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當我從客廳沙發醒來時,韓夢秋正坐在餐桌前吃著早餐,他隻是專注地看著麵前的報紙,看見我醒了,嘴角有絲絲怪異的笑意:“過來吃早餐啊。”


    我瞥了一眼餐桌,是我小時候最愛吃的秦記的豆漿油條,我拿起一根油條就塞進了嘴裏,坐了下來。


    韓夢秋抬頭又瞟了我一眼,翻動著手中的報紙。


    我一邊啃著油條,一邊問:“你為什麽住酒店?”


    他漫不經心地說:“你是邀我回公寓嗎?”


    “你激勵員工的績效政策,效果再好也要熬過前兩個月,所以需要充足的資金來保證公司的正常運轉。華恒這時候又對你步步緊逼,不管你‘割地求和’、‘棄車保帥’和華恒簽訂了什麽‘不平等’條款,都無可厚非。但我從專業的cfo的角度提醒你,合理的評估才能將損失降到最低,用一條‘豬尾巴’能解決的事情,為什麽要賭上整條腿?”


    他咧了咧嘴角看向我,可能甚覺得可笑。我坦然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希望你放下成見,讓我去財務部確切地了解一下林風財務現狀。”


    這次他起了身,居高臨下地盯著我:“我想你也吃飽了。”說著便拉起我出了酒店。


    陽光折射在窗裏,車飛揚在公路上。


    “我們這是去哪?”我問。


    “接人。”車,他開的很穩;語氣,卻難辨方向。


    不一會,車停在了一所中學門口,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孩便跑了過來,她拉開副駕駛車門,看見我坐在裏麵,臉立刻垮了下來:“你誰啊?”


    “坐後麵。”韓夢秋視線越過我,對著車外的女生說道。


    女生砰地將門一關,掉頭就走。沒走兩步,卻又折了回來,拉開後車門,氣鼓鼓地坐在了進來,她滿麵妒意地盯著我,“說,你和韓哥什麽關係?”我尚未及開口,她又說,“就算你是韓哥女朋友,我也不在乎,我一定會將韓哥搶回來!”


    看著女生天真蒙昧漲紅的臉,我頓時感到哭笑不得,轉頭看向韓夢秋:“你現在是連小女孩也不放過嗎?!”


    女生據理力爭:“我可不是小孩子,再過2個月就十五了!”


    韓夢秋輕輕一笑:“等你到十八,我們就在一起,如果那時你沒變心的話。”


    我斜了韓夢秋一眼,這人簡直不可理喻,什麽玩笑都能開!他混不在意,哪知道人家女孩子有沒有當做句承諾認真起來呢。我回頭對女生斬釘截鐵道:“我是她老婆,你沒機會了。小小年紀,好好學習,別盡想這些有的沒的。”


    女生難以置信地望向韓夢秋,韓夢秋似乎很滿意我的回答,挑眉點頭表示默認。


    “你不是說你要娶我的嘛!怎麽能娶這個老女人!”她向我掃了一眼,露出忿恨的目光。


    老女人?!姑娘我年方二十四,雖比她大了十歲,但也正直風華正茂時吧。我對著車框鏡看了眼自己花樣般的容顏,篤定地在心裏點了點頭。


    韓夢秋看著我,好笑搖了搖頭,發動了引擎。


    女生又倔強對我說:“我會等到你們離婚那天的!”


    我懶得再勸解女生,好奇韓夢秋和她到底什麽關係?我用眼睛詢問韓夢秋,但他卻對我不理不睬開著車。好,不告訴我,那就自己問。


    我誘導性地看著女生:“你就那麽確定我會和他離婚嗎,你知道我們認識多長時間了嗎,知道我們怎麽認識的嗎?”


    她切了一聲:“還不知道你怎麽勾引我韓哥,他一時被你迷惑了而已。我還沒出身就認識韓哥了,我爸爸可是他的老師,關係沒有你鐵!跟我比!”


    原來這麽回事。


    我對女生伸出了手:“辛瑤,你呢?”見她不理我,我激將道,“怕爭不過我,連名字都不敢報了?”


    女生立刻伸出了手:“陸夢娟。”


    我回頭勝利地撇了韓夢秋一眼,韓夢秋又不知所謂的一笑。


    車在華新路的一條商業街停了下來,陸夢娟下車跑進了一家蛋糕店,我也算猜出現在大致的情況,可我沒想明白的是,為什麽要我陪他去給他的老師過生日?


    他像是猜出我的疑慮,或者說故意讓我有此疑慮。他淡然說道:“配合演完今天的戲,算是第三件事。”


    “為什麽?”這麽簡單、無目的性的要求,更讓我忐忑不安。


    “為了讓你愛上我啊。”他又是那副古怪的笑容。


    這時,陸夢娟已經提著蛋糕坐進車裏,我兩的對話也嘎然而止。管它為什麽,見招拆招唄。


    車子一路向郊區行去,昨日的一整夜雨,使坑坑窪窪、凹凸不平的土路,錯落有致地堆滿大片的積水,像一個個水雷,車子在上麵炸開水花,顛簸琉璃地前行著。


    農村的許多房子都特別矮,一個個村莊被金色麥田包裹在懷抱裏,微風吹過,帶著收獲的味道。


    我們的車停在了一家水泥牆圍成的院子外,陸夢娟蹦蹦跳跳跑了進去,我和韓夢秋從後車廂拿出禮品,也走了進去。


    院子裏種了一顆梨樹,枝椏上已經開出淡白色的花朵,樹下有一口深井,幾朵花瓣隨著風飄飄蕩蕩落在入井池。院子的正東麵是棟有些藝術氣息的一層住宅,房頂是紅瓦,像極了大宅門裏的老派房子。門邊的柳條筐裏有些臘肉,牆角還有些柴火。可能是沒飼養生畜的原因,顯得庭院倒有幾分清雅


    “你的老師怎麽住這裏?”我問。


    “為了支教農村。他和師母十年前離婚了,也算沒有負擔去實現自己的理想吧。”韓夢秋說。


    我和韓夢秋剛走到內屋門口,一位中年男子圍著圍裙,拿著鐵勺,就笑容滿麵地迎了出來。陸建博是完全沒想到韓夢秋還帶了一個我過來,一下定在了原地,不免有些驚訝。


    “這位是?”他用眼光詢問著韓夢秋。


    “辛瑤,我老婆。”他答的倒落落大方。


    陸夢娟站在陸建博身後,靠在門框上,聽到此處沒好氣地撇了撇嘴。


    陸建博明顯又吃了一驚,雙眼忍不住立刻在我身上打量,臉上的笑容沒有瞞住他對這個消息的喜悅。


    “陸老師生日快樂。”我禮貌客氣地笑了笑,將手裏的禮盒遞給了陸建博。


    陸建博接過禮盒,忙招手讓我和韓夢秋進屋,“我鍋上還有菜,你們先陪娟兒玩會。”


    “讓辛瑤幫您吧。”韓夢秋說著就使壞地將我推了出去,我無奈回頭瞪了他一眼,總不能說‘我不要’,隻能尾隨著陸建博進了廚房。


    “陸老師,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我站在廚房門口,就等著他客氣地說一句,沒什麽要幫的,讓我出去之類的話。


    “你先幫我將地上的韭菜摘一下。”陸建博熟練地翻炒著鍋裏的糖醋排骨,用下顎示意式得點了下灶台下的韭菜。我愣了愣,心裏哀歎了一聲,隻能卷起袖子,蹲在了一邊。


    “你可是小秋帶來的第一個女生,一來就是老婆,真是讓我挺意外的。你是不知道,我一度以為他和女人是絕緣體呢。”聽到此處,我不禁一笑,心想,他那是在您麵前偽裝的太好,和他好的女生估計您一個班都不夠塞吧。


    “你們是怎麽認識的?”他緊接著又問。這次,我算明白了,幫忙是假,審問是真。我笑了笑:“認識時間不長。”他側頭笑看了我一眼,見我不正麵回答,以為我害羞,“這麽短時間你們就結婚,這就是現在特流行的閃婚嗎,看來你們很愛對方啊。”


    我心裏又哀歎了一聲,將摘好的韭菜放進了水池裏,忙轉移話題:“陸老師是他小學老師?”


    “不是,我是他高中班主任兼數學老師。”


    “他可沒少讓你頭疼吧?”


    “是沒少讓我操心,經常在學校打架,給我惹麻煩。”


    又是一個老師沒有放棄壞學生的典範。


    “你知道我怎麽感化他的?”他有些沾沾自喜地說。


    “怎麽做的?”我將洗好的韭菜放在砧板上,一刀一刀切了起來。


    “他高二那年,恩-,應該是2000年,反正是個除夕夜。那天鵝毛大雪的,我回家路上,碰巧看見他一個人走在路上啃麵包。我知道他平時在外麵吃喝,可這大過年的哪家店不關門。看他怪可憐的,就將他領回家了。他那天也挺乖,就跟我回來了,估計也是凍的難受。我給他抄了碗雞蛋飯,這孩子吃著吃著就哭了。我問他為什麽不回家,他也不說。”


    我心裏緊了一下,切菜的刀突然停了下來。2000年,除夕夜,我在家包了一個歪瓜裂棗的餃子;我和肖江武館比武;和肖江仰望著天空那美麗的花朵,和肖江記錄下彼此的心動。我眼圈突然泛了紅,過去的歲月裏,我是悲傷的還是幸福?


    陸建博遞給我一些洋蔥和辣椒繼續說著:“那之後,他對我倒是很恭敬。我的課,他不逃,我的話也聽。我呀,就經常拎著他在我家補習。外麵客廳那一堆書你看到沒,這孩子聰明,高中畢業前全讀完了。可門門考試都交空白卷,也不知道他在跟誰誌氣。天天在外麵晃悠,高考也不去參加,不然北大清華一定不在他話下。”


    我一刀一刀切著這些辛辣無比的蔥椒,感覺眼淚癢而熱,在眼底爬動。


    “這孩子其實思想很簡單,挺單純的,就是有點暴脾氣。也不知道他心理憋著什麽事,總感覺有心結打不開,讓他不痛快。他要發脾氣,你就讓著他點,過段時間自己就會意識到自己錯誤了。”


    “我知道…”我喃喃自語起來。


    “你是說你知道他心裏藏什麽事?”


    我吸了吸鼻子,抹掉臉上被辣出的眼淚,笑道:“我意思他心情不好的時候,我會讓著他點,不跟他計較。”


    從廚房出來,韓夢秋正和顧夢娟在院子裏鬥陀螺。飛速的陀螺互相碰撞,發出“啪啪”的聲音,韓夢秋用力大鞭一揮,他的陀螺就像離鉉的箭一樣將陸夢娟的撞出了老遠,臉上掛著幸災樂禍陽光笑容,陸夢娟揮鞭自救又不善其中,急的直跳腳,他上前幫她揮了兩鞭,就將她的陀螺從死亡線上救了回來,然後兩人再進行新一輪的碰撞。


    他朝門邊的我望了一眼,原是對我炫耀地一撇,但又突然停止了玩耍,向我走了過來。他探出頭向我望了望,見我眼圈四周紅酥酥的,問:“哭了?”


    我一緊張,抹了抹眼角,辛辣的更厲害,便更怨聲哀道:“不都拜您所賜,我都快被那破辣椒辣死了。”


    “真沒用!”他啐道,折身找陸夢娟要了學習用的眼藥水,抬起我的臉,在我眼裏滴了兩滴,“怎麽樣,好點了嗎?”他一邊問一邊又在我眼上吹了吹。


    我嗯了一聲,透過被藥水護住的世界,他的容顏都變的有別於往常的柔靜。


    “那麽大的人了,還要別人給你滴眼藥水,自己沒長手啊。”陸夢娟氣得甩掉手中的鞭子,踱步進了屋。小小年紀非擺出個老氣橫秋的樣,我忍不住破涕而笑,便跟著她進屋幫陸建博準備碗筷。


    陸老師做的菜屬於川菜係,辣,好多辣椒,每盤都是,好像這些辣椒都是不要錢撿來似的,看著都讓人覺得嘴裏泛火泡。陸建博又格外的熱情,不停地向我碗裏夾菜,我舉著筷子,卻無從下手。


    “吃啊,不要客氣。”陸建博說。


    “她不能吃辣。”韓夢秋解釋。


    我有些訝異地朝韓夢秋望了一眼。


    陸建博說:“怎麽不早說,那這些都不能吃了。”說著將口味淡點的菜挪到我了這邊,弄的我像極了受寵的小媳婦。


    韓夢秋動手扳了個雞腿捺在了我的米飯中:“陸老師做的叫化雞那叫一個絕,嚐嚐看。”


    我一邊吃著飯,一邊受著陸夢娟時不時嗤之以鼻的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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