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西。


    父宋生,母王稚如,弟宋北。年十五。居麗水下村。祖父母已歿,無其他本家叔侄兄弟姐妹。家徒四壁。


    祖上三輩皆事農,均未曾讀私塾。並無需特注意之處。


    其母王氏,據查,悉私奔為夫妻,實應為滇府金彎王氏。王氏一族從商,家有一珠寶閣名珍寶閣、一糧油鋪子名王氏米糧,另有鋪麵兩套出租,家境殷實。


    其母有一姐一兄長,父母皆在世。其兄姐均僅認字會理家做生意,並非風雅之人。蹊蹺之處於其母私離家後,王家於次年出嫁幼女王稚如,嫁於廬州一戶梁姓人家。


    未得廬州消息,不知實情。


    穆衎之把紙揉了一團,捏在手心裏。


    他更迷惑了。


    宋西一身學識來自於她阿媽,可是她阿媽的姐姐和哥哥並不會那些東西。


    再加上她阿媽明明和她阿爸私奔了,王家卻於次年又嫁了幼女王稚如。


    哪裏來的幼女?哪裏又來一個王稚如?


    還嫁到廬州那麽遠的地界。


    從滇府金彎到廬州,馬車得走近一個月。這是做好了永生再少往來的表象嗎?


    消息上說,宋西的母親是真的王家二小姐,而遠嫁的王家二小姐並不是真的,隻是有人頂替而已。


    為了王家聲譽上過的去,這麽頂替確實並無不可。但是回過頭來一想,王家這麽做,就是完全舍棄了宋西的母親,連日後宋西的母親會回娘家的可能性都抹去了。


    再加上宋西母親的一身學識。消息上講的很隱晦,就是王家其他子女都沒有,她如何有的?


    不排除宋西說謊。


    可是宋西那樣子,不像是在說謊。


    這是哪裏的問題呢?


    穆衎之低頭沉思中,麻老頭探頭探腦的又進來了。


    他往身後瞧了瞧,沒人,便悄聲喊:“小主子。”


    穆衎之一動不動的坐著,頭也沒抬。他聽到麻老頭進來,也聽到他叫自己,但是多年來的習慣讓他保持原樣,練就了一副七情六欲完全不在臉上的本領。


    麻老頭不知道啊,他還以為小主子沒聽到,便走的稍微近了點,又提高聲音喊了一聲。


    穆衎之無奈的回過頭。


    穆先生從來都是有事直接說事,哪怕自言自語都會小聲的把話說完,不管自己在幹什麽,反正他知道自己都會聽到的。


    這個麻大夫……真是好麻煩。


    麻老頭看見小主子回過頭,扯著一張老臉笑著說:“小主子,您看完後需不需要我幫您處理掉?”


    穆衎之歎口氣低聲說道:“麻大夫,小心隔牆有耳,這畢竟是白天。”說著把手裏的紙團扔到桌子上,裝作不高興的樣子起身往內室走去。


    麻大夫麵上一緊,伸手把紙團兜在袖子裏,難過的看了看穆衎之的背影,自己悄悄的出門去了。


    我惹小主子不高興了。


    我真是蠢,雖然當時沒人,但架不住白天會有人突然來啊,小主子說的對,畢竟是白天嘛!


    我真是蠢。


    小主子真是好聰明。


    一直困在這個窮不拉幾的破地方,見識機敏不比世勳家族裏某些子弟差,不愧是我的小主子。


    小主子現在年紀還小,以後有一番曆練,肯定要比任何人都強。肯定的。


    我麻爺看人還能差?


    麻老頭這麽想著,心裏又高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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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西帶著雨露把家裏裏裏外外都收拾了一遍,衣服被褥全部都拆洗了,洗完的衣物掛了一院子,差點把宋阿爸和阿北身上的衣服都扒了。


    宋阿爸無奈道:“阿西啊,你就回來半天,別忙了,你阿弟會收拾的。”


    阿北也說:“對啊阿姐,你別忙了,陸蘭姐都說了,家裏有什麽要洗的都給她拿去,她幫我洗。你看你就不擔心了唄。”


    阿西堅持道:“我下次不定什麽時候才能回來,能收拾家裏一次就收拾一次,還有,”她指著宋北說道:“咱家的髒衣物你怎麽好意思讓陸蘭幫你洗的?陸蘭好心這麽說,你承情就是,不許真這麽幹,聽到沒?”


    阿北撇著嘴點頭:“就回來半天,還要教訓我。”


    阿西看著阿北,苦澀的笑了笑:“阿姐以後想說你,都說不著了。”


    這一回去,就得跟著許老爺和許三少爺去川平了,再回家來,一來就要一天的時間,可能性太小了。


    她抬頭看看四周。


    搬來的時候滿心不高興,積壓的委屈和鬱悶她都跑去阿媽的墳上哭過。


    現在要走了,卻覺得特別不舍。茅草的房頂看上去都暖絨絨的。破舊的家具摸上去都覺得親切。更何況還有相依為命的阿爸和阿弟。


    宋阿爸見狀咳嗽著喝了一聲:“哎!女孩子家家的,嫁人了就要有嫁人的樣子,成天想著回娘家那怎麽行?阿北你別惹你阿姐。”


    阿西和阿北收了麵上的不舍,做出一副高興的樣子,彩衣娛親。


    轉眼就到申時末刻了,送阿西來的許家奴仆已經套好馬車:“三少奶奶,該走了。穆先生在鎮子口接您,酉時末之前要趕回老宅的。”


    阿西紅著眼眶,和阿爸阿北同炕而食,吃完最後一口飯,她把碗筷交給阿北去收拾,自己就地給阿爸磕頭道別。


    “阿爸,阿西去了。”她控製著自己不哭出來:“您保重身體,按時吃藥,好好吃飯,晚上被子蓋厚點,天熱不能貪涼,有什麽事就讓人給我捎話或者讓阿北給我寫信,我也會照顧好自己,您別擔心。”


    她起身,對著阿北又道:“阿弟,你照顧好自己,照顧好阿爸,到時辰要記得給阿爸熬藥,給阿爸做飯。去砍柴挖藥一定要小心注意安全,能換多少錢就換多少錢,不要再像上次那樣,錢沒了,人也受傷了。還有,你人在外,不要莽撞,機靈點,能屈能伸。之前學過的東西也不要忘了,阿媽說過,溫故知新,舊書你常常溫習,哪天等我攢了錢,送你去私塾要能跟上先生的課。記住了嗎?”


    阿北點頭。


    阿西深深的看了一眼阿爸和阿弟,轉身出了門。


    剛走到院子門口,宋阿爸在屋子裏突然喊住了阿西。


    “這是你阿媽的東西,她一直舍不得別人動,就藏在她的箱籠裏,連你和阿北都沒見過。原本想著我去了,就隨我入棺,可是我想了想,我也看不懂。還是留給你們,”宋阿爸從炕腳的箱籠裏拿出一個一尺見方描漆暗紅盒子,打開,把裏麵一個包著的小包袱給了阿北,剩餘連盒子給了阿西:“不是值錢的東西,給你們分了,阿西的一份拿走,阿北的一份放家裏,盒子就給阿西,路上拿著方便。去吧。”他揮揮手,疲憊的靠在被枕上。


    外麵馬車套好了催的急,阿西沒有再多言,她沉默的上了馬車。


    阿北一直目送著,直到馬車漸行漸遠,再也看不到了。才轉身回去。


    阿西在馬車上打開盒子解開包袱,隻一眼,如雷劈過。


    這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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