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那個笨蛋,都不回來啊。”


    露露莉蕾沒有回來。幾乎將房間所有麵積都占據了的四張床之中,其中一張沒有主人。


    雖然不是很明白,但總感覺靜不下來。勇者撓著腦袋焦躁不已。


    “不是因為研究太忙了嗎?”


    “我可不願想象她在做什麽樣的研究啊。因為那孩子,對魔法師很嚴厲。雖然感覺她現在稍微對我圓滑了那麽一點點。”


    艾德露用婉轉的方法如此說道。最初組隊的時候真是淒慘啊。好幾次看到露露莉蕾怒視艾德露的畫麵。


    最近隻是說些挖苦人的話而已,因此確實可以說變得圓滑了。


    “嗯,要怎麽辦呢。今天也渾渾噩噩地度過怎樣?”


    “就這麽在意嗎?”


    “並沒有。”


    勇者轉過頭去不看對方。而艾德露則是說著,知道了,得意的笑了起來。


    “那麽,今天要不要去學術公會看一下?我也想要看一下露露莉蕾小姐進行研究的地方!”


    “……我倒是不怎麽想看。”


    “學者那群人,聚在一起找魔法師的茬?如果學者都是像露露莉蕾那樣的話,世界會出大事的。”


    “不是那回事。有非常多的人因為沒有魔法才能,隻能成為學者。現在也有人兩眼發紅地研究如何掌握魔力。也有人蔑視他們為沒法成為魔法師的廢物。”


    “想要使用魔法卻沒法使用,真是辛苦呢。”


    “你怎麽樣?不會對紅紛紛燃起熊熊的嫉妒火焰嗎?”


    “那個,我沒什麽關係。雖然覺得能用的話會很方便,但感覺各種各樣的事情,很複雜的樣子。用劍的話會更快一點。”


    無法使用魔法的瑪塔莉,似乎沒有抱持什麽特別的煩惱。不過,感覺如果瑪塔莉突然開始詠唱魔法的話,那也會有另外一種有趣之處。


    “魔法師瑪塔莉……還差一點提示啊。從嘴巴裏噴火的怎麽樣呢,像龍那樣的。”


    揮舞雙手詠唱咒語,然後從嘴裏噴出火來。要是這隻母豬真做到了反而會很可怕。被害者毫無疑問會是勇者。


    “……那個,艾德露小姐,為什麽突然把臉藏起來?”


    “……對,對不起。稍微想象了一下,從嘴裏噴出火來。”


    艾德露拚命地忍耐著笑容。看來是戳中她的笑點了。臉也變得奇怪起來。


    “都、都是因為勇者小姐說了奇怪的話!”


    “明明是紅紛紛在笑!我才不管。”


    瑪塔莉的臉漲的通紅。這樣在胡鬧下去也不錯,不過話題就止步不前了。因此勇者敷衍地一語帶過。


    “那麽,玩笑到此為止。吃完飯就去學術公會吧。”


    “別、別想蒙混過關!”


    “那你就沒飯吃。我會把所有人的都吃掉的,別擔心。”


    勇者將有趣的兩人留在了房間裏,快步離開了。


    結果,三人吃完了早餐後,正打算離開極樂亭時,被利蒙西喊住了。


    “勇者醬。”


    “煩死了。今天我拒絕。”


    “有委托——”


    “又要被說成肉盾什麽了吧。我絕對不要。”


    “好了好了,總而言之先看一下吧。”


    利蒙西用與她不符的敏捷身手繞到了她們麵前。勇者無可奈何接過了她遞出的委托書,看了一眼。


    “什麽什麽,‘對披著布飛在天上的那個東西在意的快要死了,快點做點什麽’。就那樣死掉不挺好?”


    曾經見過的委托。當然勇者沒有接下來的意思,豪爽地撕碎了委托書扔到一邊。


    “為什麽不接委托啊。也為當麵拒絕人家的我考慮一下吧!”


    “不好的是擅自接受的你吧!如果那麽在意的話自己想想辦法!”


    勇者狠狠地踏向破掉的委托書。


    “勇者小姐,冷靜一點。周圍都在看了。”


    “今天心情看來比平時更差呢。是因為露露莉蕾醬不在?”


    “雖然也有那個原因,不過從早餐時沾著蜂蜜的桃子掉到地上以後,她的心情就更加惡劣了。甚至都沒‘再來一碗’呢。”


    “桃子是她自己不好吧。真是個笨蛋小姐呢,像是小孩子一樣。”


    “煩死了!”


    她揮開了想要摸她腦袋的艾德露的手。


    “啊,稍微等一下——”


    就在勇者想要快點出發的時候,利蒙西回到櫃台取出了某樣東西。那是一封信和一個小包。


    “什麽啊。說了我拒絕接委托了吧。”


    “這不是委托,隻是被人拜托了而已。把這個交給你。裏麵不是什麽奇怪的東西,沒事的哦——”


    “你這家夥,別隨便看別人的東西啊!”


    “因為偶爾會混入陷阱喲。那個人變成怎樣是無所謂啦,但我討厭讓房間被血弄髒。我很擅長解除陷阱喲。”


    果然是個性格腹黑的女人。哪怕有這種想法也應該藏起來才是,但看來道理對於這個女人來說是行不通的。


    “是什麽呢?給勇者小姐的禮物嗎?”


    “如果是‘我喜歡你,請和我交往’的話,就好笑了。”


    “我會支持勇者小姐的!果然最開始是從吃飯開始嗎?啊、如果需要禮服的話,我知道不錯的商店哦!在星教會裏也有我認識的修女,所以儀式什麽時候——”


    “艾德露,暫時讓這個笨蛋閉嘴。”


    “她似乎已經前往夢的世界了,所以沒事喲。”


    瑪塔莉突然全力暴走了起來。像豬一樣,從禮物橫衝直撞到直接進展到結婚了。真是個可怕的女人。在這個女人的腦中,現在勇者肯定已經抱著孩子了吧。


    在瑪塔莉說出讓她來當義母這樣的話之前,勇者迅速地確認了其中的內容。


    “小包裏麵是,石頭?”


    打開小包之後,隻見裏麵隻裝了一個石頭。那並不是普通的石頭,是轉移石。上麵刻著數字。


    勇者想著這是怎麽回事,看向信紙;然後她一瞬間就把把信讀完,表情變得險峻起來。


    “怎麽了,勇者醬?感覺表情有點可怕。”


    艾德露想要從旁窺視,不過勇者藏起了信紙。她立刻將信紙揉成一團,用魔法燒了個精光。


    “勇、勇者小姐?”


    “稍微發生了點事。我立刻就會解決,這段時間就隨你們喜歡吧。”


    “用那樣的表情說隨我們喜歡,我們也不可能說‘好,知道了’的啊。”


    “…………”


    勇者思考了一瞬,還是覺得不能把她們卷進來。那麽答案就隻有一個。


    勇者突然飛奔了出去,無視了想要阻止她的瑪塔莉和艾德露。


    即使她們想要追上自己,但隻要到迷宮廣場轉移下去後,她們也就跟不上來了。


    信的內容很簡單。露露莉蕾是人質,為了把勇者引出來的顯而易見的陷阱。同時警告,如果不一個人來的話,人質就沒命了。


    露露莉蕾並不是正式的夥伴,隻不過是勇者一時心血來潮和她一起行動罷了。瑪塔莉和艾德露也是類似的關係。那麽沒必要踏入這樣的陷阱的吧。勇者的腦海中一邊浮現出這樣的想法,一邊苦笑起來。


    (如果能做到那一點的話,就不用那麽辛苦了。勇者,還真是種吃力不討好的生物啊。)


    第二節


    轉移的目的地是地下四十二層。完全不知道這是在什麽方位,也找不到在三十層裏看到過的奇怪的植物。苔蘚也並不像三十層那麽茂盛。


    這個場所雖然位於地下迷宮,但很明顯


    經過人工改造。能看到為了防備魔物設置的柵欄、奇妙的器材,甚至布置了書架、桌子。給人的印象宛若地上的研究室一樣。


    “你終於來了啊,我還擔心你會不會就這樣拋棄夥伴。不愧是自稱為勇者之人呢。”


    伴隨著幹癟的掌聲,某人出現了。那是一個黑發中混雜著白發的中年男性,穿著有點髒的白衣,看起來並沒有武裝的樣子。


    “把我叫出來的,就是你嗎?”


    “我的名字是賓茲,聖職者,運營著一間小小的診所。現在那一邊是正業。”


    “露露莉蕾平安無事嗎?”


    “當然了。如你所見,我還沒有對她出手。”


    賓茲打了一個響指,白衣女人們帶著手腕被抓住的露露莉蕾從陰影中現身了。她的臉非常的憔悴,臉上也沒有掛著平時的那副圓眼鏡。她看到勇者的身影,一瞬間瞪大了眼睛,然後立刻露出安心的表情。但不知為何,那表情裏包含了死心的感覺。


    “……勇者,給你添麻煩了,萬分抱歉。沒有必要在意我。請一如往常,將魔物殲滅吧。”


    “……露露莉蕾。”


    “我一不小心,被對魔法師的嫉妒心給衝昏了頭腦。真是醜陋又渺小的願望。直到最後的最後,我,還是如此的愚蠢。我本來是打算放下那一切的,但我隻是想要那麽相信而已。我真的是,無可救藥的愚者啊。”


    露露莉蕾閉上眼睛,吐露著自己的心聲。勇者從來沒有看到過愛狡辯的她如此坦率的模樣。大概是已經做好覺悟了吧。她述說著,請將自己與賓茲一起殲滅。


    “即使是那樣愚蠢的你,也能經由我的手得到拯救。我確實提供了你充滿魔法才能的肉體了吧。”


    “多管閑事,你這腐爛的邪道。由我做你的地獄領路人吧。有句話叫做出門靠朋友。”


    “嘎哈哈,你居然這麽討厭我,真是糟糕呢。不過,也罷。那麽,災厄的元凶、勇者小姐,如果不想要露露莉蕾小姐受到傷害的話,你就老老實實地解除武裝吧。很簡單的事情,對吧?”


    勇者眯起眼睛進行著觀察。現在這個時候,對手有三人。賓茲和兩個穿著白衣的女人。但是,女人用透明的器具頂著露露莉蕾的腦袋。器具之中含有白色的液體,前端則是一根針。如果勇者做出奇怪的行動,那個針立刻就會刺入露露莉蕾的腦袋吧。


    “如果,我拒絕的話?”


    “……那個時候,這個器具就會刺入露露莉蕾的腦袋。本來應該是需要花一周的時間讓患者習慣,一邊慎重的進行精神治療的。但使用這個器具的話,一瞬間就可以完成。不過,之後說不定會變成廢人。畢竟任何事都有相應的代價。嘎哈哈!”


    他和以前殺掉的名叫拉斯的人偶使很相像。散發的腐臭味是同樣水平,又或者還在拉斯之上。這家夥是人類外形的魔物。


    本來的話與魔物之間是不可能有任何交涉的。但是,這個場合下要怎麽辦才好呢。為了殲滅魔物的話,犧牲一個人也是沒辦法的。這個世界上,盡是些讓人應付不了的事情。


    ——勇者做出了決定。


    “…………”


    她將放在鞘內的鋼劍扔到了一邊。


    “能把盔甲也脫了嗎?那似乎是相當優良的逸品呢,我希望能完整地保存下來。”


    “這樣可以了嗎?”


    勇者脫下了鎧甲扔到了一邊。鎧甲之下隻穿著輕薄的衣物,幾乎就是完全無防備的狀態。


    “不、不要做那樣的傻事!!不要管我,快點把這個邪道給殺了!”


    “笨蛋。我可是勇者,不可能做那樣的事的吧。”


    勇者平靜地笑了。


    “真是美麗啊。連身為聖職者的我的心靈,都不由地被這氛圍給洗滌了。……但是,不能放過災厄的元凶。最重要的是,妨礙了我等研究的你的罪過,即使是萬死也無法償還!”


    賓茲打了一個信號,披著灰色鬥篷的人物從房間深處出現了。那宛如是野獸一般的手上握著劍、杖等武器。


    “獸人?”


    “是的。大家都是我的患者。他們患病的肉體都已經被處理掉,現在進入暫時的身體之中。我總有一天會提供給他們完美的身體。作為回報,他們也會協助我的計劃。”


    穿著鬥篷的獸人們包圍了勇者,然後慢慢地拉近距離,朝勇者釋放出殺意。


    “你騙了他們把他們做成人偶了啊。不愧是邪道,做的事情也是腐爛不堪。”


    “說了是‘現在’了吧。我會遵守約定的。嘎哈哈哈。”


    “勇者,沒必要聽這個男人的話!快點用魔法殲滅他們!!”


    “露露莉蕾,先把眼睛閉上一會。接下來,不會是什麽愉快的畫麵。”


    勇者露出了平靜的笑容。


    “你做好覺悟了啊。——動手。”


    隨著賓茲的命令,取下了鬥篷的獸人們撲了上來。勇者一動不動地承受了他們的攻擊。


    刺出的數支劍貫穿了勇者的身體。內髒被攪動這一久違的感觸,讓勇者的表情扭曲了起來。獸人銳利的牙齒切開了勇者的頸動脈,獻血大量地噴出。勇者被推到在地,而獸人們從上方一次又一次猛踹,在極近的距離放出魔法。勇者的數根骨頭都因為那個衝擊折斷了,說不定已經粉碎了。呼吸好痛苦。臉部也不斷被人踐踏。雖然用手覆蓋住臉部,但對方還是瞄準了手的空隙一次又一次踹了過來。


    攻擊停止了一瞬間。勇者用帶血的視野抬頭望去,隻見獸人們揮舞著武器,一齊刺了過來。


    勇者的身體被銳器貫穿,變成了奇妙的人偶一樣的姿勢。


    “已經足夠了。大家,辛苦了。災厄的元凶落到我們手裏也不過是這種程度。實在是太輕鬆了。”


    “為、為什麽。為什麽勇者會變成這樣?是、是因為我?因為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意識逐漸變得薄弱的勇者,聽到了露露莉蕾的哭喊聲。勇者用顫抖的手使用了治愈術。腦內無數次地傳來了宛如雷擊般的疼痛。她咬緊牙關拚命的忍耐,雖然很痛苦,但是不能發出聲音。


    “她的屍體要怎麽用才好呢?她是災厄的元凶,總之先進行回收吧。對了對了,不對你進行治療可不行啊。能把她收拾掉也是多虧了你。你對魔法師那醜陋的嫉妒,將她殘酷地殺掉了。”


    “不、不要!不要說了!”


    “抱持那樣的記憶可是活不下去的,對吧。但是不用擔心,我的治療很完美。我會花時間,慢慢地讓你忘記的。你會忘記這一切,轉而以一個優秀的魔法師的身份活下去。嘎哈哈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露露莉蕾的嗚咽聲和賓茲卑劣的話語還在持續。


    勇者站了起來。用滿身是血的姿態,將貫穿了她身體的劍一支支拔了出來。她穩住顫抖的雙手,狠狠地將劍扔到一邊。


    察覺到這邊動靜的賓茲露出了驚愕的表情。


    “腐爛邪道說的話,真是讓人火大。即使想死,我也死不掉啊。”


    “怎、怎麽可能!?為、為什麽還能動!不,說到底為什麽還活著!”


    “直到把魔物殲滅,我都不會死的。不管多少次我都會站起來的。不管多少次。在你發瘋之前,我會一直站起來的。隻要勇者不放棄,就絕對不會死。”


    勇者露出了充滿著狂氣的笑容。她吐出了嘴裏淤積的鮮血,治愈術還沒有完全治愈,她的體內還在出血。


    “怪物!果然你就是災厄的元凶!我會把你切碎到再也沒辦法愈合的程度!所有人、把她給殺了!”


    獸人們再次逼近了過來,勇者就那樣原地不


    動等待著對方。


    “——真正的怪物,到底是哪一邊呢。”


    伴隨著耳熟的聲音,賓茲的背後迸發出了閃光。腐爛的老鼠群跑了出來,向著獸人們猛撲了上去。


    抓著露露莉蕾的女人們被某人狠狠地踢飛、暈了過去,一動也不動了。


    “沒、沒事嗎,你們兩個!!”


    “……說了叫你們等著吧。你這、多管閑事的家夥!”


    “我們都來幫你了,還希望你能坦率地說一聲謝謝呢。”


    在老鼠和獸人的暴動中,勇者坐倒在地。


    不知道她們是怎麽到達這裏的,艾德露和瑪塔莉飛奔了過來。露露莉蕾也被救了出來,賓茲慌慌忙忙地與她們拉開距離。


    “和、和約定的不一樣!我說了一個人來的吧!”


    “單方麵的強加於人可稱不上約定,邪道賓茲醫生。”


    “勇者小姐,你還好嗎!?唔、好、好嚴重的傷勢!”


    瑪塔莉一邊靠近勇者,一邊取出了繃帶。如果隻看外表的話,勇者大概和艾德露操縱的屍體很相似吧。


    “我、我沒關係。快點把劍架起來。抱歉、稍微給我一點、回複的時間——”


    勇者就那樣倒了下去,似乎是看到援軍的到來,緊繃的精神放鬆了一點。她還不能失去意識。


    艾德露一邊警戒著,一邊帶著露露莉蕾和她們會合。她們麵對著賓茲擺出了陣型。


    “看起來變成麻煩的事態了啊。瑪塔莉小姐、艾德露小姐、請從那裏讓開。我的目標隻有那個災厄的少女而已。”


    似乎因為獸人們將老鼠殲滅,賓茲取回了冷靜。重整了態勢的賓茲如此宣告。


    “我拒絕!怎麽能放過拐走夥伴威脅別人的家夥!!”


    瑪塔莉激動地拔出了劍來,而艾德露則已經迅速地開始了詠唱。


    賓茲再一次用令人不快的善人一般的語氣勸告道。


    “請你們聽著,我的所作所為全都是為了世界的和平。不能讓播撒災厄的人活在這個世上。如果你們聽我的話就一定能夠理解。畢竟,瑪塔莉小姐,你的兄長、雷肯大人可是我們的同誌啊。要殺死他的妹妹,我也於心不忍。”


    “兄長?為何兄長會和你這樣的一起行動!”


    “這就請你自己去問他吧。……接下來,魔法師艾德露·懷斯,雖然你可能不知道,但拉斯是我的友人、也是一起進行研究的夥伴。就由你來繼承老師的研究吧。這也將拯救許多的生命!”


    “哼,還真敢說這種話啊!我快要吐了,你偽善的混蛋。”


    艾德露立刻拒絕了賓茲,反而激烈地對著他謾罵了起來。但是賓茲完全沒有動搖。


    “這就是所謂的必要之惡。不這麽做的話,是沒辦法殺掉持有災厄紋章的人的。但是,在世界上播撒災厄之人不久就將死去。好了,從那裏讓開。接下來就是最後一擊了。”


    賓茲對她們進行了最後的勸告。他舉起了右手,狼人們一起擺出了攻擊的態勢。看來是完成魔法的詠唱了。


    “他是這麽說的哦。瑪塔莉醬,決定就交給你了。就隨你喜歡回複他吧。”


    “即使不用聽也明白的吧!!”


    “非常好的回答呢。那麽,你就把這些當做盾牌好好使用吧。反正他們都已經死了,沒什麽好介意的。”


    艾德露將符咒灑向了周圍,打了聲響指之後,十具人類的屍體和十隻老鼠的屍體被召喚了出來。她用魔杖輕輕敲了敲地麵,然後開始對付那些包圍她們的魔法師們。這意外的衝擊使得獸人他們產生了動搖,使得魔法詠唱中斷了。


    “——去死吧、垃圾們!”


    瑪塔莉快速逼近了一個剛剛踩碎了老鼠的獸人,一劍橫砍了上去,將他一刀兩斷。接著她又把屍體的上半身扔向了其他的獸人,使另一個止步不前。


    本來以速度見長的獸人們被瑪塔莉一個個虐殺了。那些原本是人類,說不定還沒有完全適應獸人的身體。


    “動作遲鈍的奇怪。這樣的話兩個人就能解決掉。連一隻老鼠都無法趕走的狼沒有存在的價值。他們隻是徒具狼型的殘次品罷了。”


    與獸人糾纏不清的老鼠身上猛地竄起了火焰,獸人一邊大聲慘叫一邊滿地打滾。但是,其中一隻狼人展現出了反擊的意誌。獸人用藏著的弩射殺了老鼠、並舉起魔杖使用火焰彈燒毀了靠近過來的艾德露的屍兵。


    那隻狼人展現出熾熱的殺意,吼叫聲中充滿著憤怒。


    “殘次品之中,似乎也混進了一隻稍微好一點的啊。那麽,身為魔法師同伴,就讓我們堂堂正正地用魔法來分個勝負吧。火焰是我擅長的屬性,就讓你看看我真正的力量吧。”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回應了艾德露的挑釁,獸人也舉起了魔杖。簡直就像是決鬥那樣麵對麵。結束了詠唱的兩人同時放出了魔法。


    ——在前一個瞬間,一根銳利的箭矢刺到了獸人的臉上。


    獸人傻眼地看向箭矢飛來的方向,隻見露露莉蕾呼吸淩亂地架著一把小型的弩,她的臉上浮現出悲痛的表情。


    看著握著魔杖倒下的獸人,艾德露向露露莉蕾投去了譴責的視線。她現在的感覺大概就像是是在決鬥時被潑了一盆冷水吧。在她的身上能看到即使硬碰硬也不會輸的強烈自信。


    “露露莉蕾醬,不要做多餘——”


    “非常抱歉,艾德露。但是,隻有他必須由我的這雙手來殺掉。這一次的人情,以後一定會返還。”


    “——嘛,也罷。剩下的就隻有賓茲醫生了。你差不多也該做好覺悟,把所有的事情給我一滴不剩地吐出來了吧,想要把我們殺掉的理由。而且看來、似乎你還有相當多的同伴邪道夥伴啊。”


    “如果把他的手腳一根根折斷的話,一定會喋喋不休地說個不停了吧,交給我吧。啊哈哈,讓你嚐嚐和勇者小姐一樣的痛苦!”


    瑪塔莉的表情中夾雜著瘋狂與殺意,艾德露也操縱著屍體包圍了賓茲。


    “嘎哈哈,我還沒有輸呢。戰鬥從現在才剛剛開始!就用你們的雙眼,好好見證經由我和拉斯的手複蘇的他的力量吧!”


    隨著賓茲的呼喊,一隻魔物出現在了房間的入口。他的手中握著一把附有華麗裝飾的劍。


    “我把他移植到了烏盧費斯的變異種身上!遠遠淩駕於人類之上的臂力、再加上完美的繼承了那天生的才能,現在恐怕已經找不到能淩駕於他之上的劍士了吧!沒錯,被疾病侵蝕的天才、拉姆吉·巴魯卡完全複活了。”


    “拉姆吉……劍士公會的?”


    勇者觀察著狼型的獸人。雖然他已經完全沒有了以前的蹤影,但總感覺那個眼神有些相似。


    “去吧!殺掉她們、從災厄之中拯救世界!那就是身為勇者後裔的你的使命!”


    隨著賓茲的吼聲、拉姆吉有了動作。看來他的目標隻有勇者。就像是要阻攔他似得,艾德露的屍體迎了上去。


    “嘎啊啊啊啊!”


    拉姆吉揮舞著手中的劍,僅僅一擊就屍兵們分成了兩半。


    “那樣的屍體之流可沒辦法成為他的對手!不論你派出多少個都是白費力氣!因為他可是被選中的劍士!瑪塔莉小姐,你也放棄吧。沒有必要白白浪費自己的生命,你的兄長可是會悲傷的喲。”


    “閉嘴!和兄長沒有關係!”


    亢奮起來的瑪塔莉想要任憑感情突進上去,但卻被勇者拉住馬尾阻止了。她忍耐著腹部傳來的劇痛,拚命地露出了無畏的笑容。


    “這個對手對你來說,負擔稍微大了些。那家夥和你的相性差過頭了,畢竟那可是相當擅長格擋、卸力的流派。”


    “勇、勇者小姐!已、已經沒關係了嗎?!”


    “隻是意識稍微開了點小差而已。已經恢複了,沒關係。”


    呼吸淩亂的勇者撿起了劍。


    “真的沒關係嗎?”


    “沒關係啦。”


    “勇者、我——”


    “說教等到日後再進行。現在很忙。”


    她對著臉色蒼白的露露莉蕾輕輕地搖了搖手。


    “……全員一起上比較好吧?僅僅一劍就收拾掉了我的屍兵,如果那個是真正的拉姆吉的話,太過危險了。”


    “不,那個是我應該戰鬥的對手。必須了結這場因緣的對決啊。大概,對麵也是這麽想的。不好意思,能把這裏交給我嗎?”


    “但、但是……”


    瑪塔莉露出了無法接受的表情,但被勇者溫柔地拍了拍肩膀之後,一邊說著,我明白了,一邊不情願地退下了。


    “那麽我們會為你加油的,你好好努力吧。如果輸掉了就沒有點心了哦。”


    全員退到了後方,賓茲也拉開了一段距離。


    “久等了。記得,問候是這樣的吧?”


    勇者與拉姆吉正麵相對,她將劍慢慢地豎到了正前方,拉姆吉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這是巴魯卡劍術流交手之前的禮法。


    勇者和拉姆吉都將劍放至下段,伸出左手牽製對方。


    兩邊同時靠近對手,在交錯的瞬間開始放出連續不斷地激烈劍擊。那每一擊中都蘊含著一擊必殺的威力。如果是普通的劍士的話,在最初的一擊就會被砍飛腦袋吧。


    以正統的劍術為主體,同時在其中融入格鬥術,這正是巴魯卡流劍術。巴魯卡流的理念是勝利就是全部,能使用的手段要全部用上。它的基礎戰術是用敏捷的動作迷惑對手、同時放出凶猛的一擊。這個流派最擅長的就是在格開對方攻擊的同時給予對方迎頭一擊。


    勇者非常了解那個劍術。


    “哈啊!”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兩人一邊使用各種打擊互相牽製、一邊以一紙之隔格開對方給予的致命的一擊。


    勇者一邊對著拉姆吉放出突刺的連打,一邊旋轉著身體用劍橫向斬向對手;而拉姆吉承受了勇者的打擊、彈回了那一擊橫掃。那猛烈的一擊產生的震耳欲聾的金屬交擊聲在房間內回蕩。雙方都沒有鬆開自己的武器,他們在呼吸交錯之間給予對方連續的打擊、拉近距離、離開、又再次拉近距離,如此不斷往複著。


    在拉姆吉體勢崩潰的瞬間,勇者一口氣逼近上去,發出了由上段揮下的淩厲一擊。而抓住勇者空隙的拉姆吉用力一腳踏地撞了上去。他捕捉到了勇者的身體,用尖銳的牙齒穿刺了勇者的肩膀。勇者在一瞬間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但她咬緊牙關重整了體勢、身體後仰,借助反作用力狠狠地給了對方一個頭槌。


    “——嘎啊!”


    “你這臭狼!”


    拉姆吉流著鼻血,發出了痛苦的呻吟;但即使如此,他仍然沒有鬆口。


    勇者再次給了他一擊頭槌,這次直接打中了拉姆吉的左眼。無法忍受這樣痛苦的拉姆吉不由鬆開了刺入勇者肩膀的牙齒。勇者一腳踢向穿著輕鎧的拉姆吉的腹部將他踹飛,強硬地和拉姆吉拉開了距離。


    拉姆吉重新擺好架勢,再次將劍擺在下段。勇者也擺出了同樣的架勢。她的肩膀被對方咬掉了一塊肉,流出了大量的鮮血。拉姆吉也沒有在意被撞爛的左眼,大張嘴巴大口呼吸著。


    兩者之間如同劍舞一般不斷持續著的戰鬥,在這一刻變得悄無聲息。


    “接下來、就是勝負了。最後,就用彼此最自信的那個招式來做個了結吧。”


    “…………”


    聽到勇者的話語,拉姆吉輕輕地點了點頭。他們兩人將劍緊緊地放在了肩頭、擺出了像是扛著鋤頭一樣的姿勢。將注意力集中到最大程度,他們彼此對視著,時間悄無聲息地流過。


    先行動的是拉姆吉。他活用了變異獸人瑞德烏盧費斯(red wolf face)的速度,全力蹬向大地、全身的肌肉都爆發般運作著,發出咆哮衝向了勇者。


    拉姆吉將劍從下方揮出、劍的尖端摩擦著地麵,放出了劇烈的火花;地麵被深深挖出了一道凹槽、土塊橫飛,讓人無法看清他的劍路。


    勇者將劍扛在了受傷的肩膀上開始奔跑;她不再觀察對方,隻是單純地將力量注入雙手。


    拉姆吉從下段向上揮舞的劍、與勇者從上端向下揮舞的劍交錯而過——這是注入了兩人全部力量與靈魂的、必殺的一擊。


    ——決出勝負了。


    拉姆吉揮出的劍砍入了勇者的左側腹,隻要再過那麽幾個刹那,就會切開勇者的心髒、將勇者的身體斜向一切兩半吧。但是,拉姆吉的劍沒有能夠達到終點。


    因為勇者的劍已經將拉姆吉的上半身完全的切斷了。以堅韌的肉體而自豪的瑞德烏盧費斯的身體,僅僅一瞬間就被撕裂了。這注入了彼此全部力量的一擊,需要付出的代價也相應的大。而輸了的拉姆吉則必須要支付全部的代價。


    勇者靠近了失去了下半身、奄奄一息的狼人。瀕死的狼雖然痛苦地吐著血、但卻死命地咬牙堅持,沒有發出呻吟。這也許是他最後的驕傲也說不定。


    勇者沒有使用魔法、單純地使用劍來戰鬥,其實也並沒有什麽特別的理由。雖然如果使用魔法就可以輕鬆地獲勝了吧,但她還硬是隻用劍來戰鬥。因為她覺得必須這麽做,僅此而已。


    她從上方冷冷地俯視著對方,不含任何感情地問道。


    “我贏了、你輸了。雖然是你的劍比較快,但我從以前開始非常了解那個劍技、不論是長處還是短處。”


    巴魯卡流的奧義的確是以驚人的威力而自誇。但是,也有其缺點。在最後劍砍入對方身體的那個時候,隻有一瞬間,自己的身體之中是全無力量的。第一次交手是無法看出這一點的,但學習這個流派的勇者非常清楚的知道這一點。


    同時、勇者也知道過去的夥伴——拉姆薩斯無法改進這一點,也知道他在那裏感覺到了自己的極限。雖然作為人類的戰士來說,他是一流的,但對他來說,是沒辦法超越那個極限的。


    但是,勇者能做到。她用毫不畏懼死亡的戰鬥方式不斷戰鬥,最終,勇者將其作為自己的流派而完成了這一奧義。她將這還未完成的劍技升華為了奧義、討伐了無數的強大的魔物。


    但對於戰鬥方式並不局限於劍劍的勇者來說,這算不上什麽大不了的事情。隻要能把魔物給幹掉,劍術的優劣怎樣都好。


    “……真貨、果然不一樣。的確、很強。”


    狼人揚起了嘴角稱讚對手。他的雙眼已經失去了力量,注視著虛空。他的聲音也嘶啞微弱,感覺現在就要消失的樣子。


    “你知道嗎?”


    “當然了。我們家係、那偽造的榮譽,無論是誰、抱著那樣的羞恥而活。是的,拉姆薩斯也是那樣。”


    狼人平靜地自嘲著,他的嘴角不斷溢出鮮血;他上半身的斷麵中流出的血液染紅了勇者腳下的土地。


    很快拉姆吉就會死去。勇者隻有一件事想要詢問他。


    “不後悔嗎?”


    “自己的選擇、能夠接受。”


    “…………是嗎。”


    “我與、真貨戰鬥、輸掉了。絕不是因為、疾病、而輸掉的。”


    “稍稍有些,羨慕你啊。”


    勇者微笑了起來,而拉姆吉的嘴角也稍稍揚了起來。


    “——榮耀與、真正的、勇者、同在。”


    狼人向上空伸出手來。他的嚴重已經沒有了焦點。


    “那,再會了。”


    勇者撿起了拉姆吉的劍,在拉姆吉咽下最後一口氣之前刺了下去。勇者覺得必須這樣做。他並不是被疾病所打敗,而是確確實實被勇者所討伐的。


    隨意的豎立著的劍,不再言語的獸人的屍體。在這裏隻留下誰也不會來吊唁的墓碑。


    勇者用疲憊的表情望著這一切。


    勇者甩去劍上的血跡,將劍指向了殘留下來的最後的敵人。


    自稱聖職者的邪道,設置陷阱試圖殺死勇者的罪魁禍首。勇者一點也不打算讓他活下去。


    但是,賓茲一點也不慌張。他似乎很無趣地看著拉姆吉的屍體,然後“哎呀哎呀”地歎了一口氣。


    “這樣看來是我輸了啊。雖然很遺憾,但還是不得不承認。沒想到連他都會被打倒。雖說是勇者拉姆薩斯的後裔,但終究隻是脆弱的人類嗎。真是相當不順啊。”


    “……是你把拉姆吉變成魔物的?”


    “你的這句話並不完全正確。再怎麽說也無法把人類變成魔物。我隻是移植了他的靈魂。”


    “移植靈魂?”


    聽到艾德露的問題,賓茲用力地點了點頭。


    “靈魂寄宿在大腦之中。心髒不過是輸送血液的單純的器官罷了。我所做的不過是將人類的大腦移植到魔物身上。為了將他們從痛苦之中拯救出來。”


    賓茲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淡然地說道。


    勇者想起了之前殺掉的懸賞犯拉斯·努貝斯。那個男人,似乎說了些靈魂寄宿在心髒之內什麽的。兩人的共通點是身上都飄蕩著難以忍受程度的腐臭味。


    “什麽‘將他們從痛苦之中拯救出來啊’,你這腐爛的邪道!”


    “我也是得到了他們的同意的喲。我向他們保證,總有一天會給他們準備好新的肉體。隻是、實際上進入魔物的身體之後要維持正常相當的困難,因此我稍微操作了一下他們的大腦。順帶一提,到最後維持自己的意識的,就隻有拉姆吉閣下了。該說不愧是勇者拉姆薩斯的後裔嗎,雖然最後輸了,但其精神力仍值得褒獎。”


    “想說的話都說完了吧?我現在就把你的頭給砍下來。”


    “那個,現在是在說什麽?這個人到底做了——”


    瑪塔莉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在賓茲回答之前,勇者就迅速地蓋住了他的話頭。


    “隻是瘋子的胡說八道罷了,我立刻就讓他閉嘴,你不必在意也沒關係。”


    勇者用眼神示意艾德露,讓她把瑪塔莉帶走。有些事情沒有必要知道、甚至不知道還會更好。


    察覺勇者意圖的艾德露正想要前往瑪塔莉的身邊,但卻被賓茲叫住了。


    “艾德露小姐,我有想要寄存在你那裏的東西。不管怎樣,我的研究就到此為止了;但是,我不忍心就這樣讓我的研究埋藏於黑暗之中。如果可以的話,就由身為拉斯弟子的你來收下吧。”


    賓茲取下了腰上的布袋,扔給了艾德露。艾德露打開布袋,從裏麵取出了鑰匙和地圖。


    “我心懷感激地收下了。我會把你們那受詛咒的研究全都燒成灰燼,還請安心。”


    “要怎麽做隨你。之後就全部交給你了。然後,露露莉蕾小姐。”


    “……什麽事。”


    露露莉蕾將警戒心直接表現在了身體的動作上。


    “不能去除你的煩惱,真是抱歉。隻有這一點讓我甚是牽掛。但是,如果可以的話還請再來造訪我的診所,那時候我會將你完全治愈的。……那麽,我就差不多該告辭了,很快就到診療的時間了。”


    賓茲確認著懷表,搖著頭如此說道。露露莉蕾一副啞口無言的模樣。


    這個男人似乎真的以為自己能就這樣活著回去。勇者用危險的眼神瞪著他。


    “你在胡說八道什麽。不可能讓你回去的吧。你會死在這裏,由我將你殺掉。”


    “我不明白呢。這是為何?確實是我輸了,但是我可一點也沒有被殺掉的打算。因為接下來我還要去拯救無數條生命,這是我的使命。研究方麵我會就此放棄,這樣就可以了吧。”


    “明明剛設下陷阱想要殺掉別人,竟然還能這樣自說自話啊。那種難看的行為就別做了吧。”


    艾德露嘲笑著賓茲,但賓茲毫不害臊地繼續說道。


    “這是誤解生出的不幸事故。這裏剩下的也就隻有魔物的屍體了,哪裏都找不到證據。而且,如果我死了的話,可不會輕易地了事哦。因為我可是屬於星教會的聖職者。”


    “你是想要威脅我們?”


    “隻是在陳述事實。雖然有些失禮,但我比你們獲得了更多人的信賴。也有非常多的人仰慕著我。他們會相信誰的話就不用多說了吧。”


    賓茲改變了態度,繼續述說自己的主張。


    “那樣的信口雌黃有多少人會……”


    露露莉蕾皺起了眉頭,而賓茲的臉上則浮現出了充滿餘裕的笑容。


    “重要的是教會會相信哪一邊。嘛,你想要嚐試也沒關係。雖然我覺得隻是白費力氣。”


    “怎、怎麽那樣!如果把這種人放虎歸山的話,事情會變得很嚴重的!”


    “……雖然是腐爛的,但也仍然是聖職者,不能魯莽地出手啊。”


    瑪塔莉不知所措起來,艾德露也咂了砸舌。


    “——遺言就這些嗎?真是的,明明是個垃圾,廢話還真多啊。”


    但是勇者還是握著劍,不慌不忙地靠近賓茲。


    “你都沒有聽到剛才的話嗎?如果把我給殺了——”


    “不會輕易了事對吧?然後、那又怎麽樣。”


    “教會可是將非常大的新人寄予在了我身上、殺了我的話,可是會背上異端的汙名的!”


    殺了他的話,勇者可能會被譴責、追究責任。但是,那也沒有任何問題。她絲毫沒有放過魔物的打算。


    “沒有任何問題。因為,我可是勇者啊。”


    “——等、等一下。冷靜地考慮一下!”


    “而且,死人是不會開口的,就像露露莉蕾之前說的那樣。隻要你死了就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我、我明明可以拯救數萬人的性命啊。居然要妨礙我,實在是太愚蠢了。你這個播撒災厄的禍害!”


    “明明你自己至今為止到處播撒災厄,還真敢這樣說啊。那麽,死吧。”


    勇者砍下了賓茲的腦袋,然後用火焰彈將他的屍體燒了個一幹二淨。腐臭的元凶完完全全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剩下的就隻有瘋子研究成果的殘骸——被賓茲抓住了弱點,變成了魔物的那群人。即使將屍體帶回地上,也沒有任何可以證明他們身份的東西。就隻能將他們留在這裏了吧。


    “……啊,真的好累。我是不是非常的髒?”


    勇者一次又一次拍著雙手,她手上的髒東西都掉了下來。她穿上了那時被威脅脫掉的鎧甲,血液凝固的感覺讓她覺得非常的癢。


    “就像是從頭上倒了一桶血下來。如果半夜裏被別人看到的話一定會尖叫的吧。要用瑪塔莉醬來試試看嗎?”


    “那樣聽起來很有趣但還容我拒絕。……說起來,你們為什麽會知道是這裏?”


    勇者詢問起她在意的事情來。明明沒有告訴過她們約定的場所,為何會能前來救援?


    “利蒙西告訴我們了!”


    “你想,她不是擅自查看過包裹了嗎。似乎在那個時候讀過信了。那女人,似乎錯以為是情書什麽的。畢竟還附上了禮物。”


    “……真是不得了的女人。”


    勇者打從心底感到傻眼。如果真的搞錯變成了情書的話,利蒙西絕對會全力捉弄勇


    者的吧。也多虧於此,這次的事件得以順利地解決,但勇者仍然很難坦率地感到高興。


    “在知道是前往四十層之後,剩下的就隻有去尋找迷宮的搬運屋了。不過稍微花了點時間。”


    “真得非常抱歉。如果我們能早點來的話,勇者小姐就不會有這樣殘酷的經曆了。”


    “沒有問題。光說不練的麻煩眼鏡女也如你們所見平安無事。啊、現在沒有帶眼鏡嗎。嘛,總之這樣就好。”


    勇者壞心眼地對著露露莉蕾笑了起來。雖然很期待露露莉蕾回擊,但露露莉蕾消沉地低下了頭。


    “勇者醬意外地很為夥伴考慮呢。一想起那時候你那英勇的表情,如果你是男人的話我真會愛上你哦。”


    “……能不能不要說那樣惡心的話?總、總之快點回去洗澡吧!”


    艾德露拋來的媚眼使得勇者不由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是變態粉色的屍體愛好家,不知道她話裏究竟隱藏了什麽樣的含義。


    “那麽就回去吧。要驅動那種數量的屍體還是非常吃力的。即使能夠填充魔力,但必須一直集中注意力,相當累人哦。”


    艾德露揉著著肩膀抱怨道。


    不是因為上了年紀嗎,在勇者想要這麽說的瞬間,就被她用非常可怕的表情瞪著了。勇者不由地佩服她,還真是個直覺敏銳的家夥啊。


    “那麽要使用轉移石了。”


    “啊、稍微等一下,這裏似乎是四十二層。難得有機會,就記錄一下吧。隻要撒這個粉就可以了吧。”


    “是啊,不要小氣、全部都撒上喲。如果不那麽做的話可是不會有效果的。”


    “我知道了啦。”


    勇者將從門衛那裏買來的粉末全都撒到了轉移石上麵,轉移石放出了光芒,文字刻到了上麵,看起來是成功了。


    “好,這樣就沒問題了。那麽我們也該回去——”


    “——危險!”


    察覺到殺氣的勇者迅速地撞飛了艾德露。兩支箭矢淒厲地略過了艾德露原來站立的地方。真可謂千鈞一發。


    一隻臉上插著一支箭的狼人,正在用僵硬的動作試圖裝填箭矢。那是之前被露露莉蕾射殺的狼人。似乎一直在窺視這邊的空隙,真是不得了的執念。


    橫倒在地的艾德露重新站了起來,對著那隻射箭的狼人詠唱起魔法。塊狀的火焰直接命中了那隻狼人,這次瀕死的狼人徹底被燒了個一幹二淨。


    “……沒想到還活著啊。真是得救了危險啊。救了我一命,謝謝你,勇者醬。”


    “就用水果拚盤來回禮好了。不過話說回來,它好像非常恨你啊,似乎它從剛才開始就隻瞄準了你一個。你到底做了什麽?”


    “美麗還真是一種罪孽啊,我自己也覺得很無奈。”


    “要裝傻還太早了。露露莉蕾你怎麽看?——額?在做什麽啊?你。”


    瞥了一眼開著玩笑的勇者她們,露露莉蕾靠近了狼的屍體把箭拔了下來。然後靜靜地合手祈禱。


    “……弄個不好的話,我就會變成這個獸人。”


    “什麽?”


    “如果沒有遇到你的話,我會無止境地持續針對魔法師的研究。然後,這樣的研究也不會得到回報。如果,賓茲出現在了那樣的我的麵前,用甜言蜜語誘惑我的話,我肯定——”


    露露莉蕾的身體不斷顫抖著。恐懼、悔恨、安心、同情。她內心中到底是何種感情?勇者無法知曉。


    勇者將箭從露露莉蕾那裏將箭搶了過來,硬是插入了地麵,做成了一個簡易的墓碑。


    “連這樣的東西都能使用,還真是隻靈巧的狼。這樣的話連人類都要相形見拙了啊。”


    “勇者?”


    “你沒必要在意。這可不是在安慰你啦。”


    “……非常感謝。雖然艾德露也說過了,你真的意外的溫柔呢。”


    “因為,我是勇者啊。心胸可是很寬闊的喲。”


    露露莉蕾露出了些許的笑容,而勇者輕輕地聳了聳肩。雖然用擰臉頰代替說教也可以,但是能靠著那樣恢複心情的也就隻有瑪塔莉而已了。而那位瑪塔莉,現在正漫不經心地打量著房間。


    然後,察覺了某件事。賓茲夥伴的那兩個女人完全被遺忘了。


    “那些女人要怎麽辦是好?那兩個賓茲的助手。似乎還活著的樣子。”


    “嗯,把她們帶到上麵放著不管就好了吧。她們也說不定是被害者,雖然不知道她們是否能恢複原樣就是了。”


    “那麽就把那群家夥帶回去吧。雖然沒有那樣做的義務,當讓她們變成魔物的餌食也讓人有些不爽。”


    勇者取出舉起了轉移石,當瑪塔莉和艾德露將手放到她的肩膀上時,她整個人都不由地硬直硬直了。


    “——等、等下!這麽嚴重的傷勢!你為什麽要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啊!”


    “都、都傷到骨頭了啊!不、不痛嗎?”


    “是,是我的錯。請讓我立刻進行治療。”


    “習慣了就沒關係了。回去之後我自己會回複,快點抓住我啦。”


    回到地麵的勇者大大伸了一個懶腰。因為全員都異口同聲地催促她進行治療,所以勇者使用了治愈術回複魔法,治愈了肩膀上的傷口。


    “嗚。”


    “依舊做的很漂亮呢。”


    “需要付出各種各樣的代價的啦。這個世道可沒有那麽天真。”


    “……真是給大家添了不少的麻煩。這次的事件全都是我的責任。尤其是勇者,欠你的恩情怎麽還也還不清。”


    “如果你這麽想的話,就請我們吃好吃的吧。另外,你如果不戴眼鏡的話總感覺冷靜不下來,快點去重新買一副吧。就像是艾德露不穿粉紅色的衣服一樣,都變得認不出你來了啦。”


    “你那比喻是什麽意思啊。不知為何總有種被瞧不起的感覺。”


    “你的錯覺而已。”


    “……真的是,一群有趣的人啊。”


    露露莉蕾笑了起來。看來總算是回到了平常那副模樣。雖說如此,她沒有戴眼鏡、三股辮也零零落落的、臉上滿是泥濘、自豪的學者帽也皺巴巴的,看起來實在不像是愛掰道理的學者。但,她的臉上卻是某種非常爽快的表情。


    瑪塔莉確認勇者的傷口已經愈合之後橫躺在地,艾德露則靠近迷宮的樓梯,開始從傑克君那裏回收行李。


    傑克君是魔物,無法通過包圍迷宮的結界,所以隻能陪同她們到這裏。在無意義的做出了後空翻的動作之後,傑克君一邊擺出耍帥的姿勢,一邊被送還了。


    “……那個是你在操縱的嗎?”


    “沒辦法做到那樣細微的動作喲。我的命令隻有拿行李、以及保護我這樣非常粗略的指令。那大概是它原來的性格吧。”


    “明明都已經死了還有性格?”


    “似乎是有的。明明靈魂都應該已經消失了。嘛、傑克君在那其中也算是特別奇怪的。”


    “……也有那樣奇怪的家夥啊。不知道原來到底是什麽樣的生物。”


    變成了屍體都是那幅德性,不知道活著的時候會是怎樣的爆炸性格?勇者連想象那副畫麵都做不到。


    “魔物也好歹是活著的,其中也會有奇怪的家夥吧。說不定,還會有熱愛和平的愉快魔物存在呢。”


    “不可能會有那種家夥的吧。魔物想的隻有殺掉人類。他們的腦子裏根本沒有和平這個詞語。”


    “嗯、如果是和傑克君的話我感覺能搞好關係呢。因為很可愛!”


    “哎呀,邪妖精雖然一眼看上去很可愛,但是他們最喜歡的可是用小刀把人給剁碎喲。”


    “邪妖精很喜歡


    人肉,可要小心一點。他們尤其喜歡女性的肉。”


    “……我、我會注意的。啊、請用這個。”


    瑪塔莉這麽說著,將布遞給了勇者。勇者接過那塊布、開始擦拭鎧甲上的汙跡。


    “嘛、不管怎麽說,我們都把標本師給討伐了,可謂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不過做夢都想象不到,標本師的正體居然是聖職者賓茲啊。”


    “標本師?那是什麽。”


    “在某一個時期讓這個城鎮落入恐懼深淵的謎之殺人鬼。雖然在真身不明的情況下掛上了懸賞金,但完全沒有獲得相關的情報。”


    “我、我也有聽說過。被害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並且屍體一定會被送回家族內。”


    “是的,然後被害者有某一個共同點。腦與全部的器官都被取走,身體的內部變得空空蕩蕩的。因為那瘋狂的殺人方法,人們給了他標本師的別名。從賓茲的言行來看應該絕對就是他了吧。也非常拘泥腦部。”


    艾德露用嚇唬人的口氣述說著,而瑪塔莉變得麵無血色。明明戰鬥方式那麽華麗,對於恐怖的事情卻依舊是那副窩囊樣啊。


    《咕嚕波——》


    在她們對話的這段時間裏,一隻迷一樣的鳥落到了勇者的頭上。那是鴿子的叫聲。不久之後它就會自己飛走吧,勇者並沒有在意。


    “為什麽殺人方法這麽顯眼,他卻沒有被抓住啊?”


    “誰知道呢。雖然沒法大聲宣揚,不過據說教會的人限製了相關情報。”


    “那、那是什麽意思?”


    對於瑪塔莉的提問,非常簡單,艾德露如此說道。


    “教會的聖職者,實際上是瘋狂的大量殺人鬼,這樣的話是沒法說出口的吧。嘛、很像那些偉人們的做法呢。又或者,有知道了他的身份然後繼續利用的可能性。賓茲雖然是個瘋子,但的確很有能力。”


    《咕嚕波——》


    像是讚同似的,鴿子鳴叫起來。瑪塔莉偷偷摸摸地一次又一次看向了勇者的頭上。


    “那、那個,勇者小姐,剛才開始就有鳥在你的頭上——”


    “有鴿子停著?”


    “不,這個是烏鴉吧。但是,沒有白色的烏鴉,是變異種吧。相當的稀有。”


    “看來它對你空空的腦袋很中意,大概作為休息地樹枝來說硬度恰到好處吧?畢竟你的頭硬到能對著狼人來一發頭槌呢。”


    艾德露逗弄著勇者。雖然現在是聽過就算了,但勇者決定之後一定會好好地複仇。


    《咕嚕波——》


    “白色的烏鴉真是不可思議,非常的漂亮呢。”


    《咕嚕波——》


    “嘛、不管怎樣,要做的事情都是這樣啦。”


    勇者迅速的在頭頂合起了雙手,捕捉到了那迷之鳥。雖然白色的鳥發出了悲鳴掙紮起來,但勇者好好地固定住了它,不允許它逃跑。


    那是她曾經見過的白烏鴉,連喙都是白色的。


    “這隻臭烏鴉,站在人的頭上心情很好嗎?還發出鴿子一樣的聲音,看我現在就宰了你做成烤全鳥!”


    《咕、咕嚕波波!——咯、咯額!等、等一下!》


    “煩死了!區區一隻烏鴉,不要一副了不起的樣子開口說人話!”


    《等、等一下,話、話還——》


    勇者捏住了鳥的腦袋,瞄準天空用力扔了出去。鳥一邊發出淒慘的悲鳴聲,一邊向遠方飛走了。


    勇者用力拍了拍雙手,開始做回去的準備。


    “好,這樣就清爽了。快一點回去吧。露露莉蕾,今天晚上你請客啊。”


    “……那個!”


    “你剛才、是不是和鳥說話了?”


    “絕對說了。會說話的烏鴉我也是第一次見到。我務必想要捉到他好好進行一番研究。”


    瑪塔莉她們愣愣地望著天空。


    “不可能會有人和鳥說話的吧。不要說那樣的蠢話了,快點準備快點準備!”


    “但是、剛才、確確實實說話了。”


    瑪塔莉仍然糾纏不清。


    “即使有會說話的鳥存在也不奇怪吧。現在可是魔物都會說話的時代,不要介意、不要介意。”


    “雖、雖,雖然是這樣說。……不、果然還是很奇怪啊?”


    “比起那個,瑪塔莉,我要去武器店,給我帶路。必須換上新劍。因為那隻狼的緣故,劍都破破爛爛了。”


    “已經不行了?明明前不久才剛買的。”


    “你自己看咯。”


    勇者展示自己的劍,隻見劍刃殘缺不齊,變得無法再使用了。雖然是想要把它用到完全損壞,但是劍芯已經產生了裂縫,隨時折斷都不奇怪。應該說,與拉姆吉所持的劍硬碰硬,真虧它能撐到最後啊。


    “的確這樣的話不行了啊。那麽就這樣去武器店吧。”


    “我要先去一次賓茲的藏身之所再和你們匯合。不快點過去處理的話,就會被教會的人給控製了。必須在變成麻煩事之前把那邊都燒光啊。”


    艾德露拿出來一個布袋,那是賓茲最後給她的裝有地圖和鑰匙的布袋。在那藏身之處,會有與拉斯那個事件同等、甚至是在那之上的悲慘光景等待著吧。在消耗了大量精神力的現在,勇者還是不想要再去看了,她的身上也沒有留下可以幫忙的力氣了。


    “我明白了,那麽出發吧。”


    “瑪塔莉,不必那麽急。即使不跑武器店也不會逃走的。”


    勇者剛要跟上先行一步的瑪塔莉和露露莉蕾,從後麵傳來了艾德露的聲音。她臉上是一副很難懂的表情。


    “勇者醬,稍微等下可以嗎。”


    “什麽啊?”


    “最後、和他……和拉姆吉說了些什麽嗎?”


    對於艾德露的提問,勇者頭也不回地回答。


    “並沒有說什麽大不了的事情。隻是,聽了些他最後的抱怨而已。”


    “……他、後悔了嗎?”


    “不知道。不管做出的是怎樣的選擇,都不可能沒有任何的後悔。但是,能夠戰死,他很滿足。所以那樣就好吧。”


    勇者一邊回想拉姆吉離世時的表情,一邊訴說著自己的想法。說實話,勇者並不明白拉姆吉的想法。病症帶來的痛苦、他內心中的糾葛,其他人是不可能明白的。


    “……是嗎。謝謝你的回答,因為我非常在意。”


    “不論如何,重要的是、最後要由自己來做出選擇。如果是那樣的話,即使會有後悔,也能夠接受的吧。所以、我稍稍有些羨慕那家夥。”


    “……羨慕?”


    “因為他能夠自己選擇葬身之所,而我無法選擇。即使贏了,也不見得會一帆風順。”


    “你說的,難道是過去的——”


    “撒,不知道啦。因為,我沒有過去的記憶。”


    勇者壞心眼地笑著敷衍了過去。


    瑪塔莉回過頭來對著勇者大大的招手;勇者也舉手回應,再次往前走去。


    勇者直到現在仍然對某些事情感到後悔。並不是被選中之後就那樣成為勇者、也不是決定要一個人戰鬥。


    勇者直到現在也仍然後悔的事情隻有一個——那就是、選錯了葬身之地。


    那場與魔王的戰鬥,超越了肉體、精神、靈魂的界線、削減了彼此性命。那是無論哪方勝利都不奇怪的死鬥。


    結果,勇者勝利了、魔王敗北了。但是,敗北的魔王不知為何看上去非常的滿足。露出了像是從一切中得到了解放的表情。


    而另一邊,勝利的勇者在亢奮感消失之後,剩下的隻有空虛。她覺得隻要將魔王打倒的話,就會有什麽改變。她如此深信


    著,但什麽都沒有變化。


    如果是那場戰鬥的話,勇者也是能夠死去的吧。不、應該是不分勝負的與魔王一起死去的。那樣的話,勇者的故事就可以以“可喜可賀、可喜可賀”而告終了。


    為了抑製住心中那昏暗的情感,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抬頭望向天空,隻見那隻白鴉心情暢快地展翅劃過天空。


    周圍的冒險者們也像是看到珍奇事物一樣抬頭仰望著。其中也有膽戰心驚地獻上祈禱的人。那隻烏鴉再次發出了鳴叫、這次並不是鴿子的叫聲,而是黃鶯的叫聲。它像是在捉弄人類一樣,時快時慢、露出一副傲然的表情地來回飛旋著。


    “……那隻鳥頭還是老樣子的沒腦子啊。而我也沒有變化。也就是說,人類和鳥都不會那麽簡單地改變嗎。”


    勇者大大地歎了一口氣,然後向著瑪塔莉那邊加快了步伐。


    ——自賓茲的事件已經過去了兩周的時間。


    勇者她們順利地推進迷宮探索,到達了48層。


    因為勇者主張著,事到如今不想要再回到上麵開始探索了,於是她們就從被賓茲叫出的場所、42層再次開始探索。


    她們絲毫沒有逞強的意思,一旦體力消耗嚴重就毫不猶豫地立刻脫出,在好好休息、重整態勢之後才再次挑戰,如此反複。推進的速度也是根據瑪塔莉的體力來調整的。


    現在的目標主要有兩個,瑪塔莉的鍛煉以及賺錢。勇者將自己的攻擊限製在牽製的程度,所以一定會變成由瑪塔莉正麵對抗的戰鬥。


    即使是對體力很有自信的瑪塔莉也無法承受連戰,因此返回地麵的時候總是一副筋疲力盡、癱軟如泥的模樣。


    現在離瑪塔莉能夠自在地使用狂化還很遙遠,在戰鬥之中也仍然是聽不進人話的模樣。因為反動相當大,體力和精力的消耗都相當厲害。


    不過她現在總算是能夠辨識出敵我了,也算是一個大大的進步吧。勇者僅對這一點表揚她,並沒有表揚她其他地方,但瑪塔莉仍然表現的非常高興,因此這樣就好吧。艾德露和露露莉蕾則是微笑地望著她們,但勇者刻意無視了她們的存在。


    出現的魔物種類大部分仍舊是魔化的植物。偶爾會有大到異常的蟲子出現。


    狂化前的瑪塔莉要拚上老命才不會發出尖叫;她似乎很不擅長對付蟲子。暗的地方和幽靈還有蟲都不行。就這副模樣還敢挑戰地下迷宮,讓勇者不禁傻眼。


    勇者並沒有特別在意、砍了下去,蟲的體液和碎片濺了四人一身,這次則是艾德露發出了悲鳴,似乎粉紅色的鬥篷變成了綠色這件事讓她相當厭惡。而也有一人很喜歡采集蟲子的殘骸,也就是名為露露莉蕾的變態學者。她非常高興的收集著屍體、腳、翅膀之類的東西。在不同於死靈術士的某一方麵,她也是不想讓人靠近的人種。


    “啊,蟲子也差不多打到膩了。你的袋子都已經裝滿了吧。”


    “是。已經收集了相當多能當做研究材料的部位。我打算把這個磨碎、試做成肌肉增強劑。請瑪塔莉務必品嚐一下。”


    露露莉蕾向瑪塔莉展示蟲的兩隻腳。因為她用兩隻手握著兩隻蟲腳,看起來就像是螳螂一樣。剛換上的圓眼鏡閃耀著可疑的光芒。


    “……心、心意的話我收下了。”


    “話說先在前頭,我可不要那種東西。”


    “是那樣啊,我明白了。硬塞給別人也不太好。”


    露露莉蕾一副很遺憾的模樣。但是她還是沒有死心吧,嘴角稍稍有些揚起。


    “傑克君也似乎很困的樣子,差不多該回去了。進入迷宮也有半天了,時間夠長了。”


    傑克君將行李放到了地上,大大地打了一個哈欠。代替點心、勇者將烤過的豆子扔到了他打著大大哈欠的嘴裏,讓他劇烈咳嗽起來。依舊還是有趣的家夥。本來以為它會生氣,卻沒想到他發著怪聲、很高興地咬起豆子來。


    “嗚哢、嗚哢!”


    “……猴子?”


    “嗚嘰——!嗚嘰——!”


    傑克君發出了像是猴子一樣的奇怪聲音。都已經死了,還真是個奇怪的家夥啊。明明是個魔物,卻完全不像是魔物。看到它的動作,勇者不由地感到全身無力。要對這樣的家夥抱有殺意可是件難事。


    她試著再一次扔了個豆子過去,隻見傑克君華麗地跳了起來咬住了豆子。在重複著這樣的玩耍的期間,豆子全都消失了。


    傑克君拍著自己的肚子,露出一副很滿足的表情。


    “似乎很開心啊,勇者醬。這對於討厭魔物到死的你來說還真是少見啊。”


    “這家夥,真的是魔物嗎?實際上該不會是猴子什麽的吧?”


    “不折不扣的魔物喲,不過也有有趣的地方,很可愛吧。”


    “……那一點我不想讚同啊。”


    勇者移開視線,坐在地上的瑪塔莉進入了她的視野。一副癱軟如泥、現在也快要倒下的樣子。


    “今天、累死了。總覺的、好像隻有我、一個人在戰鬥一樣。”


    “這是勇者的教育方針,真是萬分抱歉。有句話是說獅子是會把孩子推下懸崖的。”


    “瑪塔莉醬看起來真的很累呢。你最近一直這麽努力,會這麽疲憊也是沒辦法的。要稍微幫她一下嗎?”


    “你說什麽天真的話呢。不僅僅是支援,戰鬥後也為她回複了吧。如果我拿出真本事來把魔物給殺了的話就,就稱不上鍛煉了。比起學習、還是直接用本能去習慣、然後拚上命去用身體記住——不斷如此重複就是變強的最快捷徑。”


    “完全就是鬼教官呢。”


    露露莉蕾用一副我能理解的表情點了點頭。


    “鬼也沒關係。在哭著說泄氣話之前,給我去多殺幾隻魔物!下次再給我說這種夢話的話,我就把你那大屁股給踢飛!”


    “是、是的!”


    勇者拒絕了艾德露的提案,瑪塔莉站了起來表示了解,她身上的氣勢宛如要對勇者敬禮似得。


    基本上、隻要是勇者說的話,瑪塔莉都會坦率的接受。本人也應該有察覺到,自己的動作正在逐漸變的更好吧。勇者也沒天真到會去指導那些說了也不理解的笨蛋。


    “嗯、有這樣一個嚴格的老師可真是辛苦啊。這就是所謂的愛情的反麵嗎?”


    艾德露逗弄著勇者,而勇者也應戰了。


    “哼,這是為了以後能變得輕鬆的先行投資。希望她至少強到能將我的後背托付給她的程度啊。”


    “我、我會努力的!勇者的後背就請交給我吧!”


    “年輕真好啊。對吧,傑克君!”


    艾德露征求著傑克君的意見,而傑克君也“嗯”、“嗯”地連連點頭。勇者不由再次認識到,這果然是個奇怪的家夥啊。


    也許是受到了主人的影響,連腦補都粉紅化了。在那期間興趣也變得與艾德露相似,變異成了粉色的妖精。妖精打扮的紅粉粉以及粉紅色的傑克君成群結隊。他們瞄準著勇者衝了過來。


    做了恐怖想象的勇者不由狠狠地搖了搖頭,將那畫麵從腦中驅逐出去。


    “剛才,是不是進行了有趣的想象?可以的話請將那個告訴身為勇者研究家的我。”


    “……你去給我把你那圓眼鏡給擦擦幹淨。”


    自賓茲事件以後,露露莉蕾就再沒有了顧忌。對魔法師的感情也從“討厭到死”改善到了“害蟲程度的討厭”。她帶著爽朗的笑容將這件事告訴了艾德露。艾德露的臉則是則未見過的痙攣了。雖然感覺她並沒有怎麽改正過來,但本人接受了就好。勇者本想要吐槽,但總感覺會很累,所以還是沒有說出口。


    回到地上之後,今天艾德露和


    露露莉蕾也一起前往戰士公會。


    她們說想要把自己的那一份也作為禮物送給最為努力的瑪塔莉——不過這隻是場麵話,實際上隻是想要去擁有酒館功能的戰士公會喝上一杯。


    在洗掉鎧甲上的汙跡、維護了武器之後,勇者她們坐在櫃台前喝了起來。


    冰冷的酒濕潤了幹燥的喉嚨,使得勇者不由地發出了舒暢的聲音。


    “啊、真好喝!果然,戰鬥之後就是要這樣啊!滲透進了幹燥的喉嚨的每一個角落裏啊。”


    “喝蘋果酒還會發出那樣誇張聲音的也隻有你一個了。”


    羅布有些傻眼地為她倒滿了酒,完全就是一副酒館老板的模樣。感覺無論何時他的正業變成酒館老板也不會奇怪。


    “幹嘛!你對別人的嗜好有什麽意見嗎?”


    “沒什麽。自己做的酒能符合勇者大人的口味、實在是讓我倍感光榮。”


    “嗬嗬、小孩子隻要給甜的東西就可以了。那樣的話她的心情就能好起來了。”


    “啊、也請給我蘋果酒。果然累的時候喝甜的時候是最好的了。”


    “哎呀哎呀,都是群小孩子啊。”


    羅布倒好了每個人的蘋果酒之後,又轉向了勇者。


    “話說回來,有些事情想要稍微和你們打聽一下。”


    “如果你想要問怎樣才能稱為勇者之類的問題,我可沒辦法回答哦。隻有一個人能成為勇者,不需要第二個、第三個勇者。因為我就是勇者!”


    臉上泛起了些紅暈的勇者“嘿嘿嘿”地壞笑了起來。因為今天比平常還要累一些的關係,她比平時醉得更快了。


    “完全不對。我什麽時候問過那樣的事情啊!”


    “羅布不想成為勇者啊。這樣啊、這樣啊。”


    “不想。為了世界的和平什麽的,我一點也不憧憬。”


    被別人幹脆的否定,讓勇者不由地覺得有些空虛。為了解悶、她一口氣喝幹了蘋果酒。


    “那麽還有什麽事啊。”


    “……你們幾個,知道叫做賓茲的這個男人嗎?是在這個城鎮裏經營著很有名的診療所的聖職者。”


    “不知道。”


    勇者裝傻了。


    “剛才星教發了公文,說他死於非命了。也沒有能繼承他的人,因此那個診療所會被關掉。那裏是對窮人也開放的場所,雖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但真是令人討厭的世道啊。”


    “哦~是那樣啊。”


    “…………”


    瑪塔莉則是移開了視線,把嘴抿成了一線,看來屬於很不會撒謊的那類人。


    對這種無所謂的話題,勇者則完全沒有表現出興趣。


    “那麽,至於為什麽會說這種事情。是因為診療所的女助手們大吵大嚷著,‘賓茲被自稱勇者的少女給殺了’。被卷進了事件中心的我就想著要來問你們一下。”


    “這樣啊。但我不知道。”


    “嘛,也罷。教會判斷那些女人已經脫離了常軌,將她們給關了起來。似乎是無法對外公開的事件。”


    “無法公開的、事件嗎?稍稍有些讓人在意。”


    露露莉蕾輕輕說道,羅布點了點頭接過她的話頭。


    “也有這樣的傳聞。異端審問官們闖進了身為虔誠的聖職者的賓茲的診所裏。怎樣,沒有比這更可疑的吧。”


    勇者稍稍思考了一下該如何回答。雖然不知道星教會的人對賓茲的罪行掌握到了何種程度,但他們確確實實想要把這一切都埋入黑暗之中。即使在這裏說出真相,羅布也不會相信的吧。這個世道就是如此。


    “在賓茲那裏接受治療的拉姆吉也行蹤不明。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劍士公會也完蛋了吧。”


    根據羅布的話來看,劍士公會裏的人都是以各國的仕途為目標的人。並沒有多少人參與到公會的運營中。羅布從星教會的幹部那裏也得到了暗示、說近期可能會將劍士公會合並到戰士公會裏。


    劍士公會裏一部分血氣方剛的家夥們互相鼓勵、呼喊著加油什麽的。但沒有公會會長的話,怎麽做都無濟於事吧。


    “能打敗商業對手,你不應該更高興一點嗎。”


    “別說傻話了,這樣不戰而勝,我怎麽可能高興的起來啊。我啊,可是想和拉姆吉那家夥堂堂正正的競爭啊,卻變成這樣的結果實在是叫人失望。”


    羅布愁眉苦臉地如此說道。雖然不知道他的這番話是不是出自真心,但勇者覺得這樣並不壞。勇者拖著腮幫子誇獎起他來。


    “不是說的很好嘛!作為獎勵我來請客,盡管喝你喜歡的酒吧!今天你想喝什麽就喝什麽!”


    “想喝什麽就喝什麽……這本來不就是我的酒嘛!嘛,你的心意我就感激地收下了。感覺你的心情不錯啊。”


    羅布給自己倒起酒來,卻被勇者強硬的搶走了酒瓶。


    “不要用這樣小氣的倒法啦!看,這樣一口氣倒下去!”


    “嗚、喂!”


    她拿出了剛剛洗好的大酒杯,強硬地往裏麵倒滿了酒,然後“咚”地一聲爽快地放到了吧台上。


    羅布地臉劇烈的抽動起來。


    “勇、勇者小姐,你醉了嗎?總覺得與平時的氣勢不——”


    “才沒醉!你看,給我看仔細!完全沒醉吧!”


    “臉、臉超紅啊。而且好厲害的酒臭味。明明喝的隻是水果酒罷了。”


    “喝了那麽點就能醉成這樣也很厲害啊。這也算得上是一種才能了。”


    “以防萬一、還是讓我好好觀察吧。她的心情這麽好也是少有。”


    “啊——、總感覺變得高興起來了。今天說不定是什麽好日子啊!”


    勇者情緒亢奮起來。和獨身一人比起來,和一群笨蛋相互爭論也並不壞,這樣的感覺。


    “完全不明白你的意思,這是在說什麽呢?”


    “不能把醉漢說的話當真哦。到了第二天她自己就會忘個一幹二淨了。這個時候正確的做法是用‘是、是’這樣的話來敷衍過去喲。”


    “真可謂是至理名言了。”


    然而這些評論並沒有傳入勇者的耳中。就在她心情大好地大喝痛喝的時候,公會的門打開了。


    一位裝備著嶄新的鎧甲、拿著華麗的劍的年輕人走了進來。是艾克賽路。在勇者下意識地看向他之後,他就露出了笑容靠了過來。


    “啊、大家都在,來的正是時候。實際上我正在找你們喲。”


    “喂、艾克賽路!你這家夥,之前介紹的工作怎麽了?”


    羅布大聲地怒斥著艾克賽路,而艾克賽路則“啊哈哈哈”地蒙混過關似得笑了起來。


    “啊——,那個賺的太少,所以我就辭掉了。看守倉庫這樣土氣的工作不太適合我。所謂的男人,總是懷抱著遠大的夢想的。好不容易才來到這個迷宮都市,我果然還是不想要離開冒險者這個行當。”


    聽到艾克賽路不經大腦的話語,羅布打從心底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你可是必須照顧出生的孩子啊。而且還是三個孩子。萬一你發生了什麽事情的話要怎麽辦。也多少忍耐一下——”


    “我啊、不想被束縛。我覺得她們也是理解我的。總之,我決定要靠這一把劍活下去。”


    笨蛋說的話傳到了耳朵裏,使得勇者的心情慢慢下降了。她想著,要不要全力揍這家夥一頓,但因為太浪費體力,最終還是沒有出手。


    這是他自己的人生,就按照他自己喜歡的方式去活吧。隻要用喜歡的方式活著、喜歡的方式死去就好。雖然他的孩子很可憐,但那也是沒辦法的。這世上也有一種不幸,叫做沒有自由選擇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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