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回到教室,織戶看了我身上破破爛爛的婚紗說道:


    “現在隻有你能當變態了吧?”


    他在大庭廣眾下撂了這句話,我終於成了這附近有名的變態。


    我說自己是在樓梯跌倒滾下樓,又剛好弄翻水桶才變成這樣。這種藉口會有人信,大概是因為虛弱體質的我乎時就常昏倒吧。


    雖然我平時會昏倒,是因為太陽太刺眼害的。


    可是,我當然不可能穿著渾身是血且破破爛爛的婚紗繼續工作,因此我又獨自在學校裏走動了。


    我反而覺得渾身是血的新娘(男)看起來更像妖怪,還比較適合我們的店。


    那麽——瑟拉好像還在扮著花子工作。


    照她的說法,她似乎很想嚐試在那種類似咖啡廳的地方工作。織戶則說隻要能和瑟拉在一起就好……所以就一起留在教室了。


    友紀和三原、平鬆,以及安德森去多功能大樓看戲劇社演戲了,我隻好一個人閑晃。


    春奈怎麽樣了?她還在賣cd嗎?


    打算去看看狀況的我,正走在往舊校舍的路上。


    我又遇到那個喝酒少女了——她一手拿著照理說已經被沒收的酒瓶。


    這邊的活動,受學生歡迎的程度比一般遊客更高,現在卻隻有一個女孩子在玩。是大家已經玩膩了?


    這個活動叫“打倒主任!”,板子上畫的魔王頭被挖空,露出的是教務主任的臉。


    一次一百圓,付了錢就可以拿水球砸站在板子後麵的主任,他還真肯為活動付出。


    假如被玩的人發現是誰站在板子後麵,可能會沒人敢挑戰,因此主任臉上還戴了一付畫著可愛眼睛的眼罩。


    “再來!繼續來吧!熱情還不夠!—啪!”


    水球啪啪啪地砸上圖板。像小動物般可愛的女孩,正斜斜拿著酒瓶灌酒並丟出水球。


    “你是付了多少錢玩啊!”


    我不由得出聲叫她。


    “她付了一萬圓喔。”


    負責收錢的國文老師一臉笑容地說。


    “她付太多錢了吧!而且還在喝酒,要警告她才對吧!”


    我忍不住吐槽了國文老師。


    “你義來丫——相川,那是水啦。”


    “你喝過嗎?”


    “咦?沒有啊,因為她說是水嘛——”


    “繼續!再來!再來!熱情不夠!”


    主任的臉遭到水球定點攻擊。


    我把小女孩的酒瓶搶過來。


    “啊!這個!不行啦!”


    “受不了,你從哪裏拿的——”


    “這是為了慶祝才喝的,所以沒關係!笨蛋——!”


    “慶祝?你的煩惱已經解決了?”


    “嗬嗬嗬嗬。我已經解決羅,還我啦~”


    她放聲大笑,還拿起水球丟主任。看來她心情挺好的。


    “拜托我的時候要叫哥哥。還有小孩子不可以喝酒。”


    “這是普通的水……哥哥還我啦~”


    “如果不是酒我就還你。”


    我為了確認是不是酒,一口氣將酒瓶往嘴裏倒。


    嗚!這真的是酒嘛!這小鬼居然在暍這麽烈的東西!


    “嘎~!”我發出怪聲,目光對上了眼罩已經移位的——主任眼睛。


    “相川——!”


    當主任的呐喊聲讓我耳朵嗡嗡作響時……喝酒少女逃走了。


    幸虧有看到全程經過的國文老師緩頰,我才免於停學處分。


    下次再讓我遇到那個喝酒少女,我非得讓她嚐嚐拳頭的滋味,否則絕不罷休。


    我一副怒氣衝衝的神色,拖著腳步走著——


    “步。”


    有陣可愛的聲音叫住了我。這強大的聲音令我不自覺地嘴角鬆緩,甚至扭腰擺臀。


    在那裏的人——是身穿雪紡洋裝的優。


    “優,兔女郎裝的店員工作已經結束了?”


    她微微點頭。現在她明明可以表達感情,但或許是出於習慣,麵無表情的樣子依然沒變’


    “春奈隨便抓人代替我了。”


    “那個笨蛋——還在田徑隊的社辦?”


    我本來想立刻過去教訓她,但是優搖了搖頭。


    “她本來跟我一起四處逛的——卻走散了。”


    “那你就跟我一起逛,順便找春奈吧?”


    優用力點頭,伸出手來。她希望我牽她的手?


    “要牽手嗎?”


    優的聲音果然很可愛。我牽起她的手當作回應——嗯,前半段時間和春奈逛過了,這次換成和優兩個人逛吧。


    我看著導覽手冊,尋找還沒逛過的活動。


    喔?戶外有魔術表演,過去看一下吧。


    從校舍通往體育館的中庭裏,聚集了一些人群。


    話雖如此,人也不是很多,看起來似乎也見識不到精彩的幻術。算了,畢竟這是學園祭。


    一望之下,能看見一個像衣櫃的大箱子,有個貌似一般遊客的男子正要鑽進裏頭。


    魔術表演好像正要開始。


    大型擴音器以高分貝播放著表演魔術時,不可或缺的那首音樂,接著是一連串不問斷的鼓聲。


    表演人員轉動箱子,強調自己沒有動任何手腳和機關。


    然後——伴隨著“當——”的聲音,箱子打開了。


    裏頭隻剩下剛才進去的男子衣服。


    這表演比我想的還厲害耶,簡直像蛇蛻了一層皮下來。


    在現場響起掌聲之前,優動了動可愛的嘴唇:


    “這一定是蓋洛博士製造的人造人(注:出自《七龍珠》)搞的鬼。”


    那個要厲害多了吧!雖然被塞魯吸收掉生物能量之後,確實會變得像那樣啦!現場掀起笑聲與掌聲,隻有優麵無表情。


    難得有盡情高興也沒關係的機會,明明笑出來也無妨,優卻沒有笑。


    接著,魔術師準備了其他箱子。又選了男學生進到裏麵之後,這次變的魔術是要將箱子中間那一段切斷,往旁邊挪開。


    不管任何人怎麽看,這都像事先串通好的。原來這就是人氣不高的理由?


    當觀眾有點掃興時,看了表演的優卻佩服似地說:


    “真不愧是逆a鋼彈的哥哥(注:即《(倒a特殊符號)鋼彈》係列的機體“逆”,有肢體分離機構,使本機九個部分能分離進行全方位攻擊)。”


    他又沒有變得四分五裂!


    之後每次進行魔術時,優就會說出——


    “用了超能力魔美的瞬間移動能力,或許就有這種效果。”


    “如果是塔爾錫(注:遊戲《快打旋風4》的角色,會噴火跟瞬間移動),這所有現象就講得通了。”


    諸如此類的喃喃細語。不知為什麽,優講的這些話大受好評,讓本來很無聊的魔術秀盛況空前。


    “謝謝!多虧你讓我看得很開心!”


    甚至有人這麽對優說。


    其中最感謝優的人,就是以這場魔術秀當表演項目的魔術同好會。我和魔術同好會的眾人都笑嘻嘻的,但是優依然沒有表情。她明明動感情也無所謂,表情卻沒有任何改變。會是因為她過去一直壓抑廄情的關係?


    我希望能設法看到優的笑容。我想著這件事,牽著優的手走在中庭。


    一穿過中庭,體育館那邊就傳來了歌聲。


    應該是樂團在演奏?


    “步,我有個請求。”


    優可愛的聲音搖蕩了我的腦海。


    她這種可愛的說話方式,讓我的腦子變得像一片花田,結果大腦傳出的電流命令害我


    ——


    “怎~麽啦?”


    害我回話時,音調抖得跟魯邦三世一樣。


    優仍麵無表情,輕咳一聲說道:


    “我也想參加卡拉ok大賽。”


    卡拉ok大賽。照學園祭的簡章來看,晚上八點開始在體育館,將舉行兩小時的卡拉ok大賽。


    原來體育館傳來的歌聲,足卡拉ok大賽啊?


    話雖如此,學校裏並沒有卡拉ok設備。


    這項活動單純隻是播放cd中卡拉ok版的曲目,讓人拿麥克風唱。


    正因如此,一般民眾不能參加,而且一定要事先向實行委員會繳交卡拉ok版本的cd。


    優為什麽會想參加這項活動?


    不對,這說不定是理所當然。


    因為到今天早上以前,優還不能發出聲音。


    能出聲的時候,會想唱歌也是理所當然。


    “不行嗎?”


    我的心揪了好大一下!這下不妙!被純潔無垢的美麗碧眼這麽看著問“不行嗎?”,無論任何事我都會答應。


    “那我們明天去卡拉ok?”


    明天剛好是星期天,就在放假時大鬧一番吧。順便把友紀和織戶找來,春奈一定也會想——


    春奈。對喔,優發得出聲音,現在就換春奈不能出聲了。


    我真的很想跟優一起去卡拉ok;可是——春奈的瞎鬧也不能少。如果要去,我希望大家一起去。


    優應該也這麽想吧?


    “我想在人多的地方唱歌。”


    這麽積極的發言讓我很震驚。


    .


    我一直以為優是內向清秀的大小姐。


    所以沒想到她竟然會想在大庭廣眾下唱歌。


    “為什麽?”


    “我希望我的聲音——能盡量讓多一點人留下印象。因為我遲早——又會變得發不出聲音。”


    “優。”我什麽話都說不出口。隻是,優的眼中並沒有平時那種落寞的光芒,有的是決心與焦慮的神色。


    的確,目前的狀況不知道會持續到什麽時候,而且有可能明天優的能力就回來了。


    我既不能放著春奈不管,也想要優再多笑一點。


    大家都可以歡笑的日子,什麽時候才會來臨?


    這下該怎麽辦?在運動場唱可以讓很多人聽到,不過體育館正在舉行相同的活動,想聽卡拉ok,大家會選擇可以坐下的體育館。


    可是,我想盡可能滿足優的願望,讓許多人來聽她的演唱會。


    ——演唱會?


    對了,還有這招啊。


    “優,我們來辦活動吧!”


    “辦什麽?”


    “演唱會啊!”


    “可是……要怎麽做?”


    “相反地,到時候不管聚集來多少人,你都不能中途反悔喔?你有心理準備了嗎?’


    優用力點頭。確認她的心意之後,我折回魔術秀的表演場地。


    “可以打個商量嗎?”


    我向開始收拾的魔術同好會搭話,說明來龍去脈。


    然後呢……我一表明想借剛才他們用的高分貝擴音器,他們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接著我拿出手機。


    撥打的對象是——最近我剛拿到的號碼。


    “嘿!我是吉田!我是吉田友紀!”


    “友基,我有事要拜托你。”


    “啊,相川!相川竟然會打電話給我——我還滿開心的耶!什麽什麽?無論什麽事盡管說!”


    “我想取得運動場的使用權。因為老師對我的印象不太好,所以我不方便開口。平鬆和三原也跟你在一起吧?”


    平鬆或友紀給老師的印象都很好,大概一下子就能得到使用許可。


    “喔!我們正在看灰姑娘耶!”


    “……看戲的時候不要講電話啦。”


    “誰叫打來的是你啊……”


    “總之,可以拜托你嗎?”


    “收到——!你想做什麽?”


    “辦戶外演唱會。”


    隔著電話,友紀大概想像出我竊笑的表情了,她放聲大笑。


    看灰姑娘還大笑,這對話劇社很失禮吧。


    想讓許多人聽自己的聲音。為了實現優的這個願望,我正在找某個人。


    學園祭已經快結束了?咖啡廳也幾乎都關了。


    哪裏?在哪裏?我繞了校舍一圈,都沒遇見類似的軍團。


    他們應該是大陣仗移動,我還以為馬上就會找到,卻始終遇不到。再不快點學園祭就要結束了。


    你到底在哪裏啊,“可愛(星星)輝羅羅”!


    在前往舊校舍的路上,我發現了某人。那是雙手高舉素描簿的一名少女——素描簿上寫著這樣的文字。


    “往拉斯維加斯”


    “你幹嘛在找人搭便車啊!”


    我的吐槽魂沒錯失這個良機。


    那是個身穿手甲與鍾甲的嬌小少女。


    她是魔裝少女,擁有栗色頭發與像貓的眼睛。奇怪?她脖子上掛著的魔力吸引機上哪兒去了?她發現那是問題發生的原因,所以丟了?


    “步 你在做什麽?”


    “在這裏碰見正好,我也有事要找你。”


    “什麽事?”


    “你也幫優做首歌吧。”


    “早就有了”


    “咦?”


    “她有一首歌是由葉片女填詞 我譜的曲子 也收錄在cd裏”


    那首演奏曲有歌詞?


    “你說了我才想到。好,優,你就用這首歌辦演唱會吧。我去準備東西,優先開始練習吧。”


    “嗯,我會練習的。”


    “一張 十萬圓 多謝”


    “不要跟自己人收錢啦!”


    優要和春奈一起練習唱歌,便定進舊校舍了。我拿出手機,打電話給那家夥。


    “喔——你竟然會打給我,真稀奇啊。”


    電話那頭是織戶。不知道他是不是炒麵炒太久已經累了,聲音很疲倦。


    “妖怪咖啡廳呢?”


    “剛結束。怎麽了?”


    “抱歉,我要找星川輝羅羅——”


    “啊?剛才她跟瑟拉小姐在——啊,她現在來了,要我拿給她聽嗎?”


    “拜托你了。”


    連保留鍵都沒按,大約五秒鍾後:


    “是我——”


    聽見那威嚴的聲音,讓我有點慌。不過我還是拿出勇氣把事情告訴她。


    “可以請你來開演唱會嗎?”


    沒錯,要是這家夥來開演唱會,應該可以聚集不少人。她大概是現在這所學校裏,攬客能力最強的人了。


    “沒心情。我要掛斷羅——”


    “這樣啊,那我隻好拜托瑟拉了。”


    “你——你這渾蛋該不會忘了吧?瑟拉芬的人氣如果街上去——”


    “等於是在對身為上司的你,還有首領千金找碴對吧?就算這樣,既然你都拒絕開演唱會了——


    “換句話說,你是在威脅我?”


    “我隻是單純地想聽你的演唱會。”


    “別小看我了。你以為我會相信這種鬼話?把事情說來聽聽吧?說不定我可以看情況——”


    於是我告訴娑羅室來龍去脈。優現在是可以說話的狀態,正想要唱歌。她希望可以讓很多人聽到她唱歌。


    而我為了優,想幫她張羅一切。


    我把心意傳達出去的結果是——


    “我明白了。請務必讓我幫忙。”


    她很幹脆地答應了。


    “真的?”


    “優克莉伍德·海爾賽茲的不幸遭遇,我也聽說過。要是我能幫上忙——”


    “你果然是傲嬌啊。”


    “別…別開玩笑!這全是為了讓我們的首領複活!”


    “好啦,不過——謝謝你。”


    “嗯。”


    就這樣,剩下的隻要等準備齊全就行。


    我心裏正湧上興奮雀躍的心情。


    優或春奈都一直在壓抑這種感覺?這麽一想就能理解,壓抑感情是件多麽辛苦的事了。


    娑羅室要辦演唱會,光這個消息就讓運動場變得人山人海。


    她真的很受歡迎。


    話劇表演好像也結束了,穿水手服的友紀與平鬆,以及在籃球隊製服上麵外搭製服的三原與安德森,還有——那個織什麽的,都在最前排瘋成一團。


    我換上製服,與穿著雪紡連身裙的優、身穿鍾甲配手甲的春奈,以及穿紅裙打扮成廁所花子的瑟拉四人,在朝會司令台後麵設定曲目。


    當然春奈也想參加娑羅室的演唱會,但你現在出聲就大事不妙了。


    照明燈光集中在一點,照出了偶像。擴音器傳出足以讓整座運動場都聽見的高分貝音量,歌曲開始了。


    娑羅室站在司令台,拿著麥克風。


    “想死的就給我站出來!”


    高姿態的舞台叫囂詞。


    “輝羅羅——!萌死我們吧——!”


    受歡迎的好像就是這種口氣。順帶一提,剛才喊什麽二明死我們吧”的、就是刺蝦頭的眼鏡男,你不足討厭娑羅室嗎?


    優看到台下氣氛高漲到極點,一直顯得很緊張。


    “唱歌練習得怎麽樣?”


    “沒問題——春奈她們錄cd的時候,我有練習過。”


    這樣啊。優一定是從還不能出聲的時候,就一直想唱歌了。


    她閉上眼睛,深呼吸時肩頭明顯起伏著,手則像按著心髒似地放在胸口上。


    原來連優也會這麽緊張。


    “不用擔心,海爾賽茲大人唱得很好。”


    瑟拉朝優露出一抹微笑。那是絕對不會對我展露的柔和表情。


    “這種時候在手掌寫三次,人’,然後吞進去好像就會比較好喔。”


    “正二與瑪莉?”


    這麽說來,正二與瑪莉是會如此安撫人的妖怪沒錯。


    “把手給我——”瑟拉牽起優白皙的手,好像在幫她按摩。


    “這是緩解緊張的穴道。這樣多少輕鬆點了吧?”


    “謝謝——我沒問題。”


    “我一直從內心期待——能從海爾賽茲大人口中聽到這句話。”


    我也有同感。而且能夠在優沒戴手甲的手上按摩,也讓人很厭動。


    “我也想 唱歌”


    “鐵定不行吧?你就安分點啦。”


    春奈露出不悅的表情,啪啪地敲了敲便條紙。


    然後,可愛女輝羅羅的曲子開始了。


    那曲子並不是流行樂的可愛曲風……而是英語歌詞的搖滾樂。


    她外表明明是走可愛路線!


    春奈眼睛發亮,她好像非常想跟著音樂動起來,便從司令台後麵一路衝到觀眾區。


    那家夥根本沒打算壓抑感情啊。


    曲子結束,在觀眾一陣鼓噪之後……娑羅室向上撥了頭發,甩去閃耀的汗水,並走下司令台。


    “來吧,優克莉伍德·海爾賽茲。我們的神啊,請盡情享受吧。”


    娑羅室向優單膝下跪。


    所謂的吸血忍者,就像足優製造的種族。既然如此,把她形容成神應該也沒錯。


    “步——”


    “你害怕?”


    優搖搖頭。


    “沒問題——我會努力的,你看著。”


    她是沒有露出笑容,但我覺得那聲音裏夾雜著喜悅。


    想必我偷笑得很明顯吧。娑羅室默默地一巴掌從我後腦勺拍下去。


    “你在幹嘛?”


    “你該感謝我。會挨打是感情好的證據。”


    沒認識到一定程度,是不會隨便動手沒錯啦。


    “那你想跟我鹹情變好嗎?”


    “少自戀了,下流胚子!”


    我吃了娑羅室的拳頭,並抬頭看著司令台。傷腦筋,我真搞不懂這個人。


    身穿白色雪紡洋裝的銀發少女,正在調整麥克風高度。


    這群觀眾來看的是娑羅室,但優出場時熱情也沒有褪去。


    就在優如天使般的歌聲正要響起時——


    天上降下了豪雨。


    突然的集中性暴雨,讓眾人慌忙跑向校舍。


    燈光消失,黑暗襲向運動場,尖叫聲此起彼落。


    “哇啊啊!這下糟了!”


    我趕緊讓友紀和安德森去撤收擴音器等等的設備。


    原本在運動場聚集的人陷人大恐慌,全都跑去避雨了。


    “輝羅羅!我們往這邊走!”


    “呃,我倒沒關係。”


    娑羅室讓親衛隊牽起手,同樣被帶往校舍。


    隻剩下我與優、春奈,以及瑟拉四個人。演場會就此結束——沒辦法,我們拿天氣也沒輒。


    “是春奈。”


    在幾乎要起霧的豪雨中,優低聲而悔恨般地喚了這個名字。


    “嗯?”


    “是春奈動了感情的關係。”


    優白皙纖弱的手在顫抖。


    她應該非常期待這場演唱會。


    連緊張的感覺,都讓她高興得不得了吧。


    這樣的優——總是一直自責的善良少女,現在卻瞪著春奈。


    被雨打濕的銀色長發落寞地垂下。


    “春奈,你該不會——很羨慕優能開演唱會?”


    春奈用力搖頭。她的呆毛就算被雨淋濕,還是晃來晃去。


    “我也想聽陰沉法師的歌”


    便條紙上書寫的文字滲入雨水,看得不太清楚。


    春奈隻是很單純地在享受學園祭,如此而已。


    優是在無法抑製開心的感情時,遇到了不想見的人。


    春奈的情況則是台風。她不希望在期待已久的學園祭碰上的東西,就是這場豪雨。


    “要是春奈能壓抑感情,雨一定也會停。”


    優的藍眼睛,仿佛在向我傾訴。


    優意識到自己在講什麽,甩亂了一頭銀發說道:


    “對不起。我沒有說這種話的立場。”


    是她自己奪定了春奈的感情。


    竟然還要春奈壓抑,真是太不知分寸了。她大概是這麽想的。


    “我能體諒您的心情,海爾賽茲大人——這……”


    瑟拉不置可否,將淋濕的頭發向上撥,哽住了話頭。


    “可是——我……可是——對不起,我……”


    麵無表情,情緒不外露的優顯得很混亂。


    如果春奈能壓抑感情——是嗎?


    “抱歉,優。”


    “步……?”


    “春奈這家夥如果是打從心裏高興,而且鬧著玩的時候也有好好遵守規矩或禮節——我就沒


    辦法開口要她壓抑感情……想笑的時候,隻要笑就好了。”


    “步——”


    瑟拉睜大眼睛。也許我真的沒辦法讓她理解自己說的話。


    “所以,抱歉。雖然我希望能讓你做想做的事……”


    “謝謝。”


    “咦?”


    “因為我覺得……步在我不能出聲的時候,也一定是這麽想的。”


    優依然麵無表情,臉色一直沒改變。但我覺得,她


    好像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我一直以為,你會把海爾賽茲大人奉為至高無上的存在。”


    瑟拉平靜而凜然的聲音,並未帶有任何壓迫感。她的眼中似乎充滿希望,為什麽她會這樣看著我?


    “優對我來說,確實是很重要……但即使如此,也不代表春奈就不重要。當然——”


    你也一樣。在我說出這句話之前,瑟拉將食指放在我的唇上。


    “你的說明總是不清不楚又難以理解……但不用說我也明白。”


    還是老樣子,關於這方麵的想法,我好像早就被瑟拉完全看穿了。


    春奈則露出有些複雜的表情。


    我雖然老是被你要得團團轉,但我並不討厭你。


    對吧……春奈,你也是吧?


    “步說的話 從頭到尾都很惡心耶?”


    “我現在馬上就讓你變得哭笑不得!”


    我雙手捏著春奈囂張柔軟的臉頰——這時候……突然刮起了強風。


    這陣從側麵吹來的風,讓人連眼睛都張不開。


    春奈嬌小的身軀快要被吹走,抓著我的衣服。


    盡管狀況變得像是叫tm revolution的音樂影帶,我仍勉強站穩腳步,以免被風吹跑。


    瑟拉的紅裙翻飛,裏麵是漂亮的黑色——嗚!我看到腳掌了。看來我不會被風吹走,而是會被人用腳踹飛。


    ——司令台晃了一下,並不是台座在往旁邊挪動。


    而是司令台已經單腳懸空,感覺隨時會翻倒。


    站在台上的優抓著麥克風架,我則立刻抓穩懸空的司令台腳。


    —


    “唱吧”


    風吹得衣服呼呼作響。春奈將一張便條紙——宛如在法院審判完以後,向記者團高舉“勝訴!”那樣,她伸直了雙手,把那兩個字亮給優看。


    “咦?”


    優眼神發愣,春奈又將便條紙舉到她眼前。


    “我也想聽陰沉法師的歌”


    那是春奈剛才給我看過的便條紙。


    春奈與優望著彼此。


    “可是——雨這麽大。”


    優搖搖頭。隻剩我與春奈、瑟拉,運動場很冷清。這時——


    “呀呼~”


    “呀嗬~”


    被風吹著的一對男女滿臉high翻天地現身了。


    “超好玩的!其實我很愛台風耶!”


    穿水手服的少女正轉來轉去,她的想法仍舊很蠢。


    “你會淋濕喔,友基。”


    “嘿嘿~”友紀露出淘氣的笑容後,輕輕將裙子向上掀。


    “就是想到會有這種狀況,我製服裏麵穿的還是泳衣啊!”


    不管裏麵有沒有換掉,一樣會感冒吧。


    “那你呢?”


    旁邊的刺帽頭男子,不管怎麽看都跟台風不對盤。


    剠帽頭在雨中會變成一團亂,而且眼鏡也看不見前麵吧?即使如此——


    “差不多該讓我參一腳吧?”


    他用力舉起大拇指向自己,露出一絲笑容。雖然還是很思心,不過看到他的眼鏡被雨淋得濕透,我沒露出任何不滿笑了出來。


    “說得對。差不多該讓我們加入了吧?”


    一隻大手牢牢抓穩了司令台的腳。高大青年站在那裏,像是在幫我掩護。


    他是安德森,有對藍眼睛的帥哥。


    “我看到友紀跑掉,所以就跟過來了。”


    接著是三原。你裏麵穿的是無袖背心,會感冒吧。


    “……你們幾個……這樣會感冒喔?”


    接著連平鬆都來了。她好像擔心裙子被掀起,所以一直用雙手壓著,而綁成兩束的頭發正隨風搖擺。


    “你們真是一群蠢蛋耶。”


    “大家都不想被你這麽說吧,真思心。”


    花子的衣服已經被雨淋得透明,我從瑟拉身上移開視線。


    我的心跳加快,是因為看了瑟拉開放的模樣?


    ——不,不對。我隻是喜歡這些家夥。


    光是跟他們在一起,我內心深處就會湧上興奮期待的情緒。


    “優,光這些人不行嗎?”


    “咦?”


    “這樣也許沒辦法讓許多人都聽到你的歌,但我想讓他們聽你唱。可不可以?我想在他們麵前,炫耀一下你的歌聲。”


    “快唱 你想讓我做的特訓白費嗎”


    “……我明白了——我要唱。”


    “這樣才對嘛。”


    “嗯!”


    優表情認真地點了個頭,那是我過去聽過的聲音中,最有精神的聲音。


    就這樣,優的演唱會開始了。


    她的歌聲,是不輸給風雨的美妙聲音。


    ——一隻被染成銀色的老鼠


    今天也到處逃竄


    這首歌是流行搖滾曲風,聽了簡直令人想不到,這會是優想唱的歌。


    她的聲音果然很棒。我專心聽著優的歌聲,入迷到甚至不在意自己站在暴風雨中。


    有一天老鼠停下腳步


    從第一次相遇的那天起


    她的命運改變了


    平鬆與三原抬頭看著優,隻顧打節拍。


    織戶和平鬆則是蹦蹦跳跳,投入得不得了。


    安德森——卻不知為何在哭。他應該不是被雨淋的,那怎麽看都是淚水。這首曲子也沒有這麽感人吧?


    命運一直茌老鼠心中


    那是為了活得比昨天更堅強


    瑟拉抱著胳膊閉目聆聽,她在雜音中可以隻聽到優的聲音?


    所以老鼠茌夜晚的街上歌唱


    黑暗中也能見到光明


    春奈——春奈也和瑟拉一樣閉上了眼睛。


    或許是為了壓抑高漲的情緒,她用手甲包住的手放在胸口。


    這時——雨停了。春奈是為了優、為了這場演唱會,正拚命壓抑感情,讓自己變得毫無心情波動嗎?


    所以老鼠茌夜晚的街上歡笑


    在一切變為虛假之前


    在最後副歌的部分,娑羅室的親衛隊也趕到了運動場。


    既然雨停了,隻剩強風,學生們也陸續回來運動場。


    這時聚集的人數已經和娑羅室開演唱會時相同,不對——比那時聚集了更多人到運動場。看來連其他攤位的人也來了。


    然而他們來得太晚,優已經唱完了。


    “安可!”


    說安可的不是我們,而是不認識的男學生。


    “再一次!再一次!”


    友紀搞錯說安可的方式了。


    沒在運動場露臉的娑羅室,把撤走的燈光再度搬了出來。


    穿著雪紡連身洋裝的少女站在司令台上,被燈光從左右照亮,銀色的頭發閃閃發光。


    “我可以|—唱嗎?”


    “好啊,再唱一次——這場麵正是你所希望的吧?”


    “嗯!—是啊。”


    再一次從頭唱起——這次一定要讓大家都聽見優的歌聲。我希望所有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但是風卻越來越強,好像竭盡全力要掩去優的歌聲。春奈能阻止的大概隻有雨,迎麵吹來的風強得幾乎令人無法呼吸。


    “燈光!千萬不要倒啊!”


    娑羅室喊出聲音。狂風大作當中——這次誰都沒有離開運動場。友紀和瑟拉也支撐著司令台。


    優撥開遮到臉的銀發,抓住麥克風架。


    “我不會輸的!”


    觀眾歡聲雷動,仿佛優就是頂級的偶像天後。


    風聲與枯葉的摩擦聲在周圍肆虐回蕩。這樣的秋聲比夏蟬更加喧噪。然


    而,優絕對沒有輸給它。


    優並沒那麽軟弱,她不會輸給春奈造成的小小不幸。


    在狂風中,在湧現的歡呼聲中,唱完一曲的優——


    “謝謝大家!”


    她閉上眼睛呐喊,被雨淋濕的頭發閃閃發光。


    “喂——!”怒罵聲傳來,我們往校舍望去。


    我們的班導“栗須猛”穿著運動衫跑來了。人群四散逃竄,三原和織戶急著拔腿就跑,瑟拉與春奈則開心地跟在後頭。我牽著優的手,帶著一臉賊笑追在他們後麵。


    “你們別鬧了,都給我進去校舍!”


    這聲音,宣告了演唱會的結束。


    我在鞋櫃前把水擰幹。


    安德森和我打赤膊坐在地上,織戶則不知為何沿著牆壁轉來轉去,難道他想變成奶油(注:引自1899年出版的英國童話故事《小黑三寶》。故事裏曾有四隻老虎不停在樹下打轉繞圈圈,最後變成了奶油)?


    “你覺得織戶在幹什麽?”


    由於這畫麵很奇怪,我試著問了旁邊的安德森。


    “他應該正在從全方位觀賞濕掉的製服吧——我懂他的想法。”


    “安德森,還好你是普通男生。”


    “相川……”


    “嗯?”


    安德森端正的臉孔,在這個時候顯得很認真。


    他簡直像個下定必死決心的戰士——看著他認真的眼神,甚至會讓我覺得神清氣爽。


    “我希望你幫我跟優克莉伍德傳話。”


    聽了他這句台詞,我的表情應該顯得有些嚴肅吧。


    因為,他剛才清清楚楚地叫出了優的名字。


    我應該沒跟安德森提過優克莉伍德·海爾賽茲這個名字。


    也就是說——


    “你不是普通人類吧?”


    “你講的又跟剛才不一樣羅。算了,這些都無所謂——”


    是啊,我希望你是普通男生。這家夥八成也是吸血忍者或其他來頭吧?


    “可惡,為什麽我周遭就沒有普通人類?”


    “你不懂嗎?因為優克莉伍德在這裏啊——算了,這些也都無所謂。總之,你可以幫我向優克莉伍德傳話嗎?”


    “說什麽?看你想傳的是什麽話,搞不好我會扁你。”


    “……請她將栘到春奈老師身上的能力——歸位。”


    撲通。我的心髒猛然跳動。


    這說詞是怎麽回事?簡直像是——優自己主動將這種麻煩的能力,轉移給春奈似的。


    安德森大概從我的表情察覺了我心裏的想法,他從我身上栘開視線,轉而看著優。


    “優克莉伍德能將力量分給別人,隻要她有意,應該可以將自己的力量,完全轉移給別人才對。”


    “對——話都是你在說。”


    “這是做過好幾次實驗,幾乎可以確定的結果。可是——優克莉伍德過去從來沒這麽做過。


    她應該無法讓任何人承受同樣的痛苦。”


    “聽起來很像優的作風。”


    “可是她卻做了。我完全無法想像這是為什麽,曾有幾萬人都期望優克莉伍德這麽做,她都沒有讓步,現在她卻做出這種事。”


    “……”


    我無法反駁。


    “我向神明許願——我也想笑著跟步享受學園祭”


    優是說過這種話。擁有神明般力量的她,真的非常期待這次學園祭,期待到自己都向神明祈禱了。


    是為了這個目的,優才會把能力轉移給春奈……?


    “那種麻煩的能力,隻有優克莉伍德能掌控。再放著不管,可能會引發更大的災難——不對,說不定已經造成了。”


    “你是指這場台風?”


    “招來的如果隻是台風那該多好?相川,我很喜歡這種生活。要是魔裝少女再次展開侵略,想毀滅這個世界,我會盡全力阻止。”


    “你基本上是專門防守啊。”


    “是啊,不論是這世界的守護者或冥界人,負責的工作都是防守——可是,這次的問題比那些都重要。要是優克莉伍德的能力造成了毀滅,我們想防也防不了——因為這是命運。”


    “……隻要我叫她把能力歸位,就能恢複原狀?”


    “是啊,她應該有辦法。她之所以到現在都還沒這麽做——我猜是因為她真的非常想唱歌的關係吧。正因如此,我現在——才會拜托你。甚至還向你表明,我的真實身分是冥界人。’


    ……原來你是冥界人啊!安德森和優,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嗎?”


    “我能理解——但我說不出口。”


    “……為什麽?”


    “我知道自己非說不可。我也不想讓春奈再這樣下去。可是——既然優真的可以讓能力歸位——而她現在卻不做,那我就什麽都不能說。”


    “你拖得越久,災害就會越來越大喔。”


    “到時候……我會想辦法。”


    “說得——也是。我信任你,你一定要來我們籃球隊!”


    “吵死了——”


    安德森站起來,拍掉褲子上的灰塵。


    “啊——等一下,安德森。最後還有一件事。”


    “怎麽了?”


    “優不可能自己將能力轉移給春奈。”


    “不可能?”


    “因為優是這世上最善良的女孩,而春奈是這世上最笨的女孩。”


    我擺出來的表情,應該自信到連我自己都會難為情。


    “原來如此啊。”


    安德森欽佩般地如此低語。


    暴風雨在學園祭正要結束時突然造訪。實際上,這代表學園祭已經結束。


    變得沒事可做的學生們回到自己班上,開始準備收拾。


    就在人群也變稀疏的時候,一副理所當然地想要跳出來指揮的春奈,卻突然雙膝癱軟倒下。


    “喂喂喂,你沒事吧?”


    “是鬧過頭累了嗎?”


    我擔心地趕到他身邊。附近的瑟拉與友紀他們也過來圍著春奈安德森的表情凝重。


    “什麽極限?”


    “這表示不管在這世界或那個世界,能完全承受優克莉伍德魔力的人就隻有一個“肚子已—經飽了卻被人逼著一直吃牛排,身體也是會垮的。”


    聽完他的解說,我煩惱著該如何是好。


    要是我希望優把力量歸位,她應該會照做。可是——


    “優克莉伍德·海爾賽茲……小姐。”


    友紀低下頭。


    “拜托你!請你讓師父恢複原狀!你可以辦得到吧?”


    看來對友紀來說,春奈在她心裏的重要程度不隻是師父這麽單純。


    “這種事有可能嗎?”


    瑟拉以驚訝的表情看著優。


    友紀,莫非你——剛才聽到我和安德森的對話了?


    “……我可以。”


    優的聲音裏,滿懷著歉疚的心意。


    瑟拉橫眉豎目地眯著眼睛,加重了語氣開口。或許這是她第一次瞪著優。


    “意思是你明明能救正在痛苦的春奈……但你卻沒這麽做?”


    沒錯,換句話說……就是這麽回事。


    因為春奈的魔力吸引機,使得能力轉移了。優當然不可能自己把能力轉移給春奈。


    就算如此——優卻沒有把能力歸位。


    她是為了在今天享受學園祭。


    “瑟拉。”眼看瑟拉就要激動起來,我抓住她的肩膀。


    “我知道。請不要用你那思惡心的手碰我。”


    她像


    是在揮東西似地碰我的手。不知道是否因為天氣冷,瑟拉的手有點顫抖。


    “隻有今天——就這一天,我無論如何都想和步開心度過。”


    我和瑟拉都明白她的想法,明白到心痛的地步。我們知道優肯定會這麽說。所以不管是瑟拉或我,都沒有表現得更加驚訝或憤怒。


    “總之,請你從師父身上把能力拿走吧!拜托你!”


    “沒問題……我本來就打算這麽做。”


    優閉上眼睛。


    “步,趁我還能說話時,我要把一直想告訴你的話——先說出來。’


    “好啊,什麽事?”


    優看了看友紀與瑟拉的臉色,然後踮著腳將嘴巴靠近我耳邊。


    “——謝謝你。你總是支持著我,真的——很感謝你。”


    優這麽說著,而且害羞地——笑了。那是我所見過最可愛的笑容,這張美好的笑容甚至讓我想現在馬上抱緊她,在澳大利亞的觀光區大聲呼喊愛——下次看到這個笑容,會是什麽時候?


    或許我看不到第二次了吧?光是這麽想,我就——


    “那麽,春奈。你過來這裏——”


    春奈像是剛出生的小鹿般,手腳不穩地站起來在便條紙上專注寫字。


    第一張。上麵的字相當大。


    “啊?”


    翻到第二張。字一樣相當大。


    “別開玩笑了!”


    然後是第三張。


    “這魔力是我的 所以我絕對不給”


    你給我搞清楚現在是什麽狀況啦,蠢女孩!


    我從後麵抱住春奈,硬把她帶到優那邊。


    “來,你開始吧。”


    優輕輕點了頭,牽起春奈裹著手甲的手。


    接著她以熟練的動作,把手甲取下戴在自己手上以後,便將額頭貼在春奈的額頭。兩人的距離近得快要碰到嘴唇,春奈臉紅了——就說要你別動感情啦。你未免也太天真爛漫了吧。


    然後——一道藍光擴散開來。春奈身上冒出幹冰似的藍煙。在場隻有少數人知道這是魔力的煙霧。


    閃亮的銀發輕輕飄動。


    春奈周圍飄蕩的煙霧漸漸被優吸收。四處發亮的紅寶石色光芒,則是春奈原本擁有的魔裝少女魔力。


    過程隻有數十秒左右就結束了。


    “這樣子——師父就沒事——”


    友紀精神奕奕的一句話,在這裏中斷了。


    友紀總是很在意的肚子上頭,插著一把菜刀。她往前倒下,呼吸短暫急促、顯得相當痛苦。


    隨後,她右手無名指戴的戒指被搶走了。


    幹出這種可惡行為的家夥——是栗須猛,我們的班導。


    “喂,你幹什麽—!”


    這時我發現班導的脖子上,掛著那個魔力吸引機。


    從優與春奈身上冒出的藍煙,正朝著班導的方向飄去。


    這當中可以看到紅寶石色的光芒——藍煙中,有紅寶石色的光芒。


    隻有春奈身為魔裝少女的魔力,正朝著大叔的方向流去。


    收集到紅寶石色光芒的栗須露出笑意。


    “嗬嗬嗬嗬嗬嗬嗬。”


    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已經不是大叔的聲音了。


    眼看著他的身高越變越矮,服裝也產生變化。


    發生——什麽事了?


    “嘿嘿嘿嘿~終於恢複了!耶——耶——!”


    出現在那裏的是個小動物般的女孩,身穿白色歌德蘿莉風服裝。


    是之前那個——喝酒少女。原來如此,自稱栗須的少女並不是栗須的女兒,原來就是“栗須猛”本人?


    “你!你是——!”


    春奈大喊。她一發出聲音就趕緊用手搗住嘴巴,但頭痛似乎並沒有發作。


    能力好像已經栘轉完畢了。優滿臉通紅,倒了下來。


    我立刻放開春奈,把優抱住。


    我試著用手摸了她的臉。


    好燙——她體溫好高。就像早上的春奈,優正在承受發燒的折磨。


    即使如此,優仍是一副平靜的表情。


    “春奈,你認識她?”


    “怎麽可能不認識!你豬頭啊!”


    春奈活力十足的呐喊聲真是久違了。


    “幫個忙,跟我們說她是誰。”


    “那家夥——啊——不對……那個人是……思——克莉絲(注:原文作“クリス”,輿“栗須’的日文發音相同)。她是人稱最強魔裝少女的克莉絲老師,是大師的老師!’


    這是連春奈都能記住名字的大人物?她明明連大師的名字都記不住。


    被我們叫成“沒個性”的班導大叔,真麵目看來是魔裝少女。人稱“最強”啊?事情發生得實在太突然,隻會讓人覺得落差過大。


    “春奈,你先幫友紀止血吧。我……有話要跟這家夥說。”


    我依然抱著優,春奈則幫倒地的友紀處理肚子上插著的那把菜刀。


    “嘿嘿嘿~有個性果然很好!——相川。”


    她突然叫我的名字,別說是回應,我連聲音都出不來。


    就像昭和時代的電視影像會閃動一樣,身穿白色歌德蘿莉風服裝,像小動物似的女孩身影一晃,下個瞬間,她就來到壓著傷口咳嗽的友紀麵前了。


    “對不起喔,當我外表還是栗須大叔的時候,不這樣是絕對贏不過吉田的。”


    光聽這種說話方式,就不能說她“沒個性”。


    “呃——呃,這個……”友紀顯得很困惑。不對,我想任何人都會困惑吧?


    無精打采的大叔,要是突然變成了可愛得跟小動物一樣的女孩,誰都會困惑的。


    班導——不對,“魔裝少女”克莉絲伸出右手,張開五指,帶著充滿自信的表情,口中高速地念念有詞。


    於是——在場所有人同時倒下。


    除了我與春奈、優以外的人類,包含瑟拉、娑羅室、友紀與安德森,所有人都倒下了。


    “怎麽可能!你竟然連魔裝鏈器部沒用,就可以使用大範圍記憶操作!”


    春奈這句話,讓我了解到克莉絲剛才做了什麽。她施展了魔裝少女的能力,除了擁有魔裝少女力量的我們以外,所有人都被她消除了記憶。


    “怪了怪了~?相川真厲害,明明是男的,還可以當魔裝少女耶。”


    “你才奇怪,你到底是大叔還是女孩子?”


    她的身體又晃了一下,像小動物的小女孩瞬間移動到我這裏說:


    “嗬嗬,現在的模樣,才是我克莉絲的真麵目哦。”


    “我在這次學園祭遇到你好多次,為什麽你那時候已經變回真麵目了?”


    “因為我的體質,隻要一暍醉就會變回原形啊。”


    “所以你才一直在喝酒嗎……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你要變成那種大叔的模樣又為什麽要來當我們班上的班導?”


    “你願意聽關於我的事?——這個嘛,大概是一百年前吧[—我為了拿到韋莉耶的統治權,就去挑戰女王啦。”


    一百年前——我以前聽春奈說過。


    “你就是在韋莉耶發動叛變的家夥?”


    “對對對。你學過韋莉耶的曆史?你在我上課的時候明明就都在睡。”


    “不,我不是很清楚。”


    “事到如今都無所謂了。我呢,就算對手是女王,也有自信取得壓倒性的勝利喔!不過,


    結果卻是慘敗,而且還受了剝奪個性與力量的詛咒,在世界各地被通緝。”


    原本是魔裝少女——這樣啊,難怪她會記得應該被我操作過記憶的動物化事件。因為記憶操作


    對魔裝少女不管用。


    “所以呢,我一直在等待。對沒有壽命限製的魔裝少女來說,被詛咒變成這種上了年紀又老是會累的身體,還無法受到別人注意……簡直就像地獄一樣啊,但即使如此,我還是不死心地繼續等。會選擇這裏,是因為我覺得這裏可以遇見很強的魔裝少女啊,誰叫這個地方的美迦洛等級高嘛。”


    美迦洛的等級高?安德森說過,這裏之所以聚集了奇怪的家夥,是因為優在這裏。


    優從什麽時候開始在東京的?夜之王會在這裏,是因為優在這兒吧?我想吸血忍者會聚集這麽多人,也是看準優在這裏。如果奇怪的魔裝少女會來這裏,是因為美迦洛的等級高,那麽追本溯源——都是因為優在這裏?


    如果是這樣——下次真想聽聽看美迦洛……也就是冥界那邊的講法。


    “你想利用魔力吸引機,從強大的魔裝少女手中搶走魔力?”


    “對對對!然後——我就遇見春奈了。”


    “沒想到——你竟然是叛徒!你竟然是惡魔男爵!”


    春奈的呆毛變得一觸即發。


    “惡魔男爵?我?不是喔?你弄錯了~”


    她伸展著嬌小的身軀,像是為了讓自己隨時都能采取行動,同時又開心地繼續說道。


    她認識惡魔男爵?——我記得惡魔男爵是大師的朋友,也是叛變的主謀。


    “春奈非常優秀,即使在我所見過的魔裝少女當中,我認為她也是首屈一指。畢竟她輕輕鬆鬆就做出了吸收魔力的道具。”


    對喔,春奈說過她借了學校的器材,來製作那個魔力吸引機。


    想完成這件事,需要的不是學生,而是老師的幫忙。春奈說的在這世界助她的人,原來就是我們班導。


    “隻要有這個魔力吸引機,我認為我也可以取回魔裝少女的力量—不過……還有一個問題。”


    “春奈連不需要的東西都吸走了——那就是優的能力。”


    “好厲害喔!——你的直覺真敏銳。”


    “真不巧,我的體質很容易接收到這種電波。”


    “所以我差點又放棄了,才開始暍悶酒——”


    原來她一直喝酒就是為了這個因素。


    可惡,假如把那個日子過得懶洋洋的老師,想成“都是某個像小動物的女孩過生活的方式”,那會多可愛啊。正是因為那副大叔的外表,我才會抱怨他都不工作或覺得他很煩——然而那如果全足這個像小動物的女孩在苦惱——事情就另當別論了。我徹底被她迷倒了!她那些舉動不是全都很可愛嗎!


    “——我在遊泳池旁邊,親眼看到了有趣的畫麵。”


    “遊泳池旁——”


    她講的,該不會是友紀被臉盆砸到那時候?


    “你想得沒錯。愛麗兒的魔裝兵器居然會在吉田體內,真是萬萬猜不到……然後我知道了這個戒指的功能,這是調整、控製魔力的道具。隻要湊齊這兩樣道具,我想我應該可以恢複以前的力量。所以我馬上要春奈把她已經不需要的魔力吸引機讓給我,剩下的就是等吉田露出破綻,然後——結果就是這樣。”


    她揪著裙擺,腳步輕快地轉了一圈。


    “恭喜你——我先這樣講一句,算夠意思了吧?你的目的是什麽?”


    “我想——是複仇吧。誰叫我百年來的怨恨都還沒消除。”


    換句話說,她想打敗詛咒她的韋莉耶女王?既然克莉絲的目的和大師相同,或許我該為她加油。


    隻不過——


    “你可以把春奈的魔力還她嗎?”


    “不~要。現在還她,我又會變回大叔耶。”


    “啊?別開玩笑了!快把魔力還我!”


    “你要用蠻力搶?”


    他咧嘴笑了。


    看別人為所欲為還要默默忍下這口氣,也會讓我很不爽。


    講這些之前,這家夥早就做了一件不該做的事。


    她在大叔的狀態下,傷害了友紀。


    假如搗蛋的是像小動物般的女孩,大概還可以原諒——不過,當時這家夥是個大叔。


    我脾氣沒有好到能原諒大叔幹下的蠢事!


    “春奈,即使說是最強的魔裝少女,她終究隻是三剛最強吧?”


    “對啊,現在是大師最強!”


    “要上嗎?”


    “嗯,我們上吧,步!”


    感覺隔了許久,才又看到春奈的笑容。


    當我把頭轉回栗須……不對,轉回克莉絲那邊的瞬間——


    我的後腦勺被掄到了牆上。順帶連手腳都被扯斷:心髒也廢了。


    “等等!你什麽都沒說就……”


    “我問你哦,你認為想一直保持最強,需要的是什麽?”


    她一副開心的表情。那並非天真無邪,而是充滿了狂妄氣息。


    “就是在出手時毫不保留。對不起喔,都是因為你不好,居然反抗我——我要直接消滅你羅。”


    “消滅——我?你辦得到這種事?”


    要是辦得到,那夜之王就不必這麽辛苦了。


    “剛才那樣的表達方式不太好,我是問,我可以把你甩到連時間都沒有的漆黑空間嗎?”


    啊,原來如此。什麽!這可傷腦筋了!


    ……這樣我不到一天就會想死吧。


    這時一直麵無表情,不發一語呆立不動的優,跪到了地上。請你原諒”優口中說出這句話。


    聽到這句話,我居然覺得——唉,就算她不把春奈的魔力還回來,好像也無所謂了。而春奈也——


    “隨你吧。”


    春奈發出如此的低語。克莉絲全身不停地顫抖。


    哇,好可怕的言靈——這次就饒了你們吧,可是——


    她一臉微笑地把話說到這裏——隨後就拔下我的頭——


    “你們要知道沒有下次喔。


    我心裏湧上一陣寒意。這聲音讓人廄受到毛孔全開的惡寒。


    好吧,雖然我變得隻剩下一顆頭。


    她隨手甩掉我的頭,“嗯~”地一聲伸了懶腰。


    “總之——我需要來個複健……就先殺了這一帶最強的家夥吧。”


    她留下這些犯罪預告,身影“唰”地一閃就消失了蹤跡。


    ——可以預見的是,克莉絲的複仇行動,又將掀起新的波瀾。而且說不定會發生撼動世界的大事件,那種事對我來說無所謂。


    但是——那家夥奪走了我重要的人——身上最重要的東西……


    要是不取回春奈的魘力,她大概又要情緒低落了。


    我再也不希望看到她哭泣的瞼。


    收拾到某種程度以後,我們回家了。討厭收拾的春奈,還有想看綜藝節目的優她們都先回去了,我一個人寂寞地踏上歸途。


    月亮是滿月。月光與太陽不同,是我的朋友。在月光下,我就能發揮完整的僵屍力量。


    不知是否進入台風眼範圍,還是台風已經消失了呢?雨已經完全停止,隻吹著梢強的風。


    抬頭望著月亮的我,在走出校門時與織戶分開了。


    我沿著四線道的馬路,走在寬闊的人行道上。


    馬路上沒有奔馳的車輛,也幾乎沒有行人。學園祭的收拾工作,應該還沒有結束。國文老師代替突然失蹤的導師來我們班上,他讓我和織戶先回家。這是因為——優等生平鬆說:


    “……相川和織戶……他們收拾得很認真。”


    多虧有她幫我們說話。雖然我並不是不想幫忙,但也真的夠累了,所以便接受了她的好意。


    順便去一趟墓地再回家吧。學園祭雖然很開心,還是發生了很多


    事。就先到便利商店再——


    “變態——大人。”在應該沒有任何人的小巷裏,有陣美麗的聲音叫住了我。


    我聽過那聲音,不對,那聲音我聽過好幾次。


    “什麽事?……瑟拉。”


    我回頭答話。有個馬尾美女在那裏。


    她身穿針織高領衣,配上開襟毛線衣,下半身並不是廁所花子穿的紅裙,而是牛仔褲。


    “我——因為這次的事,變得無法理解海爾賽茲大人了。”


    她抱著胳膊,將柔軟的胸部擱在手腕上,顯得一臉困惑。


    “我很了解優。”


    “她是這個世上最善良的人。應該是這樣,而且我跟她相處時也是這麽想。但是——她看到春奈很痛苦,卻完全沒設法幫忙。不對,如果幫了以後又會讓她自己痛苦的話,那我覺得不幫才是對的,可是——”


    “可是這並不像優。”


    “對。就我所知,海爾賽茲大人是個象徵自我奉獻的人。”


    “那你變得討厭優了?”


    我這麽一問,就被戳了眼睛。


    “沒人說過這種話吧?”


    “優沒有犧牲自己,讓你沒辦法接受嗎?我不會像你那樣想。我猜,她大概也有想要任性的時候。這是僅限於今天一天……不對,僅限於學園祭期間的任性。瑟拉,我啊,很希望優能找回感情。換成以前的優,八成是沒希望吧。但如果是現在,她已經有了自己想做的事,我覺得她取回感情的那一天,遲早會來臨。所以——”


    這時瑟拉——又用她修長的食指抵在我嘴唇上。


    “我知道了,你的意見我完全同意。換句話說,你的意思是這樣吧:海爾賽茲大人或春奈想做的事,你都願意替她們善後——”


    “沒錯,你真厲害。”


    “也可以算我一份嗎?”


    “當然。如果你有想做的事——”


    “我要參加的不是她們那邊,而是跟你一起善後。”


    這樣啊,看來這樣似乎比較適合瑟拉。倒不如說她想做的事,就是為了別人而付出。


    “好吧。那以後也要拜托你了。”


    “嗯,變態先生。”


    “把我的稱呼換回來啦!”


    我和瑟拉彼此大笑。這樣和瑟拉一起大笑,是很稀奇的現象。


    這時候——


    “你們的感情還是一樣好嘛——讓我有點嫉妒喔。”


    穿水手服的娑羅室單手拿著包包,朝我們定了過來。


    原本在笑的瑟拉,也馬上轉為嚴肅的表情。


    “你家在這邊?”


    “怎麽?我要去便利商店也有問題嗎?”


    她眼神銳利得像是馬上要砍過來。


    “這樣啊,真不好意思。”


    一算了,沒關係——我有話要跟你說。”


    “跟我說?”


    “那我就先告辭了……”


    瑟拉似乎是覺得待在這裏不舒服,輕輕點頭示意後就走了。


    “我知道你是梅兒·舒特瓏的丈夫,所以我現在——要奪走你的吻。要是你不想成為我的丈夫,就死守住自己的嘴唇吧。”


    娑羅室這句話讓瑟拉甩亂了馬尾猛然回頭,驚愕占滿了她的臉。


    “娑羅室,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是啊,當然知道……瑟拉芬。你以為我是誰?”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這是怎麽回事!”


    “意思就是——我愛上你了。”


    ………………啥?


    “沒什麽大不了的,我不會害你。”


    她的嘴唇正在靠近,我全身僵住了。


    光是看到眼前柔軟的嘴唇,就讓我心跳的節拍瘋狂加速。


    “娑羅室!”瑟拉揪住娑羅室的肩膀猛拖。


    “你想來礙事?”


    “娑羅室,這男的哪裏吸引你啊?”


    “是啊,你沒理由會喜歡我。”


    “——你這家夥難道要我親口說出來,我喜歡你的臀部曲線,喜歡得不得了?……你真變態。”


    “是為了這種理由?”


    “人會喜歡上另一個人的理由,是很渺小的。”


    “沒想到你會笨成這樣。”


    “這跟你沒關係吧?瑟拉芬,我看你是——”


    娑羅室說到這裏就收了口。


    然後她從包包拿出裝了水的寶特瓶,再把包包扔掉。


    黑色披風出現了,她的眼睛染成紅色。


    她該不會要在這裏——跟瑟拉開打?我這樣的猜測落空了。


    “瑟拉芬!”


    娑羅室大喊。在聲音傳到之前,瑟拉已經閃身跳向旁邊。


    ——刮風了……又是風?今天的風盡會找麻煩。


    風刮起柏油,吹斷護欄的柵欄,往我們這裏撲來。


    我,隻有我——動不了。


    “傻瓜!”


    娑羅室朝我喊道。在聲音傳來之前——我就被空氣吹散了。


    聲音劈哩啪啦地響起,我全身的骨頭都跟著粉碎,內髒也遭到破壞,讓我嘔出血來。


    “好厲害——兩個人都躲開了耶。”


    那家夥拍著手現身——剛剛發動攻擊的人是——


    身穿白色歌德蘿莉風服裝,像小動物的女孩。


    ——克莉絲,才剛消失蹤影的最強魔裝少女——她怎麽會在這裏?


    “你這渾蛋!沒想到——你真的在這裏……”


    娑羅室發出這番驚歎之語,讓我蹙起眉頭。


    “娑羅室……你認識這家夥?”


    我勉強擠出聲音問她。


    “我有說過吧?之前我挑戰過她,這家夥就是——傳說中的鬼怪。”


    這家夥是傳說中的鬼怪?——意思是說,瑟拉在考驗中必須打倒的對手,就是這家夥?


    打倒被人奉為最強的魔裝少女,就是瑟拉的考驗?


    克莉絲承受著娑羅室如刺般的視線,她笑了。


    “我不記得耶——你有和我玩過嗎?算了……來玩吧!你是這附近最強的人吧?——星川輝羅羅小姐。”


    被人叫出自己在學校用的名字,娑羅室的眉毛抽動了一下。


    這麽說來克莉絲離開時,的確講過要殺了這附近最強的家夥當複健。那個人——就是指娑羅室?


    “你能動嗎?”她低聲問道,我沒有任何回應。因為我傷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娑羅室緊(盯著克莉絲不放,嘖了一聲。


    “娑羅室……”


    “瑟拉芬……你可以把這家夥帶走嗎?他很礙眼。”


    剛才還說愛我的美女,現在卻嫌我礙眼了。


    “這麽惡心的東西,我一點都不想碰。而且這是我的考驗。”


    瑟拉披上黑披風,翡翠色眼睛轉為深紅,嫩葉頓時在四周飛舞。即使秋意已濃,瑟拉還是取來一片像夏天般青翠的樹葉,將它變成劍。


    “你還是一樣,就隻會抗命。從你以前的個性根本無法想像。”


    娑羅室將寶特瓶的瓶口對著柏油路,嘩啦嘩啦流下的水,便在她手中化成一柄水劍。


    “我要上了。”


    先行動的——是瑟拉。她迅速繞到側麵,身手快得連僵屍的眼睛都看不見。


    “秘劍,飛燕斬!”


    很好,克莉絲的眼睛沒有跟上她。一個魔裝少女既沒變身,又沒有魔裝鏈器,照理說就跟普通女孩沒兩樣。春奈的體能頂多像職業摔角手,如果克莉絲也和她差不多——


    喀!——瑟拉的飛燕斬,會先虛晃一刀,隨後才反手下真正的殺著。劍卻在使出虛招時就停了。


    “速度有八十分,其他大概四十分吧……嗯~好弱喔。”


    克莉絲的手碰到瑟拉的肩膀,下一瞬間——瑟拉的手臂被扭斷了。


    慘叫聲響遍四周——克莉絲朝著睜大眼睛的瑟拉,毫不留情地高舉手掌。


    水之手裏劍子彈般地彈開克莉絲手臂,速度比剛才卷起的風更快。


    瑟拉身旁冒出大坑洞。簡直像巨大鐵球從高樓屋頂砸下來的結果。


    瑟拉將斷臂接上肩膀並隨著走避。看來吸血忍者也能把斷臂接回去,真不愧是不死族。


    “哇!好厲害……剛才的攻擊連我都沒看見耶,了不起——”


    看來克莉絲毫發無傷,朝我們逼近一步的她,依舊滿臉開心的表情。


    “瑟拉芬!”


    “好!我知道!”


    瑟拉站起身,閉上眼睛。娑羅室似乎想拉開距離,便越過了護欄,往對麵車道跑去。


    “吾等劍之精髓,實非秘劍!”


    娑羅室攻擊性的聲音響起。


    “如樹葉飛舞之劍,亦即——”


    我聽見瑟拉沉靜的聲音,隨後——


    “飛劍,百鬼漸殺!”


    那兩道聲音,重疊了。無數的樹葉與水滴朝克莉絲鋪天蓋地而來。這數量豈止上百,數千柄劍正襲向克莉絲。


    看到這場麵的克莉絲卻是微笑以對,高舉著手。無數的劍現在——正同時襲向身軀嬌小的少女。


    一陣風卷起,令數百支劍砸向地麵或牆壁。然而,光這樣還無法防禦。


    這波全方位的攻擊——無法防禦。大師雖然曾經擋下過一次,但那次隻有瑟拉一個人發動攻擊。在我形容成數幹柄劍的攻擊中,瑟拉的樹葉量還占不到三分之一。娑羅室使出的百鬼漸殺在數量上贏太多了。


    那些劍開始插進克莉絲的左手,她踏著輕快的腳步,卷起風來防禦,而無法靠這樣閃掉的劍,便全部依序插進她的左臂。


    這家夥——她知道躲不掉,所以就舍棄了左臂。


    等怒濤般湧上的水與樹葉攻勢已歇,克莉絲便用右手,將左臂上插得像劍山的那些劍全數拂落,簡直跟拂去塵埃一樣輕鬆。


    她的左手——根本毫發無傷。


    那裏麵有什麽機關啊!未免也太強了吧!


    “剛才的運動真不錯——可以再來一次嗎?”


    “該死的怪物。”娑羅室反感地咬牙切齒。


    好,我的身體恢複得差不多了。


    瑟拉——看來還要花不少時間吧。原來如此,她們不能像僵屍一樣馬上就接回去。


    “步……”瑟拉低聲叫我。


    “怎麽了?”


    “我的血——不夠。這樣下去,我……會死。”


    我心頭一慌——不會吧?


    “你不是已經把手臂接回去了?”


    “以我的血,不夠把手接好。使用百鬼漸殺時,幾乎用盡我所有的血液。”


    “吸血忍者的攻擊會耗血?”


    “對。娑羅室也用了大量的血轉化成能力——她應該沒辦法打太久。’


    “窮途末路了嗎……隻要有血就行吧?那就喝我的。”


    “除了夫妻以外,喝異性的血會……”


    會違反吸血忍者的規定?我對這句聽膩了的話歎了口氣。


    “我們是一家人吧?”


    “可是嘴對嘴這種行為——”


    “那不接吻就好啦。”


    “吸血時沒有注入藥物……會非常痛哦?”


    原來如此,她每次在吸血前接吻,就是為了注入止痛藥?


    “我反而希望痛一點啊……因為我是變態。”


    瑟拉閉上眼睛,咬住我的脖子。


    我感到全身脫力——總覺得很舒服。麻煩你以後務必也要吸我的血。


    娑羅室正在以水之劍發動攻擊。


    但是不管怎麽砍,克莉絲都毫發無傷。不對,是在砍到的瞬間傷口就消失了。


    這渾蛋老師比我還像僵屍啊。


    娑羅室以獨特的步伐,持續避開克莉絲的攻擊,她輕輕向後一跳。這後退的步伐大了點——克莉絲並沒放過這一瞬間的機會。


    克莉絲在娑羅室腳著地前,就迅速用小手抓住娑羅室的臉,將她的後腦勺砸向地麵。


    然後她又像點火柴似地,抓著娑羅室的頭在地麵高速拖行。


    喀喀喀喀喀喀……娑羅室的身體呈水平狀,像韻律體操的彩帶般擺蕩搖晃。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天真笑聲以及工地現場削岩般的聲音響起,四線道馬路的其中一條車道,正逐漸染成鮮紅。


    娑羅室抓住那隻小手,用水之劍刺穿對方身體,但是沒用。


    接著娑羅室被強壓在柏油路上,那陣風吹過,又形成了巨大的坑洞。坑洞中心隻剩娑羅室。


    “——瑟拉,好了嗎?”


    “最多隻能治好手臂。再一下就——”


    娑羅室踹開克莉絲,拿起水之劍擺出架式。她的水手服滿是血跡。


    我想馬上衝過去,娑羅室卻大叫:


    “你們快逃——”


    “娑羅室……”


    “我就算死也會保護你們——拜托你們,快逃!”


    既然贏不了這家夥——那犧牲自己就夠了。她的想法我很能理解。


    “不,交給我吧。娑羅室和瑟拉你們逃——”


    “蠢蛋——至少,讓我要帥一下吧——我宰了你哦?”


    我明白。如果是我對上克莉絲,連一秒的時間都爭取不到。而且克莉絲的目標就隻有娑羅室一個,說不定克莉絲打倒娑羅室以後,就會改變心意殺了我們。


    “二十秒。請替我爭取二十秒時間。這裏——就交給你頂一下了,娑羅室。”


    我背對著滿身是血的娑羅室——並且抱起瑟拉,飛快地逃走。


    “這就對了,你判斷得好——相川步。”


    我發揮出僵屍的腳程,全速跑回家。


    “步,你竟然丟下娑羅室逃跑,太差勁了!”


    我沒空管怒罵的瑟拉。


    我家的位置到學校,步行要五分鍾。這段距離——我用十五秒跑完了。呃,因為我們在回家的路上,實際距離應該更短就是了。


    我打開玄關的門,手放開瑟拉。接著——我朝跟傘一樣豎著的電鋸伸了手。


    “你該不會是想——”


    瑟拉似乎瞬間理解我打算做什麽。


    我當場誦唱咒語。


    “人知、王死萊召、乃我旦、璽討右、艾可燃綏!”


    我穿的學校製服進裂,可愛的粉紅色扮裝服包裹住全身。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麽渴望能變身成魔裝少女。


    然後我轉身出了玄關,飛上天空,回到娑羅室那裏。變身成魔裝少女的我,回去時比離開要快好幾倍。來回花了二十秒多一點吧。


    可是!—娑羅室不在那裏。


    “謝謝!你是去拿魔裝鏈器給我的吧?”


    大笑的克莉絲,雙手已經染成了紅色。


    “娑羅室——星川輝羅羅怎麽了?”


    我用低吟般的語氣追問。答案——不問也知道。


    “她消失了。粉身碎骨,不留一點痕跡。”


    因此,在聽到她的話之前,我已經舉起電鋸劈了下去。電鋸像在表達我的憤怒,發出尖銳的聲音。


    電鋸削到克莉絲的歌德蘿莉風服裝。但是——完全沒有傷口。


    克莉絲的手碰到我的肚子,我立刻扭身,但側腹的肉還是被她挖走了。


    “好厲害!我弄錯了,原來這附近最強的人是你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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