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故事,是這樣的。


    大家好,我是相川步。


    「唔~」


    你的興趣是什麽?讀書、欣賞電影、欣賞音樂、性騷擾。


    「怎麽了,春奈?」


    種類大概不少吧,但是所謂的興趣,也會隨著時期而改變。


    「啊,葉片女。其實我有東西想買,可是很貴。」


    你目前著迷的是什麽?


    「這樣剛好。你要不要接一份工作看看?」


    我目前——相當投入於製作模型。


    「你說的是那個吧?待客時要說『主人,你有種就回來啊!我宰了你!』的工作!」


    所有事情,都是在產生興趣以後才會起步。


    「嗯,正是那種工作。」


    冬季,一月已過中旬。我獨自趴在房間裏擺設模型。


    同班同學織戶推薦說:「要不要用這個打發時間?」我才會開始玩模型。


    我原本懷疑,組合這種隻能拿來展示的公仔能有什麽意思,不過像這樣從背景、姿勢一一去講究,時間就越花越多了。


    這款模型,是出自一部叫做《驚爆危機》的作品。我正在煩惱,要怎麽將它擺設在做好的香港街道布景裏。


    好——這樣就行了吧。百般煩惱後,布置方式終於敲定,我滿足地用數位相機拍起這座香港城。


    酷。果然《驚爆危機》的機體就是酷。


    「步,你在嗎?借我漫畫~」


    當我正陶醉時,有個少女跑來了。


    少女的褐發及肩。身穿小可愛與短褲,身高約一四五公分的嬌小女生剛跑進房間,就踹了我的屁股。


    她叫春奈,是來自魔法世界韋莉耶的魔裝少女,目前在我家當食客,但這些現在都不要緊。


    「你隨便拿啦。」


    大概是我敷衍的態度讓春奈不滿意,她表情氣呼呼地坐到我旁邊。


    「你在幹嘛?」


    「沒什麽啦。你趕快漫畫拿一拿回自己房間去。」


    我拿起相機,鎖定模型最佳的拍照角度。要說隔著觀景窗看到的ar-7強弩兵有多酷,那簡直完美到——


    「啊,這是強弩兵嘛!」


    要拍的東西,被人一把抓了起來。你這家夥以為我是煩惱了多久,才完成這套布置啊?


    「喂,春奈。你少來礙——」


    「做得不錯耶。步,你看腳可以彎得這麽——」


    啪嘎。啊——!剛才這裏,是不是冒出了最不該出現的聲音——?


    「啊——好,那我要借漫畫囉。」


    春奈把失去一條腿的強弩兵,悄悄地擺到香港城的高樓大廈上,然後跑去書架物色漫畫。靠現在這條腿——它已經無法擺出和剛才相同的姿勢了。


    「春奈……你真的是……」


    「我也覺得自己不對,你要原諒我!」


    我用力揪住春奈柔軟的雙頰。


    「既然你覺得不對,就先給我道歉。」


    「唔~好——痛——」


    富彈性的臉皮仿佛能無限伸展,我一拉春奈的臉頰肉,她那根呆毛就痛苦似地擺動起來。


    唉。我深深歎息。


    畢竟春奈也不是出於惡意,自尊心又很強烈,所以我明白她不會道歉。


    再說這次是同班同學織戶把東西轉讓給我的,趁這個機會,我自己花錢買模型來做好了。


    自從春奈住下來當食客以後,我認命的速度好像變快了耶。


    「我都說過是我不對了嘛!步你這個呆子!」


    出腿踹我的春奈似乎並未反省。


    不對,她在這種時候,感覺是有反省的跡象。


    呆毛給了我那種感覺。


    發生那件事後過了幾天,在冬天的某個日子裏。


    放學後,我獨自在教室看著雜誌。


    哎呀,能找到興趣真是件好事。


    以往我身為僵屍,放學後總是隻能愣著等太陽下山,沒想到現在卻能過得這麽有意義。


    「好讚~有夠讚的~」


    我翻著雜誌,露出恍惚的神情。


    &emspevatein和強弩兵。《驚爆危機》裏的那兩架機體,湊在一起買要兩萬九千八百圓——身價不菲耶。價錢居然定得這麽高。可是——


    「好讚~有夠讚的~超多關節可以動耶~」


    那驚豔的品質,讓我忍不住冒出連關西人都不會講的關西腔來讚歎。


    我從來沒看過這麽令人想要的模型。


    呃,然而,不過——快三萬圓對高中生來說是筆大數目。畢竟這個價格,都可以買到掌機本體的超值優惠組了。


    「可是,好讚~有夠讚的~裝備超豐富耶~」


    當我正煩惱時,有個怪男生過來了。


    「嗨,相川——」


    那是個發型煩人,還戴著眼鏡的男生。


    談到興趣之廣,這刺蝟頭同學可說無人能及。據說他還知道全校女生的三圍,是個變態。


    原本我隻是個沒有嗜好的僵屍,推薦我玩模型,還提供香港城布景的都是這家夥。


    「咦?你不是回去了?」


    「我本來打算去一下大眾餐廳,不過想想也兜過來約你好了。相川,你之前不是說想培養新興趣?我們一起去吧!你絕對會著迷啦。」


    我瞥向外頭。太陽——似乎已經西下。既然這樣,僵屍也能悠哉地在外麵走。


    「雖然我不太懂,大眾餐廳和興趣有什麽關聯,這個嘛……偶爾跟你出去玩也行啦。」


    因為我總是被女生包圍嘛。


    準備好離開學校以後,我們往車站方向走。織戶撥開下班尖峰時間的人潮,始終賊笑著的他,用手指向了眾多建築物的其中一幢。


    位於那裏的是間大眾餐廳。


    餐廳本身很氣派,一樓被規畫成停車場。


    抬頭望去,可以看見玻璃窗後有穿著女仆裝的店員。


    哎呀,感覺不錯耶?


    無意再抱怨的我,跟著織戶爬上螺旋梯,來到餐廳入口。標示營業時間的門上,寫著「角色扮演餐廳☆star river」。


    哎呀,感覺不錯耶~我滿腦子湧現這種想法。


    「怎麽樣,相川?開始著迷了吧?」


    賊笑的織戶拍上我的肩膀。


    唔,也許還不錯。但是——


    「不,我覺得自己不會著迷。」


    坦白講,因為某種理由,我命中已經注定要被迫穿上輕飄飄的裙子,和吊帶襪的可愛角色扮演服。


    的確,我喜歡看女生做可愛打扮,但平時就常常被逼著做惡心的角色扮演,使我對「角色扮演」這個字眼頗有反感。


    看到我的反應,織戶依舊賊笑著開門。


    嗶嚕叭嚕嗶嚕。進門的音效很像便利商店。


    反正,這隻是一間設計成女仆咖啡廳風格的大眾餐廳吧,可愛歸可愛沒錯啦——當我拖拖拉拉地想著這些時,女仆大人駕到了。


    黑色長發的女性露出自信笑容,高高在上地抱著胳臂,雙腳站得相當開。


    世界上哪有這麽高姿態的女仆?


    當然,對方的接客詞並不是「您回來了☆主人!唔咪~」這種老套——


    「你還有臉回來!懦夫!」


    咦,她超火大的耶。


    「滾!」


    咦,她趕我們出去耶。


    這不能算是女仆咖啡廳嘛。


    穿女仆裝的高姿態女性把我們趕走,可是織戶反而還嘻皮笑臉的,不打算離開。


    「我們不走嗎?」我一問,織戶就說:「再等等啦。」並


    露出惡心的表情。


    喀。嗶嚕叭嚕嗶嚕。


    店門被打開,剛才那位女性露了臉。很適合戴女仆發箍的她,微微臉紅地對我們說:


    「算了,假如你們會立刻回去——要進來也行。」


    原……原來這裏是傲嬌風的咖啡廳——!


    織戶豎了兩根手指交代人數,我就和他走進店裏。


    被帶到最裏麵的座位之後,我朝著穿女仆裝與黑絲襪的店員小姐問:


    「所以,你在這裏幹嘛?」


    是的——我跟她認識。


    黑發美女把臉貼近,在我耳邊低聲說明:


    「嗯。這裏是我們吸血忍者經營的餐廳。我做了設計,把這裏改成角色扮演咖啡廳。」


    她名叫娑羅室伐底,在學校則自稱星川輝羅羅,真實身分是忍者般的吸血鬼組織中的部隊長——啊,「star river」就是「星川」的意思?


    「我的女仆裝打扮如何?——你看了會興奮嗎?my達令。」


    「並不會。還有,為什麽你隻有跟我講話時要把臉貼過來?」


    「——因為愛。」


    「好好好。」


    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娑羅室就一直對我表達詭異的好感。我分不出她哪些話是認真的,而且這些舉動已經司空見慣,所以我都隨口應付過去。


    娑羅室歎著氣,把菜單砸到桌上。


    「好了,你們這些廢渣快決定要吃什麽!」


    這……這就是所謂的傲嬌?我絲毫不認為自己會著迷。


    「哎呀,不過星川學姊的腿真的好漂亮耶。」


    織戶感觸深刻地望著娑羅室。


    「不是穿了黑襪的效果?」


    「相川你這混帳!什麽黑襪!是黑色褲襪!要是別人把你叫成相步,你也會不爽吧!名稱要確實講清楚!」


    織戶吼著對我強調「褲」的發音。


    這家夥依然很難搞。


    我轉過頭揮手,一副「懂啦懂啦」的態度。


    織戶點著頭,同時態度十分自然地,將目光飄到從旁經過的店員身上。


    店員對他咂舌。


    對方並不是女仆裝扮,而是穿宛如比基尼的小尺寸鎧甲。那套暴露度十足的鎧甲,看了會讓人留下疑問:「這有防禦力嗎?」


    那叫做比基尼護甲,穿上它扮成女戰士的店員,是個綁馬尾的女性。


    對方眼神嚴厲地看著我,跟之前穿女仆裝的娑羅室一樣,也是我認識的人。


    不對,她並不是人類,應該說是吸血忍者吧?


    「瑟拉小姐的身材,果然讓人受不了耶。」


    每當她走動時就會隨之搖晃的馬尾,以及臀部。


    天天看的我有免疫力,不過眼光還是會被吸引住。


    沒錯,她是住在我家的食客之一,吸血忍者「瑟拉」。


    「請不要太常看我這裏。你這失去黏性的ok繃!」


    在這裏仿佛如魚得水的她,帶勁地開口痛罵!這個工作環境對瑟拉來說,該算是適得其所。


    翡翠色眼睛,眯得有如刀一般細。兜圈子罵我是無用垃圾的瑟拉,沒多講什麽就直接走人。


    等一下!你在這裏幹嘛?不對,瑟拉是娑羅室的部下,她跑來娑羅室設計的這間大眾餐廳,應該也不意外。


    「好啦,要點什麽?」


    織戶攤開菜單。


    「隨便就好。應該說她們連水都沒送來啊——不好意思,可以給我們水嗎~?」


    我朝著瑟拉的背影開口,但她不理我。


    「不好意思,請給我們水~不好意思,這裏要水~」


    「真沒辦法。因為你們太吵我才來的——咦,織戶你又來囉?」


    歎氣的——是個打扮成護士,妝化得無懈可擊的女生。三原佳奈美。她不是吸血忍者,也沒有什麽特殊身分,和織戶一樣隻是個普通高中生。


    三原把倒滿水的杯子擺到桌上,顯得有點不高興。


    她會不高興,是因為這裏是傲嬌餐廳吧。


    我用目瞪口呆的表情看著同學登場。


    「有你出現,感覺挺意外的耶。」


    「你是什麽意思啦?」


    「呃,我還以為會出現的是春奈和優,或者呆瓜友——」


    「噢!這不是相川嗎!呀嗬!」


    噠噠噠噠噠。


    搖啊搖,晃啊晃。


    露出滿臉笑容的少女跑來了。寬邊帽搭配乳牛花紋的比基尼,外麵再套上一件短褲的她,是打扮成牛仔。


    平時堪稱低調的那對巨乳,一跑起來就會猛晃。


    她叫「吉田友紀」。短發與活力十足的性格,讓這個可憐的吸血忍者被大家叫成友基,而不是友紀。


    呃……也許可憐的是她的腦袋。


    「你果然也在啊。呆瓜友基。」


    盡管笨,這家夥也是吸血忍者。我猜她和瑟拉一樣是受托來打工的。


    「不要叫我友基!我的名字是友紀!」


    她對呆瓜的部分已經承認了!


    「你們全湊在一起做什麽啊?真受不了——」


    「還問做什麽,怎麽看都是在打工吧?相川你是笨蛋嗎?」


    我被呆瓜友紀貼上了笨蛋的標簽。


    「我是聽說友紀要打工,才陪她一起做的。」


    三原害羞地搔了搔臉頰。嗯,她八成不想被同學看到自己穿成護士的模樣。


    「好啦,要點什麽?」


    「喂,友基。你為什麽要坐下?」


    麵對笑著就座的友紀,織戶嘀咕著拋出疑問。


    「這裏東西比較貴,不過材料都是日本生產的,味道很棒喔?」


    「喂,友基。你幹嘛喝我的水?」


    友紀搶了織戶的水,同時也把菜單攤開。


    「啊,點檸檬蘇打吧!佳奈美,三杯檸檬蘇打!」


    「喂,友基。為什麽你點自己的份,點得好像理所當然?」


    織戶說的話,似乎完全沒有傳進友紀耳中。


    友紀扮成肚子整個露出來的牛仔女郎,而且胸部也很大。可是織戶的目光卻沒在她身上繞,反而一直跟著瑟拉的屁股。


    友紀在我們學校也算擁有數一數二的「胸部」,不過她少年般的性格,還有和我們來往時間大概也太久,織戶不常用性暗示的眼光看她。


    「欸,織戶。旁邊明明有友基美妙的上圍,你怎麽不看?」


    瑟拉的「那個」和友紀的「這個」,照理說應該難分高下耶。


    「這家夥是朋友吧?我哪會對她發情?」


    聽見變態織戶講出這種令人絲毫無法置信的話,我的臉色變得非常滄桑,滄桑到幾乎會被娛認成《銀河英雄傳說》中的登場人物。


    這家夥怎麽回事?還會有人比織戶更不適合講這種帥氣台詞嗎?


    「哦,那我說可以給你摸,你就什麽都不會做嗎?」


    友紀抱著胳臂露出笑容挑釁,那豐碩的胸脯就擱在手臂上。凝聚成型的兩球脂肪——不,兩球希望就在那裏。


    被友紀這樣現寶,織戶扶起他閃耀著光芒的眼鏡。


    「十八天。」


    「你在講什麽?」


    織戶嘀咕著說道,三原則一臉反感地對他發問。


    「我可以不吃不喝,隻顧揉胸部的期間。」


    「好惡!和你剛才講的不一樣嘛!」


    被三原反射性地拿菜單使勁打在刺蝟頭上,使織戶倒在桌麵。


    「那我要吃蛋包飯——」


    「好了啦,友紀你跟我回去工作吧。你們兩個,聊完就快點回家。


    」


    三原毫不留情地捏住友紀的耳垂猛拉。


    「呀啊啊啊啊啊!相川~!」


    這一幕簡直像時間到還不肯回家的小鬼頭,被母親硬是帶走。


    搖啊搖。晃啊晃。


    默默盯著友紀猛晃胸部的織戶,被我表情嚴肅地念了一句:


    「……你不是說不會對朋友發情?」


    「我不會對友基發情,但是那對胸脯另當別論。因為那是未知文明的遺物。」


    原來那家夥的胸部是失落科技嗎!——我也不是不能體會啦。


    那麽,要來點什麽呢——我翻閱著菜單。


    嗯~這裏比普通大眾餐廳還要貴耶。來到這種餐廳,我就會變得無論如何都想吃牛排類的菜色,代表我還很幼稚?


    「你想點什麽?」


    我看著菜單,並且喃喃自語地問織戶。


    「萌萌蛋包飯。」


    咦~那我也吃那個就好。雖然一客就要一千六百圓。


    我朝附近張望。


    女仆打扮的娑羅室、穿比基尼護甲的瑟拉都在接待客人啊?友紀和三原沒看見人影。她們是待在廚房?至於其他店員——


    我找到一個戴貓耳的矮個子少女。盡管我是找到店員了——


    「囉唆!不要指揮我!」


    說著,那個少女用鋸齒夾把熱呼呼的毛巾砸到客人臉上——是春奈。


    呆毛從貓耳中間豎起。服裝不知道為什麽是體育服,而運動短褲長出一條長長的尾巴。那副任性的個性和幼兒體型,與貓咪非常相襯。


    那家夥果然也在工作啊。居然每個人都被娑羅室動員到了。


    要是和春奈點菜,首定會像剛才那樣,被她拿熱呼呼的毛巾砸到臉上。


    因此,我決定等友紀出現。


    才想說終於等到她過來,就被其他客人叫走了。


    「總覺得,她們跟客人應對得真久。每個客人都有那麽多東西要點?」


    「不,相川。你看那個。」


    「嗯?」


    聽織戶一說,我朝窗口望去。


    那裏貼著傳單,上麵寫了「傲嬌活動舉辦中」。


    迅速將內容瀏覽過以後——呃,簡單的說,顧客要是能讓傲到極點的五個店員擺出好臉色,結帳時就免費,活動內容似乎是這樣。


    原來如此,難怪她們的待客時間會花那麽久。


    我們設法抓到了扮成牛仔女郎的友紀點菜。


    結果端蛋包飯過來的——是瑟拉。


    比基尼護甲包裹著放浪的胸脯。對模特兒體型的她來說,最棒的打扮就是什麽都不穿吧。腰部曲線、美臀、玉腿。


    太正了。


    「本店可以用番茄醬,為客人寫上喜歡的字樣——嘖!」


    為什麽你現在要咂舌!


    「那請幫我寫『喜歡』。」


    刺蝟頭男生,織戶的鏡框已經變成愛心形,瑟拉則把番茄醬加在他麵前的蛋包飯上。


    メ——木——幾——又——氣。


    「好了。」


    「不對——呃——我是說『喜歡』,不是『殺氣』(注:喜歡「すき」與殺氣「さつき」的拚音字形類似)。


    「啊,對不起。是我聽錯了。這樣還不滿意嗎?你這條蛆蟲!」


    「不會。就這樣沒關係,」


    為什麽織戶會流那麽多口水?


    「你呢?」被問到的我則回答:「請幫我畫個愛心。」


    於是,瑟拉將番茄醬瓶口倒過來,朝著蛋包飯那完整美麗的蛋皮——開筆了!


    咻咻咻~柔軟的手腕使勁握住番茄醬容器,用力得像是李小龍的手在抖,番茄醬有如瀑布般噴湧而出。


    別說愛心了,蛋包飯已經染成通紅。


    我指向盤子裏滿得快要溢出來的番茄醬。


    「呃,我是說畫愛心耶。」


    「不要,真惡心。」


    「你們不是有提供那種服務嗎!」


    「相川。她們的服務就是這樣,這是對的。」


    織戶的表情像是了悟過什麽。我們現在正遭到過分的待遇啦!世界級的恐怖待遇!可是這家夥要著迷到什麽地步啊!


    「那麽請快點吃完,離開我的視野範圍。算我求你們。」


    撂完話,瑟拉甩著馬尾離去。


    沒辦法了——我吃起沾滿番茄醬的蛋包飯。


    畢竟定價昂貴,味道還滿不錯。或許春奈也有參與烹調。畢竟那家夥在料理方麵是天才。


    能這樣保養到眼睛,還吃到這麽棒的料理。


    原來如此,男客人會著迷,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當我喝完檸檬蘇打,織戶就突然變得坐立不安,因此我試著和他搭話。


    「怎麽了?」


    「沒事……奇怪?傷腦筋耶……抱歉。我忘記帶錢包了。相川,拜托你請客。」


    織戶變得麵無血色。


    拿他沒輒。這麽想著的我掏出錢包。


    裏麵隻剩——三千圓。


    根本不夠付。


    「我回去拿你的錢包。」我打算起身,眼鏡發亮有如秘密組織司令官的織戶卻要我留步。


    「不——趁現在,我們就來挑戰這個如何?」


    他指向玻璃窗。


    「傲嬌活動舉辦中」。


    規則是說,能讓那五個人擺出好臉色就免費。


    雖然要我去領錢,我也可以接受啦——


    「好,來試試吧。」


    打算報蛋包飯之仇的我,答應了織戶的這個點子。


    啪喀啪喀。扳響指頭的織戶舉起手,叫店員過來。


    如此叫來的第一個店員——是穿著女仆裝的娑羅室。


    「別叫我叫得這麽輕鬆,你這邪門歪道。」


    麵對完全處於高傲模式的娑羅室,織戶到底要如何攻陷她?


    「我要參加這個。」織戶指向「傲嬌活動舉辦中」的傳單。


    「哦,想挑戰我們?好吧——」


    女仆打扮的娑羅室原本抱著胳臂,現在則從口袋裏拿出按鈕按下去。


    於是,廚房那裏來了個戴著蝴蝶結,具裁判風範的高個男性。


    「……安德森,連你都在這兒幹嘛?」


    對方是參加籃球隊的下村,和友紀同班。由於他端正的五官實在和日本人差得太多,同學們就把他名字中的「下」發音成under、「村」發音成son,取出了安德森這個外號。


    其實他是冥界人,來自名叫冥界的另一個世界。


    「我在打工。是友基和三原邀我來的。」


    安德森同學露出迷人笑容,站到了脫掉製服西裝外套,起立時頻頻讓脖子關節發出聲音的織戶,以及不改桀傲態度的娑羅室中間。看來他真的要當裁判。


    「那麽——開始!」安德森雙手交叉,比賽隨之開始。


    興趣繁多,隻讓人覺得惡心的男兒——織戶,會使出哪種攻勢讓美少女們的臉色失守,令我有點好奇。


    織戶將右手舉到嘴前,拿下那副注冊商標的眼鏡。然後他揚起嘴角,微微吐出舌頭,還把臉頰縮了進去。


    這……這是——模仿四天王,諧星可樂餅先生的頂尖表演之一,「森進一」!織戶這家夥,居然身懷模仿的招數!


    「母親啊~大家好——我是森……鷗外。」


    他還自己加變化——!雖然以這個水準,連森鷗外是否模仿成功都很難講,但正因如此——


    「真蠢啊。」


    總是擺架子露出自傲表情的娑羅室,對著織戶微笑了。


    咦?照一般來看她這樣有點可愛


    耶。是女仆裝的關係?還是女仆發箍搭配黑色長發的關係?或者這就是——戀情?我看不是啦。應該歸功於女仆裝。


    「勝利者!織戶!」安德森舉起織戶的手。


    「這個梗 太精彩了」


    視野邊緣,突然又冒出了新的扮裝少女。


    她有一襲銀色長發,穿著鎧甲,是個麵無表情的可愛少女。那是從冥界來到這個世界的死靈法師——優,和瑟拉、春奈同樣在我家當食客。優的打扮看起來像角色扮演,不過出於某些因素,她平時就是穿成這模樣。


    優拿起便條對著我們。


    「95分」


    寫在便條上的數字,明顯是為織戶這個梗打的分數。優整天都在看電視,其中綜藝節目更是她必看的項目,堪稱搞笑行家。


    優擁有的興趣,和外表不太相襯。


    「連優也在打工?」


    娑羅室搖頭。原來如此,優是以客人身分來喝茶吧。


    趁擊敗第一個對手的織戶補給水分時,安德森同學叫了下一個目標過來。


    「怎樣怎樣?相川你們也要參加傲嬌活動嗎?」


    第二個敵人——是友紀。


    盡管她已經現出滿麵笑容,織戶仍然沒有留手。


    織戶用了意想不到的方式硬碰硬。


    是的,他使出自古流傳的必殺技,靠鼻孔和下嘴唇夾起牙簽。


    「啊呼哇呼哇呼哇!」


    好啦,瞬殺。肚臍整顆露出來的友紀,捧著肚子發出了奇妙笑聲。


    「勝利者!織戶!」安德森舉起織戶的手。


    「62分」


    不知不覺中,優已經來到我旁邊。小學生也能輕鬆辦到的鬼臉,評分果然偏低。


    接著安德森找來的是春奈。


    「唔?步,你們在幹嘛?」


    麵對穿著運動短褲將呆毛翹來翹去的貓耳女孩,織戶用其他手段發動攻勢。


    他迅速拿下眼鏡,含著眼鏡腳,微微闔上眼說:


    「你太耀眼了,我沒辦法看著你——還有,我想光靠樂團收入過生活,所以將來決定念專科學校。」


    天——真!好天真!實在太天真了!這跟一群人圍著吃火鍋,自己完全沒分到肉,卻一點都不在意的人差不多天真啦,織戶先生——!


    「啊?你在講什麽?」


    這份天真沒有傳達給春奈嗎——!


    「對了,春奈你很可愛耶。」


    「什……噗!你突突突然說什麽啊,白癡!雖然人家是很可愛!很可愛沒錯啦!」


    春奈滿臉通紅地豎起了呆毛。


    「94分」


    優的搞笑評分也給得很高。我想應該是織戶表情沒搞怪,反而一臉認真,所以給了高分吧。


    「勝利者!織戶!」安德森舉起織戶的手。


    「唉喲,嚇我一跳。雖然人家可愛是沒有辦法啦!」


    也許春奈真的很高興,她把手湊在胸前,大口深呼吸。


    「原來簡單誇獎幾句,春奈臉就會這麽紅啊。」


    「——誰叫步你都不會這樣講。」


    「我是覺得你可愛啊。從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就這樣覺得。」


    「什……!」春奈的呆毛又徹底豎直了。


    「步你這個白癡!雖然人家是很可愛!很可愛沒錯啦!不過——謝謝。」


    「咦?抱歉。我沒聽清楚。」


    「煩死了!唉喲!臉好燙!」


    春奈用力揮著手對臉扇風,跑去應對下一個客人。


    那家夥是怎樣?


    好啦,剩下兩個人之中,我們找上的是三原。


    織戶和三原應該算是死對頭。織戶每次說什麽,都會被三原用「好惡」打發掉。


    三原交互看了織戶和安德森的臉。安德森和三原同樣是籃球隊員,他會來這家店打工,也是因為這裏有三原和友紀在。我甚至懷疑,三原和安德森說不定在交往。


    究竟——織戶會怎麽出招?


    「怎樣?」裝扮成護士的三原臉色不悅,織戶則突然把她抱住。


    「我愛你。」


    「唔啊!」全身愣住的三原小聲叫了出來,連耳朵都變得通紅——她當場癱軟在地。


    看到三原像個張著嘴的人偶動都不動,織戶有點動搖。


    「雖然我知道你對色色的事情沒有抵抗力——沒想到你會腿軟成這樣。呃,怎麽說呢——很抱歉用奇怪的謊話騙了你。」


    他雙手合十以後,嘴巴仿佛要吐出靈異物質的三原眼裏,就恢複生氣了。


    「你這白癡!去死啦!白——癡!」


    宛如小學生的咕噥叫罵。接著三原小聲地,十分小聲地嘀咕著:


    「……害我以為是真的,真是的。」


    她用雙手掩著臉,像是在掩飾羞赧。奇怪?看這種反應——難道三原喜歡的是——


    「勝利者!織戶!」安德森舉起織戶的手。


    優的表情有點生氣。肯定是三原剛才罵的那句「去死」,讓優覺得不舒服吧。可是她什麽也沒說。也許優對三原沒興趣。


    最後的對手——是瑟拉……那並非尋常等級的高傲——織戶能攻陷她嗎?


    始終觀望著的娑羅室抱著胳臂,滿臉開心地說:


    「到目前為止,瑟拉芬隻對優克莉伍德·海爾賽茲露出過微笑。接下來會如何發展?」


    瑟拉站到織戶麵前。身穿比基尼護甲的她,活脫是個「頑強女戰士」。而且因為瑟拉嫌棄織戶,她眼睛是眯起來的,氣氛也很冷。


    「我隻能用這招了——必殺,『弗萊明的左手』。」


    景物形影搖曳。織戶的動作使空氣產生渦旋。搞笑之神要降臨了——有這種氣氛。


    「喝啊啊啊——菲律賓菲律賓馬來西亞!」


    織戶舉手擺出萬歲的姿勢,然後把身體直接彎向旁邊。那看起來像是「這次沒有萬歲喔~」的搞笑梗(注:《超級變變變》的主持人萩本欽一曾主持過其他才藝表演節目,表演者過關時,他會帶著觀眾喊萬歲;沒過關時為了打圓場,他就會舉著手把姿勢彎一邊,俏皮地說:「這次沒有萬歲!」)。可是仔細看就看得出來,他用身體動作呈現了弗萊明法則。要是看得更仔細,會發現他的左手,也有確實擺出弗萊明法則的角度。


    麵對這個讓人會心一笑的梗,瑟拉會怎麽回應?


    「對不起,可以請你讓開嗎?」


    態……態度平常地忽視了!這樣好冷!對表演者太狠了!


    「不 還沒完」


    優咽下一口唾沫繼續守候。


    織戶直接脫掉鞋子,用力伸出左腳。


    怎……怎麽可能!他居然用腳辦到了!用腳做出弗萊明法則的角度!


    「97分」


    對此優也隻能不自覺地打出高分!如何!瑟拉,你要怎麽反應!


    「這樣會對其他客人造成困擾。很抱歉,請你回座。」


    她……她居然用穩重的方式來應對……即使如此織戶仍不死心,瑟拉終於歎了氣,用手刀劈在那顆刺蝟頭上。


    叩。癱軟無力沒勁。啪。


    「倒下了——!」安德森帥氣的嗓音在店裏響起。


    怎麽樣?織戶還能拚嗎?他像隻剛出生的小鹿,四肢發顫地想要站起來——


    「真惡心。」


    這是撂給織戶的話語。霎時,安德森大幅揮動雙手。我仿佛聽到從某處傳來敲響的鍾聲。


    織戶一敗塗地。然而,他的臉色看起來六神無主。


    「贏不了嗎……」娑羅室頗為氣餒。


    「相川……剩下的……交給你了。」


    腳步變得蹣跚的織戶回到座位。他用吸管吸起隻剩冰塊的檸檬蘇打。


    ——沒辦法。我搔著頭站了起來。


    「你要挑戰?」


    「對啊。」簡單回答安德森以後,我把娑羅室的手抓來摸自己屁股。


    「啊喲。」娑羅室倒在我原本的座位,現場隻留下有如小動物的啼聲,令人想像不到那是出自她口中。娑羅室的表情,和織戶同樣六神無主。


    「他……他剛剛做了什麽!」


    織戶表示無法置信。


    「我輸了。我溺愛達令……不對,我溺愛達令臀部的弱點被戳中了。」


    為了擦掉嘴巴溢出的口水,娑羅室拿起濕手巾。耳垂依然通紅的她,變回威風凜凜的表情。


    我立刻把臉轉向友紀。


    「嗯?怎麽樣,相川?」


    四目相對之後——我用食指把鼻孔往上扳,裝成豬鼻子。


    「啊呼哇呼哇呼哇!」


    輕鬆瞬殺。這樣就解決第二個了——


    接著,我鎖定的是瑟拉。和她錯身而過的我,這麽朝她耳邊細語:


    「你明天能不能為我做料理?」


    光是如此,瑟拉眼裏就冒出光采。對,她隻有做料理時會露出笑容。這樣就解決第三個——


    下一個目標是春奈。我瞪圓眼睛,用受到驚嚇的演技朝她細語:


    「你比我想像的還要有胸部耶。嚇到我了。你差不多有f罩杯吧?」


    「咦!果然是喔?」


    好,結束。這樣就解決第四個了——


    「居然會出現瞬殺的戲碼。沒想到相川厲害成這樣……」


    連戰連勝,讓擔任裁判的安德森同學也嘖嘖稱奇。


    「51分」


    「my達令似乎將每個人的特質都徹底掌握了。嘖!我今天不會洗手了!」


    你給我去洗啦。


    你們以為我和這些女生相處了多久?對啦,要讓她們高興,我知道的手段可多得是。


    不過——最後一個。這就是問題了。我和三原不熟。學織戶剛才那招,會不會管用也很難講——換句話說呢……


    我隻能使出渾身解數搞笑。


    舉起雙手以後,我試著學模特兒走路。


    「唔。那是——公爵台步(注:日本養生大師,更家公爵發明的走路方式)嗎?」


    娑羅室佩服地露出微笑。


    「不過,那樣能攻陷三原嗎?」


    「步現在 正在拿捏 搞笑的尺度」


    三原的嘴唇抖了一下,有反應。「突然做出怪異舉動」的笑點對她有效,不過好像還不到一招解決的程度。


    「你在幹嘛?」


    三原一副氣悶的表情。所剩時間應該不多。得趕快——找出她的弱點。


    「步的戰法 是看對手的反應 針對弱點下手」


    「嗯。意思是說他在找三原的笑點囉?」


    娑羅室對優的解說似乎大感佩服。


    我將手伸向皮帶。


    「他打算脫嗎!」


    「那樣很危險 黃色笑料 看起來好像很容易逗引人笑 難度卻非常高 假如要形容 那就像駕駛巨無霸噴射機 貼著地麵做低空飛行」


    沒錯。表演黃色笑料,會讓人退避三舍或者看得笑出來,界線很模糊。不過——三原的弱點已經被我看透了。


    「當噠啦當噠啦當噠啦當當……」


    我靠嘴巴演奏出佛朗明哥舞的曲調,同時也表演公爵台步。


    「又……又是公爵台步!」


    不,這不隻是公爵台步。剛才我裝成在摸索黃色笑料的界線,其實布局已經完成了。


    三原和友紀最要好。她的弱點,應該是突發狀況類的搞笑梗。


    既然我唱了佛朗明哥舞曲,最後就會唱到「噢雷!」。他們大概隻有想像到我用力踏步拍手的舞姿吧。


    破綻——就在這裏!


    「當噠啦當噠啦當噠啦當當當——噢雷!」


    我「啪」地在臉頰旁拍掌,並用力跨出一大步。


    霎時間。唰啦————


    我的褲子滑下來掉到腳踝了。如何!我不是解開皮帶,而是對扣子和拉鏈動了手腳。


    「呋。」觀眾對我超不屑的————!


    「75分」分數也不怎麽樣——!


    可是,三原有笑出來。輸贏要怎麽判?被我用目光懇求的安德森搖了頭。


    「剛才那樣不行嗎?」


    「嗯。我沒辦法認同——聽好了,相川。你覺得我為什麽會待在日本?冥界人是對『搞笑』要求甚嚴的種族。而這個國家的搞笑非常有水準。假如讓我用在此培育出的搞笑素養,來幫忙下評語,你的表演啊——太肮髒了。」


    該死!我大受打擊,無力地癱在地板上。雖然優也很講究,不過冥界人對搞笑抱持的嚴格態度,實在非同小可。這次——是我輸了。


    就這樣,男兒們全數陣亡。


    看來我的搞笑沒辦法讓三原「著迷」。


    在我坦承錢不夠以後,優「叩叩」地敲了桌子,把大家叫來。


    「好 所有人注意」優先講完開場白,這時候,我看見了。


    她做出的鬼臉——


    我們笑了。所有人都笑了。


    ——果然,還是贏不了著迷於鑽研搞笑的人。


    隔天,當我躺在房間裏,看著模型雜誌感歎「好讚!有夠讚的~」時,我收到一封簡訊。


    那是織戶傳來的。


    「你迷上傲嬌餐廳了吧?」


    簡訊的內容是這樣。我輸入回訊時則是說「東西很好吃,老實說我去了也覺得挺好玩的」,結果房間門突然被打開,春奈出現了。


    「步,你在嗎?」


    受不了。這家夥又擅自跑進房間——本來想開口糾正的我,視線被吸引住了。


    春奈手裏拿的,是我正在雜誌上看的「驚爆危機!模型組」。


    「你那個是怎麽來的?」


    「……沒辦法,之前我把你的模型弄壞了……所以就準備新的要賠你。這……這樣——你要原諒我喔。」


    這家夥該不會——是為了買這個,才去那間「角色扮演餐廳☆star river」打工的吧?真是,我都已經沒那麽在意了耶。


    接著,馬尾忍者大人來到房間裏,是瑟拉現身了。


    「步,飯已經準備好囉?不要一直像垃圾一樣躺在那裏,要不要下樓?」


    覺得事情很有趣的我,抿嘴笑了出來。


    「你笑什麽!好惡心!」


    「是啊,十分讓人不舒服。」


    「不,沒事。」


    我把原本要傳給織戶的簡訊全部刪掉,然後這樣重打:


    ——我才不會迷上傲嬌啦。


    沒錯。我沒必要常去那家店。


    因為傲嬌時時都在我身邊。


    你現在著迷的是什麽?


    我著迷的,是這種沒什麽大不了的生活。


    *


    是的。我和三原非常不合。


    現在三原正待在我旁邊,一直猛嚼花枝。


    我第一次看到有人打扮成新娘,腳還抖個不停耶。


    別的地方會有看起來這麽不幸福的新娘嗎?


    這不是成田離婚可以形容的。


    這也不是被父母強迫定下的悲哀婚約。


    徹頭徹尾,隻是一場讓人煩躁的喜宴。


    「欸,夠了吧?」


    她對安德森問這句,已經是第十五次了。


    我也同樣一直用眼神對安德森要求,快讓新娘下去換衣服


    。


    「呃,那麽現在會插入一段換裝時間。請各位在暢談之間稍待片刻。」


    他看懂意思了!謝啦,安德森!


    終於可以從這種氣氛中獲得解放。三原和我深深歎息。


    這時候,有兩名壯得像厄內斯·胡斯特(注:k1格鬥大賽四冠王)的西裝男子,大概是吸血忍者的人吧,他們過來按住了三原的肩膀。


    「咦?」三原低聲嘀咕著坐回位子。


    然後那兩個人拍了拍三原肩膀,對她表示「放心吧」,接著一把抓住坐在旁邊的我的手臂。


    「咦?」這次換我質疑。


    「咦~?」為什麽我會被人架著站起來?


    「咦——?」為什麽我會被抬得腳碰不到地上,還被帶著走?


    「咦——?」像個外星人似地,直接讓壯漢架到會場外的我,被迫在那裏換了衣服。


    打扮成新郎等在那裏的,是個臉上沾到醬料、戴眼鏡、留個刺蝟頭的機車男生。


    他兩手插口袋,帥氣地站得像個出現在不良少年漫畫的暴走族頭頭,好像一直等著我。


    從口袋抽出的右手,被舉到臉旁邊。


    他大概是想和我擊掌。


    原來如此。我沒料到會在這種時候讓新郎換班。


    假如這是輕小說劇情,而我則是主角,八成新娘換來換去就結束了吧。


    百分之六十!我用僵屍之力強化肌肉,和他擊掌。


    啪——


    盡管擊掌的力道讓眼鏡戴歪了,織戶仍不在意陣陣發痛的右手,就這樣打開了會場大門。


    討厭……好酷耶……他明明是織戶……那絕對超痛的……


    入場音樂是《向太陽怒吼!》(注:七〇年代的著名日本警匪劇)的主題曲。


    黑框眼鏡變得像墨鏡,走路姿勢看起來也變得像館廣了。


    換穿晚禮服的我,也偷偷摸摸地進了冒出笑聲的會場。


    我壓低姿勢,走到春奈還有優那裏。


    「辛苦你了。既滑稽又有趣。」


    京子捉弄人似嘲笑我。


    「好好玩喔~」


    大師滿麵笑容。


    「我包辦的活動演出,很有效果吧!」


    春奈點頭。原來如此,是你搞的鬼啊?我開始覺得出主意說要拍婚宴教學影片的,說不定就是這家夥。


    「玩得很開心」


    已經醞釀出散場氣氛的優,始終都在吃東西。


    「話說回來,為什麽要找織戶當新郎?」


    我一嘀咕,京子和瑟拉,還有優都用「真的需要問?」的臉色看過來。


    「你不懂嗎?廢渣就是這樣才讓人困擾。」


    「相川,你對這方麵真的好生疏喔。坦白講我不敢領教。」


    拜托你不要滿麵笑容地說不敢領教這種話。還有你在刻意陪笑我也看得出來!


    「這場喜宴,是為了祝福那兩個人才準備的。」


    瑟拉無奈地搖起頭。你的禮服也好火辣耶,例如胸口。


    啊?為什麽?我搞不懂。根本聽得糊裏糊塗。


    「他們兩位認識是在小學時。新娘天生就有一頭漂亮的褐發,旁人認為很惡心,使她遭到霸淩,過著孤獨的日子。」


    原來三原有這種辛酸往事啊?真讓人意外。


    「在那樣的新娘麵前,新郎現身了。更為惡心的人物。由於新郎的出現,新娘從霸淩中獲得解脫。」


    難道……是這麽回事?織戶之所以那麽惡心,是為了保護三原?


    ……呃,不會有這種事啦。畢竟他現在正忙著猛盯三原那不算大的胸部,連安德森講什麽都沒聽進去。


    「然後新娘升上國中後,就號召朋友一起說『織戶好惡』,開始度過她嶄新的人生。」


    她變成敵方陣營的人了!這是恩將仇報耶!簡稱恩仇!


    「那麽,切蛋糕的時間到了。」


    三原始終低著頭,和織戶一起握著刀子。


    刀身切入蛋糕。


    相機閃光燈大作,兩人被光芒圍繞。


    織戶滿麵笑容。笑得超誇張的臉完全是在陪笑。


    而三原——流著眼淚。是害羞度超出臨界點了嗎——不,不對。


    那表情和待在我旁邊時根本不一樣。


    輕易就能看出——她位於幸福的巔峰。


    「你在哭什麽啦?」織戶的聲音太遠,不容易聽見。


    「煩死了啦。」盡管嘴裏抱怨,三原仍顯得很滿足。


    是這樣啊,原來是這麽回事。


    三原佳奈美喜歡織戶。


    頭發被別人嫌惡心的三原曾受到霸淩,而織戶為了她開始做出更惡心的舉動;從那時候開始,三原就一直喜歡織戶。


    我完全都沒發現。我還以為她對織戶和對我一樣,都是當成死對頭。


    聽別人提到就可以理解。回想起來,確實會發現許多蛛絲馬跡。


    「所以我隻是來暖場的?」


    「我哪有可能設計讓步當主角的活動嘛!」


    我的存在比織戶還不如喔。這真的有打擊到我。


    「擦~掉!擦~掉!擦~掉!擦~掉!」


    太久沒去注意織戶那邊,害我看不懂為什麽現場會帶起「擦掉」的口號。


    仔細一看,三原手裏被迫拿了條濕毛巾,織戶則微微屈膝,已經調整好高度。


    原來如此,那些人是在呼口號,要三原擦掉織戶臉上沾到的醬料。


    看來三原對織戶有意思這件事,好像隻有我不知道。


    也許是抵擋不住現場氣氛,也或許是真的想幫忙擦個臉。


    三原輕輕用濕毛巾抵在織戶臉上,把醬料擦掉。


    「呼,好熱情啊!」


    我帶著賊笑的表情,搶先帶大家起哄。


    「煩死了,相川!而且好老梗!」


    三原臉上紅通通地警告我。


    啊,為什麽我的笑意會這麽源源不絕?


    「兩位永遠幸福到爆炸吧——!」「永生永世炸掉吧——!」


    在誇張過頭的祝詞包圍下,織戶答了一句:


    「我有點聽不懂你們在講什麽。」


    囉嗦————!


    「那麽,現在要來迎接新氣象。」


    應該所有人都以為織戶輪完就結束了。


    畢竟這次是衝著要幫三原和織戶舉辦驚喜婚宴,大家才聚在一起。可是,安德森剛剛確實說要來迎接新氣象。


    眾人開始鼓噪,罔顧於表情愣住,人也動不了的三原,配樂在會場響起。


    那是暴坊將軍衝進作惡官員屋裏時,用刀背將惡徒一一製伏的配樂。


    然後——瑟拉現身了。


    往旁邊望去,原本和我們同桌的瑟拉,不知不覺就失去了蹤影。


    呆毛晃來晃去,手抱胳臂的春奈笑著揚起了嘴角。


    「嗬嗬嗬。這時候把葉片女加進去,就可以看到吃醋場麵了!」


    原來這是春奈搞的鬼啊。


    因為織戶喜歡瑟拉嘛。


    反正他會肯定會叫著「瑟拉小姐~」,然後在準備性騷擾時就被打飛,重複上演出類似亂馬二分之一的橋段吧。


    不對,先等等。


    唯獨有一次,織戶贏過瑟拉。


    沒錯,那是發生在夏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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