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說呢,就是服務讀者的場麵。


    我在浴缸裏泡了將近二十分鍾。


    因為可以在中午就泡澡,真是種奢侈的享受。


    因為自從她們住進我家以後,我就別指望在想泡澡的時候進浴缸了。


    好,今天我要泡個夠,泡到連豬肉都能煮成東坡肉。


    在我泡澡的時候,千頭萬緒湧上心頭。


    殺了我的京子、在背後指使她的夜之王、還有跟著他們走的大老師。


    還有,把我變成僵屍的優。


    自從優留言說怕自己會給我們帶來麻煩離去之後,已經過了好幾天,然而情況卻仍沒有任何改善。夜之王製造的冒牌美迦洛,到現在還是頻繁出現。  但就目前為止我所看到的新聞中,這件事並沒有蔚為話題,我猜應該是除妖專家「吸血忍者」或狩獵美迦洛專家「魔裝少女」成功解決他們的關係。  「啊——好累啊——」


    女子充滿疲憊的聲音愈來愈近,這聲音——是春奈吧。她從魔法世界韋莉耶回來了?


    毛玻璃的另一邊,出現了很像是春奈的小小「呆影」。附帶一提,所謂的呆影就是指她頭頂上翹起的,那根看起來很呆的頭發影子。  接著傳來了衣服窸窸窣窣的摩擦聲。從呆影的晃動來推測——看來她似乎在將裙子放進洗衣籃。


    我請春奈到韋莉耶收集情報。雖然她跟我發了一頓牢騷說不想去學校,不過在我誠心懇求「偶爾也幫幫我嘛」之下,她總算答應動身前往。雖然很在意她是否得到了情報,不過我還是沒有跟她搭話。


    我猜要是跟她搭話,她又要跟我抱怨東抱怨西了。她看到更衣室放著我的換洗衣服,應該知道我在裏麵,但是……


    「啊——放個熱水吧——」


    春奈沒發現我在裏麵,就把門打開了。


    「幹啥開門啊!」我嚇到都不自覺飆出關西腔了。


    也難怪我會被嚇到。就算是僵屍,被人看到裸體也是會害羞的!不過被看到五髒六腑我倒不在乎。


    「嗚。」春奈發出短促的尖叫聲,身體如凍結般無法動彈。  總之要先打破這種僵硬的氣氛,我用手遮住胸口說:


    「哇……哇——春奈好色——」


    一如既往的老梗,我發出了像小學生在念文藝表演會劇本時,那種毫無抑揚頓挫的叫聲。


    「……」


    「……」


    「步,你在幹嘛?」


    春奈眯起大眼睛。她脫到一半的白色女襯衫,看起來十分可愛。


    「你還問我在幹嘛——當然是在泡澡啊。」


    「我不是告訴過你不準比我先進浴缸嗎!給我出去!」


    她嘟起嘴,栗色的呆毛晃來晃去。


    這位小姐說話怎麽這麽不講理啊,身為食客還敢這麽囂張。


    「你才應該回韋莉耶去泡澡吧!」


    「吵死了!笨蛋!竟敢叫我回去!」


    身穿白色襯衫,搭配一件圓點花樣內褲的春奈,對我使勁扔出毛巾。


    「想也知道是開玩笑吧!喂!快住手——」


    「變態!變態!變態!」


    春奈根本不理會我的問題,就把剛脫下來的裙子連洗衣精一起朝我招呼過來了。通常丟東西的,不都是在浴室裏的人嗎?


    「不管著個了,春奈!重要的情報呢?」


    春奈手上抬著洗衣籃,一副怒火中燒的表情將視線從我身上移開。


    雖然我本來就不期待,看來她果然也沒得到什麽情報。


    「因為我的朋友隻有愛與勇氣。(注:a自動畫《麵包超人》的片頭曲歌詞)」


    春奈嘀咕著活像某麵包做的超人才會講的話。


    因為她任性傲慢的性格,所以在故鄉韋莉耶沒有朋友。不,應該說隻有大老師這一個足以稱為朋友的人。


    如此孤僻的春奈,當然也不可能向別人打聽情報。


    話雖如此,我還是覺得有可能會得到一點情報,所以派她回去……唉,看來事情真是不順利啊。


    「除了大老師以外,你有沒有向其他老師……例如愛爾斯小姐打聽?」


    「找他們行不通的。他們完全沒考慮前線的狀況。我們雖然有義務報告,可是他們從來沒向我們報告具體內容。真是的,去死一死啦。」


    就是因為春奈的這種態度,所以才更不可能得到情報吧。可惜了學校這種組織,原本就是個情報容易四處流傳的地方。


    「沒辦法了。不過你說的話有個地方我想更正——」


    「什麽啊?」


    「你的朋友可不隻愛與勇氣——你有塞拉、優、還有我,如果硬要算,織戶也算你的朋友啊。」


    春奈不知道是高興還是不快,通紅的臉蛋浮現出複雜的表情。


    「不過我不記得……我有認你們當朋友啦。」


    「朋友這種稱呼,不是由你認不認定,或結交與否來下結論的。」


    對,不知不覺之間,在無意識之下結交,這就是朋友。


    我本來打算這麽說,但最終卻沒開口。


    「搞什麽啊,講得好象是什麽怪異現象……而且,要跟步當朋友——有點……」


    啊,她這句話讓我有點不爽起來了。


    「是嗎?你差不多該關上門吧——變態。」


    「啊!什麽啊!步你個好色蠢蛋!(注:「好色河童(エロガッパ)」→「好色蠢蛋(エロバッカ)」)」


    真要說,也是「好色河童」吧。為什麽她擅自提升了我輕視我的等級?


    春奈迅速離開更衣室,我則整個人泡進浴缸,隻露出一雙眼睛。


    呼——該出去了吧?


    泡澡的好氣氛都沒了。真是的——你以為是誰負責收啊?我把春奈丟了一地的東西收拾好,用毛巾擦著頭正要回房,卻在玄關停下了腳步。  有把電鋸靠在玄關。


    那是魔裝少女變裝時的必需品,春奈的魔裝煉器。


    看到的人都會覺得那看起來像鞋拔——才怪。


    看到的人都會覺得那看起來像傘——才怪。


    那兩把刀甚至連刀鞘都沒有,就像菜刀一樣露出刀刃。這兩把刀恐怕是春奈的導師,那位很強大的大老師的魔裝煉器。大老師應該平安無事吧?我想她應該不會隨便就被解決,但是沒有魔裝煉器——唉。


    我本來以為春奈至少會好好珍惜這兩把日本刀,可是沒想到卻是這樣處理。反正好象可以拿來辟邪……唉,算了,隻是讓大老師看到應該會很吃驚就是了。


    正當我認真地看著刀時,玄關的門突然打開。


    將一頭讓全世界嫉妒的黑發綁成馬尾的女性,突然闖了進來。


    「塞拉?」


    我抱住整個人倒在我身上的塞拉。要是換作平時,她一定會像趕走衣服上的害蟲似的把我推開,今天卻沒這麽做。


    ——因為她做不到。


    剛洗完澡的我,手上鮮血淋漓。


    塞拉的身上不斷湧出鮮血,而且傷口不隻一處,她那沒有贅肉的腹部、細肩、凹凸有型的胸膛,全都染成一片血紅。


    換作普通人早就當場死亡了吧?因為她是吸血忍者,所以就算受了這樣的致命傷,也不會輕易死去。但即便如此,看出血量這麽離譜也不太妙吧?


    「春奈!」我大聲呼喚春奈,音量大到自己都擔心會不會惹鄰居生氣了。


    在二樓的春奈可能是討厭我叫她,隻稍稍朝這邊探個頭,還罵了句:「幹嘛啦~變態。」


    等到她張大眼睛確認是塞拉之後,馬上跟滾落似的飛奔下樓。


    「步!你還在幹嘛!快急救啊!」


    「啊


    ,對啊……」就算她這麽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麽急救啊。因為我是僵屍,平時受傷隻要放著就好。不對,說這些借口都不重要,先止血再說。


    咦~啊——咦——該怎麽做才對?可惡!我明明記得學校教過急救啊,可是怎麽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做。


    「塞拉——」


    「啊!受不了你!閃開啦!」


    春奈一把將我推開,幫塞拉急救。


    「不行啊!這是怎樣!完全止不住血!」


    我隻能眼睜睜看著t恤上沾滿鮮血,拚命忙著止血的春奈,自己卻束手無策。


    「她的血……不夠。」


    「春奈,你分血給塞拉吧。」


    吸血忍者人如其名,要吸活人的血。隻要這麽做,就會像僵屍一樣複原傷口。可是春奈卻一副不情願的樣子。


    「咦?又要——再一次?」


    「拜托,這是最好的辦法。」


    「……如果隻剩下……這個辦法……」


    那也無可奈何了。塞拉的唇貼上了話說到一半的春奈唇上。


    要不是情況緊急,我應該還會小聲嘀咕:「唉呀呀,看起來真羨慕——」,可是這次因為有正當理由,就不好說這種玩笑話了,隻在一旁閉嘴看著。


    塞拉咬住驚訝的春奈脖子。


    「嗯啊!」


    臉紅的春奈大叫一聲。


    「等等……不……要。啊!」


    春奈抓住塞拉的肩膀想要推開她,可是手卻沒力氣。


    「我還是……不……救……救…救我!」


    春奈眼神迷蒙地抓住我的衣服。雖然她下定決心要分血給塞拉,可是看來還是心不甘情不願。


    「春奈,擺脫你——讓塞拉吸血吧。」


    「嗚!沒…辦法……那就……這樣吧。」


    塞拉那極富魅力的唇邊滴下了鮮紅的血滴,她的喉嚨應該相當幹渴。


    吸血的過程足足有好幾秒鍾,春奈變得軟弱無力癱倒在地,紅眼的塞拉則擦拭嘴角後,倏地站了起來。


    「謝謝你,多虧如此才能讓我保住性命。」


    剛剛還是瀕死狀態的樣子上哪去了?真不愧是吸血忍者,光靠吸血,這麽快就恢複精神了?


    「下不……為例……」


    春奈肩頭明顯地欺負喘著大氣,抬頭看著塞拉。


    「不好意思。」


    「春奈,你沒事吧?」


    「嗯…嗯。隻是有點貧血。」


    春奈連耳根子都一片通紅,手壓著脖子。


    「那麽塞拉,你是出了什麽事?竟然會傷成這樣——該不會是京子吧?」


    「不……這個傷是……」


    塞拉緊握著染紅的襯衫,露出了平時不曾出現的寂寞神情。


    「——我去換衣服。」


    塞拉急忙起身,我則是一臉呆樣指著浴室的方向。


    「浴室有熱水……你要用嗎?」


    我希望她快點把血洗幹淨。說實在的,看一個女孩子渾身是血的樣子可不好玩啊,畢竟我是僵屍,又不是吸血鬼。


    「這樣啊,那我恭敬不如從命。」


    她的聲音若無其事又正氣凜然,拖著有點蹣跚的腳步走向浴池。


    我請塞拉去探察冒牌美迦洛的動向。


    因為我覺得要找京子,去找京子製造的冒牌美迦洛是最快的方法。


    我還交代她要是找到美迦洛,也不要跟他們交戰——看來她是在逞強吧。


    春奈好像回她二樓的房間了。我則去了一下廚房,從冰箱拿出麥茶,並拿了兩個茶杯到客廳,看著電視等塞拉出來。


    大概過了三十分鍾,塞拉出浴後是一頭沒綁馬尾的直發打扮,我將倒好茶的茶杯遞給她。


    「所以,是出了什麽事?」


    「我在泡澡時,還拚命想著要怎麽說謊,但我還是不懂怎麽說謊,隻好告訴你實話了。」


    塞拉說完這句特別給人不詳預感的開場白之後,以認真的表情說道:


    「襲擊我的是跟我同屬保守派的吸血忍者——我遭到吸血忍者……也就是遭到了自己人的攻擊。」


    「為什麽?」我隻能回應她這句話。吸血忍者這個種族的行為,實在是遠超出了我能理解的範圍。


    「因為我放棄了任務。」


    「是命令你殺掉優的事?」


    塞拉接到了殺死優的任務。她是因為放棄了任務,所以才招來殺身之禍?


    「對吸血忍者來說,任務優先於一切。連我也會想殺了放棄任務的人。」


    「……你明知如此,為什麽還要據實以告?」


    「此話怎講?」


    「你隻要保持沉默不就行了?要是沒提到什麽放棄,你也不會惹來殺身之禍吧?隻要接下任務,然後別去實行就是啦?」


    「……對。」


    「……對吧?」


    「我沒想到可以這麽做。」


    哎呀,這家夥不光是不會說謊,連隱瞞真相都不會?


    「這也算是你的優點吧。」


    「總之,我已經不能再以吸血忍者的身份行動,非常抱歉。」


    塞拉低下頭來道歉,眼睛由下而上地盯著我瞧,這樣的表情與其用漂亮來形容,倒不如是可愛更為貼切。


    「不,這也沒辦法啊。」


    「對了——」


    塞拉那對清澈的翡翠色眼眸直盯著我瞧。她喝了點麥茶來潤潤喉。


    「嗯?」


    「你認為,海爾賽茲大人離開我們的原因是什麽?」


    離開的原因?優隻要有任何感情波動,就會替身邊的人引來災難,所以她總是麵無表情,她同樣也是為了怕給我們帶來任何不好的影響才離開吧?甚至連塞拉都該知道,優是個很體貼的女孩。應該也知道她害怕自己的能力可能會傷人。即使如此,塞拉會提起這個話題也就代表——


    「你該不會覺得原因就出在我們身上吧?」


    「對,海爾賽茲大人會離開我們——有可能是我們也有問題?可是會是什麽問題我也想不透,所以想問你的意見。」


    「這種事情——我也不清楚啊。」


    不過——優離開的理由的確有可能在我們身上——不,我十分相信原因是優無法跟我們在一起。


    但這個原因,隻有優自己知道——可惡!


    「對了,熱水的溫度還可以嗎?因為我泡了很久了,說不定溫度有點涼。」


    「……不會吧,你讓我去泡你泡過的熱水?」


    塞拉的態度一下子判若兩人,視線就像從珠穆朗瑪峰向下鳥瞰。這種表情與其用漂亮來形容——嗯,應該更像惡鬼。


    ……為什麽我明知道會變成這樣,還跟她據實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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