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位於六本木的吸血忍者忘年會會場走路約五分鍾。


    我們辦聯誼的會場,是選在和學生沒什麽緣分的地點——一間飛鏢酒吧。會選擇這裏,是因為格外想參加的安德森常來這間店,而且他還有一堆這裏的折價券,又能替我們爭取到團體折扣。同時其他人也認為,難得要辦個有大人味的活動,希望場地能給人成熟的感覺。於是在整合所有意見和條件以後,得到了這樣的結果。


    召集來的人比預料中還多,飛鏢酒吧裏聚集了超過三十個以上的參加者。


    當中我認得的臉孔有——


    特征是及肩褐發上長了根呆毛的平胸妹——春奈。


    特征是留到腰際的銀發與西洋鏜甲的平胸妹——優。


    座右銘是“素顏我就不出門”的籃球妹——三原佳奈美。


    身材高到可以灌籃的超帥型男——安德森。


    還有,感覺像是織戶的——某生物。


    也許因為男生的參加條件是“要帶可愛女生來”,其他參加者我幾乎都不認識,而且女生所占的比例還比較多。


    聚集在店門口的我們,在安德森帶領下走進其中。


    裏頭頗寬闊。店內有種西部片酒館的氣氛,看得到木製的長吧台,三台電子飛鏢機和兩張撞球台。料理似乎已經準備好了,用餐席上擺著墨西哥料理。


    “哦,你們來得好。披薩已經烤好羅。”


    格外親切的店主人開口招呼我們。這位老板大概三十出頭吧?真年輕。


    “不好意思,跟你提出這種無理的要求。還得麻煩店裏特地幫我們準備無酒精飲料和料理。”


    “沒關係沒關係。如果下村有需要,我可以每天把店包給你們啦。不過晚上還是要營業,所以隻能讓你們待到七點左右,這樣明白了嗎?”


    “謝謝老板,你真的幫了大忙。”


    “如果你想補償我,就要再來光顧喔,因為也有客人是想見你才來啊—”


    兩人輕鬆說笑著。


    我跟在魚貫就座的學生後麵,把心愛的外套掛上衣架,然後坐到邊邊的位置——這時披薩端來了。


    這…這是艾爾佛烈德加納森lvs零型!”


    呆毛晃來晃去的春奈將椅子坐得斜一邊,顯得大受衝擊。


    “這隻是披薩”=“春奈,這隻是塊普通披薩啦—”


    依舊麵無表情的優對她吐槽。


    “……啊,對喔。這個世界沒有艾爾佛烈德,也沒有加納森嘛。”


    呼。擦汗的春奈安心地歎了氣,大家都笑著看她。


    “喂,變態相川。”


    眼鏡男身上穿著頗時髦的外套,刺婿頭也抓得比平時更有棱有角,而整張臉則對我皺起眉頭。


    “幹嘛突然就把我叫成變態?”


    “你說的可愛女生怎麽看不到人?春奈和優確實都是絕色美少女,可是約她們來的是我耶。”


    “她們不都是我家的人嗎?我不同意這樣算成你的功勞。”


    “嗬!你太天真了,相川!我還有約別人!而且我約到的,是絕不可能參加這種活動的絕色美少女!”


    應該沒幾個美少女,肯跟織戶這種色到毫不保留的男生一起參加聯誼吧?究竟是誰會這麽好心——


    從奸笑的織戶旁邊,冒出了一個直到剛才為止都被他擋著的女生,是個頭發綁成兩束的美少女。


    平鬆來參加聯誼?這樣一講的確不像她的作風。平鬆不習慣看別人的眼睛講話,視線常往下偏。不過她還是很溫柔。


    便服裝扮的平鬆,穿的是粉紅色開襟毛衣,搭配質料輕盈的裙子及長靴。她低著頭,表情看來有些不自在。


    “……因為他說……相川你也會來……我想……難得有這種機會。”


    平鬆有點臉紅了——感覺真對她過意不去。我帶著答謝的心意,低頭朝她雙手合十。


    我坐的這桌,有優與織戶以及平鬆。春奈則到處跑來跑去,而吧台被安德森還有幾乎全部的女生占據了。


    原來如此,高中女生們似乎沒把帥哥安德森以外的人看在眼裏。


    “這麽說來——”


    “怎麽了?”


    “安德森帶了怎樣的女生來?”


    “要問他看看嗎?喂,安德森。”


    織戶出聲叫了已經轉頭瞄向這裏,就像在問“找我嗎?”的安德森。


    “安德森,你帶來的是——”


    這時候——


    “步步步步步!”


    春奈帶著滿臉笑容從撞球台那裏跑來。


    她的懷裏,有隻可愛得簡直就像布娃娃的貓頭鷹。


    “這什麽啊?有夠毛茸茸的耶!我第一次看到這麽奇怪的鳥!”


    盡管那隻鳥腰粗又短腿,爪了倒相當銳利。哎,畢竟貓頭鷹屬於猛禽類,和鵞或老鷹一樣是肉食性的。


    ……等等,為什麽貓頭鷹會跑來這裏?


    “我帶來的就是那隻角鷗。喏,很可愛吧?”


    原來這是角鷗啊。啊,它頭上的毛長得像耳朵,所以不是貓頭鷹,而是角鷗。


    要說它“可愛”確實也沒錯啦—不過安德森你看,織戶的眼鏡上滿滿的都是失望感。


    “坦白講,這招很冷。”和織戶這句嘀咕一比……


    “好可愛哦!”自然是在場的那些女生們如此尖叫支持的聲音勝出,安德森大為受到她們的稱讚。


    聚集在用餐席的我和其他壁草,正被迫嚐著“帥”這種天賦帶來的敗北感。


    “唉—真讓人舒服得受不了。”


    春奈露出沉醉的神情,呆毛則像雨刷般擺來擺去。


    那隻角鷗長著兩撮被稱為“角羽”的耳狀絨毛,還有一對大得幾乎讓人覺得像貓科動物的圓眼睛。


    ……呃,它“呼~”地叫出來的聲音是很可愛啦,但這不合規矩吧?


    “啊!它有用柔軟精對不對!”


    並沒有!春奈捧著那隻角鷗,一直用臉頰磨蹭它輕飄飄軟綿綿的毛。


    “呼—呼—”


    話說回來,這隻角鷗還真乖耶。猛禽類有這麽聽話?應該和鷲或老鷹一樣凶吧?然而角鷗讓春奈摸著頭,閉上眼睛。它這種舉動也跟貓很像。


    “……哇……好可愛哦。”


    平鬆也一臉陶醉地望著角鷗。


    就連我都變得有點想摸,於是我打算到春奈旁邊看看。


    “好啦,大家點飲料吧。”


    “咦?橡實?(注,,“飲料”在日文的拚法是“ドリンク”,與“橡實”(ドリンク)類似)是要喂它的嗎?”


    春奈眨起眼睛。角鷗不會吃橡實啦!它完全是吃肉的!


    “呼—”仿佛在答腔似地,角鷗發出啼聲,春奈說著“好乖好乖”,開始替它按摩起脖子周圍。


    “相川,你喝可樂行吧—?”


    我遠遠聽著織戶的聲音,也摸向角鷗的頭。結果——


    “啵!”喙子啄進我的手。


    它對我超警戒的!對了,它剛才是不是發出跟麥可傑克森一樣的叫聲?


    “步,它說你很惡心。”


    春奈那厭覺瞧不起人的笑聲,讓我聽了有些煩躁地喊道:


    “織戶!你過來一下。”


    我命令被我叫來的織戶去摸角鷗的頭。結果——


    “好痛————!”


    喙子啄進他的手。


    “看吧,春奈。並不是我惡心的關係。”


    “當然嘛,誰叫這家夥也很惡。呃,我記得他是叫——安德烈對吧?”


    “呼呼—”角鷗用“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的口吻點頭。


    “這是哪個


    團體在演講啊?別把他叫得跟凡爾賽玫瑰的角色一樣,那家夥是織戶。”


    “隨便啦,你們快點拿杯子。”


    被織戶一催促,我和春奈拿起可樂。


    等大家各自拿了薑汁汽水、檸檬蘇打、可樂等碳酸飲料以後,身為主辦者的織戶帶領大家幹杯。


    “呃,非常感謝各位今天能聚集在此。哎呀,來參加的人還挺多的耶。呃,‘幹杯’就好比‘罩杯’,畫麵越壯觀感覺越興奮,哈哈,我在搞笑啦。那麽——幹杯!”


    …………,時間大約靜止了五秒,然後大家才若無其事地——


    “幹杯——!”


    伴隨學生們活潑的聲音,現場傳出玻璃杯互碰的聲響。


    沒有人到織戶旁邊。而我——碰翻了身旁春奈的杯子。


    “唔哇啊啊!你幹嘛啦,笨蛋步!”


    啊,習慣幹杯大戰的調調後,我不小心使出礓屍的力量。


    我立刻被角鷗那鵞一般的喙子攻擊,它恐怕是把我當成敵人,宛如春奈的代言者。


    “喔喔!去吧!吉爾轟天雷(注:出自穴銀河俠盜j-ng》,由男主角與黑鳥搭擋一起使出的必殺技)!”


    “呼——!”


    角鷗停到眼睛發亮的春奈右腕上,張口伸開雙翼。這隻角鷗居然連難懂的招式梗,都知道怎麽配合?


    織戶一拿著杯子過來幹杯,我就從旁邊將他撞開。


    優來幹杯的時候,我也不自覺地多用了一點力氣回敬。


    ……原本我以為自己手腳算靈巧了。


    “相川……你完全……沒有幹杯的天份啊。”


    “呃,這是因為——”


    叮。織戶的玻璃杯被我撞得太用力,裏麵裝的可樂都灑出來了。


    現場哄堂大笑。


    “哈哈……相川……原來你幹杯技術這麽差啊……好意外喔。”


    我被平鬆笑嘻嘻地取笑了。就在我彷佛被人當成不會幹杯的變態少年,正覺得有點泄氣時,平鬆從包包裏拿出了將棋盤。


    “將棋?平鬆你喜歡將棋啊?”


    “嗯……因為……我覺得自己一定會被孤立……所以就帶來了。”


    她根本沒有來聯誼的意思!優看到棋子被嘩啦嘩啦倒在將棋盤上,眼睛就跟著發亮。


    優把身體轉向平鬆那邊。不打算跟別人聯誼這一點,優大概也一樣吧。她來這裏的用意是什麽?


    “啊……你要跟我下?”


    “拜托你了”


    優深深行了一禮,邀平鬆到角落去。她們一移動到沒那麽吵的地方後,就開始用熟練的動作擺起棋子。


    男生們也目睹了她們倆的模樣,盡管對無法融入的世界感到困惑,他們仍企圖裝成圍觀的觀眾接近優與平鬆。發現這一點後,我就像保護總統的隨扈般將人擋下。


    我才不會讓蒼蠅靠近優!麵對我銅牆鐵壁的防禦,男生們隻好放棄去找其他人。很好——這樣就行了。


    就某個觀點來看,這裏已經湊成對了。同樣地,到處都有各式各樣的團體逐漸組成。


    “……是啦,我到現在還是會留下玩三代時的習慣,先按防禦防禦防禦取消取消之後,才選擇‘戰鬥’耶(注:指電玩遊戲《勇者鬥惡龍3》當中,可以在防禦狀態下對怪物展開攻擊的訣竅)。”


    基本上也算絕色美少女的春奈身邊,圍了一群男同學,但是他們完全跟不上春奈聊的冷門話題,都把頭歪到一邊。


    之前的預習果然失敗。


    “你在講什麽啊?”


    有個男生邊笑邊吐槽她,春奈就用手刀朝對方頭頂劈了下去。


    “少羅唆!這是常識吧!”


    麵對春奈毫不留情的攻擊,男同學們“咦—”地擺出想哭的表情。


    “你就聽得懂吧?”


    配合春奈語尾的“吧”,角鷗也跟著叫出一聲“呼—”。


    角鷗在她旁邊轉著頭呼呼叫的模樣,在春奈眼裏看來似乎就像在接話。


    為了不輸給那隻角鷗,男生們也拚命想接話,在我看來,這全是為了認識像春奈那樣的美少女。


    照這樣來看,八成沒人能把春奈帶出場。


    其他團體又是什麽狀況?這麽想的我開始環顧四周。


    待在同一群裏麵的織戶以及三原,一直在吃披薩和沙拉。雖然那邊也有幾個男生跟女生,不過對話一樣接不下去。


    “溪穀的‘溪’看起來和‘淫’很像耶。”


    “咦?什麽意思?”


    “覺得巨乳要e罩杯以上才算的人舉手—”


    即使織戶要求大家舉手,也沒人回應。


    畢竟那又不是適合拿來向女生征求意見的問題。


    織戶也是在白費力氣啊。然後——另一邊則是優和平鬆的兩人組合?


    優和平鬆的一局棋,已經進入中盤階段。


    在優下完第七十四手的時候,平鬆訝異地發出“啊”一聲。


    “怎麽會……沒想到你……”


    平鬆好像看出了什麽端倪,而優遞給她一張便條紙。


    “你很強”


    咦?優贏了?跟著她們就像在對棋局進行解說般,毫不停歇地挪動棋子。那種速度已經不是在下棋,而是有如撲克牌的快速接龍。


    於是——優贏了。


    “呼。”歎了一口氣的平鬆脫掉鞋子,在椅子上端坐。


    “再來一局……可以嗎?”


    她的眼神,從來沒有顯得那麽堅毅過。這表示平鬆進入認真模式了?


    “正合我意”


    就這樣,第二局開始了。麵對一言不發地動著棋子的兩人,有誰能搭話?那裏已經變成另一個世界了。


    回神以後,我發現自己被孤立了。難得有遊樂器材,就來玩玩看吧。


    穿過熱鬧的用餐席往店的內側走,便能看到兩張撞球台。


    安德森和圍著他的女生就在那裏。


    該說不愧是常客嗎,安德森的球技相當不錯。隻要一輪到他出手,就全部玩完了,根本比不起來。撞球真的是屬於上級者的遊戲。


    看他用巧克摩擦杆頭的模樣,還有手肘擺的角度或腿張開的程度,都會讓我懷疑他是不是職業選手。


    比起安德森的撞球英姿,我反而更佩服他可以毫不嫌煩地,用笑臉回應那些聲音誇張到像是在尖叫的歡呼。


    被人在耳邊那樣鬼叫還不會集中力渙散,真的很厲害。


    這時候,春奈和想追春奈的男生也來了。


    “你簡直就像——德…德斯拉(注:デスラ—,《宇宙戰艦大和號》當中的著名反派角色)耶。”


    春奈一臉驚訝地守候著安德森出杆,表情好比大和號的眾乘員。


    “呃,德斯拉看起來是很會打撞球沒錯啦!”


    我看她八成把德斯拉和職業撞球手(注:ハスラー“—,在日文中與前文裏的“德斯拉”隻差一個音)


    搞混了吧?


    “呼呼,”角鴉懷著欽佩般的口氣發出聲音。


    光靠個“呼”,能表現的情緒還挺多的耶。


    “你要不要試試看?”


    安德森將球杆遞給捧著角鷗站在球台旁的春奈。


    “好,來吧!”春奈握住白球,拿球杆擺出架勢。


    她那副模樣,很像準備要打一千球給人接的魔鬼教練。可是負責打的人,幹嘛要講“來吧!”?


    “——等等,你打算幹什麽?剛剛你才看過他是怎麽打的吧!”


    “咦?”


    鏗!春奈正好揮中白球中心點,並且一杆把球轟出去。雖然這兩點都有嚇到我,不過最讓我驚訝


    的,是角鷗用銳利爪子將球接住了。


    “喔喔!我們再來一過!再一遍!”


    “呼k。”


    “別再玩了!……你剮剛是不是說了ok?”


    “呼?”角鷗扭了頭,表達出“你在講什麽啊?”的意思。我了解到一件事,就是這家夥完全聽得懂人話。


    即使我拚命想阻止,春奈卻沒有停。我老早知道她會這樣,打算硬搶走球杆。


    趕在我行動以前,安德森牽起春奈的手。


    “要我教你怎麽打嗎?”


    帥氣的麵孔,所流露出的甜美氣息。或許兩個人身高的差距也是原因吧,他們站在一起,就變成了安德森將春奈擁在懷裏,我用不爽的表情看著他們那副模樣,但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種反應。


    “羅唆!別講得好像我不知道怎麽打啦!”


    那怕對方是超帥型男,春奈的態度還是不變。就跟吸力不變的吸塵器一樣穩。


    手機正不停在震動。這種震法—有電話打來?


    我以為是大師打來的,接起來的時候就沒看螢幕顯示。


    “啊~喂,你快到啦?”


    “唔?你這家夥——在講些什麽?”


    這種帶攻擊性的語氣,是娑羅室的聲音……糟糕,我太大意了。


    “咦……呃……沒有啦。”


    “你在做什麽?你不是去洗手間嗎?”


    “呃!哎呀……那個,因為有美迦洛……會拖一點時間。”


    “美迦洛?”


    “就是你們吸血忍者口中的‘妖怪’。我要花點時間將它消滅……嗯。”


    “原來是這樣啊——抱歉,我稍微懷疑了一下……要我也去幫忙嗎?”


    “咦?不用了……你那邊結束了嗎?”


    “是啊,會議結束了。”


    “真可惜,難得讓你邀請。有機會——再找我去吧。”


    “喂,混帳達令。你打算不看我的演唱會?”


    “——可是我沒聽過有這回事耶。”


    “我忘了跟你講嗎?……會議結束之後,我要舉辦慶祝首領複活的演唱會。”


    根本沒聽你提過啦。但畢竟是我自己參加到一半開溜,這樣對邀請我的娑羅室總覺得有點愧疚——


    “那我一定會去。是什麽時候開始,在哪裏舉辦?”


    所以我問起娑羅室,並到優身邊要了張便條紙,然後在紙上記下時間跟地點塞進口袋。下


    午五點,在livehouse啊。


    “你絕對要來看喔,my達令。”


    “嗯,就這麽說定。我絕對會去看。”


    “——嗯,我們是第一次做約定呢……我好高興哦。”


    等我掛斷電話收好於機後,卻又馬上感覺到有震動,因此我微歎了口氣,同時再接了一次電話。


    像這樣在掛斷後才想到有事情忘了講,隻好再打一次電話的情形,應該還挺常見的吧?要是打來的時機跟現在一樣不湊巧,就會讓人想抱怨了。


    “怎樣?”


    我用了有些不高興的語氣接起電話,跟著才後悔自己其實並不用表現出這種態度的。趁著還沒被念以前——


    “抱歉,我剛剛態度有點不好。”


    我如此幫自己打圓場。


    結果,手機那端傳出了彷佛忍不住嘻嘻笑出來的聲音——


    “步先生~你有時候給人的感覺好可愛哦。”


    “大……大師!啊,沒有啦。呃,剛剛我以為——”


    “我現在要過去了—麻煩請你告訴我座標好嗎?”


    不愧是大師。一發覺到我講話開始變尷尬,她就沒再多追究而直接進入正題。要是對象換成春奈或友紀,肯定會爆笑三分鍾,不然也會纏著我問..“喂,剛剮那是怎樣?怎麽啦?”之類的話。


    “請稍等一下。”


    我從撞球台旁邊往人少的吧台移動,然後請店員告訴我現在待的這家店的地址,再轉達給大師知道。


    “我明白了~那待會見~”


    電話說完掛斷的瞬間,店門被打開了。


    “午安—”


    有夠快!大師出現了,快得讓人懷疑她在講電話時是不是就已經動身出發?令天大師穿的不是平時那襲白衣,而是可愛的便服。


    京子的身影,也好端端地出現在大師身旁。我第一次遇見京子,她是將頭發綁成雙馬尾,但現在那頭比春奈稍長的頭發,是直接放下來的。看上去她穿的是普通洋裝,不過手上還另外戴著一隻狀似刻了符文的手鐲。那恐怕是類似手銬的東西?


    我聽見喀嚏一聲,轉頭望去,是原本和平鬆在下將棋的優站了起來。盡管優麵無表情,仍看得出她的驚訝,而抄起撞球杆的春奈正渾身發抖。


    ——對了,我還沒跟她們說明京子要來的事耶。


    “為什麽你會在這裏?”


    春奈用球杆指著京子,豎直頭上的呆毛,整張臉看起來活像隻發出低吠的狗。


    “春奈、相川學長,好久不見。”


    京子滿麵笑容。她那客套的微笑可愛得簡直像天使,普通男性看了肯定會想大喊:“整個被煞到啦!”


    “相川!nice!沒想到你找來的女生會這麽正!”


    織戶的鼻子呼出由興奮凝結而成的氣息。總之你先把口水擦掉啦。


    “很可愛吧?”


    我本來想炫耀一番,但織戶沒理我,還傾盡全力裝出帥哥的聲音,握住京子的手問:


    “請問芳名是?”


    他完全把自己當成童話中的王子。


    “啊,你是織戶學長吧?能見到你真是太榮幸了。”


    京子好似在展露潔白牙齒的微笑,讓織戶感慨萬千地流下眼淚。


    ……他…他這樣真夠煩的。織戶同學,你被騙囉~


    “你妹妹好嗎?”


    “咦,難道你已經掌握我的個人情報了?我妹妹精神實在是太好了啦,昨天我還敲過她的頭。”


    哈哈哈。織戶心情絕佳地大笑。


    這麽說來,京子以前待在這個世界的時候,曾經和織戶他妹妹交過朋友。基本上我會跟京子認識,也是透過織戶介紹的。


    因此,照理講織戶應該比我和京子更熟,然而魔裝少女擁有消除記憶的能力。恐怕京子在犯案後被移送到韋莉耶受刑時,所有曾經在這世界和她有所牽連的人,應該都被消除相關的記憶了。


    看到他們像現在這樣,講起話來有如初見麵,我想消除的記憶似乎是無法恢複。


    “好啦,這兩個人是誰?”


    織戶正牽著京子的手磨蹭,發問的三原則一臉不高興地看著他的臉。


    “呃……巨乳蘿莉臉的叫京子,綁雙馬尾的叫……”


    我記得大師的名字是——愛麗兒吧?


    “呃——愛麗……理惠啦!她叫理惠!(注:步是從愛麗兒:7)工兒這個名字裏麵,擷取了中間


    的“)工”來幫大師編假名)”


    這就是靈光乍現!決定性的靈光乍現!


    “我是相川學長的學妹,名叫京子。請各位多多指教。”


    京子深深地鞠躬行禮。她的領口明顯敞開,豐滿雄偉的上圍正出來跟人打招呼。呃,我並沒直接看見,可是看到織戶的身體屈成那種角度,不難想像他已經看見了。


    “我是春奈的朋友理惠~很感謝今天能讓你們邀請。”


    大師簡單地做完問候。


    而京子朝所有人露出天使般溫柔的笑容。


    麵對這樣的兩個人,男生們都變得興高采烈。京子那副跟長相不相稱的巨乳身材,更是讓他們目光


    緊盯。既然她身懷那樣的珍寶,不看也說不過去吧。我的視線也一樣離不開。


    那麽,由於她們兩位的登場,組成團體的方式也或多或少有了改變。


    女生們都黏在安德森旁邊,平鬆和優黏著將旗,春奈和織戶的舉動又讓人搞不懂意思。對一般人來說,這樣的聯誼恐怕不會好玩。


    就在這種時候,跑來了兩名絕色美少女。


    大家當然會想圍到她們身邊。


    笑容可掬又開朗的女生。光憑這樣,所有人就會對她們特別禮遇吧。我覺得“長得可愛”


    本身就是一種才能,與生俱來的才能。


    雖然人不能隻看長相,人卻會靠長相來做判斷。


    男生們彷佛款待公主般的態度,讓兩個女生滿臉笑容。


    京子和大師一入座,搶著坐到她們旁邊的男生們便競爭火熱。


    “你們要不要喝這個?超好喝哦。”


    他們爭先恐後地奉上可樂與汽水。


    “來,杯子拿去。我幫你倒。”


    “你們太客氣啦!這樣很不好意思!”


    連忙揮手的京子非常可愛,所有人都看得嘴角失守。


    由於我已經履行約定,希望她盡快講出克莉絲的弱點,然而我一靠近京子,圍在旁邊的男生們就發出有如獅子般的低吼,我正煩惱不知如何是好。


    “與其幫我倒,請先拿飲料給理惠吧。”


    啊啊,怎麽會有這麽乖巧的女生呢。京子可愛的聲音和笑容,足以讓所有人這麽認為。她講的理惠是誰——啊,我連自己介紹的都忘了,是大師嘛。


    “那這杯給理惠——”


    “啊~我不太方便喝碳酸飲料耶~”


    聆聽大師溫吞的聲音,會讓人忘記時間。我聽著那美好到令人想永遠聽下去的聲音——


    “喂,步,你過來一下!”


    肩膀上停著角鷗的春奈,正躲在撞球台後麵朝我招手。


    我能看見的隻有手跟呆毛。即使看不到臉,隻靠呆毛也可以認出是誰耶。我歎著氣在想春奈找我有什麽事,並把身體轉向她那裏。


    直到剛才都跟平鬆在下將棋的優,也在春奈旁邊。


    一眼望去,盯著棋盤的平鬆始終維持相同姿勢。盡管棋盤上的局麵並不緊迫,但她好像想了很久。她連京子和大師來了也沒發現?集中力真是驚人。


    等我來到春奈身邊,就突然被她揪住耳朵。


    “怎樣啦?”


    我並不會痛。明白這一點,春奈用的力道幾乎可以把我整個耳朵扯下來,她將嘴巴湊到我耳邊。不過她沒有壓低聲音,而是用大音量開口——


    “為什麽那家夥會在啊?”


    耳鳴的不適感,讓我不自覺地閉上單眼。


    “你是問京子?因為她比你可愛啊。”


    “什麽!不會有比我更可愛的人類存在啦!”


    “這樣啊?我頭一次聽說。”


    “步回答問題”


    玩笑話先擺到一邊。優麵無表情的眼神對我如此訴說著。


    “京子可能知道打倒克莉絲的方法,拜托你們諒解。”


    “……誰會諒解啊?”


    春奈煩惱了一會,最後還是舉起雙手抗議。也難怪啦,京子對我們造成過不少麻煩,而且就算她知道打倒克莉絲的辦法,要我們和她一起在宴會中玩得盡興,根本是不可能的——


    “我懂了”


    “優,你——”


    “啊?陰沉法師!你為什麽……”


    “這是為了春奈著想”


    優美麗的藍色眼眸中,蘊含了某種決心。她在學園祭時,曾因為自己的任性而讓春奈留下痛苦的回憶,對此事優一直很後悔。


    所以要是能對春奈有幫助,她什麽都願意做。優應該是這麽想的。


    “唔,既然是為我好,那就沒辦法啦——隻要她戴著那隻手鐲,應該也無法作怪吧。”


    “手鐲?”


    “那東西一感應到魔力就會電人。我在學校有看囚犯戴過,但是那個人被電過頭昏倒了。”


    原來如此。那是讓人無法使用魔力的道具啊。換句話說,京子現在無法發揮魔裝少女的威力。既然這樣她就不能作怪了。


    “我稍微放心了。因為我原本也反對帶那種凶惡的家夥來聯誼。”


    “……我看是大師決定的吧?大師愛跑宴會的風聲,就連在深海魚之間都傳遍啦,肯定是大師自己提出來的對不對?好-那我們一定要把情報問出來!”


    我和優在同時都微微點頭。


    “沒這回事啦~”


    “你真的超可愛!我說真的!”


    “啊哈!謝謝你這麽誇獎我。唉!哎喲……真不好意思。”


    再看到京子那邊,她跟男生聊得挺熱絡的。


    “啊哈哈哈!就說你可愛啦!京子你有沒有男朋友?”


    織戶待在和京子麵對麵的好位置,他不是朝著臉,而是朝著胸部在講話。


    “哪有啊,我才不像你們說的那樣,根本不可能交到男朋友啦!”


    滿臉通紅的京子把雙手揮來揮去,帶著笑聲回答男生們的問題。


    僵屍和死靈法師具備的勇氣,要闖進那種空間實在不夠。


    要怎麽和她搭話?


    “會那樣否認的家夥啊,絕對是知道自己可愛才那麽回答嘛。為什麽男生就是會被裝乖裝得那麽明顯的女生騙?她講的都是社交辭令啦。”


    在附近吃披薩的三原,擺出了哀愁的臉色嘀咕著。


    說不定有頭緒了。我和開始鬧脾氣的三原搭話。


    “你說社交辭令是什麽意思?”


    “啊,變態相川。我想想哦——比如說,我出意外骨折了嘛,還打石膏出現在學校,那你找我講話的時候會先怎麽說?”


    “咦?……讓我想一下,總之會問‘怎麽了?你沒事吧?’才對。”


    “沒有啦,不要緊不要緊!隻是遇到一點小意外。”


    三原學京子把雙手揮來揮去,睜圓了眼睛,還發出可愛得不尋常的聲音。


    然後她又鬧脾氣了。


    “我都已經骨折了,哪可能沒事啦,但如果被別人問到‘你沒事吧?’,我仍然會回答說‘沒事’。假如我被人家誇獎說‘你好可愛’,當然也會回答‘才沒有呢’——因為這就是社交辭令嘛。”


    “啊,這種畫麵還挺常見的。”


    “反過來想呢,她能笑著回答說自己不可愛——肯定就是有自信,覺得這樣的自己是最可愛


    的。還裝得一副乖乖牌的樣子……”


    畢竟我也知道京子的本性啦。慢著,要是京子的本性被那些男生知道,整群人就會被吸收到大師那邊吧?好——


    “春奈,你對京子是怎麽想的?還是會羨慕她的巨乳吧?”


    “啊?她那種胸部都是贅肉啦!”


    這種時候,春奈粗神經的個性就派上用場了。


    那種胸部都是贅肉。要是京子自豪的豐滿胸部,被平胸的春奈講得一無是處,八成會讓她冒火。


    “我好羨慕春奈喔。如果能像她那麽平坦——反而會顯得稀有珍貴,而且好像也可以當成頭銜耶。”


    “雖然看不到,我還是有胸部啦!”


    你的胸部是黑暗物質(注,,darkmatter-指宇宙中就光學而言無法觀測的物質)嗎?


    “說得也是,那你這樣就夠了吧。”


    聽了京子的話,周遭的男生們也跟著竊笑。要灌爆春奈的受氣袋,這樣已經足夠了。雖然綁著春奈受氣袋的那條繩子,本來就比麵線還脆弱。


    “來分出勝負


    吧!我們就在這裏做了斷,看誰的胸部比較棒!”


    春奈用撞球杆指向京子。


    “比撞球?我還挺拿手的喔。”


    京子微微擺出自信的架勢,從座位上站起。


    ……照這樣發展,最後還是沒辦法跟京子講到話吧?春奈也真讓人傷腦筋。


    “你們在比什麽?我也想玩耶。”


    大師也跟在京子後麵,來到我們這邊。


    “呼喔喔喔”


    待在春奈身旁的那隻角鷗,突然縮起身子。


    貓頭鷹和角鷗,平時都被蓬蓬鬆鬆的體毛覆蓋著全身。當它們作勢威嚇時,羽毛會變得更為膨脹—害怕時則會盡可能縮緊身體,把自己裝成樹枝,並將眼睛眯到極限。我和春奈都不清楚是什麽讓它這麽恐懼。


    有個人,貌似是唯一清楚的人。


    和那隻角鷗一樣,嚇得十分誇張的安德森正注視著大師。這麽說來,他在兩個女生到會場以後就變得滿安靜的。


    安德森那種發抖的方式,簡直像光著身子被人丟到了北極點,顯得很不尋常。


    “安德森,你怎麽了?”


    圍著安德森的女生,也對他突然的改變感到擔心。


    “呃……沒有……那個……嗯……”


    他發出的聲音湊不成半句話。其他人講的他好像都沒有聽進去。說不定被蛇盯上的青蛙,就可以拿來形容這種表情。


    京子向前一步,男生們就大聲鼓噪。


    大師向前一步,安德森就全身打顫,讓女生發出尖叫聲。


    看來他對大師似乎有種特殊的情感。


    咚咚。我感覺到背後被人溫柔地拍了兩卜,轉頭一看是拿著便條給我讀的優。


    “沒辦法看在冥界人的眼裏她就是惡魔”


    對喔。安德森是冥界人,也是魔裝少女的敵人。而大師在魔裝少女中又強得出類拔萃。


    “冥界福這樣一段話”


    依舊和平時一樣麵無表情的優,遞給我一張便條紙。


    “遇到蛇就在被殺之前前下殺著


    遇到熊就在被殺之前快逃走


    遇到她就認命吧”


    原來如此,表示說大師真的被冥界人當成惡魔啦?


    的確,我也不想跟認真動手的大師為敵。再說從以前到現在,我都沒看過大師認真。


    “這一步你看怎樣?”


    眼神正經的平鬆突然舉起手,她整張臉看起來比平常還開心。於是,優將目光投注到我、京子、還有平鬆臉上。接著,在稍作思考後——結果她決定回去下將棋。


    ——看來優是不打算幫忙我這邊的事。畢竟她最愛將棋嘛。


    優回座位下完一步之後,平鬆又“唔~”地露出嚴肅表情沉思起來。


    我擔心安德森的狀況,出聲叫住他。


    “沒事吧?你要不要到旁邊休息一下?”


    “嗯,說得……也對。”


    不知道女生們是變得略為退縮或者願意自重點了,到旁邊的就隻有我和他兩個人。


    原本停在春奈肩膀上的那隻角鷗,也默默地拍著翅膀飛來我們這裏,彷佛想逃避京子和大師。


    貓頭鷹或角鷗的羽毛長得比較特殊,讓它們可以藉此將鼓翅的聲音減低到最小。


    安德森把可樂灌進喉嚨,人卻坐到了地板上,看起來就像躲在撞球台後麵,我跟著坐到他旁邊。


    “說起來我真的是嚇到了。沒想到會有那種具備強大魔力的魔裝少女跑來這裏。”


    “抱歉,背後有點因素……不過大師並沒那麽可怕喔。”


    “告訴你,冥界有這樣一段話—”


    “遇到她,就認命吧。是這句對不對?剛才優跟我說過。”


    “相川,我在聽到這段話的時候曾經想過,要講清楚‘她’是誰才對吧——可是,那根本沒必要詳細記載。因為我已經體認到,那也代表隻要實際一碰上就會懂了。”


    笑著跟我這麽說的安德森還在發抖。


    “欽,安德森,你是為了什麽待在這個世界?”


    “我的工作和監視差不多吧。隻要魔裝少女有什麽奇怪的動作,我就會派美迦洛出動。最近她們沒有活動得那麽頻繁,所以我才能享受在這裏的生活。”


    “奇怪的動作指的是?”


    “例如讓製造的冒牌美迦洛大量出現,就可以算在內。”


    “那不是魔裝少女幹的哦。”


    “嗯,我知道。不過一開始我很怕是韋莉耶已經掌握了技術,能製造出和美迦洛一樣的生物。還在想魔裝少女終於要再度展開侵略了。”


    做出冒牌美迦洛的是京子和夜之王,他們的目的是在這世界引發戰爭。原來如此,這表示事情都在照夜之王的盤算走。


    “我什麽都不清楚,所以我個人發表的這種意見要是讓你不高興,我也願意道歉——但是你們就不能把魔裝少女引到冥界去,直接在那邊火拚?”


    “大概有困難吧。正因為這裏不是我們自己的領地,才能放手一搏。”


    這麽說來,美迦洛有時也會破壞建築物,其中不擇手段的家夥還挺多的。


    我並不希望他們放手一搏就是了。


    然而,春奈和京子的撞球對決,已經變成讓人搞不懂的情況了。


    春奈用球杆將白球轟出去——


    “這次絕對是全壘打!”


    她挺起胸部這麽說。就算挺起來,沒有的東西就是沒有。她的胸部跟哲學一樣。


    “哎喲!這樣根本不是在打撞球!”


    用力拍響撞球台的京子正在生氣。由於她姿勢前傾的關係,巨乳顯得波濤洶湧。


    “那麽—要怎麽打才對?”


    大師把球杆當成指揮棒在手裏轉,喂,那樣亂甩很危險!真的很危險啦!


    “要打這顆白球,將上麵寫著數字的球依順序撞到球袋。”


    京子快言快語地一一用手指著說明。


    “像這樣對吧!”


    春奈拿白球一丟,漂亮地讓一號球彈到洞裏。


    “……嗯,算了——就這樣吧。”


    不管怎麽發脾氣都沒意義。體認到這點的京子微微低語。


    “那麽該我羅—”


    “咦,不對啦,既然球進了就要讓春奈再——”


    跟著換大師拿起白球。隨後——


    咚。白球陷進撞球台,此時不知是出自什麽原理的衝擊波,將旁邊所有的球掃到洞裏。


    “像這種同時入袋的情況,要怎麽算?”


    “咦?剛剛是怎麽回事——”“是魔術嗎?”“應該是台子太舊吧。”


    發生的事情太過誇張,周圍的觀眾搞不懂是什麽狀況,都在竊竊私語。


    不妙啊。我希望能隱瞞她們魔裝少女的身分——再說事情好像會變得很麻煩。


    站起來的我走向大師那裏,像是因為裁判誤判而跑去抗議的教練。


    “老師,請你留一手啦。”


    京子正降低音量跟大師耳語。


    “我有留啊~”


    “這世界幾乎沒有靠破壞東西來娛樂的遊戲啦。”


    “哎呀哎呀~這樣會好玩嗎?”


    看來在魔法之國韋莉耶,享受破壞東西的樂趣才是主流。


    “大師,大師!”


    “哎呀—步先生也要玩?”


    大師將手掌伸向陷入桌麵的白球,於是球就像被吸塵器吸出來,回到她的手中。連裂開的撞球台都恢複原狀。


    看在觀眾眼裏,那應該就像影片倒放的過程。


    “喔喔!”歡呼聲如此掀起。


    “剛才那是怎麽變的?”


    其中最熱衷的三原,還眨著畫了漂亮彩妝的眼皮,眼睛瞪得圓圓的。


    “怎麽變——就是把時空恢……”


    “請找個人教她完整的規則。”


    京子像是為了打斷大師講的話,舉起了手。她的胸前大幅度搖晃,讓男生都忘記了剛才發生過的事。


    趁這個空檔,我小聲和大師提議:


    “不好意思,可以請你隱瞞自己魔裝少女的身分嗎?”


    “咦?沒必要吧,之後再消除掉他們今天一整天的記憶就好啦。”


    原來如此,是這麽回事啊。春奈或其他魔裝少女之所以能恣意妄為,前提八成就是出於“之後再設法補救就好”的概念。


    擁有特殊的力量,行動時就會把自己當成中心啊。


    我也要注意了。


    “你要我們教她規則——啊,安德森很會教別人喔!”


    三原這麽說道,同時也把坐在角落的安德森扶起。


    安德森被人從後麵推著,來到了笑嘻嘻地握著球杆的大師旁邊,但他整張臉卻是呈豬肝


    色。


    “幸幸幸幸幸…幸會。”


    全身僵硬的他牙齒狂打架,好比脫得光溜溜去北極觀賞極光的後果。不行!這樣安德森會抑鬱而死啊!


    “嗨—你好啊—”


    相對地,大師則是一副從容的表情。假如被她發現安德森是冥界人,可就無法保證他的性命沒問題了。


    安德森的心情,或許就像喉嚨上被人架廠一把刀。


    “相川,相川。”


    京子朝我招手。被叫去的我望著安德森牽起大師的手,走到京子身旁。


    “什麽事?我已經實現你的心願,快告訴我克莉絲的弱點。”


    “不要——愛麗兒老師恐怕是認為即使身分穿幫,也隻要消除所有人的記憶就行。但我不希望自己的回憶被刪除。所以羅,相川,假如——我們是從別的世界來的,或者我們是魔裝少女的事情被別人知道——那我就絕對不會告訴你。”


    “這跟我們說好的不一樣吧——”


    “都一樣。要是記憶被消除掉,我參加不就沒意義了?”


    “我懂了。相對地,你要答應我,要是活動順利結束,你一定要告訴我克莉絲的弱點。”


    “啊哈!要是和犯罪者做口頭約定就能讓你滿足,我什麽都肯答應喔。”


    這家夥在麵對我的時候,真的老是愛用耍人的語氣。


    “那麽接下來~”


    大師抓起白球——我該怎麽辦?總之要把她從撞球台拉開。可是要怎麽做?


    落進袋中的球浮起,簡直像是靠超能力在移動。呃,雖然實際上就是這樣啦!


    “吧多變帶海吧多變帶海……”


    她開始念誦起聽來頗為詭異的咒語了!紅色的魔力在大師周圍化為洪流,擴散到四周。


    你到底想搞什麽啊?宴會讓你玩得這麽開心?我想起剛才京子說過的話。魔裝少女玩的“遊戲”,是在享受破壞的過程——


    我觀察京子的臉色,發現她默默地望著我。


    “要是你不想點辦法,事情就糟糕羅。”她的眼神是這麽說的。


    我明白。有任何東西被破壞,後果都是一樣。首先大家就會覺得她不是日本人吧。


    該怎麽做?來個可以阻止女生的辦法吧——就算……某種變態的舉動也行,隻要能讓她從撞球上分心就好。


    難道要用那招?我應該突然跟大師熱吻,和她說“讓女孩子安靜下來的方法,我隻知道這一種”?可是我又沒那種優雅的魅力。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還沒整理出頭緒就衝上去的我,揪住了大師的裙子。


    然後——


    嘿咻!


    我像是喊萬歲般地舉起雙手。


    從大師抓住白球,到我掀起她的裙子——時間隻過了兩秒。


    ……我……究竟在做什麽?


    裙子輕飄飄地被掀開。遮住小巧屁股的可愛綁帶粉紅色內褲——無價。


    要是時間能就此停止,會讓人多開心啊。


    嗯。我很有自覺,做這種事情實在是下流透頂。然而已經被逼上絕路的我,頂多隻能做到這樣了。


    拿著白球的大師轉過頭。


    咕嘟。我倒抽一口氣,腦中浮現的並不是耀眼的粉紅色內褲,而是接下來八成會發生的慘劇。


    “步……你知道你剛剛做了什麽事?你這個小醜角色!”


    “你不要把馬戲團的台柱講得像色胚一樣啦!”


    春奈一記上段踢,直接命中我的太陽穴。


    “真不愧是相川,這麽理所當然地就辦到我們不敢做的事!讓人看得全身發麻!超惡心的!”


    你們愛怎麽講就怎麽講吧。我打算先跟大師道歉,可是-—


    “步學長,你怎麽做出這種事……理惠,麻煩你們到外麵去處理喔。”


    “我不管羅,誰叫步自己不好。唉,有一個星期可以不用看到笨蛋步的臉,我是覺得也不錯啦。”


    兩名魔裝少女都顯得一臉安分。乍看之下,她們似乎並非對我的行為不敢領教。這是怎麽回事?


    大師緩緩地轉身。


    “啊,對不起。我剛剛是在——”


    她那張可愛的娃娃臉孔,保持一張固定的笑容。那張臉孔固定得幾乎像一具人偶,完全不會動。


    “步先生……”大師講話的可愛音調,和平常一樣高。


    “借一步到外麵說話。”


    她用那種聲音,跟我撂下小太保式的台詞。


    我以為自己會被罰跪,然後聽大師沒完沒了地發脾氣,但我出來時卻沒披外套。


    因此,外頭寒冷的天氣正讓我不停發抖,盡管我隻能一直望著眼前這名雙馬尾的少女,卻也不能問她說“我們到裏麵談好嗎?”。


    畢竟,那完全是我的錯。


    話說回來,今天還真冷。


    “步先生——”


    大師的表情,依然是那張固定的笑容。即使那是笑臉,表情完全不變也挺恐怖的。


    接下來,大師的說教即將開始。我繃緊神經,準備忍受任何招呼過來的攻擊。


    “我要出手囉。”


    霎時間——世界變暗了。


    店門口原本有一條足夠讓兩台車通行的馬路,周圍是林立的建築物,頭頂上則是對礓屍再親切不過的陰天,然而四麵八方全被漆黑所籠罩,現場隻有我跟大師。


    我被拖進了不可思議的黑暗空間,就連腳底下紮紮實實踏著的是不是地麵,我現在都分不清楚。


    “來吧——既然事情變成這樣,在你讓我投降以前,會一直留在這裏喔。”


    “咦?這是什麽意思?”


    “能對我性騷擾的對象,隻有力量被我肯定的人。居然被比自己弱的人偷襲,我的自尊心一定無法接受嘛”


    “……啊,有這種道理啊?”


    “所以呢,請步先生現在跟我一戰,然後贏過我。”


    ……真的假的?為什麽事情會變這樣?魔裝少女的想法實在讓人搞不懂。換作是春奈,單方麵攻擊過我以後就結束了耶。


    “先等一下!我什麽處罰都願意接受,要怎樣才算贏過你啊?”


    “跟我打到能命中我一次,就算你贏~這樣——不能當作處罰嗎?”


    ……雖然,我覺得這的確是可怕的苦行啦。


    “我記得步先生擅長的是格鬥對吧?”


    大師說著,就朝染成漆黑的大地奮力一蹬。我不確定底下是不是大地,然而她猛然踏響的腳步聲已經傳進我耳中。


    肌膚白嫩得彷佛能看見血管的拳頭,搗進我的心窩。


    好快!被欺近跟前受到攻擊之前,我完全來不及反應。


    那拳讓我彎下身來,而大師順勢用手肘猛叩我的後腦勺。


    換成春奈,應該這樣就會滿意吧。可是——


    “快來啊,你再不反擊,一輩子都要留在這裏喔。我是不會殺你啦。”


    這是地獄。這裏肯定是地獄。


    總之,我試著朝大師的臉輕輕揮拳。


    她擒住我的胳臂——隨著清脆的聲響,我的手就被扭成詭異的角度。


    “步先生有自我恢複能力對不對?我可以不用替你治療吧?”


    啊,我懂了。她想讓破壞與再生循環對吧。


    “我想順便請教一件事情——”


    “你說。”


    “最後一個對大師性騷擾的人,花了多久才贏?”


    “那個人花了一個星期,就打中我一拳羅。”


    他們那時候,該不會一整個星期都在這個空間戰鬥吧?


    “真的在打中你一次之前,都要留在這裏?喏,總要有人盯著京子才行啊。”


    “隻要步先生對我使出全力,應該馬上就可以結束囉。”


    ……這樣喔。我知道啦,就跟她拚了。雖然在性騷擾對方之後還對受害者動粗,根本就是差勁透頂的行為。既然大師這樣要求,我也隻能照辦。


    再說,這也是個好機會。我想克莉絲應該和大師差不多強。


    由於我是僵屍,並不會感覺痛,而且身體馬上就能再生,我打算好好利用這項特性來發動攻勢。


    就算敵不過對手,重要的是持續攻擊。這是大師以前教過我的。


    “——我要認真來羅。”


    “好~”


    我搶進活潑回話的大師跟前,使勁出拳。


    “太慢了~”


    大師用腳尖將我的拳頭往上一踹,當我空門大開時,她的手掌便迅速湊到我胸前。


    轟!有東西炸開了。


    不對,實際上並沒有發出聲音。是心髒在我體內裂開。


    光把手湊過來就有這種威力——大師看我是已死的僵屍,下手還真不留情。


    如果是初次交手的敵人,肯定會以為我死了就鬆懈下來,但現在沒那麽容易。


    “既然有這種機會,要不要我順便用克莉絲的戰鬥方式跟你打?”


    “……你辦得到?”


    “好歹我也擁有,最強b的稱號嘛。”


    大師把手抵在唇邊,可愛地嘻嘻笑之後——身影隨即從我眼前晃過。


    刹那間——我的喉頭被她用手指戳入。盡管我不禁張了口,但這是機會。


    “中!”


    大師貼得太近。在這個距離下,她避不開我的右鉤拳。


    我的拳頭確實揍到了大師柔軟的臉頰。


    但是——她臉上依然保持笑容——完全沒造成傷害?


    我接連用全速猛攻。無論我如何攻擊,都沒收到效果。


    到底怎麽搞的?我剛皺起眉頭,後腦勺就挨了衝擊。


    受到那股衝擊,我飛出了三十公尺遠。因為這裏是完全沒牆壁或障礙物的黑暗空間,一摔在地上就會一路滾到沒力才停。


    “你警戒心太弱了耶。”


    大師踏著腳步聲從我背後接近。咦?剮才我痛毆的大師呢?不對,她還待在剛才把我揍出去的位置。等等,大…大師有兩個!這怎麽回事?


    被我揍的那個大師,如煙霧般倏然消失了。


    “這是替自己製造出分身的魔法,二重身—”


    分身。原來如此——也有這種魔法啊。


    “克莉絲沒有用這種魔法對付我耶。”


    “真要說起來,變出來的分身就隻是人偶,克莉絲所用的戰法,是把好幾個這樣的分身和自己重疊在一起喔。”


    “為什麽她要這麽麻煩——”


    “為了限製對手的行動啊。即使常常被別人說成q最強b,還是會有應付不來或者討厭碰到的攻擊喔。例如說,假設步先牛發動的攻擊其實非常有效,可是負責挨招的卻是分身,這樣動手的一方,就會認為自己的攻擊是無效的。好,現在我要問一個問題,要是用拳頭沒效,你會怎麽辦?”


    “既然用揍的不行——我應該會換成用關節技之類的試試看。”


    “沒錯,就是這麽回事喔。像這個樣子,最討厭你用拳頭攻擊的對手,就可以依照盤算把你的‘拳頭’封住。”


    啪啪啪啪。大師為我鼓掌。


    這樣啊。原來這就是“任何攻擊都不管用的怪物”真麵目。


    仔細一想是可以理解的。


    被人用劍砍或用劍刺,還一個傷口都沒有——這根本不可能。


    被劍刺中了,看刺得有多深,至少也會陷進皮膚表麵。


    這樣卻毫發無傷,是“根本不可能”的。換句話說,就表示攻擊並沒有命中。


    “不過,重點不在這裏喔~”


    “那重點是什麽?”


    “就像二重身這個名稱所表達的,這種魔法可以將自己變成兩個人。然而克莉絲就是有辦法同時製造出幾十個分身。而且,她有時候還會施展幻術,讓身影變成半透明。”


    “呃,你講的境界太高了點,我完全跟不上。”


    “簡單的說就是呢,不管你解決掉多少分身,結果攻擊還是不會命中本尊喔—”


    啊,原來如此。就算我逼退分身想攻擊本尊,也還有幾十個分身等在後麵……人稱最強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從根本來說呢,步先生你太常主動用全力攻擊了。多守候反擊的機會吧—”


    “反擊的機會……?”


    “是啊。比方說——”


    大師用力蹬向黑色的地麵。嬌小的拳頭隨即出現在我眼前。是右直拳?


    我立刻閃掉這記——大師身上全是空隙,現在攻擊行得通。


    ……就像這樣?好,我要反擊。


    與大師交錯出拳的我,臉上挨中了她另一拳。


    好快。她的動作實在太快了。


    “剛才我用的手法呢,是先虛晃一招,再順勢反擊被耍的對手。單純遇到攻擊時,會先思考怎麽防禦和閃避,這種時候就不能期望給對方傷害,所以你要引誘對方攻擊。因為攻擊時,腦子裏是不會去想防禦或閃避的——再來就是要趁對方的空檔攻擊。”


    “原來如此——這些戰法都能成為參考。”


    我扭著被打斷的鼻子做調整,同時舉起拳頭擺出架勢。


    “那麽——請你要努力從我手中拿下一城喔!”


    大師的笑容,簡直爽朗得像個熱心的棒球社經理。


    呃,先虛晃一招——


    作勢衝撞的我逼近大師左肩。當我揮出有所保留的刺拳,她就會發動攻擊——


    唔哇!超高速的正拳掠過我耳朵。


    往左一轉身避開的我,順勢朝大師使出上段踢。


    球鞋的腳跟直接命中了大師的太陽穴。


    “咦?”


    踢中……了?


    “要是我沒有用二重身,剛才那樣就結束了,好可惜喔。不過——我有一點點嚇到。”


    可惡,踢中的是分身?


    當我泄氣地垂下肩,大師以十分高興的語氣開口說:


    “剛才啊,就連我也看不清你攻擊的速度喔。”


    真的?嗯?等一下——對喔!


    “我可以再來一次嗎?”


    “請便請便~”


    我用完全一樣的步法作勢衝撞,逼近大師左盾。然後,我使出左刺拳。這時大


    師便用正拳攻擊,閃避的同時,我以右直拳朝大師臉上招呼過去。


    就在快要擊中她鼻尖的時候,我頓時收手。


    “哎呀哎呀——好不容易可以結束的。”


    果然沒錯-—我強化肌肉所需的時間變短了。說不定,能強化的極限也超過百分之六百。


    以往我都是邊蓄力邊攻擊,或者等蓄力結束後才出手。


    用打棒球來比喻,就等於自己告訴打者說:“我現在要投時遠一百五十公裏的快速球囉”。


    可是剛剛那次不一樣。我在轉瞬間完成爆發性的強化,攪亂了對手的判斷。


    原本讓人覺得是時速十公裏的球,卻怱然暴增為時速一百五十公裏。


    ——我變強啦。


    “看來步先生意外地厲害,所以我也要認真打囉。”


    “嗯!正合我意!”


    我希望把剛才學會的技巧反覆吸收到身上,於是笑著答應大師。


    大師像變魔術似地從衣服裏抽出日本刀——


    “人知、王死萊召、乃我旦、璽討右、艾可燃綏!”


    你不能出這招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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