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三是四老爺家的長工,平時在楊村村西口草棚子裏住著,跟其他10幾個長工一起在工頭楊七光帶領下照管楊家100多畝水田。曹三是鄰村曹村曹來發家的三伢子,因為家裏七口人隻有薄薄的一畝七分漢陰溝的旱田,經常是青黃不接,吃了上頓沒下頓。曹來發隻好讓三伢子去四老爺家打長工。


    曹三在曹家排行老三,上麵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下麵有兩個妹妹。曹三從小長了一副蠻力,雖然吃不飽但身子骨架很開,幹起活來能下死力氣。


    水田最主要的農業生產工具是水牛。稠嶺人把水牛當成謀生立命的根本,因而對偷牛賊格外痛恨。當地的法規和族規也都對偷牛賊處以最重的懲罰。輕則吊打,重則沉潭。四老爺家水田多,養了足足有十幾頭水牛。南方的水牛和北方的黃牛不一樣,黃牛宜旱,可以圈養,吃幹草即可;而水牛適水,需要放牧,逐水草而食。曹三有一個重要的活就是負責這十幾頭水牛的放牧。每天早上6點鍾就要把牛群趕出欄,沿著河岸從下遊到上遊,8點鍾再從上遊回到下遊;下午5點到晚上7點則沿著同樣的路線伺候牛群晚餐。


    曹三能到四老爺家做長工是一件當地人看起來很不可思議的事情。因為就在四老爺的祖父楊太爺那兒,曹村人從楊家硬生生奪走了50畝上好的水田。曹姓人與楊家從此結下很深的怨恨。而曹三去楊家做工,可以說是第一個打破了這層隔閡。楊姓人認為這是讓曹姓人臣服的開始,而曹姓人則認為這是本族人的恥辱。


    曹三就在兩族人的暗鬥中屈辱地活著。日複一日周而複始,直到四姨太素秀的出現。


    第一次見四太太是在一個初夏的黃昏,那也是素秀來楊家的第5天。在村西口大楓樹下,素秀和她的丫鬟四喜兒靜靜地站在樹蔭裏,楊七光跑上去喊:四太太,您是過來挑奶牛的吧?素秀仍是怯生生地低著頭,滿臉泛著羞澀的紅暈。四喜兒壯著聲兒說,我們四太太想親自過來看看每天早上喝的牛奶是怎麽擠出來的。楊七光笑了遙遙地指了指站在草棚前張望的人群,要說擠牛奶,那要問曹三,他管這活兒。


    曹三被叫到大楓樹下回四太太的問話。第一次那麽近距離地看到四姨太的怯怯的單薄的身子和滿臉的羞紅,曹三的心顫了一下,莫名其妙地聽見了自己喉管發出了一聲非常渾濁的轟鳴聲,從那一刻起,他什麽聲音都聽不見了,直到楊七光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腦殼,“嘿,想啥呢?沒出息的東西!從明天起,你每天負責擠完奶後立即親自把奶給四太太送過去,千萬保證新鮮,另外擠奶前一定要記得先用皂莢洗手戴手套,出了事情可不是好嬉的。”


    曹三回過神來發現四太太早就走了,他呆呆地站了一會兒,對著楊七光不斷點頭,“曉得了曉得了”。從此曹三有了一個新的活就是擠奶送奶。每天也都能一早就想象著看到四太太那張瘦瘦的怯生生但卻泛著羞紅的臉。


    每天送奶其實隻需要把擠完的奶用特別準備的大瓷缸裝上滿滿一缸子,送到楊家大門後,由四喜兒接過去。也該著一段孽緣,四喜兒家因為那年夏季發洪水把屋子給衝了,四喜哥哥不幸被洪水衝走了,隻留下了四喜六十多歲的大和四喜媽。四喜告了假回家奔殤去了。曹三因此有了機會親自把奶送到廚房熱好再送到四太太房裏。本來這活可以由廚房的陳媽代勞,但曹三堅持說,擠奶熱奶送奶不能換人,換了人不能保證奶的鮮活度。陳媽也樂得省得多跑腿。


    那天早上下了一場大雨,曹三為了急著送奶,也沒帶雨傘,身上淋的透濕。當滿臉雨水出現在四太太麵前時,四太太輕輕地叫了一聲,“你這人怎麽出門不帶傘?!”,說著扔過來一條幹毛巾。曹三接了毛巾又遞回去,“太太,沒得事,我們莊稼人皮糙經得起雨淋!”四姨太聳了聳瘦瘦的肩,“擦擦吧”,完了拿出一把明黃的油紙傘遞給曹三,“回去時擋著點”。曹三還要拒絕,四姨太不肯,推搡間,兩人的手碰到了一起,隻見四姨太全身一顫,紅暈羞到了白白的脖頸。


    從那次以後,曹三去送奶隻要下雨都不帶雨傘,但回來時總能撐一把明黃的油紙傘。


    而有了南方水牛濃濃的乳汁滋潤,四姨太的皮膚一天比一天水嫩,身子一天比一天柔軟。如果不是因為四喜兒的返回,也許這種甜蜜安靜的時光會永遠延續下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綢嶺之北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形在江海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形在江海並收藏綢嶺之北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