兄走回車旁……把東西從後車廂裏拿了出來。


    那是用media markt──德國的家電量販店的塑膠袋包了好幾層的木箱。


    戀函施加術式後,必須經過兩年熟成才能正常發揮功效,但是在二○一三年的現在,那個應該已經完成了。


    「……」


    我一邊吞下口腔內分泌的唾液,一邊接過箱子。


    這對兄弟忠實完成了曆時三年的工作,雖然我也想跟他們多聊一會兒──但我現在真的餓壞了。


    空腹比什麽都可怕。人在饑餓麵前往往容易忽略禮節的存在。


    我一撕開塑膠袋,帶點時尚感的荷蘭製木箱隨即現身……


    (完成了,終於完成了……!)


    我立刻就明白了。


    這個戀函正在運作!


    越快越好,趕快製作巧克力來吃吧。


    啊……腦子幾乎無法思考其他事了。


    「那麽,貘小姐。關於這份奇妙的工作,我真想和您邊品嚐壽司邊回顧這段期間的經曆。」


    烏斯達馬卡哥哥順勢向我提出邀約……


    「嗬嗬,烏斯達馬卡先生,你選錯菜單了。」


    我翩然翻轉禮服裙擺,帶著雀躍的輕快腳步轉身走向2000gt。


    烏斯達馬卡兄弟,你們不要誤會喔。我並不是冷漠的女人,應該說,我對男性很溫柔。


    「由衷感謝兩位,那麽再會了(vielen dank und auf wiedersehe)。貘隻吃巧克力。」


    不給期待,馬上離開──才是無心的女人應有的禮節呢。


    當天晚上的淩晨兩點……在靜刃、矢子和祈都進入夢鄉時……


    我把愛莉絲貝兒叫到了靜刃家後麵的教堂廢墟。


    「晚上好,『魔劍』的愛莉絲貝兒。吾等魔之眷屬,終究還是適合晚宴的氣氛。」


    「貘,我如今隻是普通的愛莉絲貝兒喔。」


    大概是當作正式服裝,愛莉絲貝兒穿著居鳳高中的水手服現身……


    失去環劍而變輕的裙擺,在吹進教堂的初夏晚風吹拂下不停飄揚。


    「今晚我有兩件事要告訴你。」


    「我大概猜出你要說什麽了,雖然我隻猜到其中一件事。」


    愛莉絲貝兒這樣說著,儀態端莊地並攏雙膝坐在教堂的椅子上。


    那雙眼梢微翹,宛如黑瑪瑙般深邃的眼眸──在泛著月光的同時,更帶有一股高貴,卻又不知何時開始存在的嫵媚。


    啊……愛莉絲貝兒啊。


    我們初相遇時,你分明還隻是一個年幼少女。


    如今已經長成到哪裏都不會丟臉的魔女了。


    人的成長真是快呢。


    「那麽,我先從你應該猜不到的那件事說起吧。」


    我麵帶微笑,喀鏘喀鏘地──


    ──將大小的金屬片排列到桌上。


    大至筆盒尺寸,小至隻有十元硬幣大小的生鏽碎金屬。數量總共二十片。


    「……魔法陣環劍(circle edge)……!」


    愛莉絲貝兒瞪圓了眼,一眼就看出這些東西的來曆。


    沒錯。眼前這些慘不忍睹的碎片,正是愛莉絲貝兒過去用來擊敗眾多異能者的環劍的末路。


    這是愛莉絲貝兒釋放固有術式──荷電粒子炮(mobius)時所需的加速器,也是在二○○九年的德國,遭蝴蝶魔女奎斯──獗毀掉的武器。


    這些當時當場四分五裂的碎片,也隨著我們的肉體一起穿過立體魔法陣的曆鏡──移動到二○一一年的衝之江島。


    我將碎片搜集保管起來,現在又重新展現在武器的主人麵前。


    「魔劍的愛莉絲貝兒啊,魔性會滲透人心。就如同靜刃擺脫不了妖刕,你身為魔劍的命運也將延續下去。環劍即使處於這種狀態,依然具備自我修複力。隻要把碎片埋入土裏,持續提供碎金屬當肥料……大概半個月就會複原了吧。」


    愛莉絲貝兒──似乎對我再次冠上「魔劍」這個名號感到不對勁,向我投來疑惑的視線。


    因此,今晚……我決定說


    出長年隱瞞的事。


    「你還記得我將這把環劍交給你那天的事嗎?」


    「記得。這是我剛遇見貘沒多久時,你在衝繩替我打造的武器。」


    「環劍是一把魔劍。唯有魔劍鍛造師(magica smith)能打造魔劍。雖然我一直在等你長大,但那把劍並非出自我手,其劍齡恐怕比我更久遠。打造出環劍的人是我母親,她現在大概已經不在世上了,因為我從未見過她的模樣。」


    「……」


    「話說回來,愛莉絲貝兒。你應該也從經驗中得知,世上存在各種類型的魔女了吧。然而,對於自己屬於『哪一種魔女』……你還沒有正確的認知。」


    「我屬於哪一種魔女嗎……?」


    一直認為自己隻是個普通「魔女」的愛莉絲貝兒反問自己。


    其實答案──我已經說出來了。


    「我是打造妖刕的妖刕鍛造師(edge smith)。從以前開始就打算要在某一天賜予某人妖刕,並使喚對方。作為你。」


    說到這裏,我暫時陷入沉默。教堂裏,點燃的蠟燭燭光搖曳。此時,愛莉絲貝兒開口:


    「貘,我明白你想說什麽了。真是令人吃驚呢。」


    「……說來聽聽。」


    「靜刃在得到兩把妖刕後,化身成了真正的妖刕。由於早乙女刹那小姐也持有兩把妖刕,因此所謂的妖刕,需要有兩把刀才能成立。再來,跟『妖刕』屬於同類的異能『魔劍』也需持有複數的魔劍後才算是完成體──」


    真不愧是我培養出來的愛莉絲貝兒。


    既然能夠冷靜地講述這些話,那麽告訴她之後的事情應該也無妨。


    「大致正確。」


    原本隻是個少女的愛莉絲貝兒放開了我的手,逐漸獨立自主……我將這股寂寞感……


    藏在心裏,繼續把話說下去。


    「換句話說,我到目前為止都還是不完全的魔劍呢。」


    「正是如此。世上存在十一把魔劍。我以前告訴過你,『魔劍』的第二個字不是一般的『劍』字,而是寫作異體字的『劍』。那是因為這個字的筆畫是十一畫──暗示著數目。」


    「……唔……」


    「迄今為止,你就像是用一根手指彈著鋼琴。簡單來說,你接下來每得到一把魔劍──大概就會像能彈琴的手指數增加一樣,親身體會到能力的增長。由於第十一把最終魔劍的情況特殊,所以這裏先略過不談,如果隻是粗略估算,你會比現在強上十倍。愛莉絲貝兒啊,接下來──先去找尋剩下的九把魔劍吧。」


    「貘,你說去找尋,意思就是說那些魔劍的下落……你也不清楚吧。」


    「很遺憾,確實是這樣。我過去隻聽說過些許傳聞而已。」


    「有沒有可能是掌握在某人手上?」


    「有這種可能。畢竟除了你之外,世上還存在其他『魔劍』候補的異能者,魔劍使之間可以互相轉讓魔劍。雖然這件事我對靜刃和早乙女嚴格保密,其實妖刕也是如此。要得到魔劍,就要有透過戰鬥搶奪的心理準備。因為其他魔劍或許也會找上你的環劍。」


    黑色雙馬尾閃耀著星光般的色澤,愛莉絲貝兒靜靜聽著我說話,接著回答:


    「我明白了。不過,貘,第一魔劍──環劍就在這裏,你剛才卻說『剩下的九把魔劍』,數目不對喔。」


    這裏也確實點出問題所在。既然如此,那件事也該先告訴她了。


    「隻要找出九把魔劍就行了。因為第一魔劍與最終魔劍──第十一魔劍的種子就在這裏。」


    「最終魔劍的種子……?」


    「愛莉絲貝兒,這件事我也告訴你吧。雖然我剛才說你的說法『大致正確』──其實你誤解了一件事。妖刕原本就是將靜刃本人視作一把刀,三把刀加起來才是真正的妖刕。」


    「……!」


    「也就是說,在得到十把魔劍的那一刻──你將化身最終魔劍──活生生的魔劍。那才是真正的『魔劍』。就我所知,曆史上還沒有女性達成這項目標。」


    「我將化身『魔劍』──」


    沒錯。


    愛莉絲貝兒啊。


    那肯定就是宿命。因為靜刃化身成了妖刕的靜刃,所以相對地──


    「你終將成為魔劍的愛莉絲貝兒。」


    我做出此番預言,結束了這個話題。


    教堂裏陷入一陣短暫的沉默。


    大概是受到不小的震撼,愛莉絲貝兒一副認真思考些什麽的模樣……


    那雙眼眸漸漸流露出孤單與不安的色彩。


    「貘……你為什麽要選在今晚向我坦白這一切呢?」


    「愛莉絲貝兒,我打算在今晚告訴你的第二件事,你應該心裏有數吧。就是你大概已經猜到的……另外一件事。」


    「……」


    「那一天,你在衝繩與我結下的契約──此刻早已期滿了。現在是二○一三年六月,你當時提出的條件,是等到鳳凰成功複活雙親的性命之後,就算達成契約。」


    我如此宣告,和愛莉絲貝兒互相對視。


    雖說僅僅五年,但是對愛莉絲貝兒而言,相當於有三分之一的人生是與我共度……


    契約已經結束了,就在回到現代的那一刻,我已經自由了。


    「……貘,謝謝你。」


    如此宣告的愛莉絲貝兒也自由了。


    我們將在今晚分道揚鑣。


    雖然我是這樣打算──預料到我會提出這件事──


    愛莉絲貝兒說了出人意表的回答。


    她端出仿佛第一次與我平起平坐的……


    「好了,貘。我就來評價一下你這五年來的表現吧。」


    不,是端出高高在上的態度。


    看到那種淘氣的態度,讓我不禁愣住了。


    「雖然你不自知,但其實你是個天然呆。盡管時尚品味不差,卻過度追求奢華,時常打扮得比我這名雇主更搶眼。除此之外,你身上處處表現出缺乏日本現代社會常識的地方,又經常說謊和隱瞞事情,很多時候都不能信任。」


    這真是意想不到。愛莉絲貝兒竟然會給我打分數。


    因為她很少批評我,或是講我的壞話……


    我帶著傻呼呼的表情──


    「……或許真是這樣呢。」


    微微低下了頭。


    「對不起呢?」


    「對不起。」


    「嗬嗬,很好。不過話說回來,你也有很多優點喔。你不止一次救了我的命,在金錢方麵也很可靠喔。」


    什麽,愛莉絲貝兒在打什麽主意?


    「因此,我要提出新的契約。魔女──不,是魔劍和貘今後的契約。」


    延長契約?想不到她會來這招。


    「貘,你已經被公安盯上了,原因是『胚種堡壘』那方麵的事。盡管目前是站在中立的立場,但矢子也是屬於那一邊的人,既然如此──開戰的日子遲早會來臨。到了那個時候,我就待在你身邊保護你吧。」


    「……」


    「再來就是獗的事,我們也必須找奎斯算帳不可。如果我的看法沒錯,奎斯或許也像鵺一樣,是個有必要收為己用的人才。」


    愛莉絲貝兒,你……


    「為此,你會需要魔劍吧?」


    「愛莉絲貝兒……」


    「貘,我再說一遍吧。很感謝你長久以來的照顧,就當作是報答你守護我至今──到了即將與『胚種堡壘』開戰的時刻,我也會守護你。」


    啊……愛莉絲貝兒。


    別再說了。我這高傲的妖怪女官──貘……聽得都快流眼淚了。


    這就是所謂的老來靠子──


    「隻有我一個不滿意嗎?那麽再附送一個靜刃吧。我和你加上靜刃,三人締結新契約,並肩作戰吧。」


    沒錯。我──活了漫長的歲月。


    在內心的某處,早已放棄依賴人類這種比自己還短命的生物。


    在悠久的歲月流逝中,我或許在某個時候學會了逞強。


    然而,那種宛如堅冰般冰冷頑固的想法──


    被眼前這位脆弱且年歲尚幼的真誠少女逐漸溶化。


    那股溶化的感情化成我已極少流下的淚水,從這雙眼睛滿溢出來。


    「愛莉絲貝兒……謝謝你。」


    結果我才像個少女一樣,忍不住舉起手捂住嘴巴──


    跟在那場神戶事件裏體會到的一樣,此刻……我感受到難以言喻的幸福。


    感受到被自己養大的魔劍幫助的喜悅。


    靜刃


    我搭公車來到了居鳳濱。


    身上穿著黑套,扛著用繃帶層層纏繞藏起的妖刕,一邊眺望著像風箏般飄浮於海麵上的海鷗,一邊等待對方到來。


    (因為有收到e-mail,我想肯定會來的……)


    這麽說來,貘昨天好像也說了「我去見見新結識的老朋友」這種話,約了人在居鳳濱碰麵。


    對我來說,「她」──也算是僅認識兩個多月的新朋友。


    隻是從對方的角度來看,因為是在二○一○年跟我分別,所以也能稱為老朋友。


    會出現這種奇特的現象,也是因為來回穿梭時空所造成。


    我坐在老舊的護欄上,感受著海風與變熱的直射陽光曝曬,就在這時……


    目標定位顯示──來了。


    一輛漆黑的cedric轎車繞著小岬角走縣道過來。車子嚴守時速五十公裏的速限抵達現場,隨後在女駕駛──一名外表十分年輕的女警牽引下──


    「幹,謝謝你。」


    那個人一邊向那位女警道謝,一邊走下車。


    她手上拿著銀鞘軍刀──白妖刕。


    看見那副模樣,我不禁倒吸了一口氣。


    她已經長成身材苗條的美女,跟以前簡直判若兩人。


    不過,這也難怪。畢竟她原本就氣質成熟──又在這個時代經過歲月洗禮──


    「……刹那……!」


    早乙女在仍島與我並肩作戰時是十三歲,如今則是十六歲,已經跟我同齡了。


    「那個聲音……是靜刃嗎……?」


    穿著都立澀穀高中的西裝製服,馬尾也留得極長的早乙女轉過身來。


    那雙曾被殲用電磁投射炮擊中的眼睛戴著眼鏡,視線起初好像無法正確看向這邊。我不清楚她是否能看見東西──


    我跑上前去,早乙女也走近過來。


    「太好了。看來我們彼此都存活下來了。」


    「我真是……真是太高興了。靜刃……想不到還能再次見到你……」


    早乙女如此說道,緊緊抱住我。


    被容貌變得像黑發的貘一樣漂亮的早乙女擁抱──


    三年前那股帶著檸檬味的發香,也進化成更成熟的蜂蜜檸檬香,讓我在為重逢而喜悅的同時也慌了手腳。


    那位擔任司機,頭綁雙馬尾辮──名叫幹的女警,可能是被充滿男子氣概的早乙女獻上熱情擁抱的舉動嚇到了……滿臉通紅地杵在原地。


    「刹那,你的眼睛不要緊吧?雖然沒有留下傷痕……」


    聽到我開口詢問,早乙女抬起同樣出落地嫵媚迷人的臉蛋。


    那張臉完美無瑕,仍島戰時的傷疤不見殘留。


    「在惠比壽有一位從以前就跟早乙女家有交情的異能女醫。雖然我想留下傷疤引以為戒,可是那位醫生說──因為我是女人,所以替我動了融入異能術式的整形手術。由於那時年紀還小,所以傷勢也好得快。」


    早乙女如此說道,臉上泛起微微的苦笑,帶著令人為之心動的成熟韻味。


    「你的眼睛看得見嗎?」


    「不用擔心,我隻要使用半潛能解放就能看見景象。不過平時是弱視,傷勢無法徹底痊愈。可是另一方麵,我的聽力最近變好了。」


    早乙女說著,嘴角露出輕笑,將銀鞘的軍刀型妖刕當成拐杖拄在地上。


    盡管早乙女看似充滿了精神,然而……我心裏明白。這種感覺就像妖刕之間的共鳴。


    早乙女──已經失去了在赤阪見附跟我對戰時的那股強勁。


    不過因為有妖刕,她當然還是遠較常人強韌,可是作為異能者的氣勢已經衰減大半。


    ……不單是眼睛而已,身體肯定也變得殘破不堪。


    早乙女沒能從仍島的傷勢中徹底恢複過來,肯定一輩子都無法康複了。


    當然在日常生活上,應該是不受影響才對……


    「……話說回來,真虧你能從仍島生還耶。刹那,你太厲害了。」


    二○一○年年底──


    在白雪覆蓋的小笠原無人島──仍島上,早乙女跟那個人妖卷上校率領的陸上自衛隊戰車大隊交戰。當時光是搞定一輛10式戰車,就需要我和早乙女合力,再加上愛莉絲貝兒的緋紅貝兒發動自殺空襲──


    最後,早乙女孤身麵對後來出現的十輛10式戰車。


    為了保護朋友──也就是我們。


    當時,親中派的卷身邊還帶著殲……中國的異能者,而早乙女的雙眼還有全身上下,都受到了那家夥的徹底摧殘。


    「在那之後的戰鬥,我化成惡鬼般的模樣……還好沒被你看到。」


    自尊心強的早乙女這樣說著,紅著臉低下頭。


    隨後,她將妖刕戰鬥超過三分鍾後會變成怎樣──钜細靡遺地告訴了我。


    可能是心中對那場戰鬥還留有陰霾,她的語氣很沉重。


    「而且……我也沒能打敗那些家夥。我最後逃走了。」


    「這樣啊。不,那樣也夠厲害了。在十輛10式戰車的團團包圍下,你竟然有辦法逃出生天。」


    「那也不是靠我的本事。你大概不記得了,我家有經由貉親手創造──名叫貉穴的日西合璧逃生門。是貉救了我。」


    經她一提,我想起三年前在中目黑登門拜訪早乙女家時──


    那個就像愛莉絲貝兒之於貘,依附在早乙女身邊的妖怪──貉房間裏的那幅畫。


    (原來是那個啊……!)


    根據我的體感時間,看過那幅畫還隻是幾個月前的事。早乙女好像以為我忘記了,其實我記得清清楚楚。


    身體虛弱的貉隱居在那間像禁閉室的和室……


    裏頭擺著一麵愛莉絲貝兒稱作「魔法門」的屏風。


    那麵描繪著類似溶洞景象的奇特水墨畫屏風,是異能緊急逃生工具。


    早期的動作或射擊遊戲在死掉時,還有現今的線上rpg人物在橫屍荒野時──不是回到第一關,就是會重新出現在設定成起始地點的城鎮。


    貉穴就是那種機製的異能版。那是在陷入危機時使用的……拋棄式單向任意門。


    我記得愛莉絲貝兒曾經說過,那個在原理上就是絕界橋的滑梯,而描繪在那麵屏風上的畫就是出口。雖然我聽不太懂就是了。


    總而言之,早乙女在陷入瀕死狀態時,應該就是那個貉穴發揮了作用──


    讓她從仍島瞬間移動到那間和室了吧。


    「在那之後,我在生死邊緣徘徊了很長一段時間……複健了一年才恢複到能走路的程度,又花了一年才恢複到可以戰鬥的狀態。」


    ……以捍衛國家免於內憂外患的家業為傲的妖


    刕──早乙女的悔恨想必是筆墨難以形容。此時此刻,她依然表情嚴峻地望向仍島所在的太平洋。


    「……也就是說,你現在能夠戰鬥。刹那,考慮到今後的事情……我先問你一件事。你還能以妖刕的身分戰鬥嗎?」


    我們有事要找殲處理。舉凡護國乃龒的碎片,還有在仍島交手時欠下的那筆帳。


    隻是要跟那家夥一戰……身心缺一不可。


    早乙女過去打著「捍衛國家」這種超出自身器量的理想旗號,那種心情或許已經在那場敗戰中受挫了。要說那是一個人的成長,確實也算是成長沒錯,但人若是領悟到自身的軟弱與渺小──下次很可能會從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因而變得自卑。


    除此之外,我果然還是很擔心她的身體。仍島的那場死鬥已經摧毀了早乙女的核心。


    早乙女似乎也理解到我看穿了這一點。然而,即使如此──


    「如果是最後一次,我還能戰鬥。」


    她的回答依然堅定。


    「最後一次?這是什麽意思?」


    「靜刃,妖刕和白套──就你的情況來看,應該就是黑套吧。你有過兩者徹底喪失功能的經驗嗎?」


    早乙女用問題回答我的問題。


    「……有。」


    雖然有點一頭霧水,我還是如實回答。異能者闡述關於自身固有術式的經驗談,這種行為就像主動揭露底牌,所以我有些排斥……但早乙女隻是顏色不同而已,她跟我同樣是妖刕,也是可以信任的女人,不是會向他人多嘴的那種人。


    ──用第一輪的時間軸來算,那是距今兩個多月前的事,當時鳳凰戰役正打得如火如荼。


    當時我趕到居鳳濱這裏來,試圖拯救單挑敗給紀裏子的愛莉絲貝兒。


    可是在剛抵達現場的幾分鍾內,卻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妖刕和黑套沒有發揮功效。


    兩者毫無反應,變成了普通的刀和風衣。


    那種失常現象,和到達時限後解除潛能解放的情況截然不同。就連半潛能解放都發動不了,所有功能全麵停擺。


    妖刕和黑套有如拔掉電源一般,所有功能停止運作。


    我一直以為那是暫時性故障──


    「如同手機需要充電一樣,妖刕也需要充式。充式分成兩種,舉例來說,妖刕是透過引擎加馬達的混合動力式驅動。


    隻有戰鬥時才會急速驅動的潛能解放引擎,是從持有者──人類身上取得力量來發動。就好比是吸收生化能源當成燃料,輸出功率極高的燃油引擎。順帶一提,半潛能解放就如同處於暖機狀態。


    另一方麵,半潛能解放在平時怠速運轉的各項功能,是藉由刀匠──例如貘或貉等妖怪積蓄的式力來運作。構造上偏向魔力驅動,輸出功率低的燃料電池馬達。」


    因為早乙女是機械白癡,所以解說很生硬,不過……卻有外行人在講解事情時特有的細心與淺白。真是幫大忙了。


    「意思就是說,雖然妖刕搭載著引擎和馬達,可是隻要馬達不啟動,引擎就發動不了。妖刕就會變成像是電瓶沒電的車子。


    我也遇過那種狀況,就是你體驗過的妖刕功能停止現象。


    再來,這部分也是妖刕的缺陷,就是持有者無法使用充式來補充那個電瓶,唯有妖怪能辦到這一點。倘若持有者與刀匠間沒有達成共識,妖刕就無法持續戰鬥下去。這是因為假如遇到持有者遭人控製或是發狂等情況──刀匠隻要中斷充式,妖刕遲早會喪失功能,從某種意義上來看,堪稱是一種安全機製。白套與黑套都是采用相同機製運作。」


    身為妖刕前輩的早乙女融合肢體動作,告訴了我這些事情。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麽一回事啊。


    話說,妖刕和黑套的構造真是驚人耶。雖然不曉得是出自誰的構想,手法實在高明。


    隻是──


    「刹那,感謝你簡單明了的說明。不過,這跟你『隻能再戰鬥最後一次』有什麽關係嗎?」


    「……我的妖刕和白套再也接收不到刀匠的充式了。因為我現在是過著節能生活,所以式力尚未消耗殆盡。我能發動潛能解放的次數,大概隻剩一次吧。」


    「再也接收不到充式了……?」


    ──我開口詢問這點。


    經過一陣短暫的沉默後……


    「貉死了。她自我結束了生命。」


    早乙女坦言道,聽到這番話──


    我頓時啞口無言。


    「事情正好發生在兩年前左右,貉留下了一封遺書,服毒自盡了。她在跟你見麵的那個時候,早已時日無多。雖然我想拯救貉,但她卻不這麽希望。」


    「……為什麽……」


    我好不容易才勉強問出這句話。結果,在幾秒鍾的沉默過後……


    「我在仍島也曾告訴過你這個假設,隻是說到一半就被炮擊聲打斷了。貉從我身上剝奪了某種情感。那恐怕是與他人的共鳴感,或是親愛感等,她奪走了這些涉及人際關係的──『心』,再轉化成自己的生命力。」


    早乙女帶著下定決心的表情,向我說出了這番話。


    「將『心』轉化成生命力……?她是如何辦到的?」


    「具體手法我不清楚,但貉從以前就很偏食,隻吃落雁這種日式點心。我想兩者之間應該存在某種關聯性吧。一直到最後,我還是沒能明白……」


    聽到這件事,我的腦海裏──


    浮現出貘平常在吃的那種巧克力。


    「然而,自從貉去世以後……不,在她快死前的那陣子,我變得能夠理解那些情感了。我突然之間擁有了那種感情。」


    「……那也就是說……」


    「基於某種契機,貉停止了吞食我心靈的行為。之後,她就在餓死前服毒自盡了。話雖如此,對於貉這種高階妖怪而言,自殺的意義與人類不同。她相信在這個時代威脅自己生命的問題,會在將來獲得解決,才會化身成魂晶──就宛如科幻故事中描述的冷凍睡眠一樣。」


    可能是這兩年來一直在心中整理思緒,早乙女表現得很冷靜……


    從發育得比那時更好的胸口取出一條鏈墜。


    煉墜頂端鑲著一顆被爪子緊扣住的寶石。


    「──這個就是貉,不過隻有八分之一就是了。剩下的部分被我嚴密收藏起來,唯獨我知道放置地點。」


    那塊呈現出宛如珠母貝色彩變化的石頭是……魂晶碎片。


    雖然是令人心驚膽顫的話題,但異能者有時也會做出這種超脫死亡的思考方式。


    因為是非常隱私的話題,早乙女沒有再針對這件事情多說下去……


    她是打算哪天找到可以解決貉的飲食問題的線索後,再讓她複活吧。


    也就是說,早乙女──仍然以某種形式持續著異能者的活動。


    由此繼續涉入魔道。


    「……不使用潛能解放,那麽……你現在在做什麽,難不成是過著平凡女高中生的生活嗎?」


    應該不可能吧?──我用帶有這種含意的語氣詢問,一邊偷瞄站在不遠處的女警──幹。


    結果……


    「我現在的身分是警視廳超能力搜查顧問部的早乙女刹那指導員。貉去世後,在麻相先生的推薦下,我開始擔任未來的異能警官們的教官……應該說是講師。」


    早乙女說出她目前的工作,她在這方麵也很能釋懷。


    我就覺得那輛cedric很眼熟──原來如此。在二○一○年,那個在麻相前總理底下辦事,名叫不知火的男人開過那輛車。而在二○一三年的現代,又由那個黑發雙馬尾辮的幹繼承了


    車子。


    我在這樣跟早乙女重逢前──有事先跟原本就不擅長發郵件的她互相聯絡,但從郵件裏的用字遣詞看來,並沒有證據能證明對方就是早乙女刹那本人。


    在相貌也能改變的異能世界裏,就算透過通話聲來確認也沒什麽意義。


    因此,我拜托愛莉絲貝兒和貘在我跟這位早乙女碰麵時,先在附近待命。


    萬一這是某人設下的陷阱,到時被包圍就麻煩了,所以我也裝備著妖刕和黑套到場。


    隨後,愛莉絲貝兒和貘接到我的電話通知,開著2000gt過來……


    兩人皆為與早乙女重逢而喜悅。因為車子超載了,所以鵺待在家裏看家。


    就這樣,當大家一起嘻鬧時──大概是因為又有異能者開車出現,感到狐疑的女警幹也走近。隻是在了解愛莉絲貝兒和貘不是敵人後,表現出來的態度就沒那麽警戒了。


    她凝視著互相擁抱的早乙女與愛莉絲貝兒的視線,反而透露出一股溫情。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啊……」


    幹單手按著被海風吹動的辮子,視線往岬角的方向看去。


    在那裏……轟隆轟隆轟隆……排氣歧管發出日係車不可能會有的鈍重聲響,一輛車體龐大的敞篷車朝這裏行駛而來。


    那輛像是長方形鋼箱在路上跑的汽車,是水星美洲獅r7雙門敞篷車。


    輔助顯示以我所見所聞的遊戲或電視資訊為根據,指出那是排氣量達5.7公升的古早美國車。車體原本好像是漂亮的天藍色,但是在經年老化下,烤漆已經褪色黯淡,一些細微刮傷和凹痕也置之不理,看來車主是個不在意這方麵的人。


    「真受不了,獅堂先生馬上就嗅到蛛絲馬跡了……」


    幹望著那輛美國車嘟噥道,手撫著額頭歎氣。


    雖然不是敵人,可是麻煩上門了……她表現出這種反應。早乙女似乎也有同感,她眉頭深鎖。


    車身寬度看起來勉強達到日本道路寬的極限,那輛雄偉的敞篷車──


    光是換檔就會發出「轟隆轟隆轟隆……喀叩」這種驅動聲。


    緊接著駕駛用矢子等級的蹩腳……應該說是粗糙的駕駛方式,讓整輛車像熄火一樣停了下來。


    粗壯的左手臂掛在車門上,寬大的右掌握著巨大木製方向盤──


    駕駛是個足足有一百八十公分高的壯碩男子。


    不單純隻是高大或肥胖那麽簡單。


    骨架結實,肌肉發達,那具肉體打從骨子裏就很壯。


    男子留著一頭蓬亂的褐色卷發,臉上戴著墨鏡,身穿土黃色雙排扣風衣。


    ──此外,妖刕看出來了。


    他有帶槍,那是名叫amt hardballer的大型手槍,就掛在後腰的皮帶上。他看起來像是刑警,難道是警方的人?


    那位被幹稱為獅堂的男子摘下墨鏡,露出眼角下垂的雙眼望向這邊。


    輪廓分明,深邃的五官看似昭和年代流行的電影明星。


    愛莉絲貝兒和貘一看見他──


    「……!」


    嚇得幾乎彈飛起來。


    貘甚至往前踏出身,站到保護愛莉絲貝兒的位置上。


    早乙女也轉向獅堂的方向……


    「別那麽激動嘛,我今天不是來狩獵超能力者的。更何況遠山也不在。」


    獅堂帶著玩笑的語氣對愛莉絲貝兒和貘說道,接著伸出修長的大腳踹開車門。因為是左駕車,駕駛座靠近護欄邊,車門狠狠撞上護欄,但他卻毫不在意。


    「不過,如果想動手,我也可以好好照顧你們一下。拜你們消失三年所賜,害得我被迫替你們擦屁股。」


    他走下車,邁著沉重的步伐走來。


    這個壯漢好像跟愛莉絲貝兒她們是敵對關係,於是我拿起妖刕,作勢擋在他前頭。


    就在這時──


    (……麻相玄朗……!)


    看見坐在水星美洲獅副駕駛座上的中年男子身影,我瞪大了眼。


    因為美洲獅的駕駛座在左邊,所以他被獅堂龐大的身軀給遮擋住──頭戴一頂軟呢帽,身穿體麵的褐色西裝,前內閣總理大臣……麻相玄朗就坐在車內的副駕駛座上。


    麻相一跟我四目相對,隨即「哦~」了一聲,感覺又驚又喜。


    看樣子──


    我跟早乙女見麵的情報,可能透過旁邊那個叫幹的女警傳到麻相耳裏了。


    麻相在二○一○年,曾經委托我們從卷和殲手上奪回日本守護神之一的龒的碎片。可是在那個冬季,我們在執行任務的途中穿過曆鏡消失了。從他的角度來看就是這麽一回事。


    因為我們如今又突然再次出現在二○一三年。


    也就是說,我們等於是將前總理的委托棄置長達兩年半,站在相關人士的立場上,想必會想聽聽理由吧。


    不過,那個出現在這裏並朝我們步步逼近,名叫獅堂的壯漢……


    從貘和愛莉絲貝兒的反應來看,好像是以前的敵人。關係實在有點亂啊。


    我猶豫著不知該如何是好,就在這時……鈴……鈴鈴……伴隨這種像是小鈴鐺響起的聲音,我的耳邊──


    「──獅堂,住手吧。在這個居鳳,我不會讓你對我的學生出手。」


    傳來一道熟悉的成熟女性聲音。


    不單是聲音而已,就連身影也出現了。我們與獅堂之間的空間突然產生七彩的立體雜訊雪花──下一刻,就像在看特攝片一樣,雪花逐漸凝聚成人形。


    目視就能看出,人像馬上化成了實體。


    金色長發被海風吹得在空中飄揚,目光銳利地瞪著獅堂的人──


    是居鳳高中班班導──森賽雅拉老師。


    「……靜刃同學,愛莉絲貝兒,還有那邊那位小姐,不可以動手喔。」


    老師不見平時的溫和,態度嚴厲地伸手製止我和愛莉絲貝兒。至於另外一個人,我朝賽雅拉老師所指的樹上望去──


    「──祈……?」


    我沒認錯人。


    防衛省派來監視我的義妹──祈就站在那裏。


    祈穿著市穀女子中學的水手服,同樣默默地觀望著這邊的情況。


    在愛莉絲貝兒以外的事情上都很溫順的祈眉頭深鎖……


    看起來像是下定了決心,準備視局勢發展跟在場的某人戰鬥一般。


    我和早乙女。貘和愛莉絲貝兒。幹、獅堂和麻相玄朗。賽雅拉老師和祈。


    以兩名妖刕的重逢為契機,這麽多人一下子聚集到這個居鳳濱來。


    這是怎樣,究竟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


    「你說『學生』?賽雅拉,你也差不多該醒醒了。那裏就跟esp實驗室沒兩樣吧。我知道你的夢想是當老師,可是──」


    「你再繼續說下去,我就揍人了。」


    賽雅拉老師對獅堂低語,這時……


    從美洲獅的副駕駛座傳來「哈哈哈」的嘶啞笑聲。


    「一九九九年組的真是可怕啊。不過,森小姐,可以看在我的麵子上原諒他嗎?獅堂也沒有惡意。話是這麽說,他隻要遇上強悍的男人就會失控──這件事你也知道吧。」


    看來──世界看似寬廣,其實可真小啊。


    麻相再次說溜了嘴,從他的發言與失言聽來,獅堂、賽雅拉老師還有麻相三人是舊識。


    而獅堂的目標是……強悍的男人,也就是在場的另一位「男性」──也就是我啊?我還想著要保護貘和愛莉絲貝兒哩,結果根本沒空去擔心別人。


    不過,既然厘清了這點──


    在場這些亂七八糟的組合,


    彼此間的關係也就明朗化了。


    也就是說,我要跟這個毫無淵源,名叫獅堂的壯漢單挑。其他人之間或許也各自存在舊怨或緊張關係,但不請自來的獅堂既然是盯上我,那隻要讓兩個男人決鬥就行了吧。


    「賽雅拉老師,請你讓開。對方好像指名要找我。」


    「靜刃同學……」


    賽雅拉老師看似進退兩難,我往她的前方站出去──


    跟迎麵走來的獅堂正麵對立。


    早乙女、貘、愛莉絲貝兒、幹、賽雅拉老師、祈。


    我明白在場的女性們正憂心忡忡地望著我和獅堂。


    「……」


    「……」


    身高是獅堂比較高,所以互瞪時也是我抬起頭。


    「哼,這位也是原田靜刃嗎?」


    對方說的話聽起來像是跟我有淵源似的。


    「你認識我?」


    我嚐試確認他所知的是第幾輪世界的我。


    雖然還不確定,但假如我遲早要做的那件事成真的話……這家夥會認識我就不是什麽怪事了。


    因為這家夥剛才講出了「遠山」這個名字。


    雖然不能排除是其他人的可能性,但遠山這個姓氏並不常見。


    也就是說,獅堂極有可能認識我和愛莉絲貝兒在二○○九年的德國暗殺的遠山金次。這也是所謂的交感巫術吧。現場所有人都牽扯在一塊兒了。


    「我跟你可熟了。如果你是原田本人的話。」


    「你是在哪裏認識我的?」


    「哎呀,那可不能說喔。」


    獅堂笑得臉頰抽搐……明明接下來可能會大戰一場,可是我總覺得……這個男人的長相與講話方式都不會令人討厭。


    盡管是在這樣敵對的條件下相遇,但我對這個男人的第一印象並不差。


    「你也是異能者嗎?」


    聽到我這樣問──


    「我隻是普通人。」


    獅堂這樣回答。竟敢騙我。


    我馬上命令妖刕進行探測,可是……


    無論如何試探,從獅堂身上似乎真的感受不到魔法或超能力方麵的特質。


    也就是說……他真的隻是普通人?竟敢小覷我。


    話雖如此,這世上也有「異能不管用的普通人」存在。正牌的遠山金次大概就是那種人,在二○○九年的代官山襲擊我們的神崎.h.亞莉亞也是同類,施展的是人類的戰鬥法。獅堂或許是紀裏子那種「內在異能者」而說不定。


    仿佛是要印證這點──


    『靜刃,小心那個男人!那家夥叫獅堂虎嚴──雖然詳細能力不明,但是在第一輪時代的幾年前,我和愛莉絲貝兒曾經差點死在他手上,他是公安警察的情報員。』


    貘透過念話向我傳達了這種危險情報。


    一方麵是為了摸清獅堂能力的底細,我決定按照輔助顯示的建議──突然拔出妖刕砍人前,先口頭試探獅堂一下。順便向他強調「我是異能者喔」,先觀察能否打擊對方的戰意。


    「──你想跟我這個妖刕戰鬥?」


    「是啊,我們來較量一下吧。」


    「讓我聽聽你的理由,人類。」


    「因為我是努力沒有獲得回報的類型啊。」


    「?」


    「當我總算進入最初的職場──想著工作上終於習慣了,結果因為政治因素被調到下個職場。好不容易又習慣了新職場,正想著要埋頭苦幹時,卻被迫攬下無聊的工作。上頭要我代替你這種小鬼去撿石頭。」


    獅堂如此說道,伸出了左手。


    戴著歐米茄超霸腕表的手腕有如變戲法般晃動,下一刻……


    (……龒的碎片……!)


    呈現出宛如樹葉飄搖的色彩變化,看似大塊祖母綠的寶石出現在那隻手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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