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簡為大秦皇帝,身邊高手如雲,你隻見到他表麵這幾個侍衛,他暗處的人馬必然如影隨行!離岸,你殺不了他,哪怕隻有他一人,你也未必能勝得了他!”


    長歌說到此,將離岸用力拽回到椅子上坐下,她接道:“我和尹簡交過兩次手,他的武功著實深不可測,似集眾家之所長,絕對不在你之下!”


    離岸幽深的墨眸,定定望著長歌,“可你要以身為誘餌麽?長歌,我不能容忍你受辱,哪怕搭上我這條命,我也在所不惜!”


    “你不在乎,我在乎!離岸,你的命我很在乎,我不準你死,你聽到沒?”長歌嚴厲的道。愛睍蓴璩


    離岸眉頭深鎖,“可你讓我眼睜睜的看著你被欺負,而坐視不理麽?長歌,大秦朝局正值混亂,我們為何不暗殺了尹簡呢?他一死,尹姓皇族必有人跳出來爭位,屆時大秦兵權幾分,群龍無首,我們主上趁機出兵,不是最好麽?”


    “不是這樣的,離岸你不懂,大楚皇帝年事已衰,諸王爭位奪嫡,朝局亦是混亂,皇帝平衡內政已費心思,根本無暇顧及外戰,義父唯有登上太子之位,才能掌管大楚兵馬大權,才能出兵伐秦,而皇帝最倚重的是左相大人,所以他才會請旨迎娶左相女兒為靖王妃,他需要借助左相的力量,來得到大楚的天下!”長歌幽幽而道:“義父以為我不懂,其實我隻是裝作不懂而已,我心裏都明白,我手中無一兵一卒,鳳氏王朝如何複國?縱使他日大楚軍隊攻克大秦,義父又豈會將大好河山拱手相讓於我?就算他肯,大楚的子民、軍隊肯麽?”


    離岸沉思良久,道:“長歌,你是鳳朝公主,你可以振臂一揮,號召民間愛國的勇士,在民間起義複國,這此法可行?”


    “這法子我也想過,可我手中無象征鳳氏公主身份的信物,如何取信於民?”長歌搖頭,悵然一歎,“離岸,其實吧,你我都是棋子,我們是義父攻秦的先鋒,我們探路,他鋪路,等二者齊備,他揮師北上,若如願滅秦,即便他扶我坐上皇位,真正作主的人還是他,我也不過是個傀儡。事到如今,我沒有別的退路,命運早已由不得我自主選擇,隻是戰火一燃,可憐了無辜百姓遭難,這是我不忍見到的。”


    “長歌,既然你想得這麽透徹,那麽你還呆在大秦做什麽?你真想為靖王作嫁衣麽?”離岸猛然握住長歌的肩,雙目猩紅,眸中透著明顯的心痛。


    “我的命是義父救的,我多活的這十五年,是義父給的,我欠義父的恩情,今生都無法償還,我豈能棄他而走?我原想做他的女人,以情還他,可他不屑要,那我唯有以命相還,拚至我最後一分力氣,報他救命之恩,養育之情。”


    長歌笑,言語中苦澀濃濃,“但是離岸,我不能讓你陪著我死,將來黃泉路上,有我一人足矣,你得替我好好活著,你的生父生母還未曾找到,你怎能死?這十五年,你為奴為仆照顧我,讓你受委屈了。以後的人生,則是你自己的,你得找到爹娘,盡你的孝道,得娶妻生子,過正常人的日子,如此我在天上看到,我也會為你開心的。”


    “孟長歌,你閉嘴!”


    離岸陡然將她納入懷中,他抱得她極緊,雙臂間那股力道,如鐵鉗似的,仿佛要將她揉入他身體中,他如梗在喉,“你胡說些什麽?如果形勢危急,我們就折回大楚,靖王不會讓你死,你更不能以死相博啊!長歌,我不可能離開你,永遠都不可能,你再說這種話,我馬上就去刺殺尹簡!”


    “不準去!”長歌掙了幾掙,出口的話已帶哭音。


    離岸堅決的很,“除非你收回那些話!”


    長歌無法隱忍的伏在他肩上,身軀顫抖,眼中洶湧而出的熱淚,浸濕了他的肩領……


    人生得一知已,夫複何求?


    ……


    春雨綿綿,連續幾日的降水,將整個汴京城都籠罩在了水汽霧蒙中。


    夜幕下,一輛馬車,行駛在坑坑窪窪的積水道上,車輪所碾過之處,飛濺起大片水花,水光瀲灩,折射出幾分清冷之意。


    不久,馬車在太師府門前停下,車夫推開車廂門,一人快速鑽出,矯健的跳下車來,隨行的人欲替他撐傘,他揮手不耐的掀開,大步踏上石階,走向朱紅色的銅漆大門。


    但見這人身形壯闊,身高六尺,虯髯滿麵,目中透著銳利陰蟄。


    此人,正是病倒多日的宗祿。


    府門被叩開,宗祿很快被人迎進去,管家朱允帶他徑自往書房行走,“將軍,老爺與左相大人候您多時了。”


    宗祿不語,眉頭鎖得死死的。


    到達書房外,朱允通報一聲,後將宗祿請進。


    宗祿入門後,果見寧談宣與李倫正在品茗下棋,三人目光對視,他抱拳道,“太師,左相,讓兩位久等了。”


    “坐吧。”寧談宣微微一笑,“看你今日氣色好多了。”


    宗祿落座,“謝大哥掛念。”


    李倫目光精銳,看著宗祿說道:“恢複了就好,你的職務須得盡早攬回來,不能給尹簡太久部署的時間,因為肅親王有意入朝了!”


    “我聽說了,尹簡欲奪我虎符,暗中似在搜羅我的罪證,若尹簡讓肅親王重掌兵權,不論是取代於我,亦或是取代太後娘家所掌的京畿八營,對我等來說,都形勢危矣!”宗祿說道。


    李倫道:“不錯,尹簡出手果決,狠辣不留情麵,沐長澤乃沐妃親父,亦被逼得三日籌齊了十萬兩銀子,他若向我等下手,必定會籌劃縝密,一擊即中,絕不給喘息的時間!”


    “尹簡年少時便已顯睿智,這五年籌謀下來,愈發的深諳難測,令人不可小覷。好在現今三方相互牽製,他想重用肅親王,短期內是不可能辦到的,所以我們仍有時間謀劃,這次太後壽辰,便是個好機會。”寧談宣撚起棋盤中央的一顆黑子,緩緩冷笑,“摘掉龍首,散沙難成氣候,僅太後手中少數兵馬,宗賢弟你還抗衡不了麽?”


    宗祿一震,“大哥的意思是……”


    “今日朝上,尹簡已頒下聖旨,將在太和殿為太後賀壽。”李倫解釋道。


    寧談宣道:“宗賢弟,恐怕你得再聯絡一番那個人了,不論索要多少金銀,皆可。”


    宗祿恍悟,凝重的點頭,“大哥放心,我會辦好的。”


    “李相,令郎即將回城了吧?”寧談宣側眸,望著李倫唇角勾起淺笑,“挑個時間,安排我與令郎見個麵,尹婉兒回宮了,相信以他對齊南天的仇恨,他會想要奪回婉郡主的。”


    ……


    長歌休養餘日,天氣放晴的這天,她的月事也完全送走了,又活蹦亂跳的恢複成了以往的小混蛋。


    明日得入宮,於是晚膳後,長歌拽著離岸出門了。


    這一晚,兩人竟未歸來。


    翌日,尹簡派人一早來接她,沒想到竟會撲空。


    莫影皺眉,不耐的詢問道:“錢掌櫃,孟長歌在哪兒?”


    “昨兒個孟公子帶著離岸逛……”錢虎遲疑不決,臉色很不自然,似是為難的不好意思說的樣子。


    “到底逛什麽?”莫麟是個急性子,一聽就爆脾氣了。


    錢虎抖了抖身體,以手掩嘴,極小聲的說,“那兩人去逛煙柳巷的青樓了,到現在還沒回來呢!”


    “青樓!”


    莫麟失聲驚呼,莫影忙捂住他的嘴,朝錢虎道:“哪家青樓?確切麽?”


    “具體哪家小人不知,隻聽孟公子說,他要找京城最漂亮的姑娘共度良宵哪!”錢虎一臉羞色,歎氣連連,“這小年輕公子真是沒自製力啊,要想風流,娶個姑娘進門就好,何必流連煙花之地呢?年紀輕輕的,得以身體為重……”


    他話未完,莫影已拽著莫麟閃身出了客棧,直奔煙柳巷。


    一路上,莫麟氣青了臉,“這個小混蛋,明明跟主子……他,他再沾得一身胭脂髒,不是玷汙主子麽?”


    “少胡說!”莫影狠狠瞪莫麟一眼,“這種話敢亂講麽?不怕主子割了你的舌頭?”


    莫麟捏著拳頭,憤慨道:“我是為主子抱不平!”


    “主子也就是跟那混蛋摟摟抱抱罷了,不至於那什麽……什麽的!”莫影別扭的說不出口,嘴上在訓莫麟,心中亦覺得屈辱和怒恨,後宮女人不少,三位封妃的娘娘更是國色天香,所以他就不明白,怎麽主子的性取向就不正常了呢?


    哪怕再醜的女人,起碼也是個女人,怎麽著也總比男人好吧?


    可尹簡偏偏跟中了邪似的,做出來的事情,讓人摸不著頭腦!


    清晨的煙柳巷,一片寂靜。


    吃喝玩樂到半夜,甚至到黎明的嫖客小姐,此時睡得正熟。


    莫影與莫麟望著巷子兩邊,數家掛著紅燈籠的妓樓,竟茫然的立在原地,感覺無從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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