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旺怎麽也不會想到一個毫不為人注意的邊緣老人會成為金枝打開楊家天字號秘密的突破口!


    根旺從小生活在一個錦衣玉食的大家族,在有關他出生這件事情上,全家近百號人就像一本唱完禱告後的聖經,永遠對他合上,而他也從來沒有意識到這是一個問題。


    而他更不可能意識到的是,打開這本書的第一個人會是自己第一次見麵後就隱隱感到在她麵前會失去自我的人!


    這幾個月的刻意回避,不等於根旺心裏沒有波瀾。相反,根旺作為一個當地紳士名流階層,有點類似今天的“富二代”,在很多事情上可以說是我行我素,深深刻上自己的獨特烙印。在女人這方麵,根旺不僅與他老子四老爺行事風格有很大差異,就是與池州府內其他青年才俊或富人子弟也是有很大差異。


    最大的差異就是,根旺對自己認定的事情會義無反顧,而對自己不看好的事情也會戛然而止,整個過程中不會太在意父母的感受和身邊其他人的不同意見。這一點倒是與懂得進退取舍的曹三非常相似。


    根旺在見到金枝之前,不是沒有碰過女人,相反碰過很多年輕漂亮的女人,但是此前所有這些女人在他麵前都是過眼雲煙,不會在心底留下任何痕跡,他也不能讓她們留下痕跡,因為他知道自己現在趁著年輕,最需要的是自由,是自在,是不受拘束,是可以做自己想到的事情,而沒有任何牽掛。


    金枝不一樣,雖然隻見了一次麵,但無疑這個大女人已經走進了他的心裏,雖然根旺不願意這麽去想,也不願意這麽去承認。這讓他倍感疼痛。他在這種巨大的矛盾中感到幾近窒息!


    他越來越無法忍受自己,他終於決定要結束這個痛點!


    他選在了一個陰雨綿綿的下午,還是騎著他那匹棗紅大馬,還是穿著那襲藍布對襟長衫,長衫裏麵腰間還是別了一把新款漢陽造。沿著石城城南的橫街,由東向西走到頭,來到蘭香苑,把馬係在大柳樹下。唯一與上次來時不同的是,這次他沒有站在院子中央朝樓上叫喊,即使是翠姐滿臉堆笑地迎上來,他也是急忙豎食指在唇邊作噤聲手勢。他就在眾人的矚目中,一步步踩著樓梯發出清脆的腳步聲,向樓上走去,一直走到金枝的房門前,立住。


    根旺沒有馬上敲門,就那麽在門前靜靜站著,麵無表情,像是在等待,像是在思索。氣氛凝滯,喧鬧的蘭香苑一時都鴉雀無聲,大家都意識到反常中或許醞釀著一場驚天動地的變局!


    然而,什麽都沒有發生!門外的根旺,靜靜站著始終沒有去敲門,而門裏的金枝毫無疑問是能聽見門外的腳步聲,也能預知到是誰站在門外。可是金枝也沒有去主動開門來迎。時光停止了,眾人屏息中,終於有一個人打破了這個可怕的沉寂,這個人就是蘭香苑的老鴇子翠姐,她畢竟是風月場上閱人無數,她完全能讀懂這對男女的微妙和默契。翠姐衝上樓來,對著金枝房間大聲說“金枝姑娘,楊大爺來看你了,快把門打開!”


    門裏沒有回應,翠姐再次大聲說“姑奶奶,我求你把門打開,我說你們這對冤家,怎麽都那麽擰呢?人家楊大爺可是在這裏站了有半個時辰了!你忍心嗎?”


    還是沒有回音,翠姐正待舉手敲門,隻聽“咿呀”一聲,房門開了,根旺正待進去,不料房裏扔了一句話出來,把眾人都嚇了一跳,“這才多大夥兒,就撐不住了,那這三個月二十五天我怎麽過來的呢?有人替我忍心嗎?”說完,“啪”的一聲,門又再次關上了,根旺聳聳肩笑了,對翠姐擺了擺手。那意思是不要發火,自己有辦法處理這個局麵。完了又讓人幫了把椅子、泡了杯清明前的毛峰來,就在金枝門前,根旺撩衣襟落座,雙腿交織,手端香茗,擺出了要打持久戰的架勢。


    足足一枝香的功夫,金枝房門終於打開,傳出一聲歎息,“哎,我說你什麽好呢?進來吧——”


    根旺笑了,起身離座,振了一下衣襟,緩步走入金枝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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