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熱澎湃的瘋狂深處中。


    ——我那些微餘存的意識,不由自主地,將記錄的信息重現開來。


    烈炎的記憶。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言語可以描述。


    布倫希(我)爾德這一個體,起始和終結本就都是與炎相伴。


    那噴薄、盛燃、燒盡萬物的烈火,我常常當作是束縛自己的牢籠。而發覺那到底是源於自己的內裏時,已然是最後的瞬間了。


    說到底。自蘇醒伊始,自己就什麽都沒能明白。


    古老的神代起,我便已身為大神的使者(valkyrie),為眾多勇士的英魂施以指引。時而為其獻上勝利,時而為其降下死亡,一麵將幾多亡魂的步伐領向那尊貴的大殿,一麵孜孜不倦地為終末之戰(ragnarok)而綢繆。奉行著這一切的我,卻自此刻起——改換了存在的意義。


    更確切地說,是被改換了存在的意義才是。


    哥特人的王國中,我偏袒了那位年輕的戰士亞格納(agnar),致使被大神的祝福允諾了勝利的老希雅姆龔納(hjalmgunnar)落得敗北。我所辜負的父、我所辜負的大神,冷靜地處置了我。大半的神性被自此剝去,蒼白的囚牢自盧恩降下,由此陷入的停止狀態,與死無異。那人所不能及的魔境,那辛達爾峰(hindarfjall)的崖頂群集的熾火,那烈焰直擁天際的“炎之殿”中,囚禁著我的身軀。


    蒼白的囚牢,盧恩的棘刺。依此而至的擬死效果,無可違抗。


    我長眠著。於此,這永不息絕的烈火之中。


    我長候著。父所預言的唯一可能,告解愛意、喚醒長眠的,命中注定的勇士。


    愛。勇士。啊啊。心中早已做好無人到來的覺悟了。斷無他人可以踏足的烈焰之中,我早已徑自發覺了。直至滅世巨狼(fenrir)和炎之巨人(surtr)的壯絕終結世界,我也隻能枯骨一般地橫身於此。


    然而。


    那個他卻來了。


    法蘭克(fraknd)王齊格蒙德(sigmund),和埃利麥(eylime)的女兒希爾蒂斯(hj爀攙is)所誕下的子嗣。力量也好、頭腦也罷,那因萬般的技藝和能力都無出其右,而被傳唱為無雙英雄的幾兄弟中,他仍是其中的佼佼者。非但是魔術,連魔法亦有一舉擅長之處,任誰都稱之為「他才正是萬裏挑一而傲岸不遜的戰士之王」,而不吝獻上讚詞的男人。


    父王齊格蒙德經由大神的試煉(barnstokk)而榮獲魔劍格拉姆(gram),其為將之徑自賦予新生的劍士。


    至高神馬(slepnir)有後裔格拉尼(grani),其為與之結為永遠之友的人類。


    手染殺父血仇的洪丁(hunding)王麾下大軍綿延,其為傾力盡數擊潰的曆戰健將。


    格尼塔海特(gnitaheier)的惡龍現象(fafnir)盡顯貪欲,其為出手獨力誅殺的勇士。


    食下龍之心髒,將無敵的力量和眾神的智慧都盡皆納歸己用的人中頂點。


    其正為天地間無可比擬的存在。任是何地何時的何種王者,都不及其一分高傲,不及其一分自律。他不吝金銀,更不會在敵前示出弱點,而能颯爽長久地傲然屹立。加之。藉著無與倫比的勇氣,向我伸出隻手的摯愛。


    ——齊格魯德。我無可替代的英雄。


    分明知道了一切,還來到了這“炎之殿”中。徑向辛達爾峰的山間,你的前行不含一絲迷惘。眾神之盾編織而成的鐵壁眨眼間支離破碎,你便踏入了這“炎之殿”的所在。我感覺得到。啊啊,我感覺得到,縱使因父之故而墮入了這死一般的長眠也。


    如今也。如今也。你那無畏的視線,鮮明地。


    置身烈火燃燒的大殿正中,朝我那永無蘇醒地沉眠的……


    與這肉體若合一契的魔銀(mithril)鎧甲,其中蘊含的意義,你眨眼間便已領會。


    魔劍揮動。


    向我斬來。


    那舉止中連些微的迷惘都無從立足,是如若凍土般冰寒激蕩的一閃。


    大神最後的詛咒化作盧恩的棘刺,早已淪作束縛這具肉體的枷鎖,和魔銀鎧甲融為一體,卻被你輕巧地在我麵前一舉斬碎。憑人類的技藝和膂力絕無可能達成的偉業,斬開魔銀一事,就在這既無氣勢亦無緊張的一瞬中。


    即刻,我隨之醒來。


    空氣、熱、清爽、渾濁,初次切膚感受著冰與火帶來的許多觸感——


    不再是瓦爾基裏,而完全變成了肉體齊整的人類,赤身裸體地睜開眼瞼,將這物質的雙瞳初次注目的對象,


    將你,目不轉睛地注視著。


    「把我從長眠中喚醒的……頭戴法布尼爾的無敵頭盔,手握龍之死(gram),從龍之心髒得來的、無與倫比的力量和智慧……被遣往這受詛咒的所在的,是齊格蒙德王的子嗣,齊格魯德閣下嗎」


    如是說道。


    不是大神的女兒言說的神諭。


    親自令喉嚨顫抖,舌頭纏結,從唇齒間說出話語的那一瞬間。


    「為什麽」我問道。「你分明知道的。齊格魯德閣下,若是跟我相見的話,就隻有破滅的未來一條路可走……」


    「同意。我等已從克裏匹爾(gripir)王那裏聽過預言了」


    「那到底為什麽」


    「我等的道路,愛乃不必。情屬無用。我隻會把該做的事情貫徹到底」


    你說的這些話,我真的。不是很明白。


    麵容如冰雕般齊整的男人。


    劍士的麵容,就仿佛是從冰河中降生的魔人那般冷峻。那幹脆利落的語氣,究竟隨齊格蒙德,還是希爾蒂斯呢。又或是,隨了將他養大的邪惡謀士,那位侏儒(dvergr)鐵匠雷金(reginn)呢。還是說,是從更在那之前的先祖遺傳而來的表征呢。我不得要領地思索著,思索著,就這麽凝視著他直率的雙瞳。


    不能自拔。


    麵對我全無遮蔽的胴體也仍舊神情魁偉,不為此而動搖分毫,你的那副容姿。


    分明是女武神這但凡勇士皆不免被魅惑垂涎的肉體,卻並未流露絲毫的情感,仍且如此理性地述說話語,你那精神的牢靠——不流於卑猥,而知重禮節,讓人頓覺品德良好的、你那沉穩的瞳色。


    而後,我便再度啟唇,開口問詢。


    雖然隻覺得過去了一瞬間,可興許有一整晚那般的長度也或未可知。


    「那,你是……要忤逆預言的呢。救下我也,不要、愛我」


    希爾蒂斯之弟、埃利麥之子,賢者克裏匹爾王,有預言曰:


    女武神沉眠山間,而齊格魯德為之喚醒。


    兩人墜入愛河,初嚐情愛滋味。


    自盧恩伊始,女武神將眾多的知識傳與齊格魯德。


    而女武神,即是布倫希爾德她,終有一日會奪去齊格魯德的一切。


    簡略而言,即是如此。也有其他更全麵、更詳細的部分。賢王克裏匹爾口中那精確無比的預言明白無疑,若是和我相逢,那無數的輝煌功績皆會朝露般逝去,隻能落得個可悲而淒慘的下場。你分明是知曉的。


    縱使如此,你也仍然來到了這“炎之殿”,啊啊,是這樣嗎。


    早已決心不會愛我——


    若是這樣,確實。


    這般魁偉地瀟灑行事,也是理所當然的。


    「太好了」


    我鬆了一口氣。


    並且,如同和相思的對象道出別離時的豆蔻少女那般,


    讓淚水打濕了雙瞳。


    這位勇士確實救下了我,卻不會愛我。我沒有在期待什麽,何況自己分明知曉,兩人牽連的結果隻會招致數之不盡的悲劇,可不過從自己口中說出「不要愛我」幾個字,卻又變成這副模樣。


    我在,哪怕些微地渴求著這打倒自己的男人嗎?


    還是說。才不過一個照麵……就萌生愛意了嗎?


    如此自問的那一刹那。


    你這麽說道。


    「當然。我等早已決心忤逆賢者的預言了。


    就是從這遍燃永劫烈火的大殿中救下姑娘你,


    相信也絕不會滋生兒女情長之類。然而——」


    你,就這麽注視著我。


    你,就這麽向我伸出了右手。


    「似乎是一見鍾情了吧」


    看似比之魔銀鎧甲更加堅硬的,那冰霜般的表情。


    一時間。


    和原本的模樣全無相似。


    ——那抹笑靨。你,就這麽貫穿了我的心底啊,齊格魯德。


    我們相愛了。


    不曾知曉母愛,不曾知曉父愛,


    不曾知曉神之愛,一直戰鬥至今的你。


    隻會遵循大神的意願而動,如同自動存在般行事至今的我。從不知愛為何物的你我,在此處初次知曉了愛的滋味究竟為何。


    就仿佛,連世界本身都改換了顏色那般。


    從這相逢的瞬間起,一切都——


    足以讓人誤以為時間倒轉、回到萬物初生的時刻那般。


    啁啾知會清晨的小鳥,母親依偎在旁的幼鹿,


    結出茁壯果實的草木,春日爛漫綻放的芳花,


    汨汨消融流淌的雪水,彼此刀劍相交的戰士,


    亟待男子歸來的女郎,炙熱鍛冶而成的金鐵,


    萬裏晴空升起的太陽,璀璨照亮夜空的群星……


    簇擁著我的世間萬物究竟是緣何而來,


    我這才真正明白。


    你說我太言過其實了。


    沒有言過其實,我一本正經地回應你。


    大殿的烈焰不再,而變貌為了不會有人打擾、


    獨屬兩人的情所。


    我自原初的盧恩伊始,將一切的知識都傳給了你,仿佛隻是為你能在那將至的血腥命運中苟延殘喘而心碎。晨起在山中狩捕獵獲,日間盡起教授的責任,入夜就著肉食舉杯對飲,一日的終結之時則毋庸贅言地貪求彼此。


    我為戀而狂,為愛而狂。


    這是身為瓦爾基裏決定性的機能破損,也是身為人類的成長。


    你給了我一切。這與初生的幼子無異、全無人類經驗的我,是你教會了我這眾多的愛。


    而後。


    ——我們卻沒能終成眷屬。


    蜜月不是永無止境的。


    你為繼續英雄的旅程而離開了山中,終於——


    把我給忘記了。


    被那可怖、可歎、可恨、讓人咬牙切齒的魔藥的力量給。


    你,和我以外的女人結成了連理。


    那女人使出手段,讓我,被你以外的男人給娶走了。


    不要啊。不要。不要。停下啊。


    我不要想起這些啊。那一天、那一刻,回到我身邊的你,


    向流下淚水的我,用冷若冰霜的音調說出的話語。用我教給你的盧恩的力量,用你所變成的龔納爾(gunnar)的模樣。


    「聽聞此言的少女布倫希爾德。接受我的求婚吧」


    我哭泣的理由,你不曾能夠理解。


    因為,你已經把一切都忘記了啊。


    可我記得。和你相愛的每一天的一切一切我都記得,就算用魔術改變了麵貌,齊格魯德對我也依然是齊格魯德。用龔納爾的模樣代為求婚,這原本盡是苦楚的行為,我卻,把那當作是往日的齊格魯德所告解的愛意那般。


    不,不對。


    是已經醒悟,要和你結為連理一事已是不可能之故。已經確信,要拒絕這受詛咒的命運已是不可能了。


    我於是頷首。


    「我接受你所說的。但是」


    能在用劍上使我潰敗,就認同這樁婚事,我說出了諸如此類的詭辯。


    身為屠龍者的你,身為大神末裔的你,身為我一切戰鬥技術繼承者的你,我是於情於理都不可能勝過的。我會敗給你所喬裝的龔納爾,最後和那卑劣的龔納爾舉行婚禮。


    啊啊,就如那早已定下的預言。


    遍染血腥的悲劇——


    不,我除了接受慘劇的到來,別無他法。


    就如若,不可能避免終末之戰的阿薩眾神和巨人們那般。


    ——我容忍不了。我,無論如何都。無論如何都。無論如何都。


    你那我所失卻的愛意嗎?


    你向我以外的女人獻上的愛意嗎?


    龔納爾對我的愛意嗎?


    隨激烈的情感爆發而展露出的是神的瘋狂,


    我,隻是,一味地宣泄著狂暴。


    殺掉了。


    殺掉了。


    殺掉了。


    最先是,我的瘋狂將你一刀兩斷、殺掉了。本就想讓純真的古托姆(guttorm)代為行事,而最後,我到底是讓他下手了。


    不知道究竟是誰玩弄了你的記憶,也不知道究竟誰才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索性,就連你那嬌妻一家和家臣都一起殺光。竭盡所能一般地拚盡全力殺死那些戰士,說不定,連女人和小孩都沒有手下留情。


    我用我內裏那四溢而出的魔力之炎,再一次建築起了“炎之殿”。


    烈焰之中,我用利刃貫穿自己,如此地高聲叫道。


    「我愛的男人,隻有齊格魯德一個。再無他人。


    誰都、誰都、誰都、誰都,別人誰都別想碰我一分一毫」


    ——赤紅的珠淚淌過。


    ——自炎而始、自炎而終,其為,我那盛燃不息的炎之記憶(一切)。


    英靈(servant)即是神話/傳說/傳承中所述及的英雄本人。


    自己所召喚的究竟是何種樣人,諸如此類的事情可以事前在一定程度上進行把握。


    但是,魔術師(master)仍且需要加以注意。


    說到底——


    傳說的真實程度到底有幾分呢?


    多數的情形下,述及英雄的傳說並不限於一個。


    一般而言,有著相同大綱、細節卻迥異的傳說可以說是浩如煙海吧。


    內容與定說大相徑庭的異傳也同樣是存在的。


    加之,其中記錄的內容皆非事實仍屬可能之列。


    多數的情形下,英靈們對作為傳說的過去都有著實際的經曆。


    雖是固定在英靈之座這一領域,從各種意義而言,看作是將時間停止在身為人類死去的那一刻也並無不可吧。


    攻讀傳說以求知悉英靈人格的行動是有效的。


    然而這也並非絕對。被傳為美談的故事,對當事人而言卻是悲劇,諸如此類的境況有足十二分的可能存在,反之亦然。


    此外,權且作為例外。


    諸如從某個傳說中被直接創造出的英靈,也一應有著存在的可能性。


    亦有著各式各樣的幻想種同為如是誕生的假說。


    若是這一例外來臨為現實,我等的命題之一將在其時步入終局。


    即是神話究竟是窺視神代的不完整記錄,抑或是,自某一時刻將時間回溯,而被構築、創建出來的過去呢——


    證明這一命題的手段稱之為無也斷非妄言。


    對定然無力自如支使時空的,我等而言啊。


    (節選於一本老舊的筆記簿)


    這個男人——


    奈傑爾嬠莍德(nigel seyward)意識到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了。


    該稱之為一切都在掌握中嗎。


    此時為深夜。


    氣候為晴朗。


    東京空中漸趨明朗的群星,仿佛彰顯著方才的降雨隻是玩笑。於市內千代田區、jr秋葉原車站附近的五層住宅樓屋頂佇立,他一麵靜候著幾可說是命中注定的事態的到來,一麵、沉靜地思索。


    將方才這屋頂上所發生的事情,在頭腦中加以整理。


    本應為馬前卒ncer/布倫希爾德的叛離。


    還是該稱為暴走呢。既然能脫離主從契約和令咒發動的支配,卻又沒用她那魔銀巨槍寶具將奈傑爾一刀兩斷,據此而言還是該稱為暴走才是吧。master那足以看穿英靈性質與能力(parameter)的“眼”的一瞥所見,也並未發現諸如狂化或是精神汙染一類的精神係技能。像是表明危急狀況(bad status)的警告之類更是沒有。


    然而。她可是完全地崩壞了啊。


    自我。土崩瓦解。


    意識。撲朔迷離。


    感情。高昂無息,烈火熊熊。


    因他長久地探究著人類精神活動的奧秘,才更能清楚地理解。形ncer這一人格核心的部分,自那時起,無疑已是徹底崩壞了。未被聖杯的機構(system)捕捉為精神係技能或是bad status之類的原因,想必是因其認識ncer隨人格崩壞引發的變質並非臨時而是永久之故吧。


    一言蔽之,即是奈傑爾張弛無度之過。


    本該循著她精神耐受力的界限所行使的。靈藥也好。言語也好。命令也好。理論上的破綻嗎,又或是計算失誤引發的嗎?


    非也。ncer從此處移去身影伊始到現在為止的這段時間內,他已重新模擬(simte)了足足七次,然而卻隻是一次次確證了自己理論和算式的無懈可擊而已。說到底以魔術的視角而言根本就不存在任何問題。


    若是如此,究竟緣何。


    如今的事態隻是偶發性的事故嗎。能將人完全支配的精神操作的絕技所引發的完全暴走,這等事態。


    (又或是,這才是必然嗎。布倫希爾德。因陰謀詭計而淪得個狂暴的淒慘模樣,這才是你真正希求的嗎?)


    疑問。疑念。然而抱有的對象早已不再,質問並無意義可言。


    仍舊無言地,從上衣的內兜中取出一根香煙,銜在口中——


    劃動火柴,點燃。


    需要點火的時候,他並不使用魔術。元素魔術的基礎程度雖然確有研修,但卻早已決定盡可能地不去行使火焰相關的魔術。隻是因為和其他元素相比,火焰的副作用太過強烈,而並非是個人好惡一類的問題。


    奈傑爾嬠莍德可是沒有任何個人好惡的啊。


    「……」


    灰色的吐息匿入夜空。


    每每呼吸過後,住宅樓的屋頂便會亮起些微的光芒。香煙的火光。


    每每吸入一口,香煙的前端便會化作灰燼。


    這幅光景,與現下身居別處ncer的狀況頗為相似ncer/布倫希爾德操使的原初盧恩,隻有抑製她擁有廣域破壞能力的第二寶具方能發揮效用。雖然隻是表現為將原本的盧恩魔術技能暫時強化那般,本質上卻是堪稱第三寶具的強大力量。


    藉由行使原初盧恩,即可升華為堪稱半神的高位存在。


    定義為等同寶具解放自然是無可辯駁。


    無論威力,抑或代價。


    「……隻靠我的魔力供給,不可能有那種大威力的」


    吞吐著灰色的吐息,奈傑爾喃喃。


    早在幾分鍾之前所達成的結論,一應是毋庸置疑地正確的推測結果。


    發揮全力布倫希爾德的確是遍燃著愛的烈火,然而,那卻是自滅方休的死之烈炎。使用原初盧恩的魔力源(resource),十之八九無疑來ncer的魂和靈核。這經由大聖杯才得以成就的偉業,以貨真價實的英靈現界這一奇跡為代價,方能讓那古老過往早當失卻的神代之力四散飛揚。


    美麗,全無所感。


    空洞,亦無所覺。


    已經沒剩幾個小時了。


    奈傑爾嬠莍德的頭腦和精神,共同認清了而今的事實。若是熊熊燃起,便至頃刻燒盡。


    「這就是你的愛嗎」


    輕聲喃喃。


    理當隻有自己聽聞的,自言自語。


    ——姍姍地。應時而至,那現身於住宅樓屋頂的。


    惹人憐愛的華美尤物。


    純潔無瑕的具現之物。


    縱是業已知曉幻想具以形體之模樣的魔術師,奈傑爾的腦中浮現的仍是妖精之類的存在。不是說蓋亞那些具現為星之觸覺的東西,而是那些說給孩童的甜美童話。現實、幻想、夢想,這三者的差別分明是眾所周知,然而卻依舊不能免於在此刻將其錯認。


    而形類於這偌大錯誤的存在,正於東京的夜色中展露其身姿。


    而時,麵帶微笑。


    浸沐著群星的祝福,飄舞於夜色的尤物。


    身著翠綠色的洋裝,看去就如同少女那般。


    「沙條愛歌」


    不由自主地啟齒,編織出了名字。


    沙條家的女兒。名字和長相都有所知曉。據聞是極東尚可稱作是名門的黑魔術師家族中,身懷遠在家族之上的異稟而降生於世的少女。偶有流言蜚語聲稱,她早在尚未繼承魔術刻印時,便已展露出一流魔術師那般的自如,正可謂是滿帶威脅的天才。


    那一瞬間,他便明白了一切。


    天賦。天才。那根本不是這種程度的表達就能概括的才能,之類。


    誠然,沙條家的參與是早已預見到的,然而參戰的並非家主而是子女就。


    這就是該當到來的事態了。這位東京進行的史上初次聖杯戰爭最有望的候選勝者,隻消用那白淨的指尖輕撥表針,即能將他剩餘的時間盡數抹至零點。


    仍且殘存的servant,除ncer外,尚有assassin、caster、saber。


    暗之英靈(assassin)和術之英靈(caster)兩者的master,監督者聲稱早已斷氣。若是如此,少女便該是劍之英靈(saber)的master了。


    「貴安ncer的master」


    少女說道。


    用去兩秒左右的時間吸煙,方才作答。倒不是出於警戒,不過是並未加以意識罷了。當ncer既已暴走,要把自己想作是正當地確立契約的master可真是難以啟齒。


    即便,模仿天使羽翼的令咒,仍有一劃還居於眼瞳的正中也。


    「晚上好,小姐。找我這個失去servant的人究竟有何貴幹呢」


    沉靜地出言告知。


    話語本身並無多少意義可言。


    隻要令咒依然存在,那便可被認作是擁有master的權利。若是意圖順利推動聖杯戰爭進程的master,遇到這般了無防備地在住宅樓頂徑自拋頭露麵的自己,斷沒有輕易放過的道理。自己是有意如此的。不去在鋪設幾重結界的室內安身也,如此一直佇立在此處也。


    隻是,陳述明白無誤的事實這一層麵上用上了恰如其分的詞匯。


    叛離和暴走。


    果真是,失去了ncer的控製力啊。


    「稍


    微,想確認一點事情」


    少女的聲音,宛若天籟。


    「是什麽呢」


    「你知道的吧。把聖杯,用願望機的形式啟動需要的東西」


    一麵側首,一麵發問——


    就仿佛在詢問料理和點心的菜單那般,讓人頓時湧起連綿的錯覺。舉止、表情也好,那副理所當然的風貌也罷,少女都實在是太過惹人愛憐了。全無半點罔顧人倫日夜研究的魔術師模樣,啊啊,若是無法適應這點,想必立時便會因這番言行而無所適從,繼而被占據先機吧。


    然而,奈傑爾冷酷鎮靜的麵孔並未有所動搖。


    驚愕、啞然、呆然,任意一者的源頭皆是感情。如此,若是心中除卻執著再無他物,也就斷然不會有所影響,故能平心靜氣地作答如是。


    「……大聖杯本身,是不能單獨用作願望機啟動的。藉由聖杯召喚而來的七騎英靈之魂、亦即龐大的魔力塊這一奇跡的具現,隻有將其充作燃料,大聖杯才能為成就願望而正確地運作」


    即是說。


    聖杯戰爭乃是在天大的謊言之上運作而成的。


    英靈們被master召喚而來用以驅使,卻絕不會有哪怕一人,能得償自己胸懷的夙願。締下契約的魔術師們,便是率先明了這欺騙的機構(system)之人——至少,若是得以同魔術協會或是聖堂教會之類接觸的立場,無一不是如此。


    縱是神話的再現,縱是這超常的具現,說到底,英靈也不過隻是馬前卒而已。


    就如servant之名所彰,其為仆役、其為消耗品、其為名喚聖杯戰爭的極東魔術儀式所使用的“觸媒”。


    由此,身為master的魔術師,無論如何都必定會將最後一劃令咒保留下來。


    若說緣何的話——


    「嗯,是喔。非要把七騎都當成燃料,真的好殘忍呢。到最後關頭用令咒讓自己的servant自殺,好,儀式完成啦,之類的」


    「現世本來就不存在什麽英靈。比起到達根源,不過是點小小的犧牲吧」


    「這種想法,我不喜歡喔」


    少女的音調哀傷。


    姣好的眉頭亦隨音色而微蹙。


    「怎麽說替代saber都需要收集一騎份的靈魂……話雖然這麽說,說不好需要兩騎份呢。因為你ncer,現在一副要燒光光的樣子」


    「……什麽?」


    作答。遲疑了。


    盡管僅有那麽一個瞬間。


    驚愕。啞然。呆然。分明不懷任何感情,奈傑爾卻反問了。


    「混帳,你是不想使用契約英靈的靈魂嗎?」


    「嗯,是喔」


    「就算沒有意願到達根源,你自己也是有願望的吧。把那……」


    「我的願望,就是實現saber的願望」


    「什麽?」


    「所以,呢」


    有如夜間振翅的飛鳥那般,大大地張開雙臂。


    仰首望向星空。


    少女,如此說道。


    如若放聲歌唱那般懇求,倘是世間至為婉轉動聽的歌聲亦最多不過如此。


    ——將時間、將空間,將一切的一切都置諸腦後。


    ——將那失卻的古代王國(britain),完整無缺地再次尋來。


    「這就是,他心底的願望喔」


    笑靨如花的少女,聲若鳥鳴啁啾。


    那副欲說還休的神情,恰如春日盛開的芳花那般惹人憐愛。


    卻又為何覺得那音色中的某處,含混著一絲自豪呢。他能理解。奈傑爾嬠莍德足有十二分的把握。這場聖杯戰爭中,他一直一直ncer所培育的,根本就是如出一轍的感情啊!


    「你瘋了」


    被驚愕和顫抖所占據的奈傑爾,短促地吼道。


    這不可能,地猛搖著腦袋。


    理解也好把握也好認識也好,正是因為這些皆已貫徹完全,才陷入了這般的茫然自失之中。


    為了戀情,為了愛意。


    隻是任憑情意驅使,她這位天賦異稟的罕見存在才將步伐踏向了聖杯戰爭。他所直麵的這份離奇,竟如此激烈地,震撼了那本應毫無情感的肉體。啊啊,如今已不再是僅餘執著了。就如那魚龍混雜、自然而然地存在著一般,湧動的感情無可抑止地四散奔流起來。扼住胸膛也。難以抑止。根本就抑止不了。


    要讓古代王國重生?


    時間。


    空間。


    現象的固定帶(所有的一切)。


    聽聞過聖杯戰爭的勝者發自心底的話語之後,便絕無可能再妄作什麽沒有感情的人偶了。若問緣何的話。啊啊,那當然是因為!這托取少女形體之物,述說著的“緣何”,毋庸置疑是——


    「要破壞人理奠基嗎」


    「嗯」


    「……隻為了saber的願望,你這混帳……就要毀滅世界嗎……」


    「嗯。是喔?」


    爽快地。全無一絲躊躇地。


    「出於什麽」


    「因為人家,已經完全愛上他了嘛」


    回應直率至極。


    極致地單純,又極致地愚蠢,並且。


    正如如同神話中的眾神那般地純潔、那般地無暇,是僅有強至堪將星球(世界)納於鼓掌之人方被允許的傲慢氣度。恐怖和敬畏湧遍周身,生來首度置諸情感爆發的奈傑爾,不禁出聲呻吟。


    並且,得知。


    就如聽ncer將少女喚作惡龍(dra)之時那般地始料未及。


    一麵深陷自己未曾掌握的感情中,那些微地殘存的自我、意識的碎片、身為求取睿智魔術師的斷片,一麵極致冷靜地得出了結論。


    &emspncer/布倫希爾德暴走的真正理由。


    如若取回大神的女兒的機能那般出手相抗的,原因。


    「是你、嗎……」


    即是這名少女。


    引致世界毀滅的威脅。


    無意到達根源,即便將萬物獻作犧牲也在所不惜的——


    傳說的邪龍(fafnir)那欲望仍無法比擬,


    這饗盡萬般的戀情(potnia theron)!


    意欲抹去這將成勝者的人物,抑或是意欲終止其行徑,北歐的大神出手幹涉了因果嗎。又或是,這是世界發動的抑止力——這防止世界毀滅的機構、這攔阻眾多魔術師到達真理的道路的機構,其中的一個部分嗎。


    無論緣何,太陽鏡(sunss)下的奈傑爾都已十分明白。


    生來首度的焦躁,亦如是浮現為了情感。


    「原來如此」


    頷首之際,在頭腦中應時構築起了戰鬥動作。


    遺憾的是,可用的術式並無多少。


    可他到底不是研究戰鬥之用的魔術師。


    體術雖然有所研習,卻也是隻能對人體機能上的控製方法徑自喟歎的程度,更遑論缺乏實戰經驗,最多不過在測試特製人造人(homunculus)性能時扭打一番罷了。


    眼前立身的異稟天才,自己根本無力相抗。


    即便如此。


    「啊呀?這樣嗎?你,明明沒理由和我作對的」


    「的確。不過,怎麽都——」


    即便自己也無法否認這奇妙的感覺。


    根本是自尋死路。


    直到方才還靜候著時間耗盡,等待著那命中注定的事態到來——分明在這夜空下早已做好了死的覺悟。如今卻完全顛倒過來了。現下,周身如同怒濤那般奔騰的情感,正不住刺激著胸中那絕無僅有的澎湃執


    著。


    「我ncer要為你這種人的願望而被無端消費掉,讓人惡心」


    「你這不是找錯發泄對象了嘛。不過,也是呢。她現在……」


    「閉嘴」


    拳頭緊握。


    雙腳拉開,隨著腰部一同降下重心。


    如若記憶中那般擺開正確的架勢。


    初嚐的憤怒,令全身盈滿了暴力的預感。


    說到底,那或許是表露出更進一步的其他感情也或未可知——


    烈火和勁風,激戰於東京的夜空。


    烈火自不必說,是我,現界ncer的布倫希爾德的形姿。


    勁風則是你。


    高潔而驕傲的騎士,手握那星之內海於古老神代淬煉而成的光榮之劍(願望的形態)。縱是維係世界這層薄膜表裏的光芒,時而亦然化作槍矛供你揮舞,滿覆神代最後的餘痕、古老的不列顛王啊。


    saber。劍之英靈。


    身著蒼銀兩色鎧甲驅馳空中的你,卻不免被我藉盧恩得來的飛行能力而行的猛襲玩弄於鼓掌。經魔力放出技能而行使的突進和滑翔的確令人驚歎,啊啊,可卻無從追及我的機動能力。


    「嗬嗬」


    我,向你。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向你投以笑意。


    向我所愛的人。


    我,向我等(valkyrie)應以慈愛指引的靈魂。


    我,分明早已不是大神的機械了。


    分明早已是人類了。人類。脆弱、無常,而高貴之物。到底是為了誰。父。不對。我。不對。我早已因辜負大神而被奪去了力量,和手握魔劍的勇士相逢而成為人類了。魔劍。魔劍?


    不,你手握的根本不是魔劍啊。


    光輝的黃金聖劍。


    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


    緣何。為什麽。你怎麽會拿著那種東西呢?


    說啊,齊格魯德。你明明是齊格魯德,卻忘掉了自己重鑄的魔劍格拉姆嗎?


    體格也不對。跟以前不一樣。那宛若琉璃覆蓋的雙眸,食下龍心得來的睿智結晶,我看不到。就像是別人一樣。


    這不可能的啊。


    因為,我,是這麽地深愛著你啊。


    這麽深、這麽深地,我的愛人除了你又會有誰呢。齊格魯德。


    齊格魯德。齊格魯德。齊格魯德。


    「你錯亂了。我雖然誅殺過龍,但跟那位不同!我是——」


    「啊哈哈哈哈哈哈!」


    超越五千千克的魔銀長槍的尖端,已成長至一揮即可在夜空中劃出偌大弧線的程度了。你看。快看啊,齊格魯德。我的愛已經有這麽茁壯了。所以快啊。快啊。快啊。快啊!


    快來被我殺掉啊!


    讓我劈成兩半啊!


    不要和上次一樣,這次,我要親手殺掉你才行啊!


    別那麽跳來跳去的。


    安分一點嘛。不要動嘛。好好地,就讓你,上半身一直飛到月亮上去哦。


    「殺了你、殺了、你。殺啊、啊、啊、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ncer!」


    「在哦」


    「rider的神殿那時,你,說了要榮耀地決出勝負的!」


    啊啊,還有這種事情。


    與東京灣出現的巨大神殿結構體決戰時,既有我、saber和archer竭盡全力而同時發出的攻擊,亦有大神看在眼裏的啟示,兩者共同萌生出的那按捺不住的昂揚,連我都幾乎不能算是英靈地、一時大幅顯出了瓦爾基裏一麵,那正是可被讚為激烈如是的戰鬥。


    劫後餘生的你,我並沒能了斷。


    親手殺死拯救世人的英雄,之類。


    因為,那是、絕對不能允許的行徑啊。


    偉大的英雄理當享有與之相符的結局。絕對,不該像你那樣死於陰謀詭計引來的瘋狂啊。齊格魯德。真希望,在天下成就光榮征戰的一切一切的英雄們,都能如那地中海的古老傳說述及的那般,像奧林匹斯的眾神所祝福的勇者珀耳修斯(perseus)那樣——了無遺憾地迎來人生的終結啊。


    可是,若是戰鬥的命運是注定的話。


    至少。


    希望能以竭盡全力的一決勝負來畫上句號。


    ——所以說,看啊。我現在就來殺掉你了。齊格魯德。


    光的軌跡。聖劍的揮舞未嚐止息。縱是魔獸程度的存在亦能轉瞬間一劍斬殺這般的一擊,就算接二連三地如此迫向我的軀體也,不夠,這種程度根本不行。你究竟為什麽要溫柔到關心我的死活呢?


    猛踢空氣,你向我發起了第七次的突進。


    晴海碼頭殺死神獸(sphin)時就已見過,這我是清楚的,因為親眼見過,所以也就不會意外。藉由魔力放出的突進,一定不是隻有直線的。沒關係。知道了就有辦法對應的。


    原初的盧恩發動。


    靈魂衰減的感覺湧現的同時,遍覆烈焰威容的偌大石塊隱去了月亮的形貌。


    「金星(freyja)」


    大母神啊。


    請給予我這父的女兒以力量吧。


    藉那輕薄的小小碎片,向我的摯愛降下壓死的祝福吧。


    「來吧,齊格魯德」


    我向你柔聲低語。就要結束了。我,早已瘋狂的我,會自動地完成這一切的。


    縱使無法親自拯救這個世界也。縱使想要守護齊格魯德你和你所拯救的眾人生存的這片大地也。做不到。我、已經、瘋狂、瘋狂、除了聽憑世界指引自己殺掉saber之外別無他法了。


    我、現在,已經被種下瘋狂的回路了嘛。


    那名少女一定,有著不論英靈還是神靈、隻要和人有所關聯的一切,都能發揮出特效的東西吧。我對抗不了她。還是說,奈傑爾那在我身軀中遊弋的靈藥,經她之手產生了變質呢。


    我,沒辦法忤逆被重新設定的命運。


    即便你為殺害我與否而躊躇也,不會為否定你那高貴的情感而遺憾也,我都一定要殺掉你。


    神王和狂獸那時,與當下別無二致。


    我、若是就這麽將盧恩行使到最後的話——


    東京的一切都將不再。


    今夜、此時,會有幾萬人因這場激戰而失去性命呢。


    「要殺。要殺。所有人,全都要殺。你知道該做什麽的,saber」


    ——其作答為,無言的刺擊。


    ——徑直貫穿我正中的靈核,全身都。


    刹那間,月下方才形成的萬死之石塊,也化作魔力的粒子而消卻了影蹤。


    恭喜。安枕於東京夜色的數萬人命,就此幸免於難。


    「……好啊……」


    為你的名譽,我在此起誓。


    這絕非手下留情,更非刻意尋死。我以淪落神靈之身向你宣戰,而後敗北。不論那全能少女會作何言語,都是不可能令我這自動行使的戰鬥機能有所停止的。


    隻是,我不過是,讓你能夠傾盡全力罷了。


    最強的聖劍使啊。


    若是你的話,一定不論何種模樣的邪惡,都甘為世人而出手誅殺。


    就如我所摯愛的齊格魯德那般。


    哀莫大於如此地,不曾知曉愛意、不曾知曉幸福,不曾知曉人間喜樂,隻作為英雄這一救世裝置而揮動魔劍奮戰不休,


    而你,正與他同樣地揮舞著聖劍。就時代而言,究竟哪一方在前,哪一方在後,如此瘋狂的我已然無法明辨。


    saber。啊啊,溫柔的人。


    我……


    最後,被你貫穿胸膛,我也仍在思索出口的話語。


    即便失去了發聲的器官,這般情景我想父也早已司空見慣。


    「大聖杯中……潛藏的……東西……


    不能……讓它、誕生……」


    注視著你的雙瞳。


    那月光映照的粼粼光輝,意外地有著平靜的倒影。


    「別讓、世界……」


    別讓世界就此毀滅。


    請你一定要拯救它。


    ——虛幻卻仍且高潔,我那最為親愛的英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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