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阿媽說的話前後不搭,我問她在那邊過的好不好她也不理我,不過我看她穿戴的都好,想必是我們給燒的銀元都收到了……”宋阿爸還陷在回憶裏。


    稚如頭發上插著那枚留給阿西的金簪,戴著白珍珠耳墜,青藍色衣服,手腕上還帶了副鐲子。


    看上去,她在那邊過的挺好。


    阿西聽完宋阿爸的描述,脊背一涼,她慌慌張張的找到那副畫像,在宋阿爸眼前展開問道:“阿爸,你看看阿媽是不是這樣子的裝扮。”


    宋阿爸湊近眯著眼睛看了又看,手也顫抖著伸出來摸了上去:“稚如……稚如……”


    “阿爸!”阿西著急叫了一聲:“你看看,你夢到的阿媽是不是穿這樣?”


    宋阿爸回過神,看了眼便點頭:“是啊,你阿媽就是……”他突然抬頭:“咦?你怎麽知道我夢到的你阿媽是這樣子裝扮的?”


    阿西語結。


    過了半晌才低頭說道:“我也夢到阿媽了。”


    宋阿爸聞言急急問:“你阿媽說什麽了?”


    這時阿北進了屋子。


    他聽到了話尾,不禁疑惑道:“阿媽?阿媽怎麽了?對了阿姐,我前兩天夢到阿媽了。”


    阿西深吸一口氣:“你也夢到了……”


    阿北湊上來看了看畫像:“阿媽!”他撓撓後腦勺:“阿姐作的呀,我也一直想給阿媽作副畫像來著……”


    阿西看看宋阿爸,又看看阿北,她在炕上坐直了身子,把畫像鋪在三個人麵前,道:“我們都夢到阿媽了。她說了什麽,是不是想給我們提醒什麽事情?”


    阿北還沒有反應過來:“什麽什麽?阿姐你也夢到阿媽了?阿爸也夢到了?”


    阿西點點頭,問阿北:“阿媽給你說什麽了?”


    阿北眨眨眼:“阿媽說,她留給我的玉佩不能當掉,要我去考科舉,讓我以後聽你的話,你去哪兒我跟去哪兒,保護好你。”


    我去哪兒讓阿弟跟哪兒。


    我能去哪兒,最遠會去川平吧。


    阿弟跟我走了,阿爸怎麽辦?


    阿西開口:“我夢到阿媽,隻說了兩句話:天要黑了,天很快要亮了。”她理理思路:“阿爸夢到阿媽,阿媽也說天要黑了,但是還多說了一句話,不希望我嫁給許家但是可以嫁給許三少爺。阿弟夢到阿媽,說的都是對阿弟的要求。”


    “所以呢?”阿北抬眼看阿西。


    所以呢。


    所以,其實,阿西也不知道。阿媽說這些話是什麽意思。


    更何況阿媽都已經走了一年多了,從來都沒有托夢過,這是第一次,說的話都模棱兩可不清不楚。


    不知道是阿媽托夢真有深意,還隻是他們多想了。現在看來,卻也說不清道不明。


    “我也不知道。”阿西語氣低沉。


    宋阿爸把畫像收了起來,遞給阿北:“你拿去,明天去鎮子上裱了。你阿媽去了這麽久,要不是你阿姐,我連個看的念想都沒有。”他歎口氣:“我死了以後,把你阿媽這幅畫像給我陪了吧。”


    阿西阿北姐弟兩聞言,著急道:“阿爸你胡說什麽呢!你好好吃藥,病會好的。”


    宋阿爸笑著搖搖頭:“你們阿媽說過,要走了要走了,最怕的就是不肯麵對,這樣的話,後事沒有囑咐好,兒女們也會驚慌。”宋阿爸靠在身後的墊子上,手裏摩挲著卷起來的畫像:“今天趁著阿西回門,我就把後事一並交代了。”


    “雖說破家值萬貫,但是咱家真的沒什麽值錢東西了,我走了以後,阿北把家就托付給你陳叔。你們放心,咱家雖說沒有財產,但是咱家也沒有負債。”


    “阿北,你阿姐是女子,而且已經嫁人了,我不擔心。你是男子,家裏剩餘的銀錢就都交給你,以後要走仕途還是務農經商都由你自己定,阿爸幫不了你什麽。”


    “你娶妻生子的時候,給我和你阿媽上柱香,讓我們知道知道就好,以後娶了妻,好好對待她,切不可離心,你阿媽說過,除非你四十歲還沒有生子,才可納妾,否則,不許納妾。”


    “我走了,就剩你和你阿姐兩個人在這世上,要互相幫扶。”


    “阿西啊,你心裏不要怨我,既然嫁過去了,就好好過日子,好歹吃穿不愁,你阿弟呢,你有能力就幫扶一把,沒有也不要勉強,不然在人家家裏不好做人。”


    “你要上恭老人,下敬丈夫,和妯娌處好關係。沒娘家的孩子會被婆家欺負,要是你被欺負了,阿爸已經不在了,也幫不了你什麽,你能忍就忍……聰明點,有任何事情,多和許老爺說說,畢竟,是許老爺一定要求娶你的。”


    “說來說去,都是阿爸沒用。”


    “你們實在過不下去了,可以去金彎找王家,你們外祖家,要是他們認你們,好歹你們也有個靠山。要是不認,那也沒辦法,當時是我帶你們阿媽走的,那時候年輕,不懂事,要是能想到現在這種境地,我一定不會帶你們阿媽走的。”


    “要是王家不認你們,你們也別生氣,一定要記得帶我和你阿媽,給你們外祖父和外祖母磕個頭。”


    宋阿爸長出了一口氣,閉上眼睛:“稚如,你別急,我很快就來了。”


    阿西已經泣不成聲。


    阿北也紅了眼眶。他摸著胸前那塊玉,玉石被體溫焐熱,柔柔暖暖的,像極了阿爸和阿媽都還在的那些日子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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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西回娘家後。穆衎之收到了穆先生讓人轉送來的消息。


    消息是麻老頭號稱親自抓藥時從外麵帶回來的。


    穆衎之一個人坐在屋子裏,服侍他的丫頭偷懶都跑去閑聊了,他手邊連一杯熱茶都沒有。


    不過他也不在乎了。


    一整個早上,他都在心裏估摸著怎麽離開許家。


    誠然,利用宋西這個許家三少奶奶的身份,他是可以脫身,但是他脫身之後呢?這個姑娘會怎麽樣?


    許家會不會對她不利?肯定的,自己的出逃會變成她的看護不利,許家會把所有的罪責都加在她身上。


    可是,現在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要顧及她嗎?


    他想起看到宋西的第一眼,她的表情平靜,眼神好奇,沒有委屈勉強和嫌棄。


    他想起宋西哄著他吃飯,她笑起來彎彎的眉眼,對待自己,不,是對待癡傻的許三少爺,耐心又溫柔,而且她還會作畫識字,見識也不是一般村婦能比的。


    這樣子的女孩子,自己一走了之,會不會毀了她?


    想的入神,就聽到敲門聲,隨之麻老頭自己走了進來。


    麻老頭一進屋子就氣歪了嘴。


    一個伺候小主子的人都沒有,一杯茶水都沒有,小主子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坐在桌邊,看著窗外的狗屁草樹。


    他悄悄的把紙條遞給穆衎之,黑著一張臉又出去望風了。


    穆衎之低著頭,用袖子掩住手,打開手裏的字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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